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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孫小琴把兔腿遞過來時,他出手本能的接在手中,那知孫小琴拾起了兔子後,竟然又朝他錢一鳴丟了回去道:「這隻你弄髒了,我可不要!」

    錢一鳴出手本能的也伸手去接,這一來他們兩個人的四隻手都沒空了。

    孫小琴就在這個時候,伸手去拔出了腰間的槍,槍一離套,槍口立刻對着兩個人,砰砰兩聲。

    動作快,距離近,自然不會打不中的!

    但是那兩個人卻沒有中槍的樣子,冷笑着看着她。

    孫小琴怔住了,槍聲兩響,兩發子彈出去了,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在這種距離下,她有百分之百的自信不會落空,可是這兩個人連眉頭沒皺一下,分明是未曾中彈,他們難道有避彈之能嗎?

    這一驚使她沒敢再開槍,呆呆地望着兩個人。

    只不過一會兒,她就明白了,那兩個人手中都拿了一頭烤熟的兔子橫在胸前。

    兩顆子彈,也都打進兔子身上去了,手槍的射勁本來就不大,射進兔子後,即使能穿透過去,力道也減弱了許多,未必能傷人了。

    想通了這個道理,她毫不猶豫地就舉槍再發,但是卻沒有這個機會了。

    柳一卷的大鐵傘忽地一探,已敲在她的手背上,把她的槍敲落了下來,奇痛徹心,笑着道:「孫姑娘,在我們面前玩鬼,你還差遠了,老夫一再誇你聰明,那只是哄哄你,你可別當真以為你真聰明瞭!」

    孫小琴咬着牙,強忍住手上的痛擊,她知道這兩個傢伙手段很毒辣,既然動了手,就已註定了生死,他們是不會放過自己這條命的。

    比拳腳,自己那點功夫差多了。吳長勝的長槍倒是百發百中,可是他的槍放在車子上沒拿下來。

    現在唯一可倚靠的,就是左面的另一支槍了,好在自己練過雙槍,左手也一樣能放槍,只要能有機會,拔出左邊的槍,那就行了,這次不再朝身上料理了,轟他們的腦袋。

    機會不多,因為那兩個都是老江湖,但是吳長勝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在為她製造機會了。

    機會在吳長勝的腳下,他站起來,滿臉惶恐,張開雙手道:「二位,有話好説,別動手……」

    錢一鳴喝道:「老頭兒,你給我乖乖坐下,否則老子就先砸爛你這老兔崽子!」

    舉起了手中的鐵骨傘,就待砸下,吳長勝嚇得往下一坐,就坐在火堆旁。

    那兒有一把鐵鏟,架在火堆裏,是使火柴的下面能夠進空氣而燒得旺一點。

    這會見已不再添柴了,鏟子上已滿滿是燒紅的柴炭,吳長勝一屁股坐在鐵鏟柄上,頓時把鏟子給掀了起來,火紅的火花像一蓬流星似的罩向了柳一卷。

    這是令人難以防備的,柳一卷的臉上捱了幾粒,更有幾粒落在他的脖子上,由衣領的空隙滾進了背上。

    這種痛苦是夠瞧的,柳一卷立刻跳了起來,哇哇亂吼亂叫,還同時伸手到背上亂抓。

    孫小琴沒放過這個機會,左手探進了腰側,已經把槍拔了出來。

    那也是一支六發的左輪,俗名叫蓮蓬頭,有一座圓形的彈倉,內嵌六發子彈,扣一下,彈輪轉一格,使下一發子彈入膛,可以連續六發。

    孫小琴一口氣射出了六發的子彈,她沒有瞄準,都是對準那個影子扣發的,她相信一發都不會落空。

    可是六發擊完後,她又呆了!

    一張比圓桌面略小的大傘面在面前轉着,傘上畫着的花紋轉起來瞧得人的眼都花了。

    這正是天羅雙絕的兵器追魂傘,油布面套金絲織成的,可以避刃,鐵骨為架,十分堅固。

    傘是錢一鳴撐開的,他在孫小琴拔槍的同時,張開了傘,擋住了柳一卷,旋轉的傘面,也擋開了六粒子彈。

    跟着一聲大吼,一條人影從傘後穿出,直撲向孫小琴,那是柳一卷。

    他的臉上有着殘傷的痕跡,但更多的卻是憤怒,他們出道江湖以來,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他手中的傘也張開了,比圓桌略小的傘面上也一樣盡是些令人眩目的花紋。

    但是更驚人的卻是在傘面之外那一排閃亮的寒光。

    那只是很多極為鋒利的細刃,本來是藏在傘骨中的,一按機鈕,這些橡刺刀一般的尖刃就彈了出來。

    每支不過才三寸鄉長,但是安在一柄大傘上就可怕了。

    尤其是旋轉起來就成了一個巨大的刀輪,當者披靡,這是天羅雙絕的拿手絕招,他們有一次跟太行山的黑道兄弟起了衝突,對方集中了六十名好手,將他們包圍了起來,他們就憑這一手滾進殺出,把六十名悍盜殺得沒一個活的。

    自後就很少聽過他們再用這一手了,想不到今天居然用了出來,可見他是恨到極點了。

    孫小琴還是呆呆地站着,她的槍中已經沒有子彈,使她不知如何是好了,她會一點拳腳功夫,但她自己知道跟這兩個人差得太遠,對方用一隻手就能把她打得落花流水,更別説是動傢伙了。

    所以她除了站在那兒等死之外,幾乎沒有別的事好做。

    雖然她已引頸待戮,柳一卷卻絲毫沒有一點同情的意思,傘刃急卷,灑開一片寒光,像是要把她切成兩段才甘心。

    就在這時候,吳長勝動了,他的動作很斯文,用鏟子又剷起了一堆火炭,對着柳一卷灑過去。

    柳一卷的傘面向天,原是賴以傘刃攻敵的,這下子逼得沒法子,只好把傘面平了起來,擋住了那蓬火炭。

    吳長勝卻像是慌了手腳,把手頭的東西丟了過來以阻擋他的前進。

    拍的一聲,一袋子烈酒摔過來,那知道剛好丟在傘頭上突出的那一支像矛尖銅刺上,那是跟傘前的薄刃同時彈出的,使得這柄傘還能當短矛使用。

    噗噗的酒汁隨着香氣而飄,柳一卷冷笑着前進。

    吳長勝似乎沒辦法了,又鏟了一捧火炭灑出去。

    這一鏟火炭已經只有十幾點了,因為火堆中的火炭所剩已無幾,都給他灑完了。

    柳一卷又用傘擋住了獰笑道:「老傢伙,你好,回頭柳老子可有叫你好受的。」

    可是這一次十幾粒的火炭卻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傘上轟的一聲,居然着火熊熊地燃燒起來。

    那是袋中的烈酒被火炭點着了,柳一卷連忙揮動傘柄,想把火熄掉,但是烈酒引起的火勢,又豈是那麼幾揮能煽熄的呢?火勢反而更大了。

    那是傘面上的油布也燒着了,這是用綢-布浸透了桐油而織成的,其中還摻雜了細金絲,又堅又。

    那知道今天可慘了,烈酒引起了桐油的燃燒後,把傘骨跟傘面上的綢金絲也燒紅了,更無法熄滅了!

    不但如此,連握手的傘柄也熱得無法握在手中了,鋼鐵的柄把熱傳了過來,柳一卷無可奈何,只得把傘朝吳長勝丟過去。

    吳長勝一躲一避,用鏟子一撩,無巧不巧的把那柄燒紅的傘撩進了溪流裏——

    一陣響,一面冒出水汽,一面往下沉,柳一卷連忙衝下水中,把傘拾了起來。

    可是那隻剩幾支鐵骨了,傘面已完全毀了,他撐動了一下傘託,想把傘骨收起來。

    那知道一用力,-的一聲,穿連傘骨的鋼絲斷了,使得那些傘骨東倒西散,這下子使他自己也怔住了。

    天羅雙絕的盛名是靠這兩把傘而創下的,除了用慣手的武器外,傘上還有許多的裝置,那是由一個名匠精心特製的,工成之日,他們一刀砍了那位名匠,使得他們這一對奇兵成為蓋世無二,而且也沒有泄露製作之秘了。

    卻沒有想到今天毀了,而且再也無法重製了。

    柳一卷眼睛盯着吳長勝,假如目中的眼意能殺人的話,吳長勝該死上十次了。

    可是吳長勝卻一反先前的畏縮之態,朝前走了兩步,他的手中仍握着那柄鏟子,神態威猛,卻像是一尊巨神,嘴角上浮起了一陣輕蔑的笑意:「天羅雙絕,你們仗着這一對奇兵橫行西南,老頭子一直想除去你們為世人除害,苦於沒機會,那知道你們今天自己送了上來,這大概是天意了。」

    柳一卷為他的氣勢所懾,退了兩步。

    錢一鳴卻走前一步道:「老傢伙,你報個萬兒。」

    「吳長勝。」

    錢一鳴唸了兩遍道:「沒聽過,大概不是什麼人物。」

    孫小琴這時也恢復了信心,她先前只寄望夏志昌能夠及時出現,擋一擋這兩個魔頭的,現在看到吳長勝挺身出來,而且已經毀了柳一卷的鐵傘,知道這位老前輩想伸手了,她也急於瞧瞧盛名之下的前輩人物有什麼驚人的技業。

    因此忙也挺上一步,冷笑道:「吳老爺子的外號叫不敗神龍,那可比你們天羅雙絕的匪號響亮得多,你們快跪下來求饒吧!」

    孫小琴雖然在別人口中聽過不敗神龍的名號,知道是老一輩中的成名人物,但究竟響亮到什麼程度,她並不清楚,可是聽在另外兩個人耳中就不一樣了。

    兩個人都為之一震,錢一鳴居然停住了腳步,以充滿了疑惑的眼光望着吳長勝:「台端是不敗神龍?」

    語氣中雖然還是有點不相信,但已經客氣多了。

    吳長勝淡淡一笑道:「我老頭子在江湖上闖蕩的時候,你們還是些無名小卒,想不到我偷懶休息了幾年,居然輪到你們叫字號了。」

    錢一鳴頓了一頓才道:「姓吳的,就算你真是不敗神龍,也嚇不了人了,江湖無輩,長江後浪推前浪,今日江湖,已經不是你來稱尊了。」

    吳長勝哈哈一笑道:「説得好!老夫從沒有在江湖上稱尊過,可是也容不得你們這些後生小輩在我面前橫行霸道。」

    説着又朝前逼近一步,他的手中雖然只是拿着一柄鐵鏟,卻像是一尊操着人生殺大權的神靈。

    天羅雙絕在他的威勢之下,情不自禁的又退了一步,柳一卷囁囁地道:「吳………吳前輩,千里江湖一脈通,在下兄弟倆不知道有你前輩在,才答應下這筆生意,既然你老人家伸了手,為了對江湖前輩表示敬意,敝兄弟自然只有收手了,就此別過。」

    説着一拱手,就想後退。

    吳長勝道:「慢來,你們這就想走了?」

    柳一卷忙道:「前輩還有什麼吩附?」

    吳長勝一笑道:「聽説你們兄弟倆是金字招牌,接下來的買賣從來沒有失手過,這次空手而回,豈不是了砸招牌,以後還怎麼混呢?」

    柳一卷亦笑道:「在下的兵刃已毀,今後只有收攤子了,還能混什麼呢?」

    「你們肯甘心認輸嗎?」

    「折在成名前輩手中,也不算丟人的事。」

    吳長勝道:「我老頭子退隱多年,可不想讓人知道我老頭子又出來管事情了!」

    「那我們就絕口不提前輩的大名就是。」

    「這又怎麼對人交代呢,我老頭子那點臭名,雖然不太有人記得了,但是你們若提出來,多少還能蓋蓋丟面子的事,若是不提我老頭子,你們又怎麼個説詞呢?」

    柳一卷遲疑片刻才道:「這個……前輩放心好了,我們栽了這個跟頭,唯有死心一途,往老家一鑽,從此收起字號,什麼人都不見了,也不必對誰去交代了。」

    吳長勝點點頭道:「你這麼一説,我老頭子若是再要不肯鬆手,就太不近人情了!你叫錢一鳴把那柄傘留下,然後麻煩你們往前面多走幾步,過了三天後再走回頭路,那時隨你們怎麼説都行。」

    錢一鳴立刻道:「這是什麼意思?」

    吳長勝道:「你們既然收了山,那柄傘不要也罷,天羅雙絕要兩柄傘配合的,單剩下一柄,也沒什麼威力了。至於要你們往前走三天的路,那是為了我老頭子復出的事,不願意讓人知道。」

    錢一鳴道:「我大哥已經答應你們不向人提了,難道你還信不過?」

    吳長勝道:「我是信不太過!」

    錢一鳴剛要開口,柳一卷拉了他一下道:「前輩,初次見面,是很難叫人相信的,我們就遵命向前走三天然後再回頭,至於這一柄傘,還請前輩見諒,敞兄弟在江湖上得罪的人不少,多虧這一對兵器鎮住了他們,現在雖毀了一柄,有一柄防防身也是必要的。」

    吳長勝一笑道:「柳老大,我老頭子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那麼容易受騙,你們口中答應得好,走出沒多遠,你們又趕回頭,把消息放出去,我急着趕路,沒精神來料理你們,那可不是為自己添麻煩了?」

    「那要如何才能使前輩相信呢?」

    「很簡單,我另外還有人押着你們往前走,三天之後,自然會放你們回頭。」

    「前輩另外還有人?在什麼地方?」

    「這個你別管,到時候自然有人陪你們上路,但是若你們還有一柄傘在手中,陪伴的人恐怕壓不住你們,所以你們必須把那柄傘留下。」

    柳一卷道:「我們實在需要那柄傘防身。」

    「這個情形我能理會,我把傘留在都蘭,要你們三天之後回頭經過時,自會有人送還給你們。」

    「要是在這三天之內我們遇上仇家呢?」

    「同行的人足可保護你們。」

    「找上我們的仇家可不是省油的燈。」

    「我老頭子找來陪伴你們的人也不會太差,你們天羅雙絕本身的技業也頗有可觀之處,他們能夠在你們空手時押你們上路,絕對不會叫你們吃虧的。」

    雙方都是老江湖,各持一番理由,柳一卷的理由聽起來似乎是叫人無法拒絕的,但是吳長勝居然能把他完全給駁回去。

    錢一鳴忍不住道:「如果我有這柄傘在手裏,那些人就看不住我們了?」

    「是的,因為你們的這柄傘裏有不少鬼花樣,令人防不勝防,雖然丟了一柄,威力已經減弱了不少,-還是很令人頭痛的。」

    「既是如此,我們又為什麼要放棄有力的保護呢?」

    吳長勝道:「因為我老頭子要你們如此做,我不怕你們傘裏的那些破銅爛鐵,-又不能讓別人吃虧,只好叫你把玩意兒留下了。」

    「錢老大外號叫一錢如命,這柄傘是花了不少銀子打造起來的,錢老大靠着它又掙下了不少的家財,這樣一件生財養家的寶貝,錢老大不放心交給人保管。」

    吳長勝笑道:「不錯,換了我也不肯幹的,柳老大自己的傢伙毀了,才幸災樂禍,故作大方。」

    柳一卷忙道:「我們哥兒倆打出道開始就在一起,幾十年來情逾手足,你挑撥不了的。」

    「那是以前大家差不多,今後強弱之勢分明,你處處要靠他,恐怕這交情就難以維持了,除非把那柄傘也毀了,否則你們兩個人日後很難相處的,柳老大,我這為的是你好。」

    錢一鳴多少有點心動了,用眼睛看看柳一卷,這説明吳長勝的話多少起了點作用。

    柳一卷嘆道:「老錢,我不慎毀了傢伙,才起了息事寧人之心。那是我確知這個老傢伙難纏,但我絕不會同意交出你的那柄傘的。」

    錢一鳴道:「我知道,天羅雙絕的名聲就是在這兩柄傘上創下來的,毀了一把,咱們還能夠撐一下,若是兩柄都毀了,咱們哥兒倆就是死路一條,別説是仇家找上門了,連我們的朋友都能把咱們倆給吃了。」

    吳長勝搖頭嘆了口氣道:「多可憐,也可見得你們倆平時為人多刻薄了,連信得過的朋友都沒一個。」

    錢一鳴道:「不錯,錢老子一向都抱定一個宗旨,除了自己之外,誰都不相信,所以留下傘的事談都不要談,今天衝着柳老大,已經答應你了,咱們暫時放過那個小子,下回那兒遇上那兒算,柳老大,走!」

    他持着傘,嚴密戒備着,跟柳一卷慢慢地向後退去。

    吳長勝哈哈大笑道:「看樣子你這小氣鬼還不死心,老頭子倒要看看你還有多大的能耐,滾吧!下次再遇上,老頭子連你們的命都要留下了。」

    兩個人戰戰兢兢地後退,一直退到大路上,見吳長勝仍無留難之意,忙飛快地走了。

    孫小琴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結束的,更沒想到吳長勝會放過那兩個人的,因此地詫然地看着吳長勝。

    吳長勝朝她笑笑道:「姑娘,你的手怎麼樣?」

    「喔!還痛得很。」

    吳長勝嘆了口氣:「姑娘,這次你學會一個教訓了,你的槍只是打得準,卻不夠快,你只是一個會放槍的人,卻不是一個槍手。」

    「我本來就不是,本來我以為自己還挺不錯了,現在才知道我差得太遠了。不但是我差得遠,在這青海道兒上混江湖的,沒一個好樣兒的。」

    吳長勝笑道:「這倒不錯,像鐵獅劉球這種角色,也只配在邊陲地界稱稱字號,移到內地,就沒他混的了,至於你跟你哥哥,我説句不客氣的話,連混都不夠資格,雖説年頭變了,江湖還是江湖。要想在這裏面混出個名堂來,沒有點真才實學是不行的。」

    「是的!老爺子,今天總算看見你露了一手。」

    「你是説毀了柳一卷的那柄傘?那是他太大意沒把我放在心上,而且我也知道他的玩意兒怕人,動了點兒心計,才僥倖得了手。」

    孫小琴道:「老爺子,早上是你補了一槍,殺死了那個範老二的?」

    「是的,夏少爺身邊帶着珠寶的事,可不能泄出去,否則我們就很難平靜地到西寧了,這地方的人都是窮瘋了的,為了幾千兩銀子,都有人來拚命的,幾十萬,那能把青海一半的人都引了來。」

    「可是消息還是漏出去了。」

    「是的,我沒想到那個王胖子還是漏掉了,不過也算他倒楣,遇上了天羅雙絕,這兩個傢伙又狠又貪,聽説有這麼大的好處,絕不容他再去告訴別人的,所以我想他們一定已經把王胖子的口給封住了。」

    「封住了王胖子的口有什麼用,你又把那兩塊料給放走了,他們還不是照樣會把事情給渲染開來的。」

    「這兩個人不會的?他們很快會再回來的。」

    「他們會很快回來?」

    「是的,我預料他們不會超出十分鐘就會趕回來了,這次回來,可不能再放過他們了。」

    「既然您存心要放倒他們,何不在剛才解決了,一定要等到第二次呢?」

    「因為我的槍不在手頭。」

    「啊!您是要用槍來對付他們?」

    吳長勝嘆了口氣道:「姑娘,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在十年前,練功時岔了氣,雖然後來活動開了,還能夠行動,但是當年的功夫,卻已撂下一大半了,所以我才不惜工本,買下那支槍,而且還苦練槍法,因為我只有靠它來自衞了。」

    孫小琴似乎不信:「你的武功都撂下了?」

    「是的,當年的槍械沒現在進步,我不敗神龍這個外號可不是靠槍桿兒創下來的,連天羅雙絕那種人,都不屑於使用槍械,我又何必要弄上那麼一支長傢伙呢?實在是沒辦法!」

    「可是你對付一卷而空時,完全是憑着空手呀!」

    「那是手上一點巧勁,再加上一點心思與經驗冒險一試而已,所以在得手後,我立刻就抬出不敗神龍的招牌嚇嚇他們,我可真擔心那個姓錢的不服氣要動手!」

    夏志昌從草堆中跳了出來,道:「老爹,你可真沉得住氣,我還以為你成竹在胸,所以才沒有出來,那知道你是在唬人的,那我該就早出來了。」

    吳長勝一嘆道:「少爺,我也知道你就在旁邊,必要時能接應一下,所以膽氣才夠壯,但是我卻不想你跟他們真正的照面。」

    「為什麼呢?」

    「因為你是他們搏殺的對象,他們有很多殺人的絕招,輕易不肯亮相的,為了對付你,卻不惜會使用。」

    「老爹,我也不是紙紮麪糊的。」

    「我知道你在塔拉爾宮學了不少本事,但是我希望你善保此身,儘量地少冒險,你的本事要用在將來。」

    「用在將來?老爹!我實在不明白你的話。」

    「我是説你到了西寧之後。弄清了你的身世,那才是真正危險的開始,你將要明着去對付更多更兇險的敵人,因此,現在你必須特別小心謹慎,不能受一點傷,不要逞能,保持着身心最佳的狀態去接受艱難的戰鬥。」

    夏志昌答應了一聲,也不再追問原因了,他對於自己的未來似乎是最不關心的,一提到這個就完全沒有好奇心了,倒是對其他不太瞭解的事,他會追問個沒完。

    孫小琴也很失望,她希望能夠對夏志昌多瞭解一點的,但看見這一老一少都無意談下去,才在地上拾起了自己的槍,打開槍機,試試機件的靈活,又把另一支槍的空腔都裝填好,插進槍套,試着拔出來。

    傷痛的手仍然未能如意,那影響了她的動作。

    吳長勝道:「姑娘,我再給你一個忠告,如果你的手指不夠靈活,就不要去用槍,那會使你死得快一點,因為拔槍的動作,最容易引起別人的反擊,一個耽誤會使你自己先送命!」

    「您説天羅雙絕還會回來的,我總要準備一下?」

    吳長勝道:「我想他們很快就會同來了,還是麻煩你替我把車上的槍給拿來吧!」

    夏志昌道:「我去好了!」

    孫小琴道:「還是我去吧。志昌,你再去打兩隻兔子來,烤得好好的兔子肉,叫那兩個殺胚給糟蹋了。」

    説着走向車子,爬了上去,才把長槍端到手,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卻是天羅雙絕又回來了。孫小琴只得隱身在車子上。

    錢一鳴飄身落地,哈哈一笑道:「吳老頭兒,我們又回來了。這小子就是夏志昌吧?」

    柳一卷也朝着夏志昌看了半天,笑笑道:「沒錯!準是那小子。跟我們看見的畫像很像。」

    夏志昌道:「我的畫像?」

    柳一卷道:「不錯,我們在接下生意時,在西寧看過一張畫像,就是你這小於的形狀。」

    夏志昌道:「西寧怎麼會有我的畫像呢?」

    吳長勝輕嘆道:「有人處心積慮地謀取你,自然會下很多功夫,你深居塔拉爾宮雖然與世隔絕,但還是有人前往朝聖的,你在宮中又是個很特出的人,找個好畫師喬扮朝聖者前往,記下你的樣子,畫張像並非難事!」

    柳一卷卻沉聲道:「吳老頭兒,少扯那些廢話,剛才我們一時大意,叫你給唬住了……」

    吳長勝輕嘆了一口氣:「今天活該是你們天羅雙絕畢命之日,老頭子已經放過你們一次,警告過你們説再次相逢,我就不客氣了,你們偏偏自己送上門來。」

    錢一鳴冷笑道:「老頭兒,你別説得好聽了,想當年你也是有名的心狠手辣,手下從沒有放過那一個,今天居然會發善心,讓咱們兄弟走了,叫人實在難以相信了,再説我們天羅雙絕的資格雖比你淺一點,也成名有多年了,就這麼叫你唬回去,未免太窩囊了!」

    吳長勝眯着眼睛笑笑道:「別的話都不必説了,你們既然回來了,想必是對我老頭子的幾手玩意兒不太相信,總得見個真章才死心,説吧!你們要怎麼個死法?」

    錢一鳴道:「吳老頭兒,咱們可不是要跟你比武切磋,一招一式的慢慢玩兒,一動上手就是要命的,因此把那一些俗套全免了,誰有本事就叫對方倒下。」

    這老小子還真陰,口中説着話,手底下也沒閒着,鐵傘直搠了過來,勢沉力猛,傘頭上突出了三寸多長的鋼刺,像條毒蛇的舌信,上上下下,虛虛實實,已經攻出了八九招。

    吳長勝手裏只有一根鐵鏟,對他這一連串的急攻倒是有點難以應付,雖然勉強地閃躲遮擋開了,腳下已連連後退出四五步去。

    錢一鳴更得意了,冷笑道:「吳老頭兒,幸虧錢老子沒上你的當,要折回來看看,否則豈不太-了。」

    吳長勝一面擋一面道:「錢一鳴!等你上鬼門關報到的時候,你才知道是誰-了。」

    儘管口頭在説狠話,手底下卻不爭氣,鐵鏟被刺尖卡住了,錢一鳴順勢一絞一送,吳長勝逼不得已,只好把鐵鏟丟開了,兩個滾身,才躲開了又一招急刺。

    錢一鳴哈哈大笑,毫不放鬆地追過來。

    吳長勝慢慢地退向車子那邊,柳一卷看出了便宜,截住他的退路,雙掌一封道:「老頭兒,別跑了,你躺下吧!」

    夏志昌不能再袖手了,他看見吳長勝的臉對着錢一鳴,全力注意他手中的鐵傘無暇顧及後方,及時閃身進去,雙掌一振,硬接了柳一卷的一推。

    兩個人身子一頓,雙方都退了一步,可見這一招對掌,雙方倒是勢均力敵。

    柳一卷瞪了夏志昌一眼道:「小子,你也要找死?」

    夏志昌冷笑道:「你們是來找我的,帶上別人幹嗎?有本事的衝着我來好了!」

    柳一卷冷笑道:「遲早也漏不掉你的,你要是等得不耐煩,就先解決你也是一樣。」

    徒手進招,屈指如鈎,勢子十分凌厲,夏志昌也運掌如刀,或封或砍,一面拆招,一面反擊,兩個人拳來腳往,打得很激烈。

    可是吳長勝那邊不理想,他在錢一鳴鐵傘的進逼下,十分狼狽,身上的衣服也被掛破了幾處,尚幸躲得快,沒有傷及皮肉,但已驚險百出,只不過他已漸漸地退近了車子。

    孫小琴幾次忍不住想出來幫忙,可是她對手中的長槍使用不習慣,腰聞雖有兩支短槍,卻都是空的,沒來得及裝上子彈。

    吳長勝又是一個翻滾,到達車邊,將手一伸道:「妞兒,把傢伙丟給我!」

    孫小琴倒是配合得快,立刻把長槍拋了出去,吳長勝才接到手中,錢一鳴也追到了,身形縱起,鐵傘前指,一直罩將下來。

    他在恍惚中已能看見吳長勝接到一樣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只覺得像杆槍,但他很難相信吳長勝會用槍的。

    只不過他做事一向仔細,心中雖確定那可能性不太大,但是在空中,仍然把傘給撐開了,急旋而下。

    即使對方手中是杆槍,也可以用傘面擋住了。

    只是他沒想到吳長勝用的是一支最新式的長程馬槍,威力較一般的槍要大得多,再者,他如果不打開傘,以他撲刺的速度,還能逼得吳長勝無暇發槍。

    他撐開了傘面,空氣的阻力使他下降的速度一減,雖是剎那間的事,但已經夠使吳長勝舉槍扣發了。

    另外還有一件他想不到的事,就是吳長勝靠着車子而站的,為了躲他的撲勢,已經蹲下身子,縮到了車子下面。

    傘面擋住了錢一鳴的視線,直衝而下,傘骨撞在車框上,才阻止了他的前衝之勢,而在車底的吳長勝也放完了彈倉中的八發子彈,由另一邊鑽了出來。

    車上的孫小琴是從另一邊跳了下來,在忙亂中她把手槍中的子彈填好了,轉到另一頭,正想抽空給上一槍。

    她只看見傘上的尖刺扎進了車上的木板,錢一鳴雙手握柄似乎要拔出來,因為扎得很深,所以拔得很吃力,孫小琴心中暗喜,舉槍瞄準着。

    錢一鳴拔出了傘時,身子一定會後仰或是後退,那時正好給他臉上一槍,連躲都沒處躲。

    但是錢一鳴似乎在跟她過不去,又似乎已經知道了她的企圖,低着頭,雙手握着傘柄,幾乎把半個身子都埋進傘裏,半天都不動。

    倒是在她旁邊的吳長勝輕笑道:「姑娘,別為那王八旦操心了,他早已經上路了!」

    孫小琴一愕:「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我一共餵了他八顆的衞生丸,這王八旦的胸口已經成了個馬蜂窩了,他要不死才怪哩。」

    再看看錢一鳴,幾乎已經把上半個身子掛在傘柄了。

    吳長勝道:「雖然隔着傘面,但是我第一槍是對着他的心口打的,相信他沒落地就送了命。」

    「他的鐵傘不是能避彈的嗎?」

    「那要看什麼槍了,從前那種土槍,自然是能擋兩下,就是你的短槍,也不容易穿得透,可是對這種新式的長槍,能擋住的東西還不多。」

    孫小琴終於吁了口氣:「老爺子剛才可把我們急壞了,你既然知道他們要回來為什麼不趕快來取槍。」

    「急什麼,能夠宰了他就行,不爭遲早。」

    「可是你太危險了,差一點就傷在他的手裏……」

    「哈哈!姑娘,我老頭子雖然老了,但是他憑這把破傘就想要我的老命,還差得遠呢!」

    孫小琴不敢説,吳長勝笑道:「你一定是在笑我吹牛,忘了剛才的狼狽勁兒了,但那是我裝出來的!」

    「裝出來的?你幹嗎要裝呢!」

    「為了驕敵之心,而且能快點解決他。天羅雙絕最厲害的一着叫退現天羅,那是柄傘骨裏的三十六支淬毒飛針一起射出,若是兩柄傘一起配合施展,的確是厲害,再多的人也討不了好去,我先設法毀了一柄,只有錢一鳴的一柄了,雖然好一點,但仍然相當討厭,所以我必須裝得不敵,引他來追殺我,就不至於施展那一手了。」

    孫小琴笑道:「我説呢,你不敗神龍聲名赫赫,又何至於這麼稀鬆,三兩個照面就叫人打得滿地亂滾。」

    吳長勝也笑了道:「不過這兩塊料的本身技業的確也不錯,你看柳一卷跟那小夥子打得還很起勁呢!」

    夏志昌跟柳一卷仍然在以拳腳對搏着,兩個人都沒注意身邊發生的事。

    直到吳長勝與孫小琴走了過來,柳一卷才發覺,手下一慢,被夏志昌咚的一拳擊在前胸上。

    這一拳把他打得連退了五大步,口中已噴出血來,但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受傷,悽然高呼:「錢老二!」

    歪歪倒倒的向着錢一鳴的屍體撲去,在這種情形下,誰都不便去阻攔他。

    可是他把錢一鳴的屍體一下子撥開,竟是在搶那柄傘,吳長勝忙叫道:「不好,快趴下來。」

    他伸手把身邊的孫小琴拉倒在地。

    夏志昌站得較遠,也有較為從容的時間,他看見柳一卷拔出了鐵傘,執在手中急旋的時候,也同時聽見了吳長勝的警告,雙腿一彈,屈身躍起空中時,身子是捲成一團的,可是到了空中,他猛地伸腿向上方急甩時,居然又把身子拔高了半尺,翻了一個跟頭。

    説來似乎是不可能的,親眼看見了,仍然難以相信這會是事實,因為那已經超越了人的體能極限。

    但是夏志昌就是以這空中一連串的跟頭,一個連一個,越翻越高,越翻越遠,當他翻出第九個跟頭,已經到了柳一卷頭上六七丈高了。

    柳一卷沒看見,他的人被傘面罩住了,不斷地急旋傘柄,發出了咻咻的聲音,而且手還按緊了機鈕不放,把鐵傘骨上的那支短刃先彈出去,接着把藏在骨中的淬毒飛針,也全部的射了出去。

    這些飛針又細又密,勁力卻很強。幾乎把他身邊每一個方向都管到了。

    只是飛針射出的高度是照人體的高度而設計的,高不超過丈五,低不下於尺半。

    這是最厲害的一着殺手,一直到他放出了三分之二的飛針,他才把傘抬高了一點,看看成果。

    吳長勝與孫小琴平躺在地上,他先還以為是中針倒地的,可是仔細一想,卻不像兩人所躺的地方,離他只有兩三丈,在這種距離下,針是射不到這麼低的,何況兩個人的眼睛還炯炯的盯着他看着。

    不像別的中針者,毒發滿地亂滾,他們只是靜靜地趴着,雙手還撐着地面,把頭部微微地支高起來。

    這兩個分明沒中針,他們在針發之前,就趴成這個姿勢,的確是可以避過的。

    但是柳一卷心中卻在暗笑着:你們躲不了的,老子只射了三分之二的毒針,等老子把傘面斜過來,那時就有你們的樂子了。

    他太粗心了,竟忘了還有一個夏志昌不見了,不過就算他記得,也絕不會想到夏志昌會在在他的頭頂上的。

    所以他把傘面轉成傾斜同時,夏志昌正好如同一頭大鷹似的急落下來,兩隻腳分別落在傘面上一蹬,又飛快地彈向了一邊。

    一個人從七丈高處下落,那重量是夠瞧的,就算那人有一百多斤,這時已變成有四百斤了,何況夏志昌的雙腿還蹬了一下,使重力又增加了一倍。

    柳一卷是全無準備的情形下擎着傘的,這一下重壓來得太突然了,首先是那支全鋼的傘柱在胸口處猛觸了一下後刺穿了進去,這倒不一定會致命。

    但又有要命的事,就是那些傘骨被一蹬之下,滑落收攏了起來,而那些剩下的毒針,也在這時射了出來,全部都射在他的胸膛上。

    柳一卷幾乎是立刻死去的,不過他的眼睛卻沒有閉,因為他始終不明白,抓在手中的鐵傘是被哪一種力量壓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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