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仍然貫注真力插下去,斜里人影一閃,卻是夏志昌插了進來,而且還把雙掌迎了上來。
哈吉泰十指猛收,卻像是握住了兩團海綿,軟軟的、——的,雖無抗力卻有彈性,把他的勁力都化開了!
夏志昌把手臂一抬,哈吉泰的雙腳落地,兩個人的手掌還是握着,哈吉泰忙鬆開手,運動了一下手指,發現都很正常,這才吁了口氣,可是他看見夏志昌的雙手也沒有受傷的樣子,神色不禁一變!
他並不願意傷害夏志昌,但是夏志昌輕而易舉的化開了他的殺着,卻令他難過。
因為這是他引以為傲、自誇塵世無敵的勁功,現在卻在夏志昌的手下栽了個跟頭。
臉色一沉道:「夏志昌,你這是什麼意思?」
夏志昌笑道:「沒什麼意思,只是請你饒過他一命,如此一個鼠輩,值得你用那種絕頂的功夫去對付嗎?」
哈吉泰冷冷的道:「絕頂功夫,卻被你輕描淡寫的化解了,你這位塔拉爾宮的高徒豈非更為高明瞭!」
夏志昌道:「那倒不是,老實説你若不是開口説話。我還不敢伸手接下來的,這種至剛之氣,的確是天下無敵,但是你開口回了我的話,氣勢已泄,連一半的威力都沒有了,我才能擋下來!」
這一説也有道理,哈吉泰卻無從體驗,以前他攻擊敵人使用這一招時,從來沒有開口説過話,而且指下也沒有一個人逃過去,不知道這種説法是否確實。
但至少,他的心裏好過一點,而且還有一件事使他的火氣更消了下去。
經夏志昌一擋,範老二算是死裏逃生,已經跑出了十幾丈去,忽然砰砰兩聲。
那是槍聲,而且是長槍的聲音,接着是奔逃中的範老二向前一撲,倒地滾了兩滾就不動了。
那兩槍是對着他開的,要了他的命。
夏志昌與哈吉泰愕然回顧,但見孫小琴舉着取自範老二的那支長槍,正站在路中央,微微發怔。
哈吉泰哈哈一笑道:「幹得好,閻王註定三更死,誰也留不到五更頭。」
夏志昌走回去,走到孫小琴面前,目光中有着一絲怒色:「小琴,那傢伙雖然可惡,但是你在開始時既然沒殺他,又何苦在後來補上一槍呢?」
孫小琴低聲道:「志昌,我沒有殺他。」
「你沒殺他?你手中的槍口還在冒煙呢!」
「是真的,我那一槍是朝天放的,這種槍我沒用過,抓不住準頭,你跟哈吉泰還在附近,我怎麼敢隨便亂開火呢,我朝天發槍,只是嚇嚇他,叫他逃得快一點,我看見你從哈吉泰的殺手下把他給救下來,又怎麼會再補上一槍呢!」
夏志昌見她説得很誠懇,相信她説的是真話。
孫小琴卻怕他不信,忙補充解釋着:「是真的,我只發了一槍,彈殼還在槽裏,沒退出來」
她拉開槍機,跳出一枚彈殼,落在附近的地上,在路面上也只有那一枚彈殼。
路是灰色的泥沙,金黃色的彈殼在上面很明顯,的確沒有第二枚了,夏志昌道:「我聽見了兩聲槍響。」
「不錯,的確是有兩聲槍響,另外一聲是來自我的身後,我沒有瞧後面,不知道是誰。」
其實後面也沒有別人了,只有吳長勝躲在車子上,他用的也是長槍,而且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
夏志昌道:「是吳老爹了,他為了什麼呢?」
「我不知道,你去問他好了!」
夏志昌無言地走向車子,吳長勝正困難地推開身前的掩蔽,爬下了車子,而且還埋怨道:「這些傢伙真夠叫人討厭的,大清早,就來吵人家的覺。」
夏志昌壓低了聲音:「老爹,剛才是你開的槍吧?」
吳長勝笑了一笑道:「我是看見孫姑娘開了一槍,也跟着湊熱鬧,放一槍玩玩,年紀大了,眼睛不妙,距離又較遠,那兒打得着呢!那傢伙一定是孫姑娘放倒的!」
孫小琴的槍是朝天放的,絕不可能打中人,吳長勝雖不承認他打中了人,卻又解釋道:「不過那個叫範老二的傢伙的確是放不得!」
夏志昌忙問道:「為什麼呢?」
「這兒到西寧的路上,必然還會有人要你的命的,但都是為了十萬兩銀子的賞金,十萬兩銀子雖不是小數目,但是還不見得能把所有的人都買動來賣命,但是如果有人知道你身邊還帶着價值幾十萬的珠寶,那就很難説了,有些人能為了這些珠寶來找上你的。」
「殺了他就沒人知道了嗎?」
吳長勝笑笑道:「知道你身懷珠寶的人,最遠的是鐵獅劉球,這消息不會傳過積石崖地界去。那個範老二該是最後的一個人了,我想消息不會傳太遠去。」
「鐵獅劉球早一天就知道了,他那兒不會傳出去嗎?」
「不會,這種消息是秘密的,越少人知道越好,誰也不會亂傳的,但是那個範老二跑了出來就不同了,他自己在這兒吃了大虧,跑過去一嚷嚷,滿條路上將會塞滿了要找你的人,所以絕不能放他逃走。」
夏志昌不禁一聲長嘆:「真沒想到,我這袋子珠寶會惹出這麼多的麻煩來!」
「可不是嗎,我的少爺,人家講究的是財不露白,你卻把上百來萬的珠寶隨便就亮相,這不是引鬼上身嗎?你的頭上頂着十萬兩銀子的懸賞,這已經夠轟動了,那知道你小祖宗還嫌不夠,要多招些麻煩來!」
夏志昌只有苦笑了,這時孫小琴也過來了,哈吉泰卻不見了影子,夏志昌問道:「哈吉泰呢?」
「他到前面牽馬去了,他説在青海雖然沒什麼好馬,-這四個人都死了,馬匹用不着了,放在路上流浪太可惜,他要牽了去!」
吳長勝笑道:「這小子,説起來還是個王子呢,卻也乾土匪的買賣,而且還死要面子,嘴上説得好聽!」
孫小琴道:「天山雕在大漠上也是以搶劫為生,不過他那一族的人有三不搶不搶牧民、不搶良民、不搶商旅。所以稱不得是黑道上的人。」
夏志昌道:「這三種人都不搶了,他還搶誰?」
「專搶那些乾沒本錢買賣的黑道人物!」
「那就是所謂的黑吃黑了!」
孫小琴笑道:「可以這麼説,但他自己不承認,他不以為自己乾的是黑道,他認為乾的是除暴安良。」
夏志昌也只是笑笑,哈吉泰一個人單騎,身後還牽着頭空馬來了,在他們身邊停下笑道:「我以為在青海找不到好馬,想不到這四大金剛的坐騎還真不錯,倒是純粹的天山種。夏志昌,我們一人兩匹。」
夏志昌忙道:「我不要!」
哈吉泰道:「還是收下吧,騎馬比坐車子舒服!」
孫小琴道:「我要!我騎慣了馬,前兩天窩在車子上彆扭死了,反正這些馬匹也都成了無主的馬了!」
哈吉泰笑道:「可不是,我們騎了去,總比再落在那些江湖人手裏,拿來為非作歹強。」
他把兩匹馬交給了孫小琴,道:「這兩頭都是白的,正好是一公一母一對,你跟夏志昌騎着正合適,夏志昌,你還得幫幫忙,幫我把四個死人搬過來。」
「幹什麼?還不挖個坑埋了,難道你還想烤了吃!」
哈吉泰笑道:「只有禿鷹才吃死人,天山雕只吃活的東西,我沒時間去刨坑,但也不能把屍體放在路邊發臭,我帶到後面去,交給他們的同伴,照顧得總比我們盡心些。對了!這些槍……」
夏志昌道:「我不要,你帶去還給人家好了。」
哈吉泰道:「還給他們,讓他們再拿着去殺人?你要就拿兩支去,不要我就不客氣了,這是最新式的長馬槍,有銀子還不一定買得到呢!」
「你要了幹嗎?你不是不用槍的嗎?」
「我是不用槍,但我的族人可以用。」
「我以為你的族人也都是不用槍的!」
哈吉泰苦笑道:「我的族人不是不用槍,是我們太窮買不起槍,所以我們只好以血肉之軀去硬拚,我的族人跟着我出來拚死拚活時,我們的女人、兒童必須躲起來,以免受到仇家的侵害,她們若是有了槍,就可以自衞了,所以對這些槍枝,我就不客氣了。」
他很小心的把死人都抬了上來,解下他們身上的子彈帶跟彈匣,把四支長槍都背在身上,然後把死屍放在馬背上,笑笑道:「你們要走的話,可以上路了,我會很快追上來的,遇見有人攔路時,你們斟酌一下,能對付就對付,對方太強的話,就跟他們對耗一下,我會很快的來支援的!」
他笑了一笑,又道:「我不放那個範老二逃走,還有一個緣故,就是前面的人不知道我們合成一夥了,不會防備我,對我們來説,那是個很有利的情勢!好!再見吧!祝你捫一路順風,但是我也希望你們能夠遇上一些不太麻煩的麻煩!」
夏志昌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哈吉泰笑道:「我也好順路棟點便宜呀,像現在這樣,兩匹好馬、四支快槍、幾百發子彈,夏志昌,你真是個運財童子,要是每天都能有這麼好的收穫,一路跟到西寧,我就發財了。」
夏志昌只有對他發出一個苦笑,哈吉泰卻十分高興,居然唱起了他大漠上的情歌,拉着兩匹馬走了,走出十幾丈後,夏志昌忽然趕上去道:「哈吉泰,後面怎麼沒勁靜了,我陪你下去看看吧。」
哈吉泰笑道:「不必了!沒動靜就表示我的手下已經把對方吃住了,否則敵人一定衝過來了,我對我的族中勇士們有絕對的信心,你走你的吧!」
看他一副輕鬆的樣子,夏志昌倒是不便再要求去幫他的忙了,於是拱拱手,道:「好吧!謝謝你了!」
「別客氣,這種忙我是很樂意幫的。」
説着拍了拍身邊的槍托,夏志昌正待回身時,哈吉泰忽然又叫住了他,問道:「夏志昌,今天你化解我的殺手的招式,叫什麼名稱?」
夏志昌道:「那是雪山的功夫,叫大鷹爪!」
「雪山大鷹爪,好!好功夫,你等着吧,總有一天,我這頭天山雕,要鬥鬥你這頭雪鷹的。」
「雪鷹,我可不叫雪鷹呀!」
「沒關係,我送你這個外號好了,雪山之鷹才能施展雪山的大鷹爪功夫呀,這個外號很適合你,夏志昌,在大漠上,用鷹或雕來稱呼一個人是很尊敬的意思,那也是我們最崇敬的一種猛禽。」
「那我只有謝謝你的稱號了。」
「雪山之鷹,雪鷹!哈……哈,好稱號,好漢子,好功夫,我們等着決一高下吧!」
他十分高興,一路上發着豪邁的笑聲,夏志昌搖搖頭,同到了車子旁,吳長勝跟孫小琴已經把一切都準備好,等待動身了。
孫小琴道:「志昌,我們是不是就走,老爺子的意思是要先弄點東西吃了再上路,我想等到前面有水的地方再歇下來。」
夏志昌道:「這也好,這裏剛死過四個人,還有着一股子血腥味,我也吃不下什麼。」
孫小琴道:「你會不會騎馬?我們騎馬上路好不好?」
夏志昌道:「你這兩個問題連在一起可不易回答。」
「那有什麼難回答的,會不會、好不好,答案都很簡單,最多也不過四個字!」
「假如我不會騎馬,第二個問題又怎麼回答呢?」
「不會我教你,你練過武功的,已經懂得控制身體平衡的,很容易就學會了!」
「這麼説我不論會與不會,都一定要騎了。」
「不!如果你不會,就一定要學會,因為這一路上還危險重重,如果你有一匹馬,在必要時,衝鋒、突圍,都能幫助你脱險,假如你已經會騎了而不想騎,我自然不會勉強你!」
夏志昌笑笑道:「在塔拉爾宮中,騎術是必修的課程之一,我在十歲時就能騎無鞍的野馬了。」
「那為什麼不讓你騎馬出來呢?」
「第一、是宮中只有未馴的野馬,性子都很野,只能用於練功,不適合乘騎;第二、老師父又説我不騎馬或許較能不引人注意,那曉得我才出宮門,就被那個王胖子盯上了,現在已經不是怕不怕引人注意的問題了。」
「那我們就快馬跑一陣,哈吉泰留給我們的這兩匹馬還真不錯,比我在大青嶺的強得多,我真想好好的跑它一下!」
吳長勝笑道:「孫姑娘的話不錯,這兩匹馬的體型看起來很有勁道,哈吉泰是大漠上來的,他説馬好,必然是好的,你們跑熟,把性子摸摸清楚,倒是很必要的,只是別放得太遠,把老頭子給撇下來。」
夏志昌見那一對白馬都很神駿,倒是引起了興趣,一笑説道:「哈吉泰把最好的兩匹留給了我們了。」
「那算什麼,他撈得多了,尤其是那四支槍,一支就能抵上兩匹馬了,他心裏真正想要的也是那四支槍,自然要把好馬留給我們了。」
「小琴,話不能這麼説,槍和馬都不是我們的!」
「可也不是他的,是那四個死人的。」
「那四個人要殺我,為了自衞,我殺了他們不算什麼,但是不能把他們的東西佔為已有呀。」
「是的,如果那四個人有家有眷,我們該把東西還給他們的家人,可是那四個傢伙是盜賊,槍跟馬都是他們搶得別人的。我們又還給誰去,正如哈吉泰所説的,總不能還給他們的同伴,再拿去殺人呀。」
夏志昌只有嘆氣了,他的內心裏雖然不以為這樣的佔有是對的,但是卻説不出一個道理來,他發現塔拉爾宮裏所學的道德標準是不足以應付外面的世界的。
幸好,珠瑪喇嘛並不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也沒有用一定的嚴格的規矩來約束他的行為,而給了他一些不背正道、可以活用的原則。
因此,夏志昌在騎上馬的時候,心中也沒有太多的犯罪的感覺,只微微有點不安而已。
孫小琴已經拍馬衝了出去,夏志昌也雙膝輕夾馬腹,催馬追上。
這匹馬雖然是他初次騎乘,但馬是一匹駿馬,駿馬多半是有點個性的,所謂個性,也就是一種反抗性,對騎它的人,存有着一點抗拒的心理。
一般的騎者,是以騎術去門馬,壓服它的反抗性,使馬匹迎合人的意志。這樣的關係雖能使馬兒聽話了,卻未必能有感情,經常還會鬧些小別扭。
但是一個真正懂得馬的騎手卻不是去降伏馬,他先是順着馬的性子去配合馬,用自己的騎術去配合馬的行動,騎在馬的身上,卻不增加它的負擔,而且儘量去使馬匹感到舒適。
人騎在馬的身上,多少都有點不舒服的,但是一個好的騎手卻不會因為使自己的舒適去改變馬的習性,使人與馬之間,找出一個最協謂的位置與關係來,這樣,人與馬之間,已能溶為一體而心靈相通,人要去的方向,不是用-繩控制馬,而是以心靈的引導,使馬兒自然而然地走向那個地方去。
簡單一點説,就是把被動的關係變為自動,對一匹有尊嚴的好馬而言,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點,而如何去達到這個目的,卻是一種只可意會而不能言傳的玄妙體驗。
夏志昌是從馴野馬開始練騎術的,因此對如何與馬匹溝通,自然也有他的那一套特別功夫。
在幾次接觸試驗後,他與那匹大的馬之間,已經建立了那種微妙的情況。
所以,在孫小琴領先了一程之後,夏志昌已經很輕鬆地追了上來,而且輕鬆地越過了她這使孫小琴很不服氣,拚命地催馬要趕上來,夏志昌卻只是瀟灑的在馬上微笑着,他沒有用鞭,更不用-繩,只是用手輕輕地拍拍馬頸,就能控制了馬行的速度與方向,在孫小琴看來,那簡直是奇蹟。
終於她叫道:「停下來!停下來!我們不比了!」
夏志昌含笑地再度輕輕地拍拍馬頸,馬步慢慢地停了下來,孫小琴追了上來道:「你那匹馬比我的好,難怪我追不上了。」
夏志昌一笑道:「我們換一匹騎好了。」
孫小琴道:「好!換過再比,我不相信你能再贏我!」
夏志昌跳下來,跟她換過了馬,孫小琴忙又催馬急奔了出去,這匹馬經過夏志昌調理熟了後,又換上一個陌生的騎手,不禁犯了性子,它雖然在跑,卻很不合作,不住地前仰後拋,想要把背上的人摔下來。
孫小琴的騎術很不錯,雙腿夾住了馬身,一直貼在馬背上,始終是穩穩的,終於把馬降伏了。
它知道了背上的人是無法拋掉了,也是無法以蠻性去抗拒的,但是它卻以另一種方式來反抗。
它順從地向前跑着,也接受了馬上騎手的指揮,向着擇定的方向前進,看起來是完全馴服了。
只是,它沒有盡全力,一匹好馬的智慧是很高的,它懂得如何巧妙的做假。
有十分的馬力,它只用出了幾成,不但保留了一分體力,而且它還懂得如何不着痕跡的減速度。
縱起時前腿提得很高,着地時又很快地縱起,看起來它很賣力,奔跑的姿態也好看極了,然而,卻不是它最快的速度。
每一匹好馬都知道自己如何奔進的姿勢,能夠達到最快的境界,但是,它只為一個騎者用那種方法。
一匹好馬的最強狀況就像是一個女人的貞操,只為一個人保留着,而且它比女人更執着,女人把貞操獻給了丈夫,這丈夫並不一定是她所愛的男人。
但是一匹好馬的貞操卻絕對只有一個騎者所能享有,那騎者不一定是它的主人,如果它一輩子遇不到一個跟它能心意相通的騎者,它一輩子也不會發揮它所有的潛力。
所以一個好的女人,不一定能稱為烈女,一匹好馬,卻可以用烈馬去稱呼它。
夏志昌的馬又追上來了,而且又超前了,他仍然是把-繩掛在馬鞍的把手上,偶而輕輕地拍拍馬身,那匹馬卻發揮了它十二分的潛力,像風一般地捲進。
孫小琴無法不服氣了,她看得出,夏志昌騎馬不是用騎術而像是在用法術,或是一種很神奇的魔術。
她換過來的這匹馬比原先所騎的好一點,她留下了最好的一匹給夏志昌,固然一半是出乎心中的愛意,但另一半,她也相信自己的騎術,足可以彌補馬力的稍遜。
但現在,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夏志昌,再差一點的馬,在夏志昌的駕馭下,也會成為千里神駒的。
夏志昌在一處平蕩的山口前駐馬等侯,孫小琴氣喘喘地追了上來後,也下了馬,那兒有一條小小的溪流,也有一片平坦的草地跟一叢竹林。
兩匹馬自顧去喝水吃草了,孫小琴也趴下喝了兩口水。用手捧水洗了一下臉才道:「志昌,你一定是在塔拉爾宮學的魔法,控馬的魔法!」
夏志昌笑道:「控馬那有魔法的?」
「我相信一定有,喇嘛們會吞刀吐火各種異術,你在那兒一定也學了不少。」
「吞刀吐火不是法術,是一種真功夫,再加上一些特殊的器具,目的是製造神蹟,使信徒們更加敬畏,但我不是喇嘛,沒學這些,我學的是着着實實的武功。」
「-你騎馬時一定用的是法術。」
「我不承認是法術,因為在那塔拉爾宮中也沒人會,那是我自己體會出來的一種方法。」
「哦!能教給我嗎?」
「不能,這是一種體會,無以言傳的,但是卻有原則可循,使它成為你的一部份,用你的心,指揮它的腳去跑。」
「這實在太玄了,我不懂。」
「我也無法説得更詳細了,因為這是一種意會,本來就無法言傳的,只在開始時,你可以用一個方法去嘗試,那就是別去降伏馬而讓它降服你。」
「讓馬來降服人?」
「聽起來很玄是不是?但真正做起來卻並不玄,你只要在心中把你是馬的主人這個念頭拋開,假説馬是你的主人。別去拂逆它,久而久之,馬已經與你合成一體,而馬的智慧,一定比人低,那時你就代替了它的思想,而它卻代替了你的腳。」
「我還是不懂。」
「那我就沒辦法了,只有你自己去體會吧。」
蹄聲得得,車聲轆轆,吳長勝駕着車上來了,他駕車跟夏志昌騎馬一樣,不加控制,完全是由着那頭老灰騾自己高興,愛怎麼跑就怎麼跑,甚至於吳長勝還閉着眼打瞌睡。
可是車子走得並不慢,只不過是説幾句話的工夫,車子已經追上來了,看見他們後,騾子自動停止了。
吳長勝張眼説道:「呵!已經到了老虎口了。你們等久了吧?騾子本就不能跟馬比,何況又拉着車。」
夏志昌笑道:「我們也不過剛到一會兒,老爹,你這頭騾子的腳程還真快,我們是一路飛跑着過來的,要是它不拉着重車,恐怕此我們還快呢。」
吳長勝一笑,道:「少爺,這話可説得外行了,我要是騎了這條活寶,這會兒恐怕還沒走到一半呢。騾子本就是拉車的,拉了車,它能跑得又快又久,但換了樣兒就不行了。你們雖有兩匹快馬,但要是找輛車子來叫它們套上,兩匹馬都賽不過我那頭騾。」
夏志昌笑了一笑道:「那當然,不過你這頭騾子可實在了不起,拉着重車,跑起來居然不比馬匹慢。」
吳長勝道:「你別瞧着拉車累,其實也不過是起步時重一點,跑開了可輕鬆啦,只要輕輕一點力量就能行動了,有時甚至是車子在推着騾子走,當然這是一點巧勁,要畜生懂得利用巧勁並不簡單,好在這頭老夥伴還挺聰明,沒教它多久就會了,我就省得多操心。」
孫小琴説道:「教騾子使巧勁,那是怎麼教法?」
吳長勝笑笑道:「這説難不難,説容易也不容易。」
他笑着又道:「要教會一頭畜生做些特別的事,首先你要找一頭比較聰明、能解人意的畜生,然後再把自己當作也是畜生去跟它接近,學它的説話,明白它的意思,再教它聽你的説話,能明白你的意思,而後,你想怎麼做,告訴它就行了。」
他的方法跟夏志昌的馴馬法幾乎是一樣的。
然而,孫小琴在跟夏志昌説話時,吳長勝還沒追上來,當然不可能是聽了夏志昌的話再説的。
只能説,他們都是採用了相似的方法,孫小琴嘆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學會這種方法了。
把車子拉到一邊,鬆開了騾子,它也很高興地擠到兩匹馬旁一起去吃青草了。畜生也是喜歡有伴的。
吳長勝把鐵鍋拿下來,孫小琴則已經找了些石頭,架起了一座石灶,又撿了幾根乾柴,夏志昌則溜進了竹林子,沒多久,他手裏已經拿着兩隻兔子和一頭山雞,笑嘻嘻地過來道:「我們可以舒舒服服地吃一頓烤肉了,我雖然是生長在喇嘛寺裏,卻沒學會吃素,連吃了兩頓的炒米和餈粑,我的嘴裏已經淡出鳥來了。」
孫小琴很快地接過了他手衝的野味,看了一看笑道:「都是一刀割斷喉管,宰兔子不難,用飛刀取山雞,倒是要點功夫!」
夏志昌道:「這倒沒什麼,眼明手快而已,倒是如何把它們弄得乾淨,我認為很不簡單,始終就沒弄好過,這可要麻煩老爹了!」
孫小琴道:「洗洗剝剝我還行,烤的功夫可不行,非得麻煩老爺子了。」
吳長勝道:「我是開館子的,總不能説不會,想躲懶也沒法子了!」
孫小琴道:「我可不是想躲懶,是真的不會,老爺子不必動手,您就在一邊用口頭指點我來做好了,我也正好趁機會學學!」
「也好!女孩子家,這些工作是該會的!」
他們一老一少,湊合着忙起來十分起勁,夏志昌則找了塊大石頭,曲了手臂做枕頭,往上一躺,眼望着天空,呆呆的想起了心事。
野味洗剝乾淨了,抹上了鹽,塗上了醬,架在火上燒烤着,透出了撲鼻的香氣。
夏志昌閉上了眼睛,享受着那種香氣,心神也飛馳到往日的歲月裏。
那時,他也是陪着一個小女孩一起到後山去玩,一時興起,他打了一頭山雞,由那女孩子負責燒烤,他在一邊幫忙,由於天氣本熱,又在火堆邊,那個女孩子把外衣脱了,只穿了一件輕-的白小衫子。
薄薄的春衫,玲瓏的胴體隱約可見,那一次曾給了他無限的美感。只是,他現在只記得那件事,連那個女孩子的名字都忘記了。
使他更為難忘的是昨夜,他抱着孫小琴的身子,感覺上是那麼的柔軟、充實。
只可惜的是天太暗了,而且兩個人都蜷在毯子裏,他看不見是什麼樣子,只能去想像!
下一次,我們要找個市鎮歇下,住進一家客棧裏,我要點上燈,看看她的身子……
夏志昌在心裏想着,腦中飄過了一縷綺思。
他從未接觸過世俗,因此也沒去考慮這種做法是否會為禮俗所允許。
不過他也只是如此地想想而已,根本沒想到其他,長時期的清淡的生活與禁慾的訓練,壓制了他心理與生理上的情慾,那還有待進一步的啓發。
就這麼恍恍惚惚的想着,使他的警戒松馳了,一直到有人走近了,他才突然警覺。
來的是兩個步行的人,年紀都在四十多五十不到,穿着長袍、布鞋,每人都肩着一個布包,用一把雨傘挑着,腰裏束着一根布帶。
這是很普通的行客打扮,但是夏志昌卻直覺的感到這兩個人的不普通。
那是他們的腳步聲,此刻,他們是停在小溪的旁邊,雜草叢生,草下是許多細小的石子。
無論是什麼人走過,總是要發生聲音的,可是這兩個人卻只發出了極為細微的音響,可以説是根本沒什麼聲音,就像是從路上飄了過來。
吳長勝與孫小琴正專心地烤着那兩隻兔子,居然也沒發現有人走近。
夏志昌本來已經要坐起來了,但是他略一沉思後,還是躺着沒動,因為他躺的這塊大石頭,周圍長了很長的蘆葦,恰好把人遮住,成了一片很好的掩護。
那兩個人可能還沒看見他,他就不急着出去了。
吳長勝跟孫小琴離他只有兩丈多遠,真要有什麼,他相信還是可以來得及照料的。
那兩個人走到半丈處才被吳長勝發現,他輕觸了一下正在翻動兔子的孫小琴,叫她鎮靜,然後才抬起了頭,露出了一瞼的驚色道:「兩位早!是走路過來的?」
兩個人停了下來,前一個留着八字鬍的中年人嗯了一聲,道:「不錯!我們連夜從盤雲口過來……」
「呵!那可真不容易,一夜間走了四五十里路呢!」
「沒什麼,我們在半路上還睡了一覺,否則早就走到了!」
另一個光下頷的人卻不耐煩的道:「老錢!那這麼多的廢話,老頭兒,我們趕了一夜路,肚子在餓着,聞到你們在烤肉,味道很香!」
吳長勝笑道:「這不算什麼,這兒的野兔子多的是,火堆作料都是現成的,二位要是中意,再去捉兩隻,放在火上烤一下……」
那傢伙哼了一聲道:「我們還要趕路,沒這份閒功夫,要捉你們去捉,我們要這烤好的。」
孫小琴立刻不樂意的道:「那是我們辛辛苦苦捉了來,準備自己吃的,憑什麼給你們。」
那傢伙冷笑一聲道:「憑我們這兩把傘!我叫柳一卷,這是我的老搭檔,他叫錢一鳴!」
孫小琴一愕道:「天羅雙絕,一錢如命跟一卷而空!」
錢一鳴哈哈一笑道:「不錯!妞兒,看你腰裏彆着傢伙,相信也是道兒上的人,對我們這兩塊招牌,多少也會有個耳聞吧,我們夠資格要這兩隻兔子吧!」
孫小琴的臉色先是一變,她知道這個傢伙是西南道上極負盛名的一對獨行盜,而且是專幹黑吃黑的買賣,黑白兩道,遇上他們就只有認倒黴,他們開口要什麼,只有乖乖的雙手奉上。
否則,惹惱了他們,恐怕連性命都難保了。
這兩個傢伙心狠手辣,出手必然是一卷而空,不給人留分文,不過他們的胃口也很大,小買賣不感興趣,只有上萬的生意才有胃口,六親不認,連皮帶骨一口吞,但他們的功夫也着實厲害。
兩個人的兵器都是手中的那柄大雨傘,鐵骨油布面,施展時風雨不透,連槍彈也打不進。
他們很少到青海來,因為這兒沒什麼大油水,現在居然來了,想必是為了夏志昌,為了那十萬兩銀子的賞金。
孫小琴故意叫出他們的名字,就是給在附近的夏志昌打個招呼,她沒聽見夏志昌有何回應,知道他一定是有了準備,心兒就篤定了,淡淡的道:「二位雖然在西南道上名頭響亮,但也有句話該聽説過,強龍不壓地頭蛇,在本姑娘面前,沒你們神氣的。」
錢一鳴笑道:「呵!看來咱們是遇上同道了,不知道姑娘尊姓芳名,在那一處得意?」
孫小琴道:「姑娘姓孫,落腳大青嶺。」
柳一卷朝錢一鳴看了一眼,哈哈大笑道:「原來你就是辣手西施孫小琴呀!那可好極了,咱們就是來找你的;聽説你貼上了一個叫夏志昌的小子!」
依照孫小琴的脾氣,這時該跳起來,給對方一個大嘴巴,但或許是懾於對方的兇名,她居然忍下來,而且還笑着道:「不錯!二位是聽誰説的?」
「這個我們必須要告訴你嗎?」
「是的!我相信二位也是為了夏志昌來的。」
兩個人都沒否認,孫小琴又道:「聽説夏志昌的腦袋能值十萬兩銀子,真有這回事嗎?」
錢一鳴笑道:「是有這回事,否則我們二位老人家還不會有興趣來呢,因為我們向來是不做小生意的。」
孫小琴笑了一笑:「消息如果確實,倒真是一筆大買賣,不過有你們出了頭,別人只好聞聞香味了。」
柳一卷道:「那只是指別人而言,對你孫姑娘,我們可不能獨吞了,因為那小子就抓在你手中,把那小子交出來,咱們三一三十一,不!二一添作五,你拿一半,我們哥兒倆拿一半。」
孫小琴笑道:「天羅雙絕手從來伸手就是吃肉不吐骨頭,居然對我這個初出道的女流之輩如此客氣,別説是人家不會相信,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柳一卷笑着道:「你的確不同一點,因為那小子身邊還有價值幾十萬的珠寶,相信已經到你手中了。」
「二位是聽誰説的?」
「這個你可以不必問吧!」
「不!我一定要問清楚!」
「為什麼?這跟你沒關係呀!」
「關係太大了,這一路上我已經闖了好幾關過來,都是趕盡殺絕,不留一個活口!」
柳一卷道:「好!綠林道上行事是應該如此,乾淨俐落,不留後患,我們哥兒倆一向就是如此的作風!」
「這個我可沒二位這麼大的本事,敢樹下那麼多的敵人,這次是真的逼不得已,因為我怕消息傳過去,只是十萬兩銀子還好,那隻不過一句話而已,事成之後,對方是否肯如數付出還成問題。」
「這個你放心,一文也不會少,他們要是敢只付九萬兩銀子,老夫就摘下他的瓢兒來。」
「就算能全付吧,也是一筆明財,知道的人太多,想要獨吞是不容易的,至少還要花一半去燒香拜佛,求幾個有力的靠山!」
「老夫兄弟出了頭,就沒有這個顧慮了。」
「但是總不如現拿在手的好吧,何況還多出個好幾倍呢。」
兩個傢伙眼中射出了光芒。
錢一鳴道:「真值那麼多嗎?孫姑娘,你看見沒有?」
「自然看見了,只多不少,因為我還是以邊城的行情來估價,如果能拿到內地那些大城市去,我相信能夠超出百萬去。」
「現在可是在你手上?」
「不在!不過跟在我手上差不多,因為人在我的掌握中,現在二位該説出消息的來源了。」
柳一卷沉思片刻道:「鐵手無情王大為説的!」
孫小琴一跺足道:「我知道準是這個死胖子泄的密,當時就該追上去,先把他攔下的。」
「沒關係,我們哥兒們出了頭,你還怕什麼,賞金我們分你一半,那批珠寶……」
孫小琴道:「江湖一把傘,準吃不準攢,二位既然已經知道了,那還有什麼説的呢,我也只拿一半!」
錢一鳴剛要表示異議,柳一卷卻踢了他一下道:「行!孫姑娘,我們哥兒倆那一個的歲數也比你大上一倍不止,還有幾年好活的。有了那一半,也足夠風風光光的舒服一輩子了。」
孫小琴道:「別説是一半了,就算是一成,也足夠人舒舒服服的過一生了,因為銀子是活的,即使什麼都不做,放進錢莊里長利息,也足夠吃吃喝喝的了。」
「好吧,孫姑娘,那批珠寶……」
「珠寶在,人也在,不過二位應該去做一件事,才能夠享用到那筆銀子。」
「什麼事?」
「去把王脖子那張嘴堵住,否則的話,我不怕二位生氣,任憑二位的技業有多高,也架不住那些成天在頭上動主意的江湖人。」
錢一鳴道:「老夫不相信有那種不長眼的人。」
「這可難説,有道是財帛動人心,若是人家知道我們憑空落了那麼一筆橫財,就是你們的兒子也難保不會在暗中算計你呢。」
柳一卷哈哈大笑道:「有道理,孫姑娘,看不出你年紀輕輕,道理卻懂得不少。」
「我年紀雖輕,也闖了十來年江湖了,在黑道里混了十幾年,還有什麼不懂的,我們把夏志昌的腦袋,提到西寧去領了賞金怎麼分都行,幾萬兩銀子,引不起多少人的興趣的,再到內地,找個大城市定下來,慢慢的把珠寶出手,才能安安穩穩的享福。」
「好!高明!高明!你早算計好了。」
「我貼上了夏志昌,就一直在盤算,老實説,我也沒打算能一個人全吞下來,那數目太大了,能把人活活撐死的,但也不能逢人就分出一份去,最好是找一兩個架得住的人合作,有二位出頭,總算人是找到了,可是再也不能讓人插手進來了,因此,王胖子那張嘴一定要封住,這是我的條件。」
柳一卷道:「好!王胖子包在我們身上。」
「光包下來還不行,必須要立刻行動,免得他把話又傳出去,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麻煩。」
柳一卷笑笑道:「孫姑娘,你真了不起,考慮周詳,行事果決,辣手西施,果然名不虛傳,好叫你放心,我們是在都蘭遇上王胖子的。」
「他居然走得這麼快。」
「也不算快,在大青嶺子,他一看苗頭不對就飛快地溜了,馬不停蹄,晝夜不停,一口氣趕到都蘭,恰恰就碰上我們!」
「那時柳老就該把他給封了。」
柳一卷哈哈大笑道:「老夫外號叫一卷而空,既然有這麼大的好處,老夫還會讓他再去告訴別人嗎?」
孫小琴一動道:「柳老已經解決了?」
柳一卷笑道:「那傢伙已經缺了條胳臂,老夫瞧他活着也可憐,所以把他捆成了一團,順手就丟進了那美克泉,這會兒大概已經進了魚肚子。」
孫小琴道:「這我可放心了。」
錢一鳴道:「孫姑娘,你放心了,也該讓我們放放心吧,那個叫夏志昌的傢伙呢?」
孫小琴笑道:「別急,我還有一點沒問,二位是否問過,王胖子有沒有把話告訴過別人?」
「有!他在路上遇到了兩撥人,都是他們幹殺手的同行,前後一共是五塊料。」
「那可不太好。」
錢一鳴笑道:「我們老兄弟倆有兩宿沒閤眼了,一路拚了老命下來是幹什麼的,快天亮的時候,我們送了兩個-鬼上路,所以你才沒有遇上別的人。」
孫小琴笑道:「這下子我是真正地放心了。」
柳一卷道:「夏志昌那小子的人呢?」
「他上竹林子裏捉兔子去了。」
「什麼?上竹林裏去捉兔子。」
「是的!二位放心,他的功夫很不錯,丟不了的。昨天我們掃平了積石崖,宰了劉鐵獅,這兒前前後後,再也沒人會找麻煩了。」
兩個人都為之一驚。
錢一鳴道:「你們掃平了積石崖,放倒了鐵獅劉球?」
「是呀!要不然怎麼能夠安安穩穩的過來了?劉鐵獅是道兒上最黑心的傢伙,他肯放過這筆橫財嗎?」
柳一卷道:「就憑你三個人?」
孫小琴笑道:「我只伸手放倒了幾個小角色,這位老太爺是趕車的,根本沒動手,鐵獅劉球跟他手下的四大金剛,都是夏志昌一個人料理的。」
「這小子有這麼大的本事?」
「你們見過王胖子,相信也問過了,他的飛刀出手既快又準,只一揚手之間,刷刷連聲,劉鐵獅眼四大金剛就這麼躺下了。」
錢一鳴不由自主地輕抖了一下道:「那一定是趁人不在意時突然下手的。」
孫小琴道:「不錯!不過他的身手太快,的確是不容易對付,否則我早就下手,用不着虛心假意的貼住他了。現在有二位來了,可以放開手來幹了。」
説着伸手要去掏槍,柳一卷伸出手中的雨傘頭,壓住了她的手道:「別動。」
「怎麼!柳老,你不讓我掏傢伙,回頭怎去動手呀!」
「點子還沒現身,你忙着拔槍幹嗎?該不是為了對付我們吧?孫姑娘,這一套我可見多了!」
孫小琴笑道:「柳老!你可真多心,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二位的面前玩花樣呀。」
柳一卷道:「我們老哥兒倆以往在西南道上混了多年就是靠着這份多心,誰也不準在我們面前動傢伙。」
「那怎麼動手呀!」
「有我們在,就用不着你動手,回頭他回來的時-候,你們裝着沒事兒人一樣,説我們是行路的客商。」
孫小琴笑道:「看起來可不像,一共才兩隻兔子,你們全要去了,行路的客人可沒這麼霸道的,而且我也不是那種當善人的人。自己不吃,把好東西送給別人,夏志昌回來,看見你們手中的兔子,就知道你們不懷善意。」
他們在説話時,柳一卷已經把兩隻烤好的兔子拿了去分給了錢一鳴一隻,只是還沒有開始吃。
柳一卷聽她如此一説,倒也有道理,一共是兩頭兔子一隻山雞,就算要招待一下行路的客人,也沒有把兩隻兔全部獻出來的,除非是在極不心甘情願的情形下,受了逼迫而致。
能夠把孫小琴懾住的人,必然不簡單,稍微細心一點的人,老遠就能看出來不對勁。
錢一鳴想了想道:「我們也不是為了搶東西吃才過來的,王胖子説你們是乘着車子的,我們一路過來這是看見的第一輛車,當然要來瞧瞧,這還給你好了!」
他把兔子摔向孫小琴,孫小琴伸手一抓,只抓住了一條兔子腿,烤得熟透的兔肉連着力不大,拋擲時兔子本身也有了重力,所以孫小琴抓住了一隻前腿,兔身卻撕裂開向地上掉去,孫小琴連忙彎腰去撿了起來,匆忙中卻把手中的兔子腿遞給了身邊的柳一卷。
柳一卷原來是跟錢一鳴站在一起,站在一丈之外的,為了制住孫小琴拔槍才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