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鳳被那人從馬上拖了下來。心中有氣,再聽他如此説話,怒意更甚,厲聲喝道:
“混帳東西!你説話客氣一點,我那一鞭不是存心打人。”
那人也怒道:“不存心打人?那你揮鞭子做什麼?”
雲天鳳喝道:“你長眼睛沒有?我是怕傷了這小女孩,才想用鞭子把他捲開,誰叫你自己湊上來的!”
那人冷笑一聲道:“説得倒輕鬆,就憑你那一鞭子能把人捲開。”
雲天鳳一言不發,抖手又是一鞭,向那人的頸上去,那人連忙伸手來格,誰知雲天鳳手腕一沉,鞭勢下落,卷在那人腿上,伸手一扯,將那人摔出七八丈。
陳劍連忙道:“你這是幹什麼?”
雲天鳳冷冷一笑道:“他認為我那一鞭子沒用,所以我才表演給他看,連他這麼大的人都卷得開,何況是一個小孩子呢。”
那人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鐵青,冷冷地道:“好!好鞭法!剛才算我多事,你們是那家府裏出來的?”
這時人羣中出來的兩個跨刀的官人朝那人喝道:“混帳東西,你連二殿下的坐騎都不認識?”
那人怒聲道:“我不認識畜生。”
那官人聽他把二王子叫做畜生,不禁一怔,京師做公的官差心思何等靈活,知道這一定大有來頭,連忙一改傲態,彎腰恭身道:“請問您老是那一外?”
那人一擺手道:“這個你不用問,既然這兩頭畜生是老二門下的,我自會找他算帳去。”
説完又冷笑一聲,回頭就走。
雲天鳳聽他説話時人獸不分,將他們二人也比作畜生罵在裏面,不禁心頭有氣追上去想找他算帳,卻被陳劍拉住了道:“算了!天鳳!本來就是我們不對。”
雲天鳳怒道:“什麼不對,他不出來多事,也不見得會出人命。”
陳劍正色道:“話不是這麼説,人命大於一切,他挺身出來救人也是一片好意,萬一你那一鞭子不能及時把那個女孩捲開呢?算來我們應該感謝才對。”
那官人卻垂手道:“陳大俠!就是您真的踩死了人,二殿下擔當的起,不過那傢伙口氣很大,不知什麼來頭,您能不能去問問清楚。”
雲天鳳心中忽地一動道:“你們做公的都不認識他?”
那官人乾笑一聲道:“京師貴人太多了,有許多貴人都喜歡微服遊,小的實在弄不清楚。”
雲天鳳目光一轉,見水蜜桃等人已跟着出來,連忙用手朝那人的背景一指,水蜜桃會意跟了過去。
雲天鳳又把爛眼雲叫過來吩咐道:“你等在此地,聽候水蜜桃的迴音後,馬上通知我。”
爛眼雲點頭。
陳劍一皺眉道:“天鳳!人家已經走了,你又何必多事呢?”
雲天鳳對他的話暫不答理,舉目四望,然後才冷笑一聲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陳劍不禁一怔,連忙問道:“天鳳!你又想到什麼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雲天鳳微笑着問他道:“你剛才怪我多事倒的確有理,我那揮鞭救人之舉實在多餘,你説是吧?”
陳劍聽得莫明其妙,睜大了眼睛道:“那個人就是不出來,我敢擔保也不會出人命,這根本就是個故意的安排。”
陳劍不信道:“你又亂講了。”
雲天鳳仍然笑笑道:“可惜那小女孩不見了,否則找她一問,就知我是否亂講。”
陳劍聞言連忙朝四周一望,果然已不見那小女孩的蹤跡,心中雖然狐疑,口中仍是説道:“也許被她家人帶走了,也許回家去了。”
雲天鳳笑道:“這都沒有關係,我只想問你,你自始至終,可曾看見那個小女孩有過驚惶的表情嗎?”
陳劍又是一怔道:“這個我倒沒注意。”
雲夭風道:“我注意了,你的馬頭已經捱到她身邊的附近,她還咧嘆在笑呢。一個人九歲的女孩子怎能鎮定到如此程度,你不覺得可疑嗎?”
被她這一説,陳劍也記起來了,直到那個人救出小女孩,將他放在路邊上,她的臉上仍然浮着笑容。
這隻有兩外解釋,一個是她嚇傻了,一個是她本身已有很好的武功訓練,才能表現出這份修養,而且照情形來看。定然是屬於後者,因為那小女孩假如是由於驚惶過度的話,在險情過後一定會大哭。
雲天鳳從他的神色上也知道他相信這件事了,乃笑笑道:“你對這件事作何看法?”
陳劍惑然這:“我不懂,假如這是個故意的安排,則其中用意何在呢?是誰作的安排呢?”
雲天鳳笑笑道:“目前我有兩種推測,要等爛眼雲與水蜜桃查出那個人的身份後,就可以決定了。”
陳劍連忙問道:“是那兩個推測?”
雲天鳳道:“一個是二王子。”
陳劍連忙搖頭道:“不可能吧!二王子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這對他全無好處。”
雲天鳳笑道:“從表面上看不但沒有好處,而且還有壞外,他在瀘溝橋前當着朝中臣承認你與他有關係,而你又騎着他的馬在大街闖出這件事,傳到皇帝的耳中,對他頗為不利,假如他因此而有了因難來找你,你能拒絕嗎?”
陳劍呆了一呆道:“這個……”
雲天鳳笑道:“這就叫權術,先把你登之死地而後生之,叫你無法拒絕為他所用。”
陳劍有點生氣道:“假如他利用這種手段要挾我,我是絕對無法接受的,我寧可被天下人視為忘思負義,也不能成他爭奪權勢的工具。”
雲天鳳嘆了一聲道:“所以我要勸你一句了,處在這種複雜的環境裏,光是講窮正大光明是不夠的,假如不是因為我在旁邊,看出其中的詭詐,你對人的請求一定會義不容辭的答應下來墮入其中而不自覺。
陳劍默默片刻才低聲道:“那第二人可能呢?”
雲天鳳道:“第二種可能是與二王子敵對的人所作的安排,故意造成你在京師長街縱馬的情形,用來作為攻擊二王子的藉口,甚至利用皇帝的壓力來叫二王子治罪於你,給他一個大難題,假如這是真的,你倒應該義不容辭地給他幫忙。”
陳劍想了一下道:“我倒希望第二個可能,那樣最了不起我挺身認罪就是了。”
雲天鳳卻搖頭道:“你儘想做個清白的人只怕事實不會如此簡單,別説二王子不肯答應,丐幫的人和武林同道都不會答應,有很多重要的事靠你去領導主持,你怎麼可以服罪入獄呢?”
陳劍坦然道:“我自己犯了罪,理該受國法制栽……”
雲天鳳笑道:“你若是這樣講,根本就不該學武功入江湖,江湖中的私鬥那一樁是合法,而且你挺身入罪,就是不砍頭;少不得也要關幾年監牢,我第一個就不能應,那時反而會天下大亂。”
陳劍急道:“那你説怎麼辦?”
雲天鳳笑道:“事情還沒有發生,你何必急成這樣,道不行,乘搓浮於海,最多來個一走了之,我不信朝延為了你而大索天下,不過我覺得這個地方實在不宜久留,人心陰詐,陰謀層出不窮。”
陳劍一嘆道:“我根本就不想來,早先是為了取回鐵缽令,沒辦法來不可,我們那就快走吧!”
雲天鳳笑道:“既來之則安之,最少我們也得把易華容的死因弄清楚。”
陳劍連忙道:“南宮玉梅自己能辦,關我們什麼事,由她自己處理好了。”
雲天鳳搖之頭道:“話不能這麼説,易華容死在恨天劍式之下,你我都受恨天姑姑的恩惠,你也可以説是她的傳人,因此我們有義務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再説南宮玉梅今天幫了你一個大忙,論情,你也不能置身於外。”
陳劍果然無語,緩緩策騎,走到西門,那個守城官兵又過來報告道:“陳大俠,那個叫化子的屍體已經送去了。”
陳劍只好拱拱手道:“費心,費心。”
城外行人較少,他們才把馬稍放快一點。一直趕到棗林外邊,卻見一部分丐幫弟子要嚴陳以待,如臨在亂,見到陳劍後,立刻有污衣弟子過來道:“幫主來得正好,淨衣門陰長老與法農門皇長老都來了,正在與人廝殺呢!”
陳劍又是一驚,連忙問道:“是誰?”
那弟子搖頭道:“不知道!來人共是兩人,一個年紀輕一點的又衝出來,大概是去找幫手,只有一個年紀稍大的留在此地,他十分厲害,林長老已受傷,現在陰長老正在與他廝拼。”
陳劍不及聽下去,慌忙衝進棗林,只見陰海棠手舞一具鐵箏,與一箇中年人廝殺。
嶽鎮江在旁掠陣,神情十分焦急,若不是守着江湖上不準倚多為勝的規矩,他一定是上來幫忙了。
因為那中年人的劍法十分凌厲,手中一柄金光閃亮的長劍佔盡上風把陰海棠逼得險象環生。
雲天鳳呀然出聲道:“這傢伙就是……”
陳劍無多問,匆匆抽出巨闕刻,衝進戰圈叫道:“陰長老請退。”
陰海棠正感吃力異常,見陳劍來到,精神為之一振,手中的鐵箏奮力擊出一招,原是想將對方逼後一點,以便抽身退出的,誰知那人不肯放鬆她,長劍一圈,反將她圈在劍光中笑道:“你別走,因為你是個女的,我才讓你支持這麼久,否則我就傷你了。”
陰海棠臉色一變怒罵道:“不要臉的東西。”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放下兵器,我們好好地談幾句,那時我保證你不再罵我不要臉了。”
陰海棠臉色又一沉,用力一按箏上的絃軸。
陳劍知她的武器多半暗藏着飛針之類,知她又要暗器傷人了,連忙喝止道:“陰長老不準使用暗器。”
陰海棠聽見陳劍的喝聲後,方始鬆開箏上的暗簧,那中年人卻不肯領情,怒容向陳劍喝道:“混帳東西,誰要你來多事,我早知她的這具鐵箏中有古怪了,你不禁止她也不見得傷了我。”
陳劍見這人簡直無賴之極,不禁臉色一沉巨闕劍朝前一指道:“你有本事儘管找我來決鬥,欺負女人算什麼本事。”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跟美麗的女子比武,就是被他們花拳繡腿踢打在身上也是舒眼的,不過我對男人可沒這客氣了。”
陳劍見那人越説越不象活,真想過去挺劍殺了他,可是陰海棠的鐵箏被那人劍鎖住,自己若是硬搶攻進去,深恐那揮劍招架之際傷了陰海棠,因此遲疑不決。
那人像故意拿陰海棠開心,哈哈笑道:“聽説你在京師高張豔幟前兩天忙,抽不出空拜訪你,難得今天有空,又剛在此地碰上了。“莫辭更坐彈一曲,為君卿翻作鐵箏行。”
他志得意滿,將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抽出了兩句,又將琵琶改作鐵箏,適合目前的情景目又為運典入化,更高聲地大笑起來。
陰海棠怒意更甚,寒着臉道:“很好,聽你説話的口氣好象你還讀過幾天書,我有一個字問你是否能識得?”
那人微微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久聞你文武具全。琴劍無雙,這個字一定相當隱密……”
陰海棠哼一聲道:“這是個很平常的字。”
説着用腳尖在地下隨便拖了幾下,畫了一個字形,那人看了一眼笑道:“你真不錯,居然將這些老者古董都搬了出來了,這是甲骨文上死字的寫法。”
陰海棠冷笑一聲道:“對極了。”
手指突在絃軸上一按,繃的一聲,鐵箏中射出十幾道銀線,那人口中雖在説笑,精神卻並未鬆懈,見狀一抖,將那些銀線全部掃落。陰海棠目的不在施放的暗器,只是利用對方阻擋暗器機會,鐵箏一擺,直擊他的面門。
那人尚算見機得快,連忙縮身避禍,後背上已捱了一下,被打得身子一歪,踉蹌斜退幾步。
這一來他真正的發怒了,厲聲喝道:“賊人,我對你太客氣了。想不到你竟使出這種陰毒的手段。”
手中劍光一緊,直逼過來,陰海棠連忙舉箏迎上,嗆嘟聲中,鐵箏被削成兩截,只有很小的留手中。
那人還不肯放鬆,劍光也追了過來,象是非殺死她不可。
陰海棠見他來勢過猛,欲避不及,只得將手中斷箏擲了出去,那人似沒想到這一招,劍光抖處,將箏柄震得粉碎,再攻劍進逼。
陳劍已爭取到機會,巨劍橫掃而出,噹的一聲急響,總算擋住了那人劍勢。救過了陰海棠腰斬之危。
那人見陳劍的長劍居然能抗受他的利劍擊而絲毫無損,倒是微微一怔,雲天鳳已笑吟吟地過來道:“張方遠,我們又見到了。”
陳劍聽這人就是張萬遠,不禁一怔。
張萬遠見雲天鳳在此地現身,倒是頗為吃驚,油油地道:“你怎麼也來了?”
雲天鳳微笑道:“我是為了你來的呀。”
説完又笑對陳劍道:“這人在黃山向我大吹大擂,説是他能將天下子女子都征服在他的花言巧語之下,而且對我説了很多無聊的廢話,我當時就撥了一頭冷水,説他跟你比起來,簡直連一塊臭豬肉都不是。”
陰海棠已經退到了邊,聞言立刻接口道:“夫人比喻對極了,這傢伙看了就使人噁心。”
張方遠的臉色一變,目光盯在陳劍身上。
雲天鳳又笑笑道:“現在你見到我丈夫了,他比你如何?”
張方遠咬牙冷笑道:“這傢伙空長一幅臭皮囊,我看不出他有什麼可取的地方。”
雲天鳳笑道:“有一點可取的地方,他比你年輕,你那套風流手段我沒領教過,可你這把年紀,去騙騙老太婆的歡心或許還有效,在年輕的女人裏,你只配做一塊臭豬肉了。”
説完哈哈大笑,連陰海棠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可雲天鳳還覺得不滿意,招手將查大媽叫過來道:“查大媽,你在京師貓兒衚衕裏掌管流薄部,一定見識很多的風流人物,你來看看這傢伙怎麼樣?”
查大媽會雲天鳳的意思,扁扁嘴笑道:“老婦雖然年紀大了,可風流之心猶存,看起來倒是很順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