尤不平冷笑道:“你們飛天三狐不是一向喜歡裝神弄鬼嗎?今天就讓你們過足神癮。”
這三個少女當然不是什麼狐狸精,她們原是江湖中出了名的難惹人物飛天三狐。老大翻天狐顏菁菁,一身輕功獨步武林。老二是復雲狐顏露露,擅長用毒,一身功力不在五毒魔君之下。老三布雨狐顏嬌嬌,專練媚術,大凡被她看中的江湖豪客,很難有人能逃過她的迷惑。
所以在飛天三狐中,她雖然年紀最小,功力卻最高。
飛天三狐從沒有象今天這樣狼狽過,顏苦苦怒聲對尤不平道:“鏢客,你如果還承認自己是個江湖人,就叫這批混蛋滾遠一點,咱們的問題,咱們單獨解決。”
尤不平聳聳肩道:“我保我的鏢,你當你們的狐仙,咱們之間有什麼問題好解決的!”
顏菁菁大怒道:“放屁!你在江湖中幾時出過鏢了?”
尤不平道:“我保的是暗鏢,當然不象一般鏢師接着鏢旗,出動大批人馬,吆五喝六的,招搖過市。”
顏菁菁道:“你仗着官方的勢力,用來對付江湖,不是犯了江湖大忌嗎?”
尤不平道:“那只是做做樣子,如果你們早一點大大方方的出來跟我見面,就不會弄到這種地步了。”
顏菁菁道:“以聞非羣師徒劍上造詣,竟然連出招的機會都沒有,就中了你一百零三劍,咱們出面還不是白送死。”
尤不平神色一動道:“你能看出一百零三劍,就證明你在劍術方面比聞非羣師徒高明多了。”
顏菁菁道:“如以劍術造詣來説,咱們姐妹三人聯手也接不下聞非羣二十招,因為我自小就練成了天顏視覺,你出劍再快,仍逃不出我的聽覺。”
尤不平一怔道:“天顏視覺,我記得在天壁武學中,好象有這種功夫。”
顏菁菁道:“不錯,咱們是天竺人,來到中原已經有二百多年了……”
顏嬌嬌道:“大姐,你是不是看中了鏢客,怎麼連家譜都告訴了人家。”
顏菁菁怒聲道:“我只告訴他咱們是天竺人,有什麼關係,我又沒有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顏嬌嬌哼了一聲道:“誰都知道你是冰如玉身,可是鏢客會愛你嗎?我是專門使用媚術勾引男人的,你就叫姓尤的殺掉我跟二姐好了。”
顏菁菁嘆口氣道:“三妹,你的個性總是改不掉……”
顏嬌嬌大叫道:“我為什麼要改,你快點叫姓尤的殺了我,他如不殺我,將來我第一個要勾引的男人就是他!”
尤不平笑笑道:“我倒很想找個機會試試,鏢客什麼都不缺少,所缺少的就是女人。”
顏嬌嬌也大笑道:“這就對上了,我布雨狐什麼都不需要,所需要的就是男人,如果你有興趣,咱們倒可以來場表演。”
顏菁菁怒聲道:“三妹,你越説越不象話了。”
顏嬌嬌媚笑道:“那有什麼關係,男歡女愛,本是人常情,尤其是象鏢客這種男人,全身都是魅力,你如説你不愛他,鬼才相信。”
這時四周的官兵都睜大眼睛聽他們對話,有的膽子大一點的,竟然走到顏嬌嬌身旁,毛手毛腳起來。
顏菁菁氣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她望着尤不平道:“鏢客,我求求你把這批官兵叫走好嗎?”
尤不平也覺得那麼多人圍在這裏太過招搖,反正目的已達,誰都知道鏢客已經到了古北口,而且是一個人來的。
於是他對盛太平低聲交代幾句,由盛太平出面,把全部官兵都撤走了,他身邊只留下四名隨從和呂豔秋。
顏菁菁仍不滿意地道:“鏢客,你難道還需要這幾個軍官做保鏢?”
尤不平還沒答話,盛太平已搶先接口道:“咱們是奉了總兵大人之命來迎接尤大俠的,絕不過問你們江湖的恩怨,咱們留下六名軍官乃是為了對尤大俠表示敬意。”
顏菁菁冷聲道:“敬意個屁,你們還不是為鏢客身上的銀子!”
盛太平笑笑道:“假如連尤大俠自己都保證不了他身上的銀子,咱們留下來又有什麼用。”
顏菁菁想想道:“既然兩百名特級弓箭手對姑奶奶都束手無策,你們這六個飯桶又能成什麼大事。”
呂豔秋臉色一變,就待發作,尤不平趕忙接口道:“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説了。”
顏菁菁道:“難道你沒有話問我?”
尤不平怔了一下,但他仍是搖搖頭道:“該知道我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問你也不會説。”
顏菁菁不信地道:“你知道什麼?”
尤不平玩味地道:“我知道的很多,但也可以説什麼都不知道。”
顏菁菁苦笑道:“鏢客,你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不但武功高,人更機警。”
尤不平道:“你也不錯,我在這幾個時辰內所見到的人,他們的機智如有一半,也就不會死了。”
顏菁菁道:“你不殺咱們?”
尤不平道:“我剛才説過了,鏢客所缺少的就是女人,怎麼會殺你們。”
顏菁菁道:“有條件?”
尤不平道:“也不算是條件,你只要把我剛才出手的一百零三劍招數,從頭説一遍,我就放掉你們。”
顏苦苦道:“如果我説不齊全呢?”
尤不平道:“説不齊全我就留下你做個人質,等你把我這招劍法看懂了才放你回去。”
顏菁菁想想道:“你還是殺了我好了,只怕我這一生永遠也看不明白你那招劍法。”
尤不平道:“你不是學過天顏視覺嗎?既然能聽出一百零三劍,瞭解招數還有什麼難的……”
顏嬌嬌冷聲道:“她是個瞎子,能憑着聽覺察知你發出一百零三劍,已經不易了,要想了解劍路,當然永遠做不到。”
尤不平一怔道:“她的雙目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是瞎子?”
顏嬌嬌道:“你該問她自己。”
顏菁菁身軀顫動了一下道:“鏢客,你想知道嗎?”
尤不平道:“每個人都有一段不願為外人知的往事,在下從不打聽別人的私事。”
顏嬌嬌似乎顯得失望,而顏菁菁卻嘆了一口氣道:“鏢客,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尤不平道:“可以,但回不回答卻在我。”
顏菁菁想了一下道:“那我問簡單的好了,你剛才發出的十三支箭是用什麼手法,能破了我的碧空飛雲功?”
尤不平道:“這是屬於武學上的秘密,恕難奉告,但我只能告訴你那是一種綜合手法。”
顏菁菁道:“謝謝你,這個啓示我已經很滿足了,因為你的起手式很象賭怪的清一色手法,可是憑林一奇的那招清一色,絕對破不了我的碧空飛雲功。”
尤不平淡淡地道:“你很博學,只是太自信了一點,你聽謂碧空飛雲功,不過是仗着你們三件天蠶絲嬌做成的衣服,天蠶絲韌性雖強,但經你們染上色彩後,它的原有韌性已遭破壞,加以我只用一種普通手法就輕易地把它射碎了。”
顏菁菁道:“你很了不起,居然一眼就能看出它的缺點,看來我以後必須改進了。”
尤不平道:“我破它的方法很多,不管你怎麼改進,對我來説,都起不了作用。”
顏菁菁臉色變了一下道:“你不是射出十三支箭嗎?怎麼還有一支沒飛回來?”
尤不平笑笑道:“顏姑娘,你大概是太緊張了,最後那支不就在你的右腋下嗎?你們從三十多丈高空摔落下來沒有受傷,全靠那支箭把你們的重力卸去的。”
顏菁菁的臉色又是一變道:“一箭窮三界,這是佛門至高心法,已達到無相境界,否則不管怎麼緊張,自己腋下穿着一支箭,還瞞我不過。”
尤不平也是神色一動道:“顏姑娘果然高明,你們可以走了。”
他説着話,伸手一招,十三支已有八支回到他手中,但另外五支卻剛好插成一個圓型,把顏嬌嬌圍在中間。
顏嬌嬌呆了一下,卻興奮地道:“鏢客,你可是捨不得我走?”
尤不平冷聲道:“在飛天三狐中,只有你的惡行重大,而武功又高,你想我會放你走嗎?”
顏嬌嬌驚聲道:“你想殺我。”
尤不平道:“我本來是有這個意思,但看在你的兩個姐姐的情面,暫時饒你一次不死,可是你必須自己走出那座箭陣。”
顏嬌嬌不信地道:“就憑這五支箭也想困住我!”
尤不平道:“你最好不要小看它,此乃諸葛武侯留下的五五箭陣,如果用在戰場上,可以困住千軍萬馬。”
顏嬌嬌冷聲道:“我就偏不信邪……”
她説着,伸手就朝當中那支拔去。
可是她的手距離箭桿尚有半尺,插在土中的箭簇突然倒轉過來,直朝她心窩射去。在近距離下,這支箭射得又快又準,顏嬌嬌被逼無奈,只好功聚左臂,硬朝箭身抓去。
可是箭才入手,她突然感到右臂一震,運集的功力盡失,趕忙撤手退回原來的位置時,右手的五指已被全部震裂,鮮血汩汩流出,痛得她暗暗咬牙,目中也不停地閃動殺機。
尤不平冷笑道:“要不要再試試。”
顏嬌嬌恨聲道:“當然要試,等下我出去就有你們好看的。”
她説着身形已凌空飛躍起來,右腿疾出,一招橫掃千軍;朝正面兩支踢去,但不等踢實,左掌驟然反拍,集力使用,人已升起六、七丈,在空中猛一挫腰,正待飛出陣外,誰知插在地上的五支箭,竟象有靈性一樣,隨着顏嬌嬌的身形也跟着飛了起來,而且是箭簇朝內,每一支都指向她身上的一處要穴。
顏嬌嬌不由大怒,雙手疾揚,兩把粉紅色粉末已隨着出手,順勢沉臂,雙手也不收回,一下就抓住身前的兩支箭。
可是她顧得了身前,卻無法顧及背後,另外的三支竟以閃電方式,射中了她背後三處穴道。
顏嬌嬌也真夠狠,一咬牙拔出背上三支長箭,加着最後一口真氣,振腕疾抖,把五支箭一齊向盛太平射去。
她知道想傷尤不平沒有那麼容易,所以把目標放在盛太平身上。
這一着連尤不平也甚感意外,正待出手解救,但站在一旁的呂豔秋卻突然舉起手中的馬鞭,一抖一揚,把五支長箭又卷得倒飛回去。
顏嬌嬌勉強投出五箭後,真力早巳不支,而背後又三處受傷,呂豔秋反捲過來的箭,手法雖很平常,她卻無力閃讓,眼睜睜地讓箭射在前胸和小腹上。
她摔落地面時,全身浴血,人已昏了過去。
顏菁菁急忙趕過來,先點住她的穴道,替她止了血,又掏出一瓶藥粉給她敷上,才嘆了口氣道:“鏢客,你用這種手法不覺得太殘忍嗎?”
尤不平道:“這是我行事的準則,象她這種人,我對她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顏菁菁道:“你可以殺了她,我和二妹都不怪你。”
尤不平聳一下肩道:“象她那麼漂亮的女孩子,我下不了手殺她。”
顏菁菁道:“你口是心非,你破去她武功,又使她身中劇毒,這比殺了她更殘忍。”
尤不平道:“毒是她自己放的,我如不及時把它逼回去,你知道要死多少無辜,假如她的心地有你一半善良,他也不會去破她的武功,何況象她這種女人留着一身武功,將來不知有多少人遭殃。”
顏菁菁冷着臉道:“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她的武功已失,將來找你的機會也不大!”
尤不平道:“如果她也對我構成威脅,我乾脆躲在中原也不必往關外跑了。”
顏菁菁怒聲道:“我知道你是個奇才,但卻更佩服你説謊的本領。”
尤不平道:“你是指的……”
顏菁菁寒着臉道:“在我的記憶中,諸葛武侯好象根本就沒有留下什麼五五箭陣,如果你沒有説謊,就是我讀的書太少了。”
尤不平紅着臉道:“姑娘學富五車,那確是在下隨口説來唬唬令妹的。”
顏菁菁道:“如果被困的是我呢?你唬不住又該怎麼辦?”
尤不平苦笑道:“我在箭上用了迴風手法,每支都藏七成以上真力,即使江湖一流高手,只要他碰上箭身,絕難逃五箭穿心之厄。”
顏菁菁道:“你總算是説了真話,你的目的是殺死她,但歷來你發現舍妹能耐僅此而已,所以你就破了他的武功。”
尤不平道:“令妹的為人,你是知道的……”
顏菁菁道:“我從小看着她長大的,豈會不知她的為人,不瞞你説,就連我和二妹都想殺,又何況別人。”
尤不平一怔道:“會有這種事?”
顏菁菁道:“當然有這種事,我剛才不願説穿你的計,只是想借你的手懲戒她一下,卻沒想到你竟如此殘忍。”
尤不平想了一下道:“在下也許有辦法使她的功力恢復……”
顏菁菁沉着臉道:“不必了,她如果因此而落個善終,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説着話,已彎腰抱起顏嬌嬌,卻伸出一雙手抓住顏露露道:“二妹,咱們走。”
一句話還沒説完,人已遠在百丈之外。
呂豔秋和盛太平同時驚聲道:“這是什麼身法如此快,難道她們真會妖術?”
尤不平卻一臉凝重之色,望她們的背影道:“這是天竺武學中的縮影術,相當於中原佛教的須彌芥子神功,可惜天竺武學不是正宗功夫,此女練成縮影術,只怕她活不到三十歲。”
呂豔秋輕哼一聲道:“你這才是祀人憂天,她的年紀恐怕早已超過三十歲了。”
尤不平正色道:“天竺武學不必從基本功夫練起,卻能速成,但要減少一個人的平均壽命的一半,尤其是這種縮影術,最耗生命,你別看她輕輕的這麼一趟,可能要減少好幾年生命。”
盛太平道:“這種功夫如此可怕,怎麼還有人去學它?”
尤不平嘆口氣道:“江湖步步險惡,咱們又為什麼拼命地往裏面卷?這是同樣的道理。”
呂豔秋想想道:“你看顏菁菁會不會把這種功夫傳給她妹妹顏嬌嬌?”
尤不平道:“她急急離開,我擔心的也就是這點。”
呂豔秋道:“顏嬌嬌本來已是夠壞了,如果她真練成縮影術,不是要天下大亂!”
尤不平苦笑道:“現在的天下難道還不夠亂嗎?走一步算一步吧!未來的事現在煩惱也沒有用。”
盛太平道:“大俠説得不錯,你的客棧已經準備好了,下官這就回去覆命。”
他説完,已帶着手下,匆匆離去。
經過這連續兩場搏殺,天色已近午時,尤不平運功暗中默察一下,證實這附近一帶已沒有人,他才趕忙攤開手中一張字條,只見上面寫着幾個字:注意總兵安全,不可小視三三會。
尤不平看完後,掌心真力暗吐,字條已化成碎灰,隨風飄散。
呂豔秋冷笑道:“這張字條可是顏菁菁留給你的?”
尤不平點點頭道:“她在伏身去抱顏嬌嬌時,順手彈給我的。”
呂豔秋道:“她告訴你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尤不平道:“凡事多小心,一點總沒錯……”
呂豔秋冷聲道:“我不相信三三會真敢殺官造反!”
尤不平道:“他們不必殺官,更不必造反,只要控制住朱總兵守住山海關,使中原正派俠士出不了關;那麼整個武林很快就是三三會的天下。”
呂豔秋道:“朱總兵會如此窩囊?”
尤不平道:“不是他窩囊,而是在某種情況下,他為顧全大局就必須如此,比如説他現在聽我的話,不明內情的人還以為他是受我的挾持。”
呂豔秋道:“你雖是在替他做事,也等於是在挾持。”
尤不平道:“這就是各人的看法不同了,朱總兵並不是個糊塗官,他明知這樣做等於犯了欺君之罪,然而黃河兩岸百萬災民,卻處於嗷嗷待哺的水深火熱之中。”
尤未平道:“很有可能,否則顏菁菁就不會留字示警。”
二人一路低頭説話,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南北客棧,店小二早在門口迎接了。
呂豔秋跨前一步道:“盛大人通知你們準備房間,都準備好了嗎?”
店小二趕忙哈腰道:“一切都準備好了,你是李大人和尤大俠吧?”
呂豔秋不耐煩地道;“準備好了就帶路,還哆嗦什麼!”
店小二道:“是,大人請隨小的來。”
説着已領二人走進一間上房,裏面茶水、點心,一切都已準備妥當。
尤不平看了一下佈置道:“這是盛大人叫你們準備的?”
店小二道:“是的,盛大人親自交待後,剛才又派一位官爺來。”
尤不平神色一動道:“那位官爺還在嗎?我有點事要問他。”
店小二道:“走了,他剛走不久,這房裏的茶水、點心都是那位官親自佈置,他還特別交代,説大俠長途勞累,叫小的不要吵你。”
尤不平道:“我是很累,小二哥,這裏沒有你的事了,明天我請盛大人多賞一點銀子。”
店小二連連稱謝轉身去了。
呂豔秋等店小二離開後,才低聲問:“這裏的茶水有問題?”
尤不平點點頭道:“盛太平是個很謹慎的人,他既然親自來交代了,就不可能再派一個不相干的人,而這個人又明明在躲避我們。”
呂豔秋道:“這家店不會有問題吧?”
尤不平道:“南北客棧是間老店,南來北往的三山五嶽人物,大多都在此落腳,所以這是一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店家本身絕不會有什麼問題,但住店的客人就很難説了。”
呂豔秋道:“咱們先試試這些食物是否有毒?”
尤不平道:“我已經試過了,不但茶水、點心有毒,連桌椅上都塗滿了劇毒。”
呂豔秋一怔道:“我怎麼沒有看到你試?”
尤不平伸出手笑道:“鏢客終年都是過着刀頭舔血的生活,別的本領我沒有,卻學有幾手妙手空空的專長。”
呂豔秋見他左手所按的竟是一隻全身發紫的蠍子,在北方不管是客棧或住家,房屋牆壁大多是泥土造成,而在春天過後入冬以前,蠍子已成了泥土牆上的特產,所以北方人視蠍子為很平常的事。
可是尤不平手中挾住的這隻蠍子卻太不平常了,因為一般蠍子長度大多不超過三寸長,雖有毒卻不嚴重,普通家庭都擁有解藥。
但如果身長超過五寸,或生有雙尾的蠍子,其所隱藏的劇毒則相當可怕,不論人畜一旦被整中必死無疑,而尤不平此時手指挾住的這隻蠍子,不但長有七八寸,且更生有三尾,乍看起來竟是一隻小青蛙。
呂豔秋不由變色道:“我從來也沒有看過這樣大的蠍子,尤其是有三尾,……好象已經死了?這真是怪事一樁!”
尤不平道:“不錯,我利用在跟店小二説話時,把它放在點心和椅子上當試驗品,而所得的結果,竟連這隻蠍子也承受不住對方下的劇毒。”
呂豔秋怔怔地望着那隻三尾蠍子,終於嘆了口氣道:“我現在才知道自己的淺浮,我要向你學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尤不平卻聳聳肩道:“有些事情並不是能學得來的。”
呂豔秋冷聲道:“你真以為自己是天才?”
尤不平道:“跑江湖與天才根本扯不上關係,就以這隻蠍子來説吧!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知道它會躲在此地,而它攻擊的目標當然也不會是你!”
呂豔秋道:“你是怎麼發現它的?”
龍不平道:“我是憑着感覺,進門後我就覺得屋裏有點不對,但哪裏不對,連我自己也説不上來,因此我就暗中留意……”
呂豔秋接口道:“我懂了,這應該説是生命累積的點滴,天才並不能包括它。”
尤不平苦笑道:“你可以這麼説,但也並不完全對,因為我從事保鏢工作還不到十年,而我的生命更沒有值得可歌可泣的事蹟……”
呂豔秋冷聲道:“你這個人越是跟你接近,越覺得你不容易瞭解,有時你狂妄得令人生厭,可是有時候你又很懂得謙虛。”
尤不平道:“謙虛是一種美德,凡是有教養的人都應該懂得謙虛,但也要看對象,假如是遇上三三會主,或是這個放毒的人,我總不能也對它謙虛,否則這隻蠍子早已叮在你的脖子上了。”
呂豔秋一縮脖子道,“你不要去嚇人了,這隻蠍子不象是北方產物,你想這個放毒的人會是誰呢?”
尤不平笑道:“如果用你這種推理方式去判斷敵人,卻正中了人家的圈套,三尾蠍子雖產於南荒,但也同樣的可以把它帶到關外,用不着咱們傷腦筋,我保證那個下毒的人會自動送上門來。”
呂豔秋怔了一下道:“對,這是個好辦法,咱們現在就裝成中毒的樣子。”
尤不平道,“辦法是不錯,但要你這位劍客肯配合才行。”
呂豔秋道:“我早已恨透了這種小人,你説怎麼辦,我完全聽你的。”
尤不平道:“這是你親口答應的,可不能反悔!”
呂豔秋怒聲道,“你這個人怎麼婆婆媽媽的,再哆嗦下去人家早跑了。”
尤不平已自懷中調出兩粒綠色珠子説:“這是千年蜈蚣珠,你把它吞下去,這一生都不怕任何毒,而且還有增強功力之放。”
呂豔秋接過吞下,尤不平也吞了一粒,而後舉起左手中那隻蠍子道,“你就卧在進門口處,我把這隻蠍子放在你脖子上,你可不能亂動,免得讓人看出破綻……”
呂豔秋不等他説完跳起來道:“鏢客,你怎麼會想出這種混帳的辦法,弄那麼大的蠍子放在我脖子上多噁心!”
尤不平苦笑道,“你剛才還説聽我的,現在卻又笑我了。”
呂豔秋苦笑道:“除了把蠍子放在我脖子上就沒有別的辦法?”
尤不平道:“當然有。”
呂豔秋道:“什麼辦法你快説!”
尤不平道:“很簡單,把店小二叫來。替咱們另外換一個房間。”
呂豔秋道:“那不是等於告訴人家咱們沒有中毒。”
尤不平道:“咱們本來就沒有中毒,但裝就要裝得象。”
呂豔秋不安地道:“我從小就怕長蛇和蠍子,如果想到它就爬在我的脖子上,可能真的把我嚇死了!”
尤不平道:“你不想就不會怕了,何況我就倒在你的旁邊。”
呂豔秋咳着牙道:“好吧!但是要看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尤不平笑道:“我總不能拿一隻活蠍子放在你那麼嫩的脖子上。”
呂豔秋終於紅着臉趴在地上,但雙目卻閉得緊緊的。
尤不平剛把蠍子放好,已聽到後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他趕緊低聲道:“你千萬不可亂動或睜眼偷看,等聽到我的通知就跳起來殺人!”
他説完也側着半邊身子,倒在呂豔秋不遠處,右手搭在椅背上,左手卻裝出去扶呂豔秋的樣子。
他們剛準備好,外面已響起敲門聲道:“尤大俠在嗎?盛大人來看你來了!”
聲音怪異,聽來非常刺耳。
停了一下,怪異聲音又響起:“盛大人,還是你自己去叫門吧!”
只聽盛太平低沉着聲音道:“我不信就憑你們兩個人能算計倒鏢客!”
這個説話的的確是盛太平的聲音,尤不平心中一怔,只聽另一個沙啞聲音又道:“姓盛的你信不信都沒有關係,推開門看看就知道了,老孃聽説這小子還不錯,所以我的藥下得不重,現在出手解救還可以保住他一條命,再遲就來不及了。”
盛太平道:“二位既然如此有信心,你們為什麼不自己進去!”
沙啞聲音怒道:“混賬!老孃叫你進去你就進去,沒有討價還價!”
只聽“砰”的一聲響,房門已被撞開了,盛太平的身子被人踢得直朝內間飛去,眼看就要碰到桌椅茶水,但突然間一斜身反順勢摔到牀鋪上去了。
尤不平暗中又是一怔,他知道以盛太平的武功,在急切間不可能將前衝的方向改變,但緊跟着盛太平身後,走進一個白髮老媪和一個身形高大的老人。
老媪看清了地上的尤不平和呂豔秋倒卧的姿式,不由又是一陣怪笑道:“姓盛的你運氣真好,剛才如果撞上桌椅,可就沒有現在好受了。”
盛太平坐起身子喘着氣遙:“尤大俠真的中了你們的詭計……”
老媪冷聲道:“他們走進這間屋子,就已經死定了!”
尤不平暗中看清來人,不由心中一震,思忖道:“原來是南北二毒,這兩個老毒物在一起當真令人頭痛!”
那個高大老人是秦嶺毒屠白青楓,叫千毒姥姥楚湘君,逝江湖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人物。
正沉思間,已聽盛太平接口道:“我確實不知道銀子放在哪裏,你還是先把龍大俠救醒問問他。”
千毒姥姥冷聲道:“你緊張什麼,我説過死不了就死不了,先讓他多躺一會,老孃搜搜這間房子。”
白青楓叫道:“老婆婆,好象有點不對,你這隻三尾蠍子怎麼不會動?”
千毒姥姥道:“它吃飽了當然不動了……”
她一眼瞥見呂豔秋的脖子仍然細嫩無比,沒有一點中毒跡象,也不由一呆道:“怪了,這小子明明已被三尾蠍子螫中,怎麼皮肉仍是那麼嫩……”
白青楓道:“依老夫看,你的蠍子根本就不螫人。”
千毒姥姥怒聲道:“放屁,你又不是沒見過少林寺那幾個和尚的死狀!”
白青楓道:“可是盛太平這名手下,卻不象個死人的樣子!”
千毒姥姥哼了一聲道:“是有點古怪,待我檢查一下。”
她説着從身上掏出一隻特製的手套,戴好後才彎腰去捉呂豔秋脖子上的三尾蠍子。
可是就在她彎腰伸手之際,呂豔秋突然雙腳一挺,人已站了起來,左腿橫掃,右手並指徑取千毒姥姥雙目。
千毒姥姥反應也特別快,呂豔秋身形才動,她就知道不好,彎下的身子就勢疾旋,讓開呂豔秋掃出的一腳,左手反託,硬扣她右腕脈門。
呂豔秋怒哼一聲,右手沉靜前抓,原勢不變仍然取向雙口,左手卻如電光石火般,一掌拍中了千毒姥姥的前胸。
她剛才咬着牙讓尤不平把那隻死了的三尾蠍子放在脖子上,早已憋了一肚子怨氣,所以這一掌雖是匆忙出手,已用上了九成真力。
呂豔秋沒有中毒,已經出了千毒姥姥的意外,她更是做夢也沒想到,盛太平的一名手下會有這麼高的武功,前胸中了一掌,竟連她的五臟都被打翻了,而她的左手雖然適時扣住呂豔
秋的右腕脈門,可是抓在手中的卻象是抓住了一塊燒紅的鐵,不但未能阻住對方攻勢,反而把她五根指頭震斷了。
呂豔秋的攻勢卻絲毫不減,力貫雙指,硬生生的把千毒姥姥的雙目挖了出來。
千毒姥姥大叫一聲,身子飛起來撞在牆上,又反彈回來,雙目、鼻、口不停流血,但她仍強忍着坐了起來,厲聲道:“小子,你是誰?盛太平的手下絕沒有你這樣的身手!”
呂豔秋冷冷地道:“你把這隻蠍子吞下去,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千毒姥姥厲聲道:“老孃是靠着吃毒長大的,一隻蠍子算得什麼!”
呂豔秋道:“好,你現在就吃下去!”
千毒姥姥伸出雙手,摸索着道:“拿過來!”
呂豔秋正待遞過去,尤不平卻突然站起來阻止道:“不能給她吃!”
呂豔秋一怔道:“為什麼?”
尤不平道:“南北二毒都是靠着毒物為生,這隻三尾蠍子生長南荒,恐怕已有幾百年,且毒性也特強,如果讓她吃下去,她所受的內傷很快就可自行療好。”
呂豔秋道:“她內傷好了又能怎樣,那個姓白的交給你,他如果跑了唯你是問!”
尤不平道:“他的銀子還沒拿到,怎麼會跑?”
白青楓冷聲道:“鏢客,老夫的毒對你既然失去效用,我承認不是你的對手,可是你別忘了你的兩名保鏢還在老夫的控制之下。”
尤不平一怔道:“我本身既是鏢客,怎麼還有保鏢?”
白青楓冷笑道:“説他們是你的殺手又未嘗不可呢?你把沈家的那兩個傻小子扮成軍官,可以騙得了別人,可騙不過老夫。”
尤不平道:“你大概吃了他們不少虧吧?”
白青楓道:“他們那幾手確實還不錯,可是你忘了老夫是靠什麼起家的。”
尤不平哈哈大笑道:“他們既然是我訓練出來的殺手,又豈是你能控制得住的!”
白青楓冷聲道:“他們那兩個傻小子,頭腦可沒你那麼好,現在正乖乖地躺在總兵府,你如果肯交出銀子,老夫答應給你們解藥。”
尤不平道:“你太相信你的用毒能耐了,我既然敢派他們去總兵府,豈能沒有一點準備。”
白青楓道:“你可以問問盛太平,他們是不是都中了毒!”
盛太平道:“不錯,那兩位沈兄弟中的毒比我還要嚴重。”
尤不平道:“沒有的事,他們如果中了毒,早就通知我了,而且也不會讓南北二毒活着到我這裏來。”
盛太平一怔道:“大俠的意思是説那兩位沈兄弟,故意讓兩個老毒物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