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神刀、鐵面飛衞、七劍神君、商瓊,還有許多天星宮人都擠在燕玉姬的房外,個個緊張焦灼,想進屋又有顧忌,不進屋,實在急得要死。俱有面面相覷,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然而屋中的氣氛更是緊張,牛釗怒火沖天地盯視白珊珊,神態隨時欲撲,羅成卻擋在牛釗前面,暗畜勁力,卻顧忌有燕玉姬,不敢輕動。
鯉魚島主白珊珊心裏也是怦怦亂跳,現在她手中唯一的金牌就是燕玉姬,萬一羅成真抱着不顧一切的話,那她的一條命也完了。
在僵持中,鯉魚島主也橫下了心,冷笑道:“老實説,燕姑娘已是我生命的保障,你縱能放過我,但包圍在外面的人卻不會放過我。假如你不顧一切,我也豁出這條命了,你若不信,我就先殺燕玉姬給你看。”
説着舉掌作勢欲擊。
“住手!”羅成厲聲一喝,倏嘆了一口氣道:“好,我跟你走。”
牛釗急急道:“公子,你千萬別上這騷孤狸的當。”
羅成道:“不用你管,你出去請外面的人先退開。”
牛釗跳起來道:“公子爺,你……”
羅成沉聲道:“我自有主張,用不着你多出主意。”
牛釗猶疑地退出房外,招呼眾人退開。
羅成神色凝重地道:“白島主,請吧!”
一見羅成已經屈服,心中大定,格格一笑,道:“你先把門打開。”
羅成依言拉開房門,鯉魚島主桃花眼往房外一掃,果見人已遠遠退開,立刻抓緊已被制住的燕玉姬,道:“羅公子,你先請。”
羅成轉身向房外走去,鯉魚島主挾着燕玉姬在後小心地跟着。走出房外,到了院中,鯉魚島主一挾燕玉姬,身形陡向牆外飛去,口中道:“你們不必再追,羅成,明晚三更,雷峯塔畔,咱們等你,只准你一人前往,若不遵守規定,你就準備為你新娘子與女傭收屍吧!”
人影已沒,只有那銀鈴般的話聲在黑夜中飄蕩着。
鯉魚島主一走,四周的人立刻圍了上來,新婚之夜,竟然發生這種不愉快的事,每個人都感到惱怒與難過。羅成心頭雖然沉重而緊張,此刻一見七劍神君與母親,反而安慰道:“岳父、娘,事已至此,明夜我一定會想辦法救燕妹與福嫂回來的。”
滄浪神刀接口道:“羅公子,你也不必急、老猴子已先走一步在外面等着,此刻諒必已暗中跟蹤那賤人,伺機下手,咱們還是回房去等着老猴子的消息吧!”
商瓊表情沉重地道:“牛兄弟,後院附近就煩你派人佈置幾個暗哨,以防萬一,但千萬不要驚動前面賓客,成兒,你還沒到秋婉房中去過,現在你還是去一下吧,有什麼消息,我們會通知你!”
羅成點點頭,懷着沉重的心情,緩緩走進冷秋婉的香閨。
像前二間新房一樣,桌上紅燭高燃,秋婉頭披紅綾,由喜娘陪着,端坐在牀上。
經過剛才的變故,羅成的心情完全不一樣了。他走近牀邊,輕輕挑起秋婉的頭巾,勉強露出一絲苦笑道:“婉妹,讓你久等了。”
緩緩脱下沉重的鳳冠,冷秋婉道:“剛才玉姐房中出了事?”
羅成沉重地一嘆道:“玉姬已被鯉魚島主劫走了。”
冷秋婉一驚失色道:“那你怎麼還呆在這裏,不去救她?”
羅成搖搖頭,道:“對方已説,明夜三更,雷峯塔下一見高下,目前玉姬她們大致還不致有生命上的危險!”
冷秋婉一咬櫻唇道:“成哥,強敵是謀成而動,難道你受他們擺佈?”
羅成道:“你也不用着急,娘與展老丈正商量對策,鍾老丈已跟蹤鯉魚島主去了,準備伺機下手,等一會回來必有消息,我也要靜靜地想一想,萬一鍾老丈空手而回,我明天如何應付鯉魚島主的陰謀詭計。”
冷秋婉道:“成哥,我代你去?”
羅成道:“這怎麼行?鯉魚島主用心是在殺我,你去不但救不出燕姑娘,反白送上一條命,你萬萬不要作這種傻事。”
門口倏響起一聲嫩脆堅決的語聲:“我去。”
兩人轉首一望,推門進來的競是香芸。
“啊!香芸姐,”冷秋婉訝呼道:“你也知道啦?”
香芸微微一笑,道:“婉妹妹,我早知道了,而且還想好了對付方法!”
羅成一怔道:“什麼方法?”
香芸道:“我易容裝扮成你,明日赴約,你暗中跟去,從旁伺機下手,一明一暗,隨機應變,就是十個鯉魚島主,也要叫她喪命雷峯塔。”
羅成沉思片刻,頷首道:“這對策好是好,但鯉魚島主陰險狡猾,非同一般人。昔日安下鯉魚樓,差些把俠義同道一網打盡,就可以瞭解她心計之深,不可莫測,所以我猜測不會有什麼效果。”
香芸道:“你不贊同我的計策,莫非有更好的辦法?”
嘆了一口氣,羅成搖搖頭。
香芸一哼,道:“堂堂天下第一幫幫主若被一個鯉魚島主難住,豈不讓武林中笑咱們是紙紮的老虎?”
羅成苦笑道:“若憑功力,我不會怕哪一個,可是我不能不顧忌玉姬與福嫂在他們手中。”
話聲方落,一人匆匆衝入房中,是鐵面飛衞鍾靈山。
“啊!鍾老丈,”羅成急急迎上去道:“情況如何了?”
“鐵面飛衞”鍾靈山苦笑道:“我暗伏在莊外,暗暗追蹤那鯉魚島主,哪知到了湖邊,卻被人攔住了。”
羅成一怔道:“被誰攔住了?”
“鐵面飛衞”道:“一個神秘蒙面人。”
羅成蹙眉道:“老丈知道他身份嗎?”
“鐵面飛衞”道:“不知道,那傢伙功力之高出乎我意料之外,交手三招,居然未讓半分。結果不但鯉魚島主溜走了,那傢伙也溜走了,我這個跟斗栽得不輕。”
羅成道:“鍾老丈,我娘知道了沒有?”
“鐵面飛衞”道:“我回來就先到令堂那邊,他們也正在商量着對策。”
羅成心情沉重地道:“如此看來,鯉魚島主這次還不止一個人。”
“鐵面飛衞”道:“所以明夜之約,必須要有萬全準備。”
羅成毅然道:“人質在別人手中,鯉魚島主那夥人要如何對付我,又一無所知,咱們什麼準備都是空的,明夜我就一個人赴雷峯塔,看他們又能如何?”
“鐵面飛衞”忙道:“羅公子,千萬不可莽撞,好在還有一天一晚時間,大家好好商量一番再説。”
這時,門外一陣步履之聲,接着響起二聲敲門聲後,房門緩緩開啓,進來的是商瓊。
“娘!”羅成迎上去,道:“前面賓客都安排好住宿之處了嗎?”
商瓊道:“這點你不必去操心了,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也不必為了剛才的變故,我與展大俠及你岳父已商量過,明天你堂堂皇皇去赴約,我與展大俠等暗中跟去,明暗齊下,我不信收拾不了這批鬼魁魑魃。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商量細節。”
羅成道:“也只有如此了,娘,你也該好好休息。”
商瓊點點頭,與“鐵面飛衞”出房。
香芸這時俏眼一轉道:“成哥,我有個主意。”
香芸道:“我們何不此刻暗暗趕到雷峯塔去查看一下!假如鯉魚島主在那邊,一定不會防到咱們會去,正好趁機救燕家姐姐脱險,假如雷峯塔無人,咱們就預先潛伏在雷峯塔中,以選待勞,看看他們到時耍什麼花樣!”
羅成點點頭道:“這主意倒不錯,不過娘不會贊成的。”
香芸道:“何必要娘知道,依我想,由我與秋婉妹陪你去就夠了,以咱們三個實力,無論是明鬥暗鬥,不信還鬥不過鯉魚島主;”
“好。”羅成也下了決心,道:“那我們收拾一下走吧!”
於是三人換下了喜服,收扎利落,各自佩好長劍,那知剛輕輕啓開房門,卻見門外已站着一個人,竟是昔日彭城的破衣幫主,已被商瓊收為義女的駱秋楓。
羅成一怔道:“楓妹,你怎麼站在門外,一聲不吭?”
駱秋楓含笑道:“小妹特地來拜見新嫂子的,看你們樣子,似乎要出去,敢情是想去覓鯉魚島主?”
羅成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不錯,但你千萬不要去告訴我娘!”
駱秋楓道:“大哥,你不必去了。”
香芸一怔道:“為什麼不必去了?”
駱秋楓道:“不瞞二位新嫂子説,我們破衣幫的小兄弟都已出去,全面搜索,一則他們年紀小,不虞被強敵發覺,二則搜人探消息,是破衣幫最拿手活兒,所以大哥與嫂子們儘管等,只要萬小寶回來,保證有消息。”
羅成蹙眉道:“奇怪,娘剛才為什麼不告訴我?”
駱秋楓格格一笑,道:“大哥!老實告訴你,乾孃並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過這個主意差錯不了,只要那個壞女人不離開杭州,萬小寶一定會找到他們!”
羅成皺眉道:“杭城周圍地方不算小,他們又怎麼找法?”
駱秋楓卻似胸有成竹地道:“那壞女人俘了燕姐姐與福嫂,總不會住客棧,必是潛隱在什麼荒涼的地方,所以我已告訴萬小寶,把小兄弟分成八批,每個方向二人為一組,以雷峯塔為焦點,專門找荒廟破寺踩探,一有消息,一個人盯在那邊,另外一個回來報訊,這樣大概不會有差錯吧!”
羅成點點頭,嘆息一聲道:“既然如此,咱們就等着吧,楓妹,你也一齊進來坐下談談吧!”
駱秋楓格格一笑道:“大哥,雖然丟了一位新嫂子,但是還有二位陪着你呢,百年大喜,洞房之夜,你就安心與二位新嫂嫂聊聊吧,我不做夾心棍子了,有消息我就會來告訴你們。”
説完,一溜煙就奔向外院。
深夜的夜色中有二點黑影在荒道上走走停停。
四周萬籟俱寂,這二點黑影去的是西北方向,正是奔向西湖方向。
這二個人身不滿三尺,穿的倒是綢衣綢褲,極是講究,原來竟是兩個才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孩子。
這二個不是別人,正是萬小寶與小狗子。二個邊走邊向四面張望。
走着走着,小狗子説話了:“小寶哥,在前面左邊林中有座三官廟,我半個月前還與阿傻來玩過一次,廟中荒涼得很,也沒有人管,這條路上除了這座廟外,就沒別的地方可以藏人了。”
萬小寶嗯了一聲道:“去看看再説,若沒有什麼線索,咱們就直接趕往雷峯塔。”
小狗子道:“這麼晚到雷峯塔可能有困難。”
萬小寶道:“什麼困難?”
小狗子道:“要找船呀,半夜三更,哪裏找船渡過去?繞着湖邊走,非得到天亮才能到。”
萬小寶道:“天亮就天亮,反正找不到那個壞女人,咱們回去臉往哪兒擺!”
小狗子道:“快到了,就由左邊小道穿過林子,那座荒涼的三官廟就在林子後面。”
萬小寶道:“現在起小心一點,萬一廟中有人,咱們不準説話,一切都用手勢。”
小狗子點點頭,二人竄向岔道,穿過樹林,就見到一座黑沉沉的荒廟,前面的圍牆已經半塌,從外望去,黑沉沉地,陰森無比。
萬小寶搖搖頭低聲道:“不像有人。”
小狗子低聲道:“這廟後面還有二間破房子,咱們要不要去後面看看。”
萬小寶點點頭道:“後面既有屋子,當然得去看看。”
於是二小一前一後爬過半塌的土牆,輕悄悄掩近黑沉沉的大殿,一步一步向殿後走去。
轉向殿後,是一座四方院子,左右各有一間破房,紙窗破爛,門扉斜擱,顯然久已無人居住,可是此刻右邊的房中卻透出一點搖曳不定的燈火。
萬小寶精神頓時一振,向小狗子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在後面守候,就輕輕掩近窗邊,向屋中偷偷望去,只見一張破桌上點着一盞黯淡的油燈,桌前二人相對席地而坐。
左邊一個滿頭灰髮,蒼老枯瘦的黑衣老婆子,右邊坐着的赫然是神秘的蒙面人。
只見老婆子道:“貢老,明夜羅成赴約,他那批黨羽必然會暗中跟去,我們只有二個人,怎麼阻擋得住!”
蒙面人語聲冷峭又傲然地道:“任他千軍萬馬,咱們也攔得住。”
老婆子點點頭道:“貢老,你的功力,我呂五娘非常欽佩,不過好漢擋不住人多,到時他們一窩蜂上,只纏不拼,到時你老又怎能面面皆顧?”
蒙面人嗯了一聲點點頭道:“以你之見該如何?”
呂五娘道:“以我看法,根本用不着半途截攔,人質在手,還怕他們會飛上天去?不如集中力量,明晚在雷峯塔迫羅成就範。”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不錯,五娘,咱們談到此為止,門外還來了客人呢。”
呂五娘一驚起立,對門外厲聲喝道:“是誰?”
萬小寶這時大吃一驚,知道要跑也跑不了,急忙向小狗子打了一個撤退的手勢,人卻站起來,坦然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羅成呆呆坐在房中,焦灼不安,冷秋婉與香芸也焦急地陪伴着。時已三更,桌上的紅燭雖然仍在高燃,可是房中已沒有新婚之夜那種寧靜旖旎的氣氛。
驀地,一陣腳步聲奔近,接着房門被推,匆匆進來的是駱秋楓,後面跟着的是小狗子。
羅成精神一振,立刻站起來道:“你慌慌張張的樣子,敢情有了消息。”
駱秋楓點點頭道:“的確有了消息,但是萬小寶卻失了風,被對方逮住。”
羅成急急問道:“在什麼地方?”
駱秋楓把小狗子一把推到羅成面前,催促道:“小狗子,你還不快把經過情形説給羅大哥聽。”
“是,是,”小狗子結結巴巴道:“就……就在往西北那條路上的荒廟裏。”
羅成忙問道:“看到燕姑娘與福嫂沒有?”
小狗子忙道:“是小寶哥掩近門口查看被人發覺了,我是在後守候,他打手勢要我趕快回來通知,所以我立刻跑回來,至於燕姑娘與福嫂在不在那邊,我一點都不知道。”
香芸嘆道:“唉,你怎麼不上去看一看。”
駱秋楓笑道:“香芸姐,這你就不知道了,破衣幫踩線探窯,有個規矩,一向是二人一組,一前一後。前面的人探查出情況,立刻傳達給後面的人,守候的人絕對要服從踩線人的指示,不準稍有違背。這樣才能避免同時被敵方發覺而遭陷落,弄得一個也回不來,致使信訊中止。”
羅成接口對小狗子道:“但是小寶也該把看到什麼告訴你才對。”
小狗子道:“小寶哥的手勢只告訴我屋中是仇敵方面的人,叫我快撤退,做完手勢,他就自己闖進去了。”
羅成急不稍待地道:“小狗子,你帶路,咱們立刻走。”
萬小寶走進那間禪房,屋中的蒙山怪嫗呂五娘與蒙面人齊都怔了一怔!
他們料不到在門外的人竟是這麼一個小傢伙。
蒙山怪嫗首先厲聲厲色道:“小傢伙,夜半三更,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麼,是誰叫你來的?”
萬小寶心念一轉,倏舉袖掩面,號啕大哭。
蒙山怪嫗灰眉一皺,蒙面人已緩緩道:“呂五娘,對小孩子這樣問法,怎能問得出什麼?”
説到這裏,緩和語聲,問道:“小把戲,你不用怕,咱們對你決無惡意,來,告訴我,怎麼來的?是不是迷路了?”
萬小寶是鬼精靈,他欲哭無淚,光在乾號,但卻用手拼命揉擦眼睛,揉得紅紅地,避免露出破綻,一面抽噎着,一面搖搖頭。
蒙面人語聲益發柔和,招招手道:“來來,乖乖告訴我,既不是迷路,怎麼會跑到這裏來的。”
萬小寶挨近二步,裝出萬分委屈地道:“我是被後母趕出來的。”
蒙面人道:“你家在何處?”
萬小寶打量着神秘蒙面人,訥訥道:“我是茅家埠人,離此三里多遠。”
蒙山怪嫗一哼,道:“我可不信,這小傢伙怎麼不往別處走,偏往這裏跑,貢老,咱們寧可小心些,莫要弄得陰溝裏翻船。”
蒙面人點點頭道:“不錯——”
“小把戲,你説的是真話?沒有騙我?”
萬小寶道:“我與你們素不相識,為什麼要騙你們?”
蒙面人道:“你家在何處?”
萬小寶訥訥道:“老爺子,你……你是説……”
蒙面人語聲柔和地道:“把詳細的地址告訴我,或許我們可以幫助你,使你的後母回心轉意。”
萬小寶道:“不,我不回去。”
蒙面人一怔道:“為什麼?”
萬小寶道:“我回家也是受罪,不知不回去,在外面還自由舒服得多!”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一個小孩子,流浪在外,靠什麼生活!小把戲,聽話,告訴我,姓什麼?叫什麼?”
萬小寶撒賴道:“不,我不回去!”
蒙山怪嫗呂五娘冷笑一聲道:“哼!小傢伙,你不是怕回去,是回不去吧?”
萬小寶怔了一怔,訥訥道:“老婆婆,我……我是回不去。”
蒙山怪嫗死魚眼一瞪,厲色道:“你總算説實話了,是不是你的家根本不在茅家埠!”
萬小寶大吃一驚,忙道:“不……不,是住在茅家埠!”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小把戲,你別在老奶奶面前吃豆腐了,還是老老實實説吧,你裝得雖妙,可是你忘了自己的聲音,根本不像杭城人。”
呂五娘冷冷一笑,接口道:“還有,小把戲,你剛才在哭,卻是乾號,沒有眼淚,裝得雖像,可是在你老奶奶面前,你還是差了這麼一點點。”
蒙面人接口道:“小把戲,你還是把來此用意坦白説出來吧,深更半夜,你總不會無緣無故跑來這裏吧!”
此刻的萬小寶,一顆心是井裏的吊桶,七上八下,就在這時,突然三條人影自門外閃入。
蒙面人驀地長身而起,喝道:“是何方朋友光臨?”
背對着門的萬小寶急忙轉身一望,見競是羅成與秋婉、香芸,心中大喜。
他不愧是個鬼精靈,趁呂五娘與蒙面人驚愕不備一剎那,就在地上一滾,竄向羅成,挺身跳起來道:“羅大哥,這二個就是鯉魚島主的同黨。”
香芸目注蒙山怪嫗,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你這個老婆子,以前在正義幫中為莫於道為虎作倀,現在居然做起鯉魚島主的走狗起來了,真該殺!”
“住口!”
蒙山怪嫗厲聲道:“老孃正想報正義幫中一掌之恨,正好你們送上門來,只怕你們今天是有來無回。”
羅成冷冷道:“呂五娘,巫山之巔,你在我劍下幸逃一命,今天還好意思冒大氣,假如有種,何妨上來,我在三招之內,取不下你項上人頭,從此不姓羅。”
蒙山怪嫗滿布皺紋的臉上,頓露怯意,目光一瞥身邊的蒙面人,色厲內茬地道:“羅成,你用不着仗藝欺人,今夜只怕你不敢動我老婆子一發一毫,除非你想替那燕丫頭收屍!”
羅成道:“也罷,呂五娘,燕姑娘人呢?”
一直未開口的蒙面人接口道:“不在這兒。”
羅成移目注視着:“説了半天,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蒙面人搖搖頭道:“山野之人,不必問姓道名。”
羅成道:“燕姑娘不在這兒,在哪兒?”
蒙面人道:“白島主不是與你約好明夜三更在雷峯塔一會嗎?”
羅成道:“我想問閣下一言。”
蒙面人道:“清説。”
羅成道:“閣下與我有仇嗎?”
蒙面人道:“沒有。”
羅成道:“既然無仇,閣下為何又為虎作悵,淌這場混水。”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要我不趟這場混水,可以,取下府上那塊‘天下第一幫’匾牌,我立刻抖手就走。”
羅成臉色一沉道:“這就是你的回答?”
蒙面人道:“不錯,這就是我的答覆。”
羅成沉聲道:“閣下不後悔?”
蒙面人大笑道:“後悔就不會來了。”
羅成緩緩掣出長劍,道:“閣下既有這份膽子挑戰,就出去一搏吧!”
蒙面人寬大的衣袖一抖,二柄白森森的枯骨雙錘,已自在手,道:“正想領教!”
身形如箭,撞碎紙窗,人已停立院中。
羅成對香芸與秋婉、秋楓道:“這老婆子就交給你們了,務必留下活口,追查燕玉姬的下落!”
話落人也向院中縱去。
香芸對蒙山怪嫗微微一笑,道:“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了,看你還有什麼戲法好變!”
蒙山怪嫗想不到蒙面人竟然甩下她不顧,心中微微發慌。
冷秋婉緩緩道:“呂五娘,只要你説出鯉魚島主把燕姑娘劫去何處,我們決不為難你。”
蒙山怪嫗厲笑道:“你們軟硬皆施,花言巧語,休想老孃會講,有種咱們就出去公平決鬥!”
冷秋婉一嘆道:“呂五娘,你已一大把年紀,怎地至死不悟。”
香芸道:“婉妹,跟這老婆子再嘮叼也沒用,呂五娘,姑娘現在就要鬥鬥你,你準備準備吧!”
掣出長劍,就向呂五娘逼出。
呂五娘一橫枴杖道:“咱們出去一拼生死!”
香芸道:“你用不着打溜的主意,婉妹,你掌住門户,讓我來給她一點顏色看看。”
話聲中一劍轟然刺出。
蒙山怪嫗呂五娘心機被揭破,知道走已不可能,一咬牙,杖帶鋭風,八十二招追風杖法,立刻連環出手。
香芸一劍落空,不敢大意,天星宮的神鬼六式劍法也接連出手。
同時之間,屋外院落中羅成與蒙面人也搏鬥得激烈無倫,蒙面人那一對枯錘竟是幻變無方,羅成接連施出煞招,居然絲毫未佔上風。
敗過天星宮主,也受傳於萬象老人,見過被監於天星宮中二十餘位罕見的武林高手,可是卻未聞武林中竟有這麼一個傑出人物。
羅成愈打心中愈奇,不由劍勢一緩,道:“閣下好功力,能否出示一下真面目!”
蒙面人冷笑道:“打敗了我,再看不遲。”
枯骨錘猛作十字形掃出。
羅成默運萬象心法,長劍虛虛一圈,化開對方攻勢道:“英雄惜英雄,在下倒頗想與閣下交個朋友。”
蒙面人道:“交朋友不難,天下第一幫的龍頭首座由我來坐!”
羅成大笑道:“有何不可?”
蒙面人一對枯骨錘在招式上依然未放鬆絲毫,口中道:“口言無憑,羅成,只要你棄劍對我一拜,就算你是真心誠意。”
羅成劍勢一緊,刷刷刷,寒光如匹練匝繞,冷笑道:“只要你有本事,我拜你一拜,又有何妨!”
蒙面人厲聲道:“原來你在逗老子,照打!”
枯骨錘猛向羅成砸至,他似乎怒極發威,雙錘一前一後,劃空風嘯,臨到羅成胸前,手腕疾轉,陡然幻出二朵錘花,左右一分,已向羅成頭部左右夾擊而下。
羅成長劍本想挑蒙面人手腕,可是劍勢挑空,雙錘已至,他大吃一驚,幻影身法已下意識地施展而去。
蒙面人眼前一花,倏覺人影已失,接着噹一聲大響,雙手用力過猛,錘碰錘,反震得自己雙腕麻木,險些雙錘脱手。
就在這時,身後劍風已至,不用看也知道必是羅成長劍已至,蒙面人慌忙身形前撲,旋即一個怒龍翻身,雙錘猶如二圈白光,反手一招“天魔追魂”,飛砸而出。
羅成大喝一聲:“來得好!”
長劍一挑,人如箭射,一式“鬼王點名”,挑飛襲到的枯骨錘,身劍合一向蒙面人疾刺而去。
這-招正是神鬼三式中的“鬼三式”,盛怒而發,威勢豈同等閒,蒙面人錘勢落空,劍勢已到,慌忙仰身倒掠,口中道:“羅成,你難道不顧燕姑娘的命了?”
聞言一呆之下,羅成劍勢不由略頓,卻見蒙面人已滑出三尺,陰笑道:“今夜就此另過,明夜按時履約,咱們再分一個勝負!”
説完騰身而起,身形一閃而沒。
院落中羅成與蒙面人打得有頭無尾,可是破落的禪房中卻打激烈萬分。
萬小寶與駱秋楓把住門口,冷秋婉守住窗户,香芸等於是甕中抓龜。
可是蒙山怪驅似知道無法全身而退,拼上了命,一派招式,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攻不守。這一來,香芸卻有了顧忌,她必須留對方活口,所以有好多致命煞招,眼見有隙可趁,卻不敢施展出來。
俗語説,一人拼命,萬夫莫擋,加上香芸心有顧忌,功力上低一籌的呂五娘此刻居然打得略佔上風,使香芸處處受制。
萬小寶與駱秋楓只看得提心吊膽,駱秋楓是又氣又急。正在這種僵持不下的情況下,羅成已到門口,萬小寶一見羅成,忙道:“大哥,這老賊婆潑辣得很,你快助大嫂一臂之力。”
羅成點點頭,跨進門檻,抬臂揚手,一縷指風已破空而出。
豁出了性命的蒙山怪嫗呂五娘陡感右臂一麻,滿空飛舞的杖影立刻散亂,香芸卻趁此剎那,一腳踢翻呂五娘,長劍已抵着對方心頭,左手向下一拍,制住了呂五娘血脈,氣呼呼地道:“呂五娘,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説。”
蒙山怪嫗真氣一散,厲聲道:“在旁邊抽冷子暗算,真虧你們號稱天下第一幫,自命俠義道人物!”
香芸叱道:“住口,我看你是想吃點苦頭。”
長劍就向呂五娘腿上刺去。
“且慢!”
羅成忙伸手托住香芸手腕,對蒙山怪嫗道:“呂五娘,如今我井不想殺你,只要你説出鯉魚島主是否把燕玉姬劫往雷峯塔,我立刻就讓你離開!”
蒙山怪嫗一咬牙道:“任你要剮要殺,休想我説一個字。”
羅成冷笑道:“要向我羅成挑戰,可以堂皇下帖,各憑武力,我羅成沒有不接受的道理。用陰謀劫人,這又算是哪門子邪理?”
蒙山怪嫗冷笑道:“你用不着跟我辯大道理,除了你明夜三更到雷峯塔赴約外,我不會告訴你半個字。”
冷秋婉道:“你以為咱們真的不能殺你?”
蒙山怪嫗狂笑道:“老孃早已説過,不在乎生死。”
羅成冷笑道:“很好,看你模樣,似乎在嫌命長,但我既説過不殺你,自不便食言,但我要你嚐嚐不死不活的滋味!”
駱秋楓插口笑道:“大哥,整人我最拿手,這老賊婆交給我,包管整得她有什麼説什麼,不敢留半句話。”
羅成點點頭道:“好,那就交給你!”
駱秋楓向萬小寶道:“小寶,你到外面去折點細小竹枝來!”
香芸疑惑地道:“你要細竹枝做什麼?”
駱秋楓裝了一個鬼臉,道:“我要做把毛刷子,把老賊婆的衣服脱掉,先把她那身皮刷下來,再慢慢整她個不死不活。”
萬小寶哈哈笑道:“對,駱大姐,虧你想得出這種絕招!”
駱秋楓得意地一瞪眼道:“你還不快去辦事。”
“是,是。”
萬小寶也做一個鬼臉,一溜煙地向屋外奔去。
躺在地上,穴道被制,手腳絲毫無法動彈的蒙山怪嫗厲叫道:“小丫頭,你膽敢這麼折磨老孃?”
駱秋楓道:“你再兇也沒用,今天不讓你嚐嚐破衣幫的手段,你還不知道姑娘我是幹什麼的。”
這時萬小寶已匆匆奔入,手中拿着一大把細竹,道:“駱大姐,這些夠不夠?”
駱秋楓摘掉一點竹葉,道:“夠了,現在你與羅大哥出去站一會兒。”
羅成一怔道:“出去做什麼?”
駱秋楓道:“我要先把老賊婆的衣服脱下,大哥在這裏不方便。”
羅成苦笑着搖搖頭,剛舉步想走,已見蒙山怪嫗吼道:“羅成,你不能讓這麼一個小丫頭折磨我!”
駱秋楓道:“怎麼?只許你們放火,不準咱們點燈?老母狗,我今天非要整整你!”
香芸道:“呂五娘,你現在説還來得及,稍待現醜丟了人,還不是一樣要説。”
駱秋楓道:“大嫂,跟她説好的沒用,還是羅大哥先避一避,咱們先把她衣服脱光,刷她一刷再説。”
“不!不!”
蒙山怪嫗哀吼道:“我説,我説。”
香芸向駱秋楓使了一個眼色道:“沒人阻擋你説話,先説,鯉魚島主把人劫往何處?”
蒙山怪嫗吃吃道:“就在離雷峯塔不遠的李家廢園中。”
羅成道:“除了鯉魚島主外,還有些什麼人物?”
蒙山怪嫗道:“有釣魂魔叟、貢老、及鯉魚島主一干部下!”
羅成道:“你説的是真話?”
蒙山怪嫗一嘆道:“我既然説了,又何必騙你,只希望你能履行諾言。”
香道:“你説得貢老是誰?”
蒙山怪嫗道:“就是剛才那個蒙面人!”
香芸道:“他究竟是什麼來路?”
蒙山怪嫗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羅成道:“既已知下落,事不宜遲,小寶回去報訊,秋楓就在此地看守着她,芸妹,咱們就到李家廢園去一趟。”
蒙面怪嫗叫道:“羅成,你説過放我走,怎地又毀了諾言。”
羅成冷冷道:“待我去證實後,自然不會難為你。”
説完偕同香芸與秋婉立刻離去,出廟直撲李家廢園。
李家廢園就在西湖邊,這一帶風景幽美,依山傍水,脱俗出塵,可是相傳這座廢園是座凶宅,不但久無人住,而且遊人鄉里都遠遠避開,以至一座寬廣深邃的園子,變成了艾草遍地,狐鼠沒徑。
尤其在這深夜,李家廢園中漆黑一片,猶如鬼域。
羅成與香芸、秋婉撲到廢園裏,就停了下來。謹慎地察看情勢,香芸低聲道:“這裏一點聲息也沒有,似乎沒有人。”
羅成嘆道:“事情真這麼巧合,記得上次天星宮主就駐在這座廢園中,現在鯉魚島主居然也看中了這塊地方。前面看不到人,咱們就到後面小心地搜它一搜!”
仗劍向裏一步一步搜進去。
於是三人輕巧地過了二重院子,前面一排四間平屋,倏現出燈火。
羅成一震,停步沉聲道:“他們果然住在這裏。”
香芸道:“咱們包抄闖進去!”
羅成搖搖頭沉聲道:“用不着包抄,人家已經發現咱們了。”
香芸與冷秋婉方自一驚,二丈遠一棵大樹上倏響起一聲嬌笑道:“羅小子果然好功力,咱們就在這廂迎候了。”
隨着語聲,一條人影,曼妙地臨空飛落。
羅成定神望去,原來是在鯉魚樓中看過一面的曼曼。不由沉聲問道:“在下來拜候白島主,在嗎?”
黑影中倏又閃出一條人影,嬌聲道:“在,奴家已在此恭候大駕。”
説話的正是鯉魚島主白珊珊。
羅成抱拳道:“白島主,咱們並無深仇大恨,你何必俘人為質,以歹毒的手段,對付我!”
鯉魚島主冷笑道:“話是不錯,但今天奴家縱然罷休,卻另有二位朋友不答應。”
羅成道:“誰!”
“我!”
屋中的門户一啓,倏走出二人,一個赫然是釣魂叟,另一個卻是那神秘的蒙面人。
羅成冷冷道:“想不到釣魂叟也在這裏,塞外留汝一命,你還敢來送死!”
蒙面人卻接過話頭道:“羅成,你不用着盛氣凌人,任何事可以衝着我來!”
羅成冷笑道:“你又是誰?見不得人的東西,用一塊布蒙着臉,還有臉充人!”
蒙面人厲聲道:“就憑你這句話,今天你就死無葬身之地。”
羅成道:“廢話少説,你們是一齊上,還是一個個上!”
釣魂叟厲笑道:“還要動手,老夫看你們就自縛雙手吧!”
香芸冷笑道:“憑什麼?”
鯉魚島主倏向屋中高聲道:“先把那個村婦押出來!”
話聲方落,屋中立刻走出二條人影,在前面的正是福嫂,雙手反縛,後面正是鯉魚島主的部下巧巧。
福嫂一見羅成,大叫道:“公子——”
舉步欲往前奔,卻被後面的巧巧一把拉住,嬌笑道:“別動。”
左手的匕首一舉,立刻比在福嫂的咽喉。
福嫂駭然失色,噤口不言。
蒙面人道:“羅成,你若再敢逞強,我就先宰了這村婦。”
怒火千丈的羅成慨然一嘆道:“罷了,你要我如何?”
蒙面人道:“自縛雙手,任我處置!”
羅成左思右想,毫無對策,亂嘈嘈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道:“閣下似乎非要殺我羅某不可?”
蒙面人道:“正是。”
羅成道:“我與閣下究竟有何仇恨!”
蒙面人陰笑道:“我今天不殺你,你將來也不會放過我,可知我為了今天,費了多少心計嗎?”
羅成惑然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坦白的説,我並沒有殺你的企圖!”
蒙面人道:“少扯閒話,你如不想這村婦死,就該自縛雙手了。”
羅成道:“我可以任憑閣下處置,但必須答應我二項條件。”
蒙面人道:“什麼條件?”
羅成道:“放了福嫂與燕姑娘,這是第一個條件。扯下你的蒙面黑布,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這是第二個條件。”
蒙面人想了一想,道:“這二點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了。”
羅成道:“那就請閣下先履行第二項條件,讓我看看閣下真面目。”
蒙面人伸手緩緩取下面巾,羅成注目之下,心頭大怒道:“龍三遊,是你!”
龍三遊哈哈狂笑道:“不錯,昔日龍家堡見過一面,羅成,你還記住!”
羅成咬牙切齒道:“好惡賊,年餘不見,想不到你不但學得一身絕頂功力,而且心機也更為歹毒!”
龍三遊道:“無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羅成,我已履行諾言,你現在背過身子,反剪雙手吧,縛住了你,我立刻放燕玉姬與村婦離去。”
“好。”
羅成説完,正欲轉身,福嫂倏大叫道:“公子,你不能為我而不顧自己性命,公子……”
其聲驚哀欲絕,顯然;她並不太顧全自己生命的安危。
香芸也急急道:“不錯,成哥,你不能如此做。”
羅成臉上流露着一片肅穆的表情,道:“福嫂,你不必多顧慮,我已決心先讓你脱離虎口,至於我自己,相信他們在一時之間,還不至於殺我,不必為我擔心。”
冷秋婉道:“他們如此處心積慮,正是想殺你,你怎麼説他們不會殺你?”
羅成轉首微微一笑,道:“殺我羅成一人,他們又能得到什麼?至多泄恨而已,但是他們除了泄恨之外,卻還有以我為質,左右武林的野心,他們豈能讓我一死了之。”
龍三遊大笑道:“羅成,你果然聰慧,你快轉過身去,讓我們上綁吧。”冷秋婉急急道:“你既洞穿他們的奸謀,更不應該束手自縛!”
香芸接口道:“對,咱們跟他們拼了!”
羅成臉色一沉,道:“芸妹、婉妹,以前你們怎麼做,我管不着,但是今天你們已是我的妻子,你們是不把我放在眼中,自作主張呢?抑是還聽從我的話?”
這番話份量太重,使得冷秋婉與香芸一呆,情不自禁掉下二行情淚,微微一揖道:“夫君既固執自見,賤妾自不能違背,你如一死,我們也即殉從,相見於地下!”
一棄手中長劍,羅成嘆道:“我豈是固執己見,實是不得不如此,須知這批豺狼虎豹殘毒無情,我羅成又豈能不仁不義,棄一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不顧,而自毀仁義家風!”
“是。安等已知道夫君心意了。”
冷秋婉與香芸齊齊低下頭去,齊聲回答,她們似被羅成的剛正仁義之氣感動,焦灼的心情一變,反而平靜清明起來。
龍三遊在那裏催促道:“羅成,你們夫妻也敍過話了,再要拖延,休怪我龍某翻臉無情。”
羅成道:“但我最後還有一個要求!”
羅成道:“你留下一個人質已夠,何必再威嚇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希望你能擺出一點君子風度。”
龍三遊想了一想,道:“也罷!”
轉首向巧巧吩咐道:“放了她!”
巧巧手一鬆,福嫂立刻急急走近,道:“公子,人只有一條命,你千萬不能進他們的圈套。”
羅成臉色一沉道:“你退下,稍待有兩位夫人保護你離開。”
望着羅成嚴肅的臉色,不敢再作聲,羅成這時對龍三遊道:“你們可以過來上綁了。”
説完平靜地轉過身軀,雙手反剪,坦然而待。
龍三遊向釣魂叟施了一個眼色。
釣魂叟點點頭,手中釣魚杆一揚,釣魚絲已無聲無息地向羅成卷至。
那份準、快、穩簡直神乎其神。可是羅成就在手腕碰到那條釣魚絲剎那,身形立刻順着那條魚絲如電倒掠而起。
在旁人看來,似乎是釣魂叟收絲反捲,把羅成拉過去一般。釣魂叟方自發覺有異,羅成已掠至面前,凌空一個大車輪,右手一揚,指風已猝然點出。
哇!一聲慘叫,釣魂叟心穴在羅成全力一擊中,仰天翻倒地上。
旁人還未看清是怎麼回事,羅成的身軀又彈向龍三遊,又是一指點去。
可是龍三遊已有警覺,怒喝道:“小子,你敢施詭計!”
身形一閃,枯骨雙錘,施出“雷公十八打”,迅雷般反擊而出。
羅成已知道龍三遊身手今非昔比,赤手空拳,不敢硬摘其鋒,身形急退三尺,大聲招呼道:“香芸,把長劍擲給我,好好保護福嫂,秋婉,你盡力圈住姓白的女人,別讓他們進屋。”
這時的香芸才知道羅成早已胸有成竹,聞言精神振奮無比,拾起羅成拋在地上的長劍,向羅成擲去,喝道:“接住了!”
羅成躍身凌空取劍,龍三遊一聲暴喝,隨身跟蹤而上右手錘欲挑長劍,右手錘一招“雷公霹靂”,擊向羅成後心。
但是香芸第一枝劍擲向羅成,靈機一動,手中長劍也跟着力擲而出。但目標卻是對準着龍三遊。
全神對付羅成的龍三遊哪防到香芸竟有這一手,一溜寒光,凌空厲掣,正中他後心。
羅成手剛觸劍柄,發覺龍三遊錘風已至,只得擰身閃避,就在這剎那,卻聽見龍三遊一聲慘叫,一怔之下,身形落地,回身一看,卻是龍三遊已長劍貫胸,倒地猶在掙扎。
香芸已急急奔過來,道:“成哥,你快去幫婉妹妹忙,這裏讓我來處理。”
羅成忙道:“不,你小心龍賊死而不僵,我要先進屋去救玉姬!”
那知話剛説完,身形未動,屋中倏又傳來一聲尖厲的慘叫。
這聲慘叫嚇得羅成心碎膽裂,他身形如箭一般,彈向屋中,口中大叫道:“玉姬!玉姬!”
在下意識中,他以為燕玉姬遭了毒手,但進門一看,原來燕玉姬仍好好地在屋中,滄浪神刀及鐵面飛衞等人俱已到達,擠了一屋子人。地上躺着一個女子,長劍貫胸,已奄奄一息,剛才那聲慘叫,原來是由她發出。
羅成緊張的心神頓時一輕,驚喜地道:“展老丈,你們到了,我怎麼不知道?”
展雄哈哈一笑道:“為了你新婚夫人的安全,咱們實在不敢驚動你。唯恐讓對方發覺,難以下手。”
羅成點點頭道:“外面還有一個沒有解決,咱們出去看看!”
於是大家跟着羅成湧向屋外,卻見曼曼與巧巧早已屍橫當場,只剩下鯉魚島主白珊珊在冷秋婉神出鬼沒的劍勢下,苦苦應戰。
地上的龍三遊已經氣絕,香芸仗劍在旁監視,此刻見羅成及燕玉姬等人出來,愁容頓消,精神頓時一振,道:“婉妹,加把勁,燕姐安好無恙,展大俠他們都到了。”
鯉魚島主此刻心中卻大起恐慌,峨嵋雙刺拼命狂刺,身形卻脱出戰圈,倒掠而騰。
冷秋婉一聲清叱,彈身急追,劍勢如電芒急射,竟凌空把鯉魚島主宰成二段。
慘嗷聲中,血雨飛灑,冷秋婉身形落地,也香汗淋漓,微微喘息。
滄浪神刀脱口讚道:“新夫人好美妙的劍法。”
冷秋婉微微一笑道:“展大俠虛讚了,我也是拼命而為,怕弱了夫君聲名。”
羅成望着滿地屍體,嘆道:“元兇巨孽已除,咱們把他們埋了,回去吧!”
展雄與鐵面飛衞點點頭,於是大家一齊動手,就在李家廢園中做了四堆墳堆。
當明月剛落,羅成與眾人離開了李家廢園,慢慢走回羅家莊。
燕玉姬此刻心中無限欣慰,道:“夫君,一干巨惡已除,今後咱們可以過一段清平的日子了。”
羅成道:“還有一陣忙哩。”
燕玉姬道:“還有什麼忙的?”
羅成道:“數年來,我們受過無數同道協助,譬如青城一派極少現跡江湖,深山修道,何等自在。但卻為了幫助我們,掌門人玄妙子卻死於龍三遊之手,如今武林清平,自然該去登門一一道謝。”
香芸拍手道:“這倒很好,咱們就一路遊山玩水,清滌心中一點悶氣。”
羅成道:“還有南海少林一派全門覆沒,無論人情道義,都該去看一看。”
冷秋婉望了香芸一眼道:“正好去看看武林中神秘的天星宮是什麼樣子。”
展雄呵呵笑道:“看來公子與夫人這一陣跑下來,非得三六載,老朽也想回老家去看看,覓地隱居了。”
羅成一怔道:“展老丈,你也要走?”
鐵面飛衞接口道:“不但展大哥早想走,我也早想走啦。”
羅成一怔道:“為什麼?”
展老感嘆道:“如今武林清平,以我這把年紀,還有什麼好闖的,早該歸隱林泉了。”
羅成忙道:“羅家莊正可供二位憩息,再説二位前輩為我出生入死,如今正該讓我報答一下!”
展雄哈哈笑道:“公子,你這話就離譜了,自天星宮中開始,咱們就領了你的情,生死與共,還談什麼報答。”
説到這裏,感嘆道:“葉落歸根,人老了,都想聞聞家鄉泥土的氣息,你就不用再留。”
羅成默然片刻,才道:“生死之交,不言近遠,展老丈與鍾老丈既如此説,我也不便多言了,只希望你們常到羅家莊聚聚。”
鐵面飛衞大笑道:“只要咱們不死,每年必來做客一次。”
羅成這才展顏道:“一言為定。”
鐵面飛衞與滄浪神刀齊聲道:“一言為定。”
香芸道:“秋楓還在廟中看住那個老婆子呢,咱們該快去招呼一聲。”
滄浪神刀道:“瓊娘早已趕過去了,咱們是分兩頭打接應,此刻想必早已有了處置。”
天色已現晨曦,武林各派各道來賀的賓客也早已得知消息,見羅成與燕玉姬回來,免不了紛紛上前問候。
於是又是一番熱鬧。
接連三天的慶功宴下來,賓客才興盡告辭。
於是羅成又一一恭送,忙了半月餘,才算清靜下來。
接着天星宮一干人也來告辭了,大家互道惜別。
從此武林中已隱隱奉天下第一幫為盟主,而羅成已開始享受甜蜜的新婚歲月與榮耀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