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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聽他的口氣,好像還沒認出夏志昌來,這倒也難怪,因為天色很黑,只靠着兩盞氣死風的馬燈,是不容易看清人的相貌的。

    這傢伙之所以認出了哈吉泰是因為哈吉泰比較特出的緣故,哈吉泰乃挺挺胸膛道:「我們是來找王妃的。」

    「找王妃,哈小王爺,你找王妃幹嗎?」

    「不是我們要找她,是她要找我們。」

    「胡説!我們王妃跟你們素不相識,為什麼要找你們。小王爺,現在你可落在我們手裏了,別耍花槍,我們有七八杆槍對着你們呢。」

    哈吉泰雙手一攤道:「是那位老太太説的,她問我們是不是真的已經找到了夏志昌,我告訴她是真的,只不過要先交銀子,然後才交人,她就帶我們來,説王妃要問我們幾句話,只要我們真能證實夏志昌在我們這兒,王妃可以多給我們一倍的銀子。」

    這篇鬼話也虧他及時謅得出來,居然活靈活現,使得那些傢伙都相信了。

    先前問話的那傢伙想了一下道:「夏志昌呢?」

    哈吉泰道:「當然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你們沒把他帶來?」

    「開玩笑,他的命現在又增加了一倍,值二十萬兩銀子了,我怎麼會輕易把他帶出來。」

    「王妃也是要買他的性命?」

    「這個倒沒説,那位老太太只説王妃問過我們的話後,證實夏志昌跟我們在一起,就會付我們加倍的賞額,可沒説要我們做什麼。」

    那傢伙想了一下,沒有懷疑哈吉泰的話,這也是哈吉泰聰明的地方,他假如説是王妃要殺死夏志昌,對方絕不會相信,但他若説已經知道夏志昌是王妃的骨肉,則對方很可能會立即下手殺人滅口,以免秘密外泄了。

    默然片刻,那傢伙才道:「恐怕你們是弄錯了,王妃跟我們王爺是夫婦,他們的行動是一致的,王妃怎麼會跟王爺來作對呢?」

    「這個我不清楚,不過我見到過王府總管夏維洛,賞格是他最先提出的,我去找他拿銀子,他卻支吾不肯付出,説要等三天後才肯付銀子,要我們好好地保護夏志昌。」

    「這傢伙簡直胡説八道,三天後事情已經過去了,他還會付銀子嗎?」

    「喔?什麼事情?」

    「這……你不用管了,我告訴你,他的話絕不能聽,只要你交出夏志昌,王爺絕不食言,一兩銀子都不少你的!你要是聽信他的話……」

    「他倒沒有騙我,他親自開了一張字據,説我們只要能把那個姓夏的保護到後天,就可以據條去領取十萬兩銀子,我也到錢莊去問過,那位掌櫃的也點頭保證了,説夏維洛的確有銀子存在那見,數目不止十萬,三天後一定可以支付。」

    「他……好大的膽子,小王爺,他是王府的總管,動用的是王府的款項,王爺不點頭,他能作主嗎?」

    「錢莊的掌櫃卻證明説那是他私人的存款,只要有他的條子,就能支付的。」

    「這……這傢伙簡直要造反了,是那一家錢莊?」

    哈吉泰一笑道:「朋友!這話問得可不上路了,我要是説了出來,豈不是斷了我自己的財路?」

    「你不説也沒關係,一共是那麼幾家錢莊,我們挨家挨户問去,不怕他不説。」

    「你有本事儘管問去,不過我認為你只是在唬入而已,西寧城裏,畢竟不是王府的天下。」

    「你不相信,你該打聽一下;西寧城裏儘管有個省政府,可是隻要我這個王府侍衞隊長往門口一站,那位代主席還得親自出來迎接呢。」

    哈吉泰哈哈一笑道:「我不知道閣下有如此威風,但是我知道不久之前,在天香樓裏被我打得落花流水的都是你們王府的人。」

    那傢伙的臉上湧起了一片怒色,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長吸一口氣道:「小王爺,兄弟姓蘇,賤名單一個洛字,洛陽的洛,在西寧城裏……」

    哈吉泰也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蘇老大,失敬失敬,我知道你蘇老大是西寧城裏的大人物,天香樓裏四大天王裏的蘇老大,天香樓的後台大老闆。」

    蘇洛道:「小王爺,想必你也明白,天香樓的真正大老闆是咱們王爺。」

    哈吉泰道:「我才不管大老闆是誰。只要惹上我,天王老子我也不怕,你大概已經得到報告了,天香樓被我搗了,你那三個把兄弟也都叫我給做了。」

    蘇洛神色一慘道:「你真殺了他們?」

    「那還有假的,這是你們自己惹上我的,趁我不在,到我住的客棧去架走兩個人,還殺了我一個弟兄,我當然要回拜了。」

    蘇洛似乎用了很大的勁兒才把自己的性子忍下去,嘆了口氣道:「只怪我今天恰好應王爺之召,沒在天香樓,否則一定不會跟小王爺起衝突的,我那三個兄弟的性子都太激烈。唉!現在人都死了,再説什麼也沒用了。」

    哈吉泰道:「但你蘇老大要為他們報仇,現在倒是機會,我的弟兄們都沒來。」

    蘇洛的確有這個意思,可是他也不過在臉上掠過一線殺機而已,隨郎乾笑了一聲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出來闖江湖的人,遲早都是這個歸宿,他們栽在小王爺的手裏,是他們的照子不亮,學藝不精,怨不得人。」

    哈吉泰這才哈哈一笑道:「難得你蘇老大這麼想得開,那我們還可以談下去,你要是以為這幾桿槍就把我們吃定了,那你就打錯了主意了,我們這兒有孫姑娘兩支短槍,也有一杆長槍,再加上我跟我兄弟兩個人,你不信可以拚拚看,你們人雖然多出了一倍,但吃虧的不一定是我們。」

    他們雖然還在吊車裏,但是吊車為了安全起見,四周都裝了半人高的欄板,都是用寸來厚的木板釘成的,形成了絕佳的掩護。

    孫小琴與吳長勝的雙手都在欄板下面,握住了槍,所以他們雖然在槍口的威脅下,卻並沒有顯得太居劣勢,蘇洛之所以不敢輕動,這也是一個原因。

    令哈吉泰放心的是,吊車快要到達山頂時,一丈青正好是站在一個上面看不見的死角,她也已經利用黑暗的掩護,翻出了欄板,沒有被對方發現。

    這位姑奶奶的身手,哈吉泰是知道的,絕不擔心她會失手掉下去,現在多半已經潛入到山上藏起來了。

    只要有這一支伏兵在,他們就有着穩佔上風的把握,所以哈吉泰的態度很強硬。

    夏志昌這時已經退到一邊去了,對方居然沒認出他來,以為他是哈吉泰的族人。

    這個局勢對自己是非常有利的,他只希望別被人認出來,所以他儘量的靠着黑暗的陰影中站立。

    僵峙片刻後,蘇洛才道:「哈吉泰,過去的誤會就算過去了,王爺聽説夏志昌在小王爺手中,十分高興,只要你交出來,不管死活,王爺一定照先前所懸的賞額,立即交付。」

    哈吉泰道:「不行。」

    蘇洛道:「怎麼又不行了呢?」

    哈吉泰笑笑道:「因為我對貴王爺的信用發生懷疑,我已經通知了族人在我那兒,叫你們拿銀子來贖取,你們卻偏偏想強取,賴掉獎金。」

    蘇洛道:「我們不是想賴掉獎金,只是想驗看一下是不是哪個人而已。」

    哈吉泰笑道:「人是我一路上送下來的,絕對假不了,只是不能給你們驗看,因為你們的手段太卑劣了,知道了人在那裏,你們還肯付銀子嗎?」

    「銀子是一定付的,只是我那幾個兄弟求好心切,急於證實,才造成許多誤會,其實這十萬兩銀子,在王府而言,實在不算什麼,一定不會賴的。」

    「閣下説的比唱的還好聽,我只領教到你們一而再的想強取豪奪,所以這驗看的手續免談,先拿銀子出來,我就交人,反正這是你們的地段,人多勢眾,你們不會怕我騙了你們的銀子去!」

    蘇洛道:「是,王爺見了我之後,就把我臭罵了一頓,説天山雕哈小王爺名震大漠,豈是那種江湖無賴騙子,怪我們把事情辦糟了,要我立刻去請小王爺來當面交割的,小王爺大駕卻已然光臨,那就太好了,請。」

    哈吉泰一翻眼道:「上那兒去?」

    「敝王爺正在行宮正廳恭候,請小王爺前往一敍。」

    哈吉泰冷笑道:「我哈吉泰這一輩子都沒被人用槍押着走路的。」

    蘇洛又頓了一頓才道:「先前我不知道是小王爺,所以才多有得罪,還不把搶收起來。」

    後一句是對他的手下説的,都些人忙把槍收了起來,如釋重負,哈吉泰看得出,他們是很怕開火的,在天香樓那一陣餘悸猶存,已經把他們的膽打寒了。

    他冷笑一聲道:「收起這幾支槍有什麼用,暗處還不知藏着多少支槍呢。」

    蘇洛道:「小王爺,這不是為了對付你的,王爺駐紮在此地時,例行的警戒就是如此。」

    哈吉泰哈哈一笑道:「我只是告訴你,那些暗中埋伏的槍手嚇不住我而已,積石崖鐵獅劉球,幾十支槍,上百個人,我單身匹馬也闖了過來,照樣把劉鐵獅打成死獅子,難道還怕了你們不成。」

    蘇洛道:「聽説那次是跟夏志昌一起闖的。」

    哈吉泰笑道:「不錯!有他一份,他的飛刀很準,功夫很不錯,所以我只能穩住他,卻不想冒險去殺他。」

    「小王爺跟他交情很深嗎?」

    「沒交情,我坦白説,我要領取那筆賞金,只是我不會採取那種暗殺手段,要明白的在決鬥中殺他,他答應了,只希望能把時間延後一點,等他辦完些私事。」

    「什麼私事小王爺知道嗎?」

    「他沒説我也沒問,我只管在三天後的決鬥,其他的何必去管。」

    「三天以後?」

    「是的!他説那時候他的事情全辦完了。」

    「哼!這小子真是夢想,他活得到那麼久嗎?」

    「假如我要接受夏維洛的條件,保護他到三天後,相信還沒問題,別説找到他很不容易,就是找到了,要通過我那二十幾個族人的長短馬槍,也是夠看的。」

    蘇洛忍住氣道:「是……是……我們已經得到教訓了,小王爺,我們現在可以去見王爺了吧?」

    哈吉泰想了一下道:「我這些同伴一起去嗎?」

    「這……他們身上是……」

    「他們當然都帶着傢伙,而且絕對不會離身的,在你們這兒,最靠得住的還是自己。」

    蘇洛道:「那就請他們在那邊的小屋子裏休息一下,喝口茶。王爺在的時候,是不準外人帶槍接近的。」

    哈吉泰在吳長勝的眼中看出了同意。

    蘇洛伸了伸手作了肅客的姿勢,四個人也先後出了吊車,那間專為司吊車人員休息所建的小木屋倒是就在底下略低的地方,共分兩間,外間有桌子條凳,略可起坐,裏間則是四尺來寬的一個木炕,鋪着又黑又髒的褥子,供入睡覺用的。

    那兩個被敲昏過去的守望人被綁起了手腳,卧在炕上,聽由他們的腦袋流血,沒有人去管。

    哈吉泰看了後,知道夏志昌必將不忍,於是道:「把他們繩子解開,傷處敷點藥。」

    蘇浴忙道:「慢來,這兩個人犯了通敵之罪,現在因為太忙,還來不及審問。」

    哈吉泰冷笑道:「蘇老大,你這通敵之説,是指我們而言了,咱們此刻還是仇敵嗎?」

    目中厲光逼射,蘇洛一驚,他的槍已經收了起來,忙伸手想掏槍,可是手才一動,哈吉泰的手輕輕一抬,篤的一聲,一支小箭擦着他的臉頰過去,深插進身後的木柱上,那冰涼的箭桿使他全身為之一驚,手是不敢再動了。

    哈吉泰冷笑道:「蘇老大,我警告你,別在我的面前動傢伙,你知道我的脾氣的,最受不了的一件事,就是拿槍比着我。」

    他同來的六名漢子留下兩個去看守吊車,卻還有四個一起來了,見狀也想掏槍,可是孫小琴的動作卻比他們更快,雙手一揮,雙槍在握,比住那些人道:「誰要是敢再動一卞,我就在他額上再添隻眼睛。」

    這份快捷的身手,把那四名漢子都震住了。

    孫小琴動得比他們慢,他們伸手向腰時,孫小琴才動手,可是他們的手才摸到槍把,孫小琴雙槍已經比住他們了。

    玩槍的人自然識貨,知道這份身手高出他們太多,犯不上送死硬拚了,一個個乖乖的垂下了手。

    吳長勝笑道:「小王爺,這些傢伙的毛病太壞,動不動就想掏傢伙,還是把他們身邊洗乾淨了的好。」

    他説着就行動,已經把兩個人的槍繳了過來。

    蘇洛連忙説道:「這怎麼可以,小王爺,我以禮相待……」

    吳長勝又搜走了另兩個傢伙的槍,他絕得很,倒過槍來就在兩個傢伙的頭上敲了下去,只有兩聲悶哼,人就倒了下來。

    另外兩個先被繳械的傢伙雖已沒了槍,但他們習慣上還是想去拔槍,這一掏個空,孫小琴已逼了過來,兩支槍管一直伸到他們的喉管子,冷冰冰的槍口使入有一種説不出的恐懼,他們都嚇得張大了嘴,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吳長勝的動作很快,調過身來,撲撲又是兩下,把他們也打昏了過去。

    眨眨眼的工夫,就把四個人解決了。

    蘇洛臉色大變,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吳長勝一笑道:「不做什麼,我們想在山上逛逛,想得到你蘇老大一定會反對的,所以只有委屈你一下。」

    蘇洛道:「你們若是以為制住了我,就想去不利於王爺,那可打錯了主憊,我只是負責外圍的巡邏,要想到王爺那兒,至少還要經過五六重關卡盤查呢。」

    吳長勝一笑道:「我們不去見王爺,我們要見的是王妃,找王妃可沒這麼困難吧。」

    「你們找王妃幹嗎?」

    「做生意呀,我們本來就是應王妃之請談生意來的,聽説王妃出價二十萬,比王爺多了一倍,我們當然跟王妃交易上算。」

    「你們知道王妃在那兒?」

    「不知道,不過王妃會下來的,金姆帶我們來了之後,就叫我們在此等侯,她去通知王妃的。」

    「那是我們王爺尚未來到之前,現在可不能任意行動了,沒有王爺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通行。」

    「連王妃也不行嗎?」

    「不錯!連王妃也不行。」

    「既是王妃不能來,我們去找她也行。」

    「你們不知道王妃在那兒,又沒人帶路,絕對無法通行的。」

    哈吉泰冷笑道:「笑話,我哈吉泰要去見誰,相信還沒人能攔得住。」

    這時被綁住打昏的老鐵已經解開了,夏志昌還替他擦掉了頭上的血,在傷口處敷上了藥散。

    這是他從塔拉爾宮裏帶出來的治傷藥散,十分珍貴,藥粉一上去,立即就止血,而且也不疼了。

    老鐵十分感激的道:「謝謝您,小王爺。」

    他謝的對象是夏志昌,幸好蘇洛以為是稱呼哈吉泰,所以沒在意,夏志昌又去解另外一個人了。

    哈吉泰道:「你能帶我們去找王妃嗎?」

    老鐵沉吟片刻才道:「王爺來到之後,一定要有通行證才能通行!王妃住在後山,那兒也是寶庫所在,所以盤查很嚴。」

    「什麼通行證?」

    老鐵看着蘇洛的腰裏,在皮帶上繫着一塊銅牌,用手指着道:「就是那個牌子。」

    蘇洛立刻道:「不行!這只是發給我一個人用的,別的人可無法借用。」

    哈吉泰笑道:「我瞧瞧總行吧。」

    他伸出了手,蘇洛滿心不情願的解了下來,因為孫小琴把一支槍伸進了他的口裏,戳他的喉嚨,使他沒有拒絕的餘地。

    哈吉泰見正面刻了一頭鷹,背面卻是光字第九號等字樣,乃笑道:「蘇老大,你在這兒才不過排行在第七位呀。」

    蘇洛道:「這是怎麼個説法呢?」

    哈吉泰道:「這後面是光字第七號。」

    蘇洛道:「那……是因為我擔任外圍警戒,一至六號都是王爺的身邊人。」

    老鐵道:「這我可不曉得,通行證是發給他們這些大頭目的,別人要他們領着才能通氣,我也不知道,一共有幾塊,更不知道那一塊是誰的,反正是見牌放行。」

    哈吉泰一笑道:「蘇老大,怎麼這個七字,我瞧着怪怪的,倒像個九字呢。」

    孫小琴道:「本來就是個九字,哈大哥怎麼會看成七字呢?」

    哈吉泰一笑道:「要是我沒看錯,豈不叫蘇老大給唬了過去,蘇老大,你連自己的牌子幾號都記不住,可見這不是你的牌子了。」

    蘇洛乾脆不開口了。

    哈吉泰笑笑道:「各處關卡上要是見牌放行,根本不認人,要是認準了人才放行,根本就不必用牌子了,這牌子是供人辨認放行的,時時都要掏出來備查,你卻帶在腰帶上,這證明你的資格很老,別人都認識你,不必用腰牌通行了,對不對。」

    蘇洛道:「是的!所以我連牌上的號碼都忘記了。」

    「假如這真是發給你一個人專用的,你絕不會忘記號碼,我想這是發給你,以備萬一有急事,而你自己無法分身時,交給別人持着以便通行的,對不對?」

    蘇洛苦笑道:「小王爺不會相信的,你認為如此,就算是如此了。」

    哈吉泰一笑道:「假如我猜對了,對你可不好了,假如通行證非你不可,我還想請你帶個路,現在既然拿了牌子就可以通行,就用不到你了。」

    蘇洛臉色一變道:「你們想殺我?」

    哈吉泰笑道:「從見面到現在,你蘇老大一直很幫忙,我是不會殺你的,只是請你在這兒休息一下。」

    吳長勝已經把四個受傷的傢伙都綁好了,蘇洛伸出手來道:「我也知道你們不會放過我的,綁上吧。」

    吳長勝繳了他腰裏的槍,把他的雙手反剪了。叫他坐了下來,又要綁他的腳,忽然門口射進一道寒光,噗的一聲,直入蘇洛的咽喉,蘇洛兩眼一翻,身子向後倒下,四人都大吃一驚。

    跟着一條人影竄進,正是一丈青。

    吳長勝問道:「這飛刀是你發的?」

    一丈青收回了飛刀點點頭。

    吳長勝道:「我們已經把他給制住了,何必要殺他呢?」

    一丈青道:「他是知道我們上山來的,不宰了他,我們就無法活動。」

    「把他綁好,堵住了嘴,還怕他張揚嗎?」

    一丈青道:「沒用的,他練過縮骨功,能把全身的每一處關節都用功抖散,他曾經表現過一次,用鐵鏈子把全身鎖住,又關進地牢裏,不到半炷香功夫,他已經脱出來了,這傢伙以前是有名的蜘蛛飛賊。」

    哈吉泰道:「難怪剛才他那麼乖,自動伸手出來就縛,原來是早有脱身的把握,幸虧青姑娘知道底細,否則就慘了,我們前腳走,他後腳就帶人跟上來。」

    一丈青道:「那兩個守吊車的也被我解決了,要去見王妃,就得趁快。」

    「解決了,一點聲音沒有?」

    一丈青道:「他們以為沒有別人了,未免大意一點,所以我摸到了身邊還不知道。」

    「你殺了他們?」

    「這倒沒有,只是給他們每個人聞上一下安息香,可以讓他們乖乖的躺上四個鐘頭。」

    「安息香,那是什麼玩意兒?」

    一丈青從身邊取出一個小瓶子,打開瓶子就有一股濃香溢出,薰得人頭髮昏。

    她把瓶口湊到四個綁好的人鼻子前,那四個人只不過聞了一下,就已暈了過去。

    一丈青收回了瓶子道:「就是這個,這本來是下五門的玩意見,不登大雅之堂,但是用來對付這些畜生,倒是不錯的。」

    夏志昌道:「大姐,你怎麼會用這個東西的?」

    一丈青輕輕一嘆道:「我在天香樓乾的那種營生,雖説有後台,但是卻不能太明目張膽,遇上一些強纏不休的客人,就給他來上一些這個,讓他一覺睡到大天亮。」

    夏志昌也只有嘆了一口氣道:「剛才若是對蘇洛也使上一點,就不必殺他了。」

    「沒用的,他自己就是下五門出身,這種藥怎麼迷得倒他,何況,這還是他給我的配方。」

    吳長勝道:「江湖上使用這種迷藥的人,非奸即盜,劫財之外,還帶劫色壞人名節,這姓蘇既是那種出身,殺了他絕不為過,只是青姑娘,你……」

    一丈青道:「侄女用此是取得義父同意,他老人家説,物無正邪,端視用者之心,用於正則正,用於邪則邪,侄女一向也不敢亂用。」

    吳長勝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不會亂用的,但是你若不小心,落入一個邪惡之徒的手中,豈不害人多了,這東西雖不厲害,卻能使人迷失神智。」

    一丈青道:「侄女知道,所以這藥瓶侄女一直貼身攜帶,片刻不離,就是怕遺失而被人拾去,為非作歹。」

    吳長勝點點頭,轉向夏志昌道:「少爺,那個蘇洛既能配製這種下五門的邪惡藥物,則他已有取死之道,就是青侄女不殺他,我老頭子知道了也絕不放過他。因為這傢伙絕不會像青姑娘那樣,懂得謹慎使用的,所以對青姑娘殺死他的事,請你不要再責怪她了。」

    夏志昌忙道:「老爹,我並沒有怪青大姐呀!我也知道若非必要,她不會隨便殺人的。」

    「那少爺為什麼還要一直在追説個不停,使得別人心中不安呢。」

    夏志昌一震道:「我的話使大姐很不安嗎?」

    哈吉泰笑道:「兄弟!難道你自己毫無感覺嗎?你的口氣,就好像青姑娘犯了什麼大錯似的。」

    夏志昌道:「我絕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希望能夠不傷人性命,就儘量的別造殺孽,這是我在塔拉爾宮裏,老師父教我的道理。」

    哈吉泰道:「他是出家人,講究的是慈悲為懷,我在大漠上,卻奉行的是另一種規條,我們主張除惡就是行善,殺死一個惡人,可以救活一百個善人,難道是我們老祖宗傳下的教訓錯了嗎?」

    夏志昌道:「那自然也不錯,佛家也有降魔之説,對於除惡即為行善之説,也很贊同的,只要是遇上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時,我也不會放過的。」

    哈吉泰笑道:「那麼剛才青姑娘殺了蘇洛,這件事究竟對還是錯呢?」

    夏志昌忙道:「他既然有這麼多的罪狀該殺,青大姐殺對了人,自然是我錯了。」

    一丈青卻道:「少爺也沒錯,因為少爺對他的為人還不清楚,所以對我的擅加處置,自然要不滿意了。」

    吳長勝道:「不!我認為少爺還是不對,你既然知道我們不是濫殺無度的人,就應該相信我們做的事,定然會有一個正確的原因與理由,就不該懷疑我們。以前我眼老範追隨老王爺時就是如此的,他對我們絕對信任,我們做任何事,他都不加過問,有一回,我跟老範做了一件違揹他命令的事,我們在事後去向他請罪,並準備提出説明時,老王爺卻一擺手道:『不必説明了,你們一向都很尊重我的命令,這次必然有不得不違命的理由,我相信你們的判斷與選擇一定是正確的。』就這麼把事情帶了過去,以後也沒有再問起。」

    夏志昌道:「這是應該的,先父對二位既已十分信任,自然就該對二位的一切行為全力支持。」

    吳長勝道:「正因為老王爺對我們如此,所以我跟老範,才死心塌地以性命來報知己。少爺,我們當然知道你不過是口中説説,心裏並沒有怎麼樣,但是你若不加追問,豈非更令人感激。」

    夏志昌莊容道:「老爹!先父是先父,我是我;我跟先父既不是同一個人,自然也不會有同一想法與做法,我認為不明白的事,我一定要問清楚,知道是我錯了,我可以認錯,道歉,但絕不會裝糊塗。」

    吳長勝為之一怔,夏志昌道:「我認為一個人不是聖賢,絕不可能每件事都做得完美無缺,我如果心有所疑,卻為了取得別人的感激而不加究問,就是玩弄心機,而不是以誠待人之道了。」

    吳長勝道:「少爺以為老王爺是對我們玩弄心機?」

    夏志昌想了一下道:「我不明白當時的情形,無法作進一步的評斷,-是我可以把我自己的作法説出來,如若我是先父,我絕不會不聽你們的理由而作判斷的。」

    哈吉泰道:「對!兄弟,我贊成你的作法,就吳老爺子所舉的例子,我説出自己的看法,我認為那種舉措不是辦法,我可以從兩方面來分析,假如他心中有疑問,但為了爭取二位的忠心感激而故意不問,就顯得太富機心而在玩弄權術了。」

    吳長勝忙道:「老王爺是一個毫無機心的人,怎麼會玩弄權術呢?」

    哈吉泰道:「好!那就是另一個情況,他對你們二位付予十分的信任,堅信你們不會做錯而不加聞問。」

    「老王爺正是如此,我跟老範才心感知己………」

    哈吉泰一嘆道:「二位長輩是正義忠烈之士,才使得這件事十分感人,假如二位是行為卑劣的小人,利用老王爺的信任而為非作歹,他那種近乎盲目的信任就是糊塗了,事實上已有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夏維光之有今日,何嘗不是老王爺偏信的結果。」

    吳長勝一聲長嘆,不再説話了,因為哈吉泰説得太對了。

    哈吉泰道:「一個身為領袖的人,不可以不相信人,-也不可以不明事理,夏老王爺對人的那一套,是江湖人處友的方法,卻不可用於其他的地方,尤不可用於治國行政。」

    夏志昌道:「哈大哥,我們只是一個小部族。」

    「一樣的,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八王府所轄的地區,已經是一個小小的國家了,我也只能這麼説,夏老王爺是一個好的江湖豪傑,一個成功的俠客,卻不是一個好王爺,而夏兄弟不準備在江湖上終老的話,倒是不必事事都學先人。」

    吳長勝一嘆道:「哈小王爺,你是對的,這是我老頭子要求錯了。」

    孫小琴道:「老爺子,您也沒錯,您是要志昌以誠心待人,只是您跟志昌相處太短了,瞭解還不夠,不明白他表達誠意的方法。」

    一丈青笑道:「吳大叔也不是不瞭解少爺,他跟我義父一樣,受老王爺的知遇太深,處處以老王爺來作為標準了,當然大處是不會錯的,但既不是從前的人,也不是從前的時候,因此也不能一成不變的維持前樣了。」

    吳長勝點點頭道:「是的,我畢竟是老了。」

    這跟年齡是沒有關係的,但是大家都接受了這個解釋,因為這是最好的解釋了。

    事實上大家都明白的,吳長勝並沒有老,他所要求的也並沒有錯,只不過他追求的是他心中的偶像。

    而夏志昌跟他死去的父親,卻是兩個人了。

    一丈青道:「好了!我們耽擱太久了,快點去吧。老鐵!你們必須要留下一個人在這兒,以備有別人巡查過來詢問時答話,另外一個人則帶我們去見王妃。」

    老鐵道:「這倒不必,平常他們很少巡到這兒的。」

    「今天不同,第一是因為夏維光來了,其次是蘇老大帶了七八個人出來不見回去,他是夏維光很信任的人,隨時都要找他詢問的,找不到他,就會有人來問了。」

    「那我們也沒辦法了,這麼一大堆的人,藏也沒處藏,若是死人,還可以扔下去,可是這幾個人還活着。」

    一丈青笑道:「沒問題,可以放在吊車上,放到底下去,若是有人來追問,你也可以説是他帶着人坐吊車下去了。」

    「那更不行!上面的人不準使用吊車上下的。」

    一丈青道:「蘇老大有通行牌,那是王爺的金牌,他見了牌子就不問原由了。」

    「你怎麼知道的?」

    一丈青笑道:「我原先也是他們一夥的。」

    「這就難怪了,留下一個人應付盤查是沒錯的。但是必須要我留下來,因為我是不準離開的。」

    「你就留下好了,這位兄弟領路上王妃那兒去,他認得路吧。」

    那人忙道:「認得,我的父親也是侍候王妃的,我們一直都是王妃家中的世僕。」

    老鐵道:「可是我一個人要把這麼多人搬下去就沒辦法了!吊車要在上面操縱的。」

    一丈青笑道:「沒關係,你只要在上面操縱就行了,有人會幫你搬人的。」

    説完輕吹了一聲口哨,有兩名漢子過來了。正是蘇洛先前所留在吊車上的兩名槍手。

    老鐵瞪大了眼睛,一丈青笑道:「我説過了,我們原先是一夥的,這兩個弟兄是我引進的人,自然是向着我的,老鐵,他們留下幫你的忙,大概沒問題了,你想必也看出來了,小王爺已經回來了,後天就要接長鷹王府,夏維光已經完蛋了,你只要忠心的為小王爺盡點力,以後一定有你出頭的日子的。」

    老鐵連連點頭,一丈青道:「這位兄弟,走吧。」

    那人忙道:「姑娘!不敢當,小的叫熊大坤。」

    「熊兄弟,就請你帶路吧,若是有人攔問,你就往我身上推好了。」

    熊大坤答應着在前面走了,一丈青才招呼着夏志昌等,跟在後面,孫小琴與吳長勝端着槍斷後,六個人成一條直線,走在大路靠山側的一邊。

    那是為了掩蔽,雖然天很黑,-總有一點微光,在路上行走,不但容易被人發現,也容易受到突擊。

    熊大坤自動領着大家走向掩蔽的地方,可見得他是很盡力的在幫着夏志昌,走了一陣後,熊大坤道:「小王爺,這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説,我認為老鐵那傢伙可能不太靠得住,蘇老大他們,就是他有意引來的。」

    夏志昌道:「怎麼可能呢?他不是金姆的兒子嗎?難道他連他自己的老孃都出賣了。」

    熊大坤冷哼一聲道:「他整天就在埋怨,説是受他母親的牽累,得不到王爺的重用,整天被關在山上,不能像那些人一樣,在西寧城裏享福。」

    夏志昌道:「你們在這兒生活很苦嗎?」

    熊大坤道:「苦倒不怎麼苦,但也好不到那兒去,跟王爺自己帶來的人相比,待遇差得多了。」

    夏志昌道:「我們上來的時候,他不是跟你一樣,被打昏了,放倒在一邊嗎?」

    「那是他怕被王妃知道了,以後不肯放過他,故意做做樣子。」

    夏志昌道:「你怎麼知道是他去把蘇洛找來的?」

    熊大坤道:「小王爺下去了沒多久,他就説肚子疼要去解手,一去就是半天,回來後沒多久,蘇老大他們就偷偷的過來,給了我們每人一槍托子。」

    「那也不見得是他去告密的呀。」

    熊大坤道:「這地方很少有人過來,這傢伙最懶,平時住在屋子裏,他都不肯多走兩步,就在屋子旁邊拉屎撒尿的,弄得臭氣沖天,要我來替他收拾,今天突然勤快起來,跑去找毛房方便了,這不是有問題嗎?再者我那一槍托可是結結實實,他卻輕輕地挨一下,我看得清楚,還沒打到他,他就往地下倒了。」

    孫小琴道:「不錯,我替他解繩子的,根本沒有見他頭上有傷。」

    夏志昌道:「假如他是告了密,蘇洛應該知道我是夏志昌才對呀,怎麼沒人認識我呢?」

    一丈青回頭道:「那是因為你跟哈小王爺在一起,你們二位一路上過關斬將,盛名遠播,把他們給嚇着了,再加上不久前在天香樓中一番狠拚,四大天王折損了三個,使蘇老大的膽寒了,不敢輕舉妄動,所以才裝糊塗,想把你們分開了再個別擊破。」

    孫小琴道:「是啊!那時他如果叫穿了你就是小王爺,我們立刻就會衝突起來了,好險!好險!幸虧我們沒理他的碴,逮到機會就動手,才把他們給制住了,否則中了他的計,兩下子分開了那就慘了。」

    一丈青笑道:「所以我一進來就宰了蘇老大,我知道這傢伙最陰險,一肚子壞水。」

    夏志昌道:「大姐,你已經知道了。」

    「嗯!是的,説來也是運氣妙,蘇老大留下的兩個人,恰好是我的心腹,你們走後,我現身一打招呼,從他們口中知道了一切,我趕快就追了上來,不過我也是白擔心了,你們已經控制了大局。」

    「他們告訴你説是老鐵去告密的?」

    「是的,好在那時只有他一個人,蘇洛為了貪功,沒通知別人,就帶着那幾個人下來了,到了吊車那邊,聽見我們在底下談話,他才覺得不對勁,可是也來不及去找人了,只有告訴手下不要躁急行事,由他來看情形酌情應付。」

    吳長勝一嘆道:「這傢伙可真夠陰的,居然裝得若無其事,連我老頭子都騙過了。」

    哈吉泰一笑道:「卻沒有騙過我,我始終覺得他有問題,因為他太好説話了,一味的委屈求全,這使我想起我們大漠上一句諺語當你的敵人對你微笑的時候,他必然有一把刀在暗中對着你其次,是他對夏兄弟的態度。」

    吳長勝道:「他對少爺沒什麼特別的態度呀,甚至於沒有看他一眼,倒是我們另外的人,他都很注意。」

    「這就是特別之處,我們一羣中,只有夏兄弟跟我是青年男子,我們都該特別受到注意才是,可是那些人居然都不去看他,彷佛沒這個人似的,使我想到其中必然有詐,所以我才要搶先發動。」

    吳長勝一嘆道:「是的!小王爺,還是你行,老頭子畢竟是老了,十多年埋頭邊荒,把江湖上應變的那一套全忘了,假如不是幸好有你們,只靠着我來照顧少爺,恐怕在半路上就被人家放平了。」

    哈吉泰笑道:「老爺子別客氣了,你是寶刀未老,深藏不露,這一路上您不現形跡,最險惡的關頭都是仗您的力量渡過的,像那天晚上,暗襲積石崖,要不是您的神槍在暗中鎮壓,劉鐵獅的那些槍手就沒這麼輕鬆被消滅,我跟夏兄弟鋒芒太露,已經引起了別人的戒心,卻沒有人注意您,這才是您的成功處。」

    吳長勝道:「那有什麼用呢,結果還是在馬回回那兒泄了底。」

    哈吉泰忽地一驚道:「糟了,我們忘了馬雲海這傢伙了,他要是跑了來一説,我們的行藏就泄露了。」

    一丈青微笑道:「沒關係,我已經吩咐我的那兩個人了,要他們留心着,如果老馬來了,就在吊車那兒把他的嘴封住。」

    「他會上吊車那兒去嗎?」

    「他非上那兒不可,別的地方把守的人都不認識他,既不會信他的話,也不會放他通行的,他要來,一定得經由吊車,來了就沒他開口的了。」

    哈吉泰道:「青姑娘,你那兩個弟兄靠得住嗎?」

    「靠得住的,他們都欠我一次大人情,死心塌地的跟定了我,本來他們已經調到鷹王府去了,所以我沒想到他們,那知道他們這次居然被夏維光帶了出來。」

    「他們既是你的心腹,蘇洛怎麼會帶着他們的呢?」

    一丈青笑道:「那要歸功於你哈小王爺了,你在天香樓裏一陣狠打狠殺,使得他們的人手摺損了很多,臨時不夠調配了,他只好從新來的人員中補充了,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他不知道我也倒戈了,他以為我是夏維光的心腹,我的人應該也沒問題的。」

    夏志昌輕輕一嘆道:「天心渺渺,卻無微不至,人是不能做壞事的,夏維光自以為他已能掌握全局了,他的佈置也是萬無一失了,那知道仍是留下了一個大缺口。」

    哈吉泰道:「兄弟!這只是他顧慮未及,與上天沒有什麼關係的。」

    夏志昌道:「不!有關係的,老師父説過一些因果報應的問題,他是個很有道德的高僧,並不教人迷信,他所説的因果之報,不在死後未來而在生前,殺人者,人殺之,害人者,自己也難逃為人所害。」

    「那是上天所使然嗎?」

    「是的!天心無所不在,用許多巧妙的安排,假手於人,對為惡者施以報應,他反對一飲一啄,都是前生註定,-堅信種什麼因,結什麼果的道理,鼓勵人們行善祛惡,自求多福。」

    吳長勝道:「大喇嘛一代高人,他的高深佛理我也不懂,但他把少爺教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是衷心感激。」

    夏志昌道:「那倒不必了,老師父説他之成全我,是他的責任,叫我不必感激他。以前我不懂,現在我才明白了。臨走的時候,他對我拜了一拜,倒過來向我道謝,我感到奇怪,他不作解釋,只説日後自知。」

    連哈吉泰都不解了道:「兄弟!你知道了嗎?」

    「我想我多少有點明白了。」

    「那倒是説來給我們聽聽。」

    「他是青海喇嘛教民的活佛爺,他的責任自然是使那些教民們生活幸福、安定,所以他把我教養成人,要我成為一個好的王公,在我接掌鷹王府後,我治下的人民能有幸福,他就算盡到責任了。他拜我一拜,不要我謝他,反過來謝我,也是為了這個。」

    吳長勝道:「照這麼説來,他就該多出點力,幫你順順利利的取回王位,他若是存心幫忙,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呀,何必要你來冒生命的危險。」

    夏志昌一笑道:「老爹!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老師父也常説,自助人肋,老天雖佑善人,但也要人自己肯去做才行,天生萬物來養人,但不是做成餡餅,從天上掉下來,上天把愛藏在土地,讓勤勉的人去挖取出來,才能享受到上天的仁慈,他盡他教育的責任,使我有了應付艱難的能力,以後就該是我自己去奮鬥了,那是我的責任,他無法代勞的。」

    吳長勝終於一嘆道:「聖人行事,畢竟不是我們這種凡夫俗子所能瞭解的,以前我對他是很不瞭解,他對老王爺的事情不聞不問。」

    夏志昌道:「他不是不聞不問,他把我教養成人,現在我才瞭解到夏維光勢力之大,假如我不是寄養在塔拉爾宮,我想別的人都無法保護我的成長。」

    「但是他至少還能多做一點。」

    「老爹是説我父親的死?」

    「老王爺死於非命,他也應該追究。」

    「金姆告訴我了,她説我父親是被夏維光害死的,但只有我母親能證實這件事,母親要我來,也是為了要向我揭露我父親身死的真相,除了我之外,母親不願意對第二個人説明那件事,老師父縱然要追究也沒辦法。」

    「誰都知道老王爺不可能是死於意外的。」

    一丈青道:「吳大叔,大家只是懷疑,卻無法肯定説老王爺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我義父為此廢容毀技,投身到鷹王府,也沒有找到一點證據。您到現在,也只是懷疑而已,並不能確定什麼。」

    哈吉泰道:「這件事我也聽人説過,在夏老王爺過世後,八大王族會同僧官都一起檢查過,塔拉爾宮中也有一位法師前來,這些人不會偏袒的,他們判定是意外墜馬中風身故,老王爺的死找不出其他的原因,而夏維光的攝政是老王爺親自指定的,珠瑪大喇嘛又能如何呢?」

    吳長勝一嘆道:「我現在是想開了。只有各人盡各人的心,少爺,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你見到王妃後,問明瞭老王爺的死因後,一定要讓我明白。」

    夏志昌道:「我一定會的。」

    吳長勝道:「少爺!我只要明白就夠了,卻不指望你再多做什麼,因為老王爺是我的恩主,但王妃卻是你生身的母親。」

    夏志昌沉聲道:「我會把往事查究明白,我也會把事情作個公平的處理。」

    孫小琴道:「志昌,萬一其中牽涉到王妃呢?」

    夏志昌道:「她既然説要向我揭發內情,我相信她一定會有她的理由,我已經聽金姆約略説了一些往事,雖然她是偏向於我母親,但她的話也有道理,她説我父親是個完人,對任何人都仁義盡至,但是卻虧待了唯一的人,那就是我的母親。」

    吳長勝忙道:「老王爺自己也知道太冷落了王妃,但他是不得已。」

    夏志昌道:「現在我們説什麼都沒有用的,因為那都是我們各人自己的看法,我要聽聽我母親的説法,而後我再作一個公平的判斷。」

    孫小琴忙道:「志昌,你必須記住你是她的兒子。」

    夏志昌道:「我當然會記住的,這是個無法改變的事實,我也不會忘記我這個做兒子的本份。」

    大家吁了一口氣,似乎他們都怕夏志昌會對王妃有什麼不當的看法或言詞,連吳長勝都是如此,雖然他對王妃的改嫁夏維光極為不滿,但是卻不希望由夏志昌對他生身的母親,有什麼失禮逾份的行為。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不管父母做了什麼錯事,都不應該由子女來定他們的罪,或施以懲誡的,這不僅是倫理傳統的道德觀,也是深植在人心裏的孝思。

    在夏志昌作了那種表示後,大家都不説話了,他們都不想去擾亂夏志昌的心情,因為他即將面臨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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