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車裏靜默了十分鐘左右,車甚至尚未駛離晶華酒店。
在機場初見趙予歡時,白沛昕便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而趙予歡對她的敵意,加上她在餐廳聽見温東璿隱瞞,她早知不對勁了,只是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多疑,想不到最後的結果是她最不想相信的那個——趙予歡是温東璿的前女友。
難怪温東璿提起老婆人選時,他説到的條件,趙予歡幾乎都符合。她一開始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當趙予歡這樣的人真真正正地出現在她面前、温東璿又刻意隱瞞時,她便開始有了不好的聯想。
直到趙予歡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説出了她前女友的身份,白沛昕差點沒失態的在她面前哭出來。之所以一句話都沒説,一個字都沒吵,是因為她太難過了,難過到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她一直胡思亂想着。東璿為什麼瞞着她呢?是因為他對趙予歡仍有舊情,還是覺得她很好騙?
温東璿默默看着她哀傷的表情,幽幽地嘆了口氣。“沛昕……我就是覺得你會介意,怕你胡思亂想,才會選擇不告訴你的。”
白沛昕轉頭看向他,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你故意隱瞞我,我反而更介意。想想,從你之前避着我講電話開始,我就覺得奇怪了,最後我的猜測果然沒錯,趙予歡……和你有着非比尋常的關係。”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神了,温東璿即使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仍對於惹白沛昕傷心抱有一絲愧疚。
“我現在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我敢帶你一起去接機,就代表我問心無愧。”他的手伸到副駕駛座那握住她的手,給她更堅定的信心。“我説過,予歡的父親是我當年在美國唸書時的指導教授,在生活和學業上給我很大的幫助,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認識她。”
白沛昕靜靜地聽着他的話,卻沒有再甩開他的手。“你和她……交往了多久?”
温東璿仔細望進她的眼,瞧她情緒穩定了些,才繼續開口,“我和予歡交往了七年。”
“七年……”眼淚再度墜落,他和趙予歡有着七年的感情,和她只有三年,連一半都不到,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比得上趙予歡嗎?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不需要問,温東璿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我並不覺得時間的長短代表什麼。我和她的七年,終究是分開了,但我和你的三年,還能有無數個七年不是嗎?”
他總是很有辦法説服她,她相信這次仍是如此,她願意相信他的話,但想哭的衝動卻怎麼也忍不住。
“那你們……怎麼分手的?”她抽抽噎噎地問。
“簡單的説,就是個性不合。”他苦笑,“你也看到了,予歡的個性有些大女人又任性,而我這個人雖然不愛計較,但不合理的要求多了,容忍也會到達極限。”他柔柔地望着她,“我喜歡的,是像你這樣的小女人。”
白沛昕的淚終於止了,但眼眶仍是濕潤的。至少他是愛她的,她的個性也是他喜歡的,她似乎不該不戰而降,先在心裏否定了自己。
可是……在心底深處,她依舊有着她的擔心,畢竟他和趙予歡七年的感情不是假的,能那麼容易説忘就忘?
深吸了口氣,將心底那一點點勇氣擠出來,壓過心裏顧忌的膽怯,她才訕訕地問:“她……怎麼會找你?難道你們之後都還有聯絡?”
如果有,那就是瞞着她了。她真的可以承受自己的男友在和她交往的這三年間,都和前女友保持聯絡的事實嗎?
“不……那天她打電話給我,是我離開美國後第一次接到她的電話。”温東璿很坦然,“她在電話裏説,她想來台灣開時裝店,想找我幫忙。我是想,即使我和她不再是情人,但她父親對我的恩情是毋庸置疑,我和她以前也相處了好一陣子,沒有愛情也有交情,所以覺得有必要幫助她。”他將身子傾過去,輕輕抱住她,“相信我,我只是想幫一個朋友,對她沒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你對她沒有,那她對你也沒有嗎?”白沛昕耍賴地將臉上未乾的淚痕擦在他的襯衫上。
“應該沒有。”畢竟當年兩人分手時,趙予歡嫌他太過温柔,讓她覺得不夠刺激,所以毅然決然和他分開。然而現在過了這麼多年,他的個性並沒有變,所以她應該不會吃回頭草。
“可是我總覺得她對我有敵意……”直覺告訴她,趙予歡的用心不像温東璿想的那麼簡單。
“你想太多了。”温東璿輕吻了她一下,“我知道委屈你了,因為家境好,從小養尊處優,予歡的個性有點嬌,有點任性,所以你會覺得她有敵意,很多時候她其實並沒有那種意思,但言語表現上就是喜歡展現優越感,這一點恐怕要請你多多包涵。”
只要趙予歡不是故意來搶温東璿,而温東璿自己也把持得住,那無論趙予歡有多任性多嬌氣,又怎麼影響得到她白沛昕呢?
故而,她點了點頭,雖然心裏十分不舒服,仍願意體諒男友。
他果然沒有找錯女朋友,沛昕一向很能包容他,也給他很大的空間,更是事事以他為主,這件事隱瞞在先是他不對,但他知道自己總能説服她的。
釋然一笑,他放開了抱着她的手,開車離開酒店。
他們兩人都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了,往後不會再因為趙予歡起爭端,然而誰都沒發現,酒店的大廳內有一雙明媚的大眼,從頭到尾緊緊鎖定温東璿的車,直到他駛離。
温東璿從那天之後變得異常忙碌。
趙予歡開時裝店要找店面,要聯絡人脈,要找貨源,要做客户市場分析等等一堆繁瑣的事,因為她對台灣不熟,全都需要温東璿的幫忙,因此他幾乎沒辦法像以前一樣,沒有課時就回家,晚上還能輕鬆地煮飯和白沛昕一起共度晚餐。
白沛昕很懷疑,趙予歡對台灣不瞭解,為什麼還要選擇到這裏開店?但既然温東璿都不覺得奇怪,她也只能默默地把這個質疑埋在肚子裏。
不知道已經幾天了,她都沒能和温東璿一起好好地吃頓飯或看個電視呢!
就連今天,她打電話問温東璿能不能早一點回來,她有好消息要告訴他,他卻為難地説,他今晚必須陪趙予歡去看店面,他怕她一個女人單獨去會有危險。
至於白沛昕,反正兩個人住在一起,有什麼事等他回去再説也一樣。
為了當個體貼的女朋友,白沛昕只好無奈地答應。原來想好的慶祝節目也全落了空,她一個人草草吃了個便利商店的麪包,抱着抱枕窩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轉着電視,直到她都睡着了,温東璿才進門。
“沛昕?”温東璿來到她身邊,發現她只是維持坐着的姿勢,但早就和周公不知道下棋下到第幾局了,不由莞爾地抱起她,將她放到房裏的牀上。
被這麼一驚動,白沛昕醒了。
“東璿,你終於回來了?”她立時由牀上起身,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以後你累了就先睡,不必等我。”温東璿在一旁邊解開領帶,邊温柔地道。
“我有事要告訴你,你忘了嗎?”她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看起來有精神點。
“喔,對。”他停下解釦子的動作,坐到她身邊的牀沿。“最近真是忙壞了,你不説我都差點忘了。是什麼事?你似乎很開心。”
所以他真的忘了,還要她提醒他才想起她有事要告訴他?白沛昕有些不開心,但温東璿又不是跑去玩,行蹤也交代得很清楚,雖然他是和她不喜歡的趙予歡在一起,但她説過會體諒,也不好拿這個和他發脾氣。
她只能儘量忽略那種心頭像紮了根刺的感覺,硬是擠出一個笑容道:“我找到工作了!”
“真的?”温東璿揚了揚眉,倒沒有她想像的那麼高興。“是什麼樣的工作?”
“是一間廣告公司的美編。”她學的是美工,因此找的都是這方面的工作。
“廣告公司很辛苦的!你之前不就是因為不想一直沒日沒夜的加班,才離開前一個工作的嗎?”他提醒着她。
“但我總不能一直坐吃山空。雖然有你養我,但總覺得不踏實,剛好這家公司找我,我也覺得可以,就去啦!”她一開始找到工作的興奮,被他的分析淋了一盆冷水,到現在幾乎沒剩幾分。
唉!自己的男人太理性也不好,他就不能單純一點尖叫個兩聲替她開心,再講兩名鼓勵的話就好嗎?
“你只要確定自己想去,我不阻止你。”他淡淡一笑。其實她有沒有找到工作,對他的影響並不大,他只覺得她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所以才沒有她想像中的興奮反應。
“這樣啊……”白沛昕這下所有的喜悦全消。不過她若開始工作後,也會變得忙碌,能和他一起吃晚飯的機會可能會變得更少,於是她抱着希冀的心,一臉盼望地問:“我下星期就要上班了,這兩天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吧?怕之後就沒時間了……”
温東璿皺起眉頭,“但這個星期每天晚上我都要陪予歡去辦事……”
予歡……白沛昕的笑容完全消失,再也無法強擠出一絲喜悦。
他很清楚白沛昕內心的轉變,這陣子確實冷落她了。想了一想,他安慰她道:“這樣吧,這週末我們繫上學生辦了一個烤肉活動,我因為很久以前已經答應他們了,不能推掉,不如我帶你一起去吧?”
“帶我去?”她指着自己,“沒有趙予歡?”
“沒有。”他沒告訴趙予歡這件事。
白沛昕心想,和學生一起體驗青春應該很開心,而且還能和温東璿一起遊山玩水,應該會滿好玩的。
“成交!你可不能黃牛喔!”
她獻上了一個熱情的吻,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像無尾熊一樣巴着他。温東璿也回以一吻,但吻完她後他便到浴室去梳洗,令她不免有些失望。
以前像這樣的情況,温東璿應該會和她有熱情的一晚,但現在他似乎忙到沒這個精力,連兩個人之間的親熱都省略了。
白沛昕用力眨了眨眼,告訴自己別在意,等趙予歡的店開了,温東璿不必再幫她,一切令她不舒服的情況就會結束了!
烤肉活動的地點在北部的某個山區裏。
私人營業的烤肉區規劃得很不錯,磚砌烤肉架和桌椅零星散佈在綠意盎然的小坡上,讓遊客可以在涼爽的樹蔭下烤肉、遊戲,不必忍受太陽熾烈的照射。加上烤肉區臨近一條小溪,河牀平淺流緩,年輕人扛了兩個大西瓜放在水裏冰鎮,還脱了鞋在水裏打水仗。
山區裏充滿了歡笑與打鬧聲,温東璿的表情也頗為放鬆,只有白沛昕的笑是硬擠出來的,才開始烤肉沒半小時,她的臉就快僵了。
為什麼?
因為她沒有想到,本以為終於能和温東璿度過快樂的一天,趙予歡卻硬是跑來了,讓情侶之間插進了一個刺眼的電燈泡。
如果趙予歡只是很守本分的烤肉玩樂也就罷了,由於在場的都是温東璿的學生,他為了顧及形象,刻意不和白沛昕太親熱,連手都不敢牽一下,這反而給了趙予歡機會,從頭到尾粘在他身旁有説有笑,不知道的人搞不好還會以為他們倆才是一對。
幽怨地站在一旁,白沛昕的目光遠遠地看向小溪邊一對正在玩耍的大學情侶,兩個人放肆地玩鬧着,男生抱住女生的腰,作勢要把她摔進水裏,惹得女生哇哇大叫,拼命地向後潑着水花,將兩人都弄得濕答答的。
這就是青春,這才是戀愛啊!
白沛昕的笑容漸漸消失,反正也沒有人注意到她,她笑不笑都無所謂了。
“怎麼不去玩玩水或烤肉呢?”温東璿走了過來,表情仍是一片温柔,彷彿沒發現到她的異狀。“太熱了嗎?”
“沒有。”她的視線越過他,確定他身後沒有趙予歡後,才悶着聲道:“不是説只帶我來嗎?趙予歡怎麼也跟來了?”
“那天她來辦公室找我,學生恰巧也在,我們的對話被她聽到了,所以表達了也想參加的意願。”温東璿知道現任女友對前女友十分感冒,他對趙予歡雖沒有了愛情,但她父親對他卻有十分深重的恩情,因此他無法放下她不管,也只能暫時委屈白沛昕了。
“予歡在台灣中有我一個朋友,丟下她一整天不管的話,似乎也説不過去,所以只好帶她一起來了。”他本想安撫地摸摸她的頭,但想想地點不宜,又將手放下來,只露出一個帶着些許歉疚的表情。“我想,你們兩個若處不來,你玩你的,她玩她的,應該不衝突。”
但是當兩個人都想和他玩時,不就衝突了嗎?白沛昕不甘心地想,更不甘心的是因為自己不會爭、不夠熱情,總是讓趙予歡搶到了温東璿身邊的位置,她這正牌女友只能站在一邊看。
“可是帶她來,我和你相處的時間就變少了……”她好不情願。
“我們天天都在相處,不差這一點時間。”他一點也不懂她的心情,總覺得她的不開心是在自尋煩惱。
白沛昕已經不知道該抱怨什麼了,講到最後好像都是自己在無理取鬧。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還會主動想到她,來找她時會先把趙予歡擱下。但這種心理建設才起了個頭,她馬上發現像個背後靈的趙予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過來,還熱情地一把勾住温東璿的手。
“你們在聊什麼?”趙予歡像是沒看到白沛昕無奈的臉色,“怎麼不過來玩?水很涼的!”
温東璿再怎麼遲鈍,也知道趙予歡對他的動作已太熟絡了。這在美國可能司空見慣,但他知道保守的白沛昕絕無法接受,便不着痕跡地拉開趙予歡的手。“沛昕不想把身體弄濕,我陪她在這裏看風景。”他替兩人找了個理由。
趙予歡其實一點也不在乎白沛昕怎麼樣,她只在乎温東璿沒陪着她,便故意説道:“真可惜,我記得你以前很愛玩水上活動,不管海上的、河裏的都很行,甚至還能憋氣超過一分鐘呢!”
温東璿淡淡一笑,“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現在大概不行了。”
“你沒試怎麼知道?”趙予歡親暱地拍了拍他的胸膛,“我看你胸肌還在嘛!再多練練就行了。”
“在台灣,要玩那些活動不是那麼方便。”他指了指白沛昕,想讓她加入兩人的話題,“何況,沛昕大概玩不來那些……”
“那不是很掃興嗎?”趙予歡翻了個白眼,一點也不給白沛昕插話的機會。“台灣就是悶透了,之前我陪你回台,只去了個阿里山,也沒什麼特別的。”
阿里山……白沛昕哀怨地望了望温東璿一眼,後者只能以面無表情掩飾尷尬。
她想,她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想再去阿里山了。
想不到趙予歡無視於她的表情變化,仍是滔滔不絕的説着,“要不傑森你找個時間來美國好了,要玩什麼都有!記得以前和我們一起去阿拉斯加滑雪的喬斯嗎?”
“他前陣子寫信給我,約我們今年冬天一起到瑞士滑雪呢!聽起來不賴吧?他老吹噓自己的滑雪技術有多好,你也不差呀!快去給他點顏色瞧瞧!”
“和喬斯一起滑雪,確實很刺激有趣……”
白沛昕神色木然,聽着他們談論着她一點也聽不懂的話題,那都是他們一起經歷過的往事,她沒來得參與,而她相信往後趙予歡也不可能讓她參與。
她不知道温東璿喜歡水上活動,因為她一直認為他只是個文質彬彬的教授;她不知道他滑雪技巧很好,因為兩個人一起出遊,最多也只滑過游泳池的滑水道;她更不知道喬斯是誰,因為她和他,根本沒有共同的朋友。
白沛昕一肚子的悶氣不知道要怎麼發泄。嚴格説起來,趙予歡又沒對她疾言厲色,反而還笑嘻嘻地故作熟絡,而温東璿當然更沒和趙予歡有什麼出格的親密動作,頂多就是替她揮揮蚊子、上下坡時扶了她一下而已,所以她根本連生氣想罵人都顯得很沒道理。
但是,她身為女朋友的權利被侵犯了呀!看着他們相處,她覺得不爽,這算不算理由?
委屈地暗自瞥了温東璿一眼,她在心底嘆息,像温東璿這麼温柔兼理智的人,絕不可能接受她發飆的理由是因為自己亂吃飛醋。
胸口突然興起一陣悲哀,此時趙予歡突然一聲叫喚,打斷了她的思緒。抬頭望去,只見趙予歡伸長了手招呼她看過去,讓白沛昕猶豫着該不該理會。
怕什麼呢?她才是現任女友,幹麼像個小三一樣,不敢大方的爭自己的男人?
於是她轉身朝他們走了一步,趙予歡才拿出自己的皮夾,亮出裏頭的照片。
“你看!這就是以前的傑森。比現在帥氣年輕很多吧!這張照片,我一直沒扔呢!”
温東璿搖搖頭,伸手想關上趙予歡的皮夾,但她怎麼可能讓他得逞,又叫又笑地將他引到別處,而白沛昕早已後腦一寒,不知該怎麼反應。
照片裏的温東璿確實如趙予歡所説的陽光帥氣、年輕挺拔,嘴角還有一抹和現在如出一轍的温柔笑意,但重點是照片裏還有趙予歡,她勾着温東璿的脖子,正在親吻他的唇畔,很明顯就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交往三年來,白沛昕從來沒和他拍過這樣的照片,原來他也有這麼熱情的時候。相較之下,她和他寥寥可數的幾張合照,看起來就像幼稚園孩子的畢業照,最親密的動作是他把手擱在她的腰上。
究竟是她激不起他的熱情,還是他對她的愛,沒有當年對趙予歡的深?
白沛昕搖搖頭,要自己別亂想,但目光不小心瞟到趙予歡尖笑着不讓温東璿拿照片,而他帶着一臉無可奈何的笑意追着她的畫面,她怎麼也沒辦法揮去對自我的懷疑。
天氣好像太熱了,汗都流到了眼裏,酸澀難忍。
“老師,你們在那裏幹麼?怎麼不過來一起玩?”
先前白沛昕看到的小情侶,男生原來是繫上的班代,名叫陳志豪。他見三位“長輩”都沒參與同學們的活動,便拉着渾身濕透的女友王欣怡一起到樹蔭這裏來。
“你們濕成這樣,等一下怎麼坐車?”温東璿看了看他們的狼狽樣,只能搖頭。“小心感冒。”
“老師,我們都有帶衣服來換啦……”個性古靈精怪的王欣怡腦筋一轉,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老師你們一定是沒帶衣服,所以不敢下水對不對?”
温東璿笑了一笑,“我沒想到。”
“你沒想到,我可想到了。”趙予歡突然插話,“你跟我説要來山間的溪邊,我就帶了一套泳裝,只是沒機會拿出來而已。”
“你可以換上過去玩啊。”温東璿鼓勵她,“我沒準備那些,和沛昕待在這裏就好了。”
趙予歡怎麼可能讓他們小倆口躲起來親熱,隨即眉頭一擰。“唉呀!你也下水嘛!等會兒隨便跟你學生借一件替換就好了。”
白沛昕沉默着,也在等着温東璿會怎麼反應。他究竟會想和趙予歡去玩水,還是陪她這個正牌女友無聊地站在這裏?
“是啊,老師,我的可以借你。”陳志豪自告奮勇。
“那你怎麼辦?”王欣怡橫了他一眼。
“我等一下在岩石上躺一下就曬乾了啦!哪還需要換衣服!”陳志豪豪爽地大笑。“才不像你們女生龜龜毛毛的,換完衣服還要塗什麼保養品的那麼麻煩……”
“塗那些還不是為了保持我們正妹的容貌儀態,否則你們男生還嫌路上正妹不夠多呢!”王欣怡敲了他好幾下。
“我幾時這麼説了?路上的正妹很多好不好?你看老師的女朋友不就天生麗質、皮膚那麼白都不用塗防曬……”陳志豪哀哀叫着,邊躲邊反駁。
“老師的女朋友是哪個,你又知道了?”王欣怡捏了他一下,做為吵鬧的結束,接着一臉八卦地轉身温東璿,“老師,究竟是哪一個啊?”
話題又回到温東璿身上,但他還來不及答話,趙予歡一臉似笑非笑地問道:“他事先沒告訴你們嗎?”
兩個學生皆搖搖頭,這動作也讓白沛昕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一直鑽不出去的牛角尖,此時更是拼命地往死裏鑽。或許在別人眼中,她才像是介入温東璿和趙予歡之間的第三者吧?
這趟旅遊從頭到尾,她都像是個被排擠的人,不僅別人聊的話題她插不上口,甚至連説話的機會都沒有。温東璿光是應付纏人的趙予歡就分身乏術了,更遑論做到先前的承諾——帶她出來走一走。
她究竟是來做什麼的?看着陳志豪和王欣怡打情罵俏,光是站在那裏,手都要緊緊牽着;對比她和温東璿越來越遠的距離,中間還隔着一個趙予歡,她根本是來讓自己難受的。
此時白沛昕又聽到趙予歡對兩名學生説道:“你……叫陳志豪,是班代吧?你們兩人要不要猜一猜,誰才是你們老師的女友?”
一顆心隨着她這句話提了起來,白沛昕屏住氣息,也想聽聽他們的回答。雖然她已做好心理準備,他們的答案大概九成九會讓她十分傷心,但她還是想讓自己被殘忍地殺一刀,看那種痛楚能不能讓她不要再自怨自艾。
想不到陳志豪和王欣怡聽完,幾乎是想都不想地看向白沛昕,異口同聲道:“應該是她吧!”
這出人意表的答案讓白沛昕愣住,温東璿露出一個微妙的笑。
而趙予歡則為之氣結,呆了幾秒後才道:“你們怎麼會覺得是她?”
“不是嗎?”王欣怡和陳志豪以為自己弄錯了,吐了吐舌又縮了縮脖子。
過了一會兒才由王欣怡出面説道:“那個,直覺嘛!感覺老師就是喜歡白小姐這種文文靜靜的女生,如果我們搞錯了,很抱歉喔……”
當他們學生在一旁玩樂時,也不是沒有注意到老師。雖然老師一直被這個高挑的美女纏着,但他的目光可沒離開過樹蔭下的白沛昕啊!那種纏綿的目光,要説老師和白沛昕沒什麼,他們才覺得奇怪。
温東璿看到了白沛昕古怪的表情,似乎連她也覺得學生的猜測出乎她意料之外。想來今天又要顧學生又要解決纏人的趙予歡,確實冷落了她,他不禁想將接下來的時間都留給她,好好補償她一下。
於是,他決定這話題到此結束。“你們猜對了,我的女朋友是沛昕沒錯。”
如果他們猜對了,那王欣怡就納悶了。“那老師你怎麼沒有陪着女朋友,一直到處跑來跑去?”
她説得還算含蓄,給他留了點面子,本來想直接問為什麼他不陪女友,反而和趙予歡同進同出呢!
温東璿聽出她的保留,故意順着她的話尾。“因為我有必要注意你們的安全。好了,你們繼續去玩吧!順便也帶予歡一起去,她説她帶了泳衣,不玩可惜。”
在説話的同時,他暗自向陳志豪使了個眼色。兩個學生何等靈敏,哪裏不知道他的意思,王欣怡便又哄又拉的將趙予歡帶到更衣室去了。
留下來的陳志豪耍寶似地向温東璿行了個禮,“報告長官,任務完成!”接着不待温東璿回應,陳志豪轉身白沛昕,一臉正氣凜然地道:“報告師母,我們會站在你這邊,剷除狐狸精,在學校裏幫你好好監督老師!”
白沛昕温婉地一笑,雖然她的心情並沒有因這兩名學生的插科打諢而變好,但他們傳遞過來的温暖,她感受到了。
温東璿沒好氣地對陳志豪道:“去玩你的水吧!上課都沒見你這麼積極!”
陳志豪調皮地高呼一聲便跑去找女朋友了。
温東璿知道身旁的白沛昕心情不好,他要負最大的責任,因此他只能拿出他的温柔攻勢,避重就輕地道:“終於只剩我們兩個了,他們挺吵的……”
可是白沛昕的笑容卻在他開口説的那一瞬間消失無蹤,她深深地、深深地望着他,只淡淡地問了一句,“你為什麼事先沒有告訴他們,誰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呢?”
温東璿濃眉一皺,在他心裏,這並不是什麼大事,況且他剛才也解釋清楚了,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執着在這件事情上。
“他們沒問,所以我就沒講。我是他們的老師,不必事事和他們交代清楚,只要盡到照護好他們的責任就夠了,因此我覺得這件事情沒什麼好鑽牛角尖的。沛昕,你真的不需要那麼在意予歡——”
“算了!你總是有理由,但從來不是我愛聽的。”反正不管怎麼講,到最後一定是希望她忍耐,希望她包容,否則就是她的不對。
她怎麼説得過他這個高知識份子?
“我餓了,想過去吃烤肉。”這一次,她沒有邀他同行,而是轉身自己一個人走向烤肉的地方,沒有看到温東璿深思的表情。
她只想要儘快結束這有史以來最苦悶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