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了點頭,像是有了領悟。
接着他就站起身來,他一有動作,那小洞就立刻消失不見,又變成了一片漆黑。
我知道八成變了人的神鷹就在屋子裏,可是卻看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開始的時候甚至於一點聲音都沒有,接着就傳來了一陣——聲,而且也有閃動的、微弱的光線從窗子外透進來,使我可以看到那是神鷹在扯動窗簾的結果。
一時之間我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去扯窗簾,而他已經扯下了一幅窗簾來,紮在自己的身上。
我不禁伸手在自己的頭上敲了一下,明白了神鷹是用窗簾來遮蔽身體!
他的身體除了四肢之外,已經完全和人一樣,沒有了羽毛的遮蔽,而他又有了人的智能,知道了裸體的恥辱。
(最初的人吃了蘋果之後的第一個反應。)
所以神鷹扯下了一幅窗簾,裹住了自己的身子。
我估計下一步神鷹一定會離開屋子。窗簾被扯下之後,可以看到外面正是夜晚,天色很黑。剛才我還會聽到紅綾和白素的交談,她們現在應該還在外面。
我正在想着,就聽到了紅綾的聲音,在叫:“咦,這個窗子怎麼沒有了窗簾?”
緊接着,就看到窗子外人影閃動,紅綾到了窗前,向屋子裏面張望,那時候恰好神鷹也正從窗子向外面看,兩人隔着窗子的玻璃,鼻尖之間的距離不會超過十公分。
另聽得他們各自發出了一下怪叫,而且同時整個人跳了起來,紅綾立刻又叫:“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這就進來!”
神鷹也叫:“一切都好,你千萬不能進來,我這就出來!”
他説着,甚至於不走向門口,就打開了窗子,跳了出去,由此可知他是如何心急和紅綾相會。
我也從神鷹打開的窗子中跳了出去,只見神鷹和紅綾正熱烈擁抱,白素就在旁邊,神情高興。
紅綾一手抓住了神鷹的手,一手卻抓住了神鷹的頭髮,而且用力在拉,一面拉一面叫:“頭髮都長出來了!頭髮都長出來了!”
説着,她退開了兩步,上上下下打量神鷹,神情興奮莫名,叫:“你已經完全變成人了!”
神鷹的樣子像是在謙虛:“沒有,還沒有全部完成,只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這時候我心中的疑問之多,簡直要把我整個人撐破!
最大的疑問當然是神鷹如何會從屋子裏的地下冒出來?
我曾經親眼看到紅綾把神鷹埋葬在外面,就算他復活,從地下冒出來,也應該在他被埋葬的地方才是,怎麼會跑到屋子裏面來?
我估計屋子和他被埋葬的地方,距離至少有五百公尺以上,難道他在復活之後,在地下挖掘了那麼長的一條地道,通到屋子下面,然後再冒上來?
當然不會有這樣的道理!
我知道其間一定有我還沒有想通的關鍵在,就是因為抓不到這個關鍵,所以對發生的一切,都莫名其妙。
而白素和紅綾對於明明被她們埋葬了的神鷹,忽然從屋子裏走出來這樣的怪事,像是完全在意料之中一樣,一點也沒有感到奇怪的表現。
我相信這是她們已經知道了這個關鍵所在的緣故。
而我又沒有辦法向她們詢問,心癢難熬,極不好受,只好從他們的言行當中,去找出究竟來。
只見紅綾和神鷹手拉手,轉着圈子,不斷跳躍。老實説這時候神鷹雖然已經有八成像人,可是隻要不完全像人,看起來總是十分怪異,然而紅綾卻完全不以為然,一點感到怪異的神情都沒有,像是一切都完全自然、正常一樣。
她這時候如此高興,自然是在慶祝神鷹的復活。
在一旁的白素,雖然沒有又蹦又跳,可是神情一樣十分喜歡。我對於她們表現得這樣興奮,毫無顧慮,也覺得不能理解。
因為神鷹的生命形式改變過程,雖然在一次又一次進展,看來他再經過一次“死亡——復活”的進程,就可以完成生命形式的改變,完完全全變成一個人了。
就這一點而論,她們確然應該高興。
然而她們也應該想到,像生命形式徹底改變這種對生命來説天翻地覆的大事,往往是越接近尾聲,危險的成分也就越高。
神鷹現在的情形,用現代的話來説,是“生命形式的改變”,用傳統的話來説,就是在“修煉成精”。而在傳説中,修煉成精最危險的時刻,就是在接近完全成功的時候。
紅綾不是不擔心神鷹的進展過程,在屋子外面的時候,她不只一次表示憂慮,可是現在卻又像是完全沒有事情一樣。
我揣測這是她們對於神鷹的進展過程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瞭解之故。她們如果知道下一步會怎麼樣,知道結果會怎麼樣,就當然不會擔心。而紅綾的憂慮,只不過是她心急,想早一點看到神鷹進展後的情形而已。
紅綾和神鷹終於停了下來,紅綾問:“這一次,你可以活多久?”
神鷹對於這樣的一個問題,竟然連想都沒有想,就回答:“一天。”
這種對話,對於不明究竟的人來説,自然駭人聽聞之至。而我既然知道神鷹有“死亡——復活”過程,當然知道他們對話的意思:這一次神鷹在一天之後,就會死亡,然後再復活。
等到再一次復活之後,相信他的生命形式改變過程,就可以完全成功了!
每一次的死亡,等於是完成了一次生命形式改變的進程,所以紅綾才對神鷹的死亡表現如此興高采烈。
這一個謎團現在總算已經揭開,可是我仍然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有埋葬這個過程。
上次進入幻境的時候,白素和紅綾正在討論這個問題,她們準備挖開墳墓來看個究竟,我就在緊要關頭被送回到真實,離開了幻境。
所以我不知道她們在挖開墳墓之後,看到了什麼,不過看她們現在的情形,對於這個謎團,顯然也有了謎底。
我如果想知道謎底,只好在他們的對話中摸索。
只聽得紅綾道:“好,等你死了,再把你埋葬,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神鷹笑道:“怎麼會是最後一次?就算我完全變成了人,最終也會死亡,還是要被埋葬的。”
紅綾也笑:“等你完全變成了人之後,你是成了精的鷹,一般來説精怪都千年不死,只有你埋葬我們,我們不能埋葬你!”
聽到神鷹和紅綾這樣肆無忌憚地拿死亡來説笑,我雖然很看得開,總感到有些不自在,看白素時,她的感覺顯然和我一樣,略皺了皺眉。
神鷹忽然問:“這一次你們怎麼會等在屋子外面——是不是你們已經知道了什麼?”
神鷹這個問題,我聽了覺得十分突兀,因為紅綾和白素都曾經目睹神鷹撲進地洞去,在屋子外面等他出現,應該很自然,神鷹為什麼會這樣問?
然而我略想了一想,就覺得神鷹問得很有道理。因為紅綾埋葬了神鷹,沒有理由知道神鷹在復活之後,會從那個地洞中冒出來——死了的神鷹,從被埋葬之處,來到幾百公尺之外的屋子,這件事本來就不可思議。
而紅緩和白素等在屋子外面,證明她們已經知道神鷹必然會從地洞中冒出來。
她們是如何知道這一點的?
我知道紅綾的回答十分重要,所以用心聽着。紅綾哈哈大笑:“你每次都和我們捉迷藏,這次可讓我們抓住了!”
神鷹現出莫名其妙的神情,顯然他並不明白紅綾這樣説是什麼意思。
紅綾笑道:“你還在裝模作樣!我們全知道了!每次問你,你都説不知道、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現在不必你告訴我們,我們猜也猜得出來!”
神鷹現出十分懊喪的神情,大聲抗辯:“我是真的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只有這一次,我問了他們一些問題,他們説我這裏還沒有完全成熟,所以不明白,等到完全成功之後,就自然會什麼都清楚1”
他在説到“我這裏”的時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前額。
神鷹的這一番話令我心中的疑惑更甚,我迅速地消化這番古怪的説話。
首先神鷹的話是響應紅綾對他的不滿。
紅綾曾經好幾次向他詢問生命形式改變過程的情形,而神鷹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他是真正不知道。
不知道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沒有告訴他——由於他腦部的變化還沒有完全成熟。而等到腦部變化完成之後,他就會對整件事情都十分明白。
這些都不難理解,可是卻有一個令人震驚的關鍵,就是他話中提到的“他們”。
由於有這個“他們”,神鷹的話就變得十分古怪。
“他們”是誰?“他們”在哪裏?“他們”在神鷹生命形式改變過程中扮演什麼角色?“他們”是人,還是成了精的生物,還是外星人?
神鷹照我們的推測,是由於和上帝造人的裝置發生了接觸,所以才成精變人的,其過程應該和當年上帝造人的過程一樣。
那麼,難道他口中的“他們”就是上帝?
這實在太駭人聽聞,可是如果不是上帝,誰又能動用造人裝置使神鷹變人?
一時之間,不知道有多少問題湧上心頭,而沒有一個問題可以有答案。
而我又無法發問,真是心急無比,只好心中盼望紅綾和我一樣有疑問,可以代我提出來。
可是紅綾卻並不發問,只是安慰神鷹:“不會等多久,你就是百分之百的人,那時候明白了經過,再告訴我們不遲。”
還是白素提出了我心中的問題,她道:“你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他們的樣子如何,你總應該知道。”
神鷹苦笑:“我只知道他們的存在,知道我生命形式起改變是由他們在控制,我也可以聽到他們對我的吩咐,可是我卻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子,因為我沒有見過他們。事實上我什麼東西都沒有見過,只是感覺在一片灰濛濛的……混沌之中,我的感覺是我像是在母胎之中的胎兒一樣……”
神鷹越説越是神情迷惘,顯然他什麼也説不上來,他所作的比喻倒也恰當,胎兒在母胎之中成長,確然無法知道自己處於什麼樣的環境之中。
白素吸了一口氣,又問:“他們告訴你,絕不能有任何人和你在一起?”
神鷹點頭。白素再問:“你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後,如何復活?”
神鷹搖頭。
白素吸了一口氣,還想再問,紅綾突然叫道:“媽!”
紅綾顯然不想白素再問下去。
白素望向紅綾,紅綾神態堅決。神鷹也看出了這種情形,他道:“不要緊,有什麼話只管説好了。”
白素卻只向紅綾道:“應該告訴他!”
紅綾的神情十分猶豫,這時候神鷹的神情疑惑之至,他道:“你們不必商量,如果事情和我有關,我有權利知道。”
紅綾點了點頭:“事情確然和你有關,可是我認為你現在不適合知道——就像“他們”現在不肯告訴你有關生命形式改變的過程一樣。我相信等事情完全成功之後,你自然會明白。到時候,不是我們告訴你,而是你要告訴我們!”
神鷹一副想知道究竟,心癢難熬的樣子:“先透露一點,不會有問題的。”
可是紅綾的態度堅決:“不行,事實上我比你更好奇,更想知道答案,可是‘他們’既然不肯告訴你,必然是由於你腦部成長沒有完全成熟,不適宜知道太多。所以現在你根本什麼事情都不要理會,不能在你的成精過程中出任何差錯!”
事情在開始的時候,白素和紅綾顯然有意見上的分歧。
不知道是一件什麼事情,白素要問神鷹,可是紅綾卻不讓白素問。紅綾並沒有和白素爭辯,只是向神鷹解説她不想討論這件事的原因。
原因很簡單——她怕這件事説了出來之後會妨礙神鷹的成精。
我心中大是奇怪,想不出這件事是什麼事情。
而這時,神鷹聳了聳肩,攤了攤手,表示同意了紅綾的話,不再追問。他還沒有完全變成人形的四肢,在做這種完全屬於人的動作之際,當真是怪異莫名,看得人不由自主打冷顫!
我看到白素在紅綾對神鷹説話之時,已經在暗暗點頭,顯然她也同意了紅綾的説法。
這一下可苦了我——她們必然是有了什麼重大的發現,卻又不明究竟,所以才想向神鷹詢問,現在她們沒有把問題提起來,分明是在考驗我的推測能力。而我卻無法想象她們究竟想問些什麼,我只能想到她們的問題必然和神鷹的“死亡——復活”有關,再具體一些,可以假設她們會問神鷹為什麼被埋葬之後,會從屋子的地洞中冒出來。
紅綾平時大而化之,想不到她在重大的事情上表現得如此小心,問神鷹一個問題,不見得會對神鷹的成精造成妨害。白素一向行事小心,連她都感到可以問,卻遭到了紅綾的反對,可知她的小心程度比白素更甚!
紅綾能有這樣的行事作風,我當然高興,可是好奇心無法滿足,卻也絕不好受。
我忍不住大聲道:“事情是不是跟你們掘開了墳墓之後有所發現有關?”
我明知道就算我再大聲,她們也聽不到,還是連問了兩遍。果然她們毫無反應,紅綾拉住了神鷹的手,向前奔跑,同時發出吼叫聲,甚為怪異。
白素卻站在原地不動,望着紅綾和神鷹的背影,眉心打結,顯然是在沉思,過了一會,她自言自語,説了一句話。
我這時候正在走近她,所以她的話雖然聲音很低,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而聽到了之後,大受震動。
白素説的是:“根本不曾有復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白素説“根本不曾有復活”,一時之間,我實在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可是實在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明瞭,不曾有復活的意思是死了就是死了,沒有復活。
也就是説,神鷹死了之後沒有活回來!
然而沒有復活,又如何會有生命形式改變得到了進展的神鷹活生生地出現?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白素想問神鷹的,自然就是這一個問題。
而我除了這一個問題之外,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問題:白素是如何肯定神鷹並未復活的?
當時我的思緒雖然很亂,可是卻也可以立刻推斷出白素和紅綾知道神鷹沒有復活,一定是在她們挖開了墳墓之後發生的事情。
可以假設一下她們發現了什麼樣的情況,才知道神鷹死了就是死了,並沒有活過來。
我第一個假設就是,在挖開了墳墓之後,她們看到了被埋葬了的神鷹的屍體。
只有這種情況,才能夠肯定根本沒有“復活”這回事,因為死了的屍體還在,拿甚麼來複活?
我知道自己這個假設可以成立。
然而這個假設如果成立,就推翻了以前的許多假設!
以前假設神鷹是在“死亡——復活”的過程中,取得生命形式改變的進程。
如果只有死亡,沒有復活,那麼正如白素剛才自己問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事情實在太古怪,難怪白素要向神鷹問個明白,而紅綾竟然能夠壓制自己的好奇心,不向神鷹發問,真是剋制力強到了極點,令人佩服。
她可能感到事情太怪異,有關生死大事,怕神鷹接受不了,所以才不發問。
從她和神鷹的那一段對話之中,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
神鷹的腦部發展,既然還沒有完全成熟,自然不能安全抵抗強烈的刺激。
試想,如果告訴他,死了就是死了,並沒有復活,對他來説,必然是強烈的刺激,他連自己的生命是如何存在都不知道了,這是多大的衝擊!對於一個沒有完全成熟的腦部來説,可能承受不了,因而妨礙他進一步的成精程序。
由此可知紅綾並不是過分小心,她不問,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白素一定是立刻想到了她的心意,所以才沒有堅持。
而由於事情實在太詭異,所以她才自言自語了一句,使我推論出一些究竟來。
白素在説了那句話之後,搖了搖頭,忽然四面張望了一會,像是在尋找什麼。
我看到這種情形,連忙大叫:“我在這裏!”
我一面叫,一面向她撲了過去,然而就在那一-間,眼前一花,我聽到了温寶裕的一下呼叫聲,同時看到他抓住了我的手臂,神情駭然,看到我向他望去,立刻問:“你又到幻境去了?見到了什麼?”
我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這一次進入幻境,遭遇很多,明白了很多事情,可是卻也帶來了更大的謎團。
温寶裕這樣問我,我真是不知道從何説起才好。不過我先要弄清楚一件事:這一次我是如何進入幻境的。
我先向亮聲望去,只見他還是全神貫注地在操作那副儀器,雖然不至於手忙腳亂,可是看他的樣子,在他周遭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一定不會注意,我看我來回幻境,他就根本不知道。
於是我又望向藍絲——她要用降頭術把我送進夢境去,就在那一-間我進入幻境。
如果那是藍絲降頭術的作用,事情就更復雜了:我剛才的經歷,就不是我進入幻境,而只是我在夢境中的感覺。兩者之間,差別極大,絕不相同。
藍絲一看到我向她望去,就立刻搖頭:“我還沒有任何動作,你就像是突然昏了過去,我叫小寶來看,小寶説你又進入幻境了!”
我再吸了一口氣,事情很明白,我這一次進入幻境,又是被那般不受控制的神秘力量送進去的。而亮聲正在尋找這股力量,難道在這股力量發作的時候,他的那副儀器什麼反應都沒有?
温寶裕立刻看出了我心中的疑問,他道:“在你進入幻境的那一-那,儀器有異常的反應,亮聲很緊張,他正在設法擴大這種反應,以求捕捉那種引起異常反應的力量,相信這種力量,就是上帝利用來發動造人裝置的動力。”
温寶裕在説道這一番話的時候,臉上發光,神情興奮之極。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連我聽到了他的話之後,也感到全身發熱!想想!若是亮聲找到了這種動力,自然也就可以控制上帝留下來的裝置,而那裝置是造人的設備,可以使任何生物脱胎換骨,使她們原來的生命形式起徹底的改變,成精變人!
掌握了這種動力和設備,就可以造出人來——和當年上帝所做的一樣!
對地球上所有的生物來説,尤其是對人類來説,沒有比這件事更重大、更影響深遠、更可以使人類生活起天翻地覆的變化的了!
這種發現,當然令人興奮莫名。
可是我又立刻想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我想到的問題,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為找到了這種動力,可以掌握上帝留下的設備者,是來自勒曼醫院的亮聲先生。
亮聲也好,勒曼醫院中其它人員也好,他們都不是地球人,如果他們掌握了地球生物生命形式改變的那種超能力,他們就等於代替了上帝的地位。他們對待地球人,是不是能和上帝一樣那麼愛護、關懷?
如果他們稍有異心,那麼輕而易舉就可以改變地球人的命運!
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的臉色一定變得很難看,一時之間説不出話來。
温寶裕顯然知道我想到了什麼,而且他當然也早已想到過同一個問題,所以他立即道:“就算是,情形也不會再壞到哪裏去——”
他説到這裏,壓低了聲音:“人本來就是由各種生物變作的,每個人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不同生物的遺傳因子在,根本上來説,每一個人都是精怪,而且是不知道由什麼東西變成的各種精怪的大混合。所以人的世界,本來就是各種混合精怪的世界,就算忽然又出現一大批單一的精怪,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我看單一的精怪絕對會比混合的精怪容易對付,至少可以明白他的行為是來自哪一種生物的遺傳,不像混合精怪那樣複雜,由於行為來自哪些生物完全不能追究,所以行為也就完全沒有規律可循——這就是人的行為如此複雜的根源!”
我早已經覺察温寶裕思想日趨成熟,可是對他能説出這樣的一番話來,還是感到訝異。
因為這一番話不但有豐富的想象力,而且對於人類性格的複雜性,分析得有條有理。你可以説他完全在胡説八道,可是你是不是能夠找出一個比他更有理由説明人性如此複雜的原因?
我可以全盤接受温寶裕的説法,認為上帝在地球上造了人之後離去,由各種生物變成的人,自由交配,產生後代,到了現在,每個人體內究竟有多少種生物本性的遺傳,已經完全無法追究了!
有一句形容詞:“人面獸心”,不單是説説而已,而是實實在在每個人都在人的形體之內,包了許多許多獸心在內。“人面獸心”並不是一句罵人的話,而是説出了人的實在情形的一句話。
要接受這樣的想法,當然免不了先要有一番感嘆,可是感嘆完了,還是隻好承認事實,至少承認“單一的精怪”絕對不比“混合的精怪”更令得世界混亂,沒有什麼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