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白秋帶着異樣的心情上路,兩人幾經商量錢百鋒一個人躲在木屋的後間,這倒是一個很隱密的所在,只要左白秋及時能帶回少林大檀丸,錢百鋒的傷勢並無大礙的。
整整過了一天,這時,夜風正勁,錢百鋒藉着茅屋牆疑透過的一線月光,他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茅屋中四壁都是蛛網,灰塵落了厚厚的一層,不知有多少時候不曾有人住過,錢百鋒暗暗思忖道:“兵荒馬亂的時候,最苦的就是貧苦百姓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想到身上這一身奇重無比的重傷,方才他要老友左白秋立刻離開的時候,雖然説得一點也不在乎,但是這時一個人靜下來,就不得不感到有些心寒了。
這時他全身絕頂武功失去,有如一個廢人,莫説碰上武林中的仇家,便是碰上一個普通的壯漢,錢百鋒也只有聽其擺佈的份兒。
錢百鋒仔細看了看四周,他發現左面一個大木框,櫃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緩緩爬到木櫃之後,只見木櫃後面還放着一個空空的大木箱,那木箱放置的位置正好被木櫃擋住,極是不易發現,錢百鋒暗道:“這個空木箱倒是個藏身的好所在。”
他坐在木櫃後,緩緩又試了一次真氣運行,但是立刻他就感到失望了,那一口真氣宛如被阻塞的蒸氣,在他百脈穴道之間亂衝亂撞,絲毫條理都整理不出,錢百鋒不禁再次暗暗輕嘆一聲。
這時,忽然黑暗中傳來咿呀一聲,錢百鋒立刻意識到有人進來了,他原想坐在黑暗之中,偷偷看看外面來的是什麼人,但是繼而一想,自己一生結仇無數,還是小心一些為是,於是他輕輕地爬入那隻大木箱,屏息靜待。
只聽得門響之後,緊接著有人走了進來,一個沙啞的嗓聲道:“我看咱們就在這個無人的茅屋裏歇一歇吧!”
另一個沉而有力的聲音道:“湯老弟,你説得有理。”
接着便是拍打灰塵的聲響,顯然兩個人已經坐了下來,那沙啞的嗓子長長噓了一口氣,然後道:“總鏢頭,咱們鏢局自從由你來主持之後,當真是威名四播,令打劫者小聞而喪膽,就事業而論,正是蒸蒸日上之時,你在此時作此決定未必是明智之舉……”
那沉著有力的聲響道:“老弟,愚兄如何沒有看到這一層,不但不是明智之舉,簡直是條下下之策,不過咱們若把眼光放遠點看,傾巢之下,豈有完卵?若是國家亡了,還有咱們什麼事業不事業?”
錢百鋒在黑暗中聽了這話,心中不由一震,連忙仔細聆聽,只聽得沙啞的聲響道:“總鏢頭説得有理,小弟雖是個粗人,但絕不是不明大義的渾蛋,這些話也是因總鏢頭沒有把我當外人看,我才這麼提一提……”
那沉重有力的聲音道:“老弟對我的忠義好心我全知道,心裏感激得緊,只是這個當頭,什麼也顧不到了,聽説楊陸已經召集了丐幫全部英雄上前方去了,我姓駱的也不能後人呀——”
錢百鋒在暗中聽了這一番對話,猛然想起一個人來,他心中暗道:“久聞飛龍鏢局出了一個駱金刀,一柄金刀的功力直追漢唐古人,打遍武林未逢敵手,想來就是外面這人了,嗯,這駱金刀倒是一條好漢,我若不是眼下這付窩囊樣子,倒要出去見見他。”但聞那沙啞的嗓子道;
“咱們此去北方,局裏的事小弟總有幾分不放心。”
那姓駱的道:“咱們這次趕赴北方,消息守得夠秘密,綠林裏不會知道,再説,有老孫老王留守家裏,差不多的事全能應付得了
那沙啞的聲音打斷道:“我擔心的是史氏兄弟。”
那姓駱的半晌沿右説話,沙啞的嗓子又道:“總鏢頭你上次在沙家塞毀了史氏兄弟一生英名,只怕他們是有隙必乘的——”
“唉——那也只好由得他們了,咱們此刻顧不了那麼多啦。”
錢百鋒從那一聲長嘆之中可以聽出那駱金刀雖是豪氣千秋,但是分明心深處對自己一手創立的事業仍是不能完全放下,他暗暗嘆道:“武林中人在刀口上舔血喝,為的只是一個英名千古,他一手打出來的天下,當然是放不下的了。”
外面兩人談話停了一會,似乎是在閉目養神,錢百鋒暗忖道:“這時候,左老弟應該老早會上楊陸他們了。”
就在這時,忽然咿呀門聲又響,分明又有人走了進來,錢百鋒不由心中又是一陣緊張。只聽得外面那沙啞的嗓子低喝道:“什麼人?”靜悄悄的卻是沒有回答。
那沙啞的聲音低聲道:“鏢頭,聽見門響麼?”
那姓駱的噓了一聲示意噤聲,過了一會,只聽得姓駱的朗聲道:“大師既已推門,何不請進?”
接着便有一個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施主請了。”
那姓駱的道:“大師請了,咱們是過路的,這所茅屋無人居住,是以進來休息片刻……”
那蒼老的聲音道:“好説,現在可休息好了麼?”
這句話不但把黑暗中的錢百鋒弄糊塗了,便是前面的駱金刀也不知他是什麼意思但聞那沙啞的聲音道:“大師此言何意?”那老和尚冷哼了一聲道:“老衲是説你們休息好了便快快上路。”
那沙啞的聲音道:“此——此屋是大師所有?”
那老和尚的聲音:“不是。”
那沙啞的嗓子驟然變為怒聲:“既非大師所有,咱們高興休息多久便是多久。”
那老和尚重重哼了一聲,忽然道:“你們是不走麼?”
這時那駱金刀道:“敢問大師怎麼稱呼?”
那老和尚道:“老衲先問你,施主貴姓?”
駱金刀道:“在下姓駱。”
老和尚冷冷地道:“駱施主,老衲再容忍一次,你們快走吧。”
駱金刀尚未答話,那沙啞嗓子姓湯的已經喝道:
那和尚沒有回答,錢百鋒只聽得呼的怪風嘯聲,接着“啪”的一掌,一聲哎喲,那沙啞的嗓子怒喝道:“和尚你敢暗箭傷人,看掌!”
呼的一聲,緊接着又是一種怪風嘯起,立刻碰的一聲,似是那沙啞嗓子的人跌了一個踉蹌。只聽得那駱金刀大喝一聲:“湯老弟且慢!”接着駱金刀大聲道:“流雲飛袖!原來是少林寺的高手到了。”
冷那老和尚笑道:“駱施主,你又錯了,老衲不是什麼少林寺的。”
駱金刀道:“駱某敢問一句——”
那老和尚道:“問吧。”
駱金刀道:“敢問大師如此蠻橫無理,是專衝着在下來的,還是一貫如此?”
那老和尚忽然嘻嘻一笑道:“這個問題倒是有趣,老衲問你,若是專衝着你來的怎樣?是老衲一貫如此又怎樣?”
那駱金刀道:“若是專門衝着駱某來的,今日駱某身有萬倍要事,説不得忍一口氣,夾着尾巴走路,還請你老人家多多包涵,若是你老人家一貫如此的話——”
那老和尚似乎興趣盈然地追問道:“又怎樣?”
駱金刀道:“若是大師一貫如此蠻橫,駱某倒要領教一下了。”
此言一出,黑暗中的錢百鋒不禁要拍手叫妙了,他心中暗讚道:“好個駱金刀,好個駱金刀!”
那和尚聽了這話,大笑起來,哈哈道:“不巧得很,老衲便是一向這樣蠻橫慣了的。”
只聽得嚓的一聲輕脆無比的聲響,駱金刀的聲音變得又沉又狠:“大師,駱某要動手了。”
錢百鋒幾乎要忍不住爬出來瞧瞧了,但他仍然忍住了,只聽得呼呼風動,接着那古怪的風嘯聲再起,錢百鋒側耳傾聽,他是何等武學大師,聽了十招之後,不禁疑念滿腹,暗道:“流雲飛袖,流雲飛袖分明是少林的正宗武功,怎麼那和尚方才説他不是少林的?”
再聽了一會,只聽得兩種破空呼聲愈來愈是緊急,到了三十招之後,那駱金刀的金刀破風之聲漸漸發出奔雷之聲,嗚嗚然如大雨將至,錢百鋒只覺好似能夠目睹一般,那刀勢愈加愈強,分明是刀尖上已逼出了內家真力。
錢百鋒暗暗吃驚道:“傳聞中駱金刀刀法出類拔粹,直追上古神風,從這刀勢浩蕩,內力如泉的情勢推斷,他的刀法在百年內稱得上第一了。”
他雖是完全看不見,但那呼呼風聲之中不僅能辨出相搏兩人的勢態,甚致兩人出招何處輕靈何處沉重,全如目擊一般瞭然於胸,武林中人傳言“閉目過掌”的神奇功夫,在錢百鋒這等武學大師來説,又不知高出多少倍了。
但是到了百招之上,駱金刀的刀法似乎大變,每一下都精妙無比,錢百鋒正在暗暗讚賞之際,但是每一招的結果卻都出了錢百鋒的意料之外。
錢百鋒立刻知道必是駱金刀施出他的獨門刀法了,他再也忍不住,悄悄地伸出了頭,向外望去。
只見黑暗之中,一片模糊的光影,中間夾着一層灰白色的網幕,完全分不出什麼是刀光,什麼是袖影。
錢百鋒凝目看了十招,他忍不住由衷而嘆了,他在心中喃喃地道:“如果今日錢百鋒命該絕於此地,那麼在臨死之前尚能一睹這等前無古人的寶刀神技,也該死而瞑目了。”
那駱金刀的刀法愈施愈快,那奔雷之聲也愈來愈是震人心魄,眼看是駱金刀的威風越來越盛,已是穩居上風的了,然而就在這一霎時之間,那老和尚忽然一停一滯,接着雙掌並出——
錢百鋒看得微微一愣,但是立刻之間他的胸中閃過一個念頭,他差一點就脱口呼出:“糟糕,駱金刀要敗!飛龍爪!飛龍爪!”
果然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駱金刀的奔雷刀風驟然一停,接着駱金刀一個蹌踉,倒退了三步之遠,他倒提着金刀,戟指喝道:“飛龍爪!飛龍爪!和尚,你還敢説不是少林寺來的?”
那老和尚仰首笑道:“當然不是。”
駱金刀站在原地沒有説,也沒有行動,只是呆立着,似乎陷於一片苦思之中,躲身黑暗中的錢百鋒也在默默苦思着,究竟這個老和尚是什麼樣的來歷?
“他一口否認來自少林,試想飛龍神爪乃是達摩老祖的絕學中唯一沒有傳入武林的少林秘技,這個和尚一身那麼驚人的絕學,竟然一口否認與少林有關,他究竟是誰?”
不知過了多久,那駱金刀忽然“嚓”的一聲將手中金刀插入鞘內,對那老和尚道:“和尚,你不承認來自少林也就罷了,反正大家心裏有數,今日駱某敗了一招,異日……異日……”
他原想按然江湖規矩交待幾言場面話,但是説到這裏,忽然想到此去戰場殺敵,異日不知有沒有命回得來,想到這裏,他忽然説不下去了,猛一頓腳,向他的夥伴一照呼,抽身而退。
錢百鋒驚駭萬分地打量着這個赤手空拳擊退駱金刀的老和尚,只見他在茅屋中踱了三轉,忽然獨自一個人笑了起來。
錢百鋒想要縮身進去,聽他這一笑,忍不住繼續窺望過去,只見他喃喃自語道:“憑良心説,這個姓駱的小夥子可真厲害,依我看來,即使是易筋經後面所載的那一套無人懂得的複雜大元刀法練成了,也未見得能有他的刀法高明,瞧他那架式模樣,分明是自己悟出來的,這就更不容易了。”
説到這裏,那老尚微微冷笑了一下,繼續自言自語道:“不過碰上了我老人家,嘿嘿,那可還差一點兒。”
錢百鋒看他那嘴臉,看得有點倒胃口了,便想縮身進人箱內,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寂靜的屋外,傳來一聲如巨鍾驟鳴一般的聲音:“阿彌陀佛!”
雖是寥寥四字,但是四個聲音卻彷彿是有形之物,凝在空中久久不散,那屋內的老和尚一聽了這四個字,似乎忽然一震,呆了半晌,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表情,然後緩緩坐了下來,對着屋外冷冷地道:“既來之何不進屋?”
咿呀一響,茅屋外一個身材魁梧的黃袍和尚緩緩走了進來。
錢百鋒摒息不動,凝目注視着進來的黃袍僧,只見那黃袍僧走進屋來,一語不發只是左右來回踱了三趟,雙手捧着胸前一個木魚,一步一聲地輕敲着。
黃袍僧一共敲了九響,在屋當中立定,把木魚擁在懷中合十道:“善哉善哉,我佛有靈。”
錢百鋒瞥見那黃袍僧懷中的木魚,並非普通的木頭所制,竟是通體透亮的一塊美玉雕成,他心中猛然一震,暗暗忖道:“莫非來者是少林寺的方丈?”
只聽得那坐着地上的古怪老和尚冷笑數聲,開口道:“白雲蒼天,滄海桑田,幾十年的時光只是彈指之事,敢問少林寺當今的方丈換了那一位啦?“
那黃袍僧合十道:“不敢,正是區區小僧。”
那老和尚,冷冷地道:“報上班輩來。”
那黃袍僧道:“小僧海字排行第三。”
那老和尚微微一笑道:“那是我的侄輩了。”
那黃袍僧行體拜倒,口中道:“弟子參見師叔……”
他話聲未完,那老和尚已拂袖而起,口中道:“汝既非我弟子,我亦非汝師叔,老衲早已不是少林寺中之人,你大可不必來這一套。”
錢百鋒見這老和尚拂袖換位之間,只是如同騰雲而起,雖是疾如閃電,卻是瀟灑無比的,分明一身佛門神功已達爐火純青之境,不由暗暗歎服。
那黃衣僧道:“師叔既是不肯受這一禮,可肯聽弟子進一言麼?”
那老僧揮揮手道:“好吧,你有話便説。”
那黃衣僧正色道:“師叔雖然離開少林久矣,但是少林大雄正殿之側,石壁之上那一行大字想來師叔還是記得的了?”
那老僧道:“是又怎樣?”
黃衣僧道:“那是昔日我少林俗家弟子丐幫的英雄穆中原老前輩重歸少林寺後,面壁讀經忽然大徹大悟,用金剛指功在壁上留下的箴言,有道是‘佛山若有地獄之門——’”
他説到這裏,故意一停,那老和尚忍不住脱口而道:“我亦入地獄!”
黃袍一擊掌道:“不錯,師叔可知穆老前輩此言之意麼?”
“穆中原半生在江湖上與人廝殺,殺得膩了,便怪模怪樣地跑回少林寺來唸幾天經,隨便寫兩句似通非通的話,誰曉得他安的是什麼心?”
黃衣僧道:“師叔錯了,穆中原挾神拳之威重歸少林,留下這兩句話之意,‘是説佛即是心,心若離了道山,雖在淨土之上,已是地獄之中,心若不離佛山,雖處紅塵之中,欲如地獄亦無門徑可尋,’師叔三思。”
那老和尚怔了一會,臉上流露出一種奇怪無比的情緒,但是那只有一剎時之間,立刻他又恢復了冷漠之態,一揮袖道:“你不必多説了,老袖早非佛門中人,你所要求的,若是軟言相商,那是毫無餘地,若是強來硬取,只管動手罷,嘿嘿……”
黃衣僧道:“佛祖有云……”
老和尚厲喝道:“住口,什麼禪機玄學。老衲比你精通十倍,那全是一片胡言狂語,你要動手便動,不然就請快快離開。”
黃衣僧合十道:“弟子雖是當今少林一門之掌,但是終究是師叔你老人家的晚輩,怎敢談動手兩字?”
老和尚道:“那麼你就快滾罷。”
黃衣僧道:“但聞人棄佛,未聞佛舍人,師叔,你前途茫茫,苦海……”
他話聲未完,那老和尚忽然大喝一聲,一掌拍在地上,只聽得“劈啪”一聲巨響,象是一掌重重拍在空心的木樓板上一般,整個茅屋一絲不受震動,甚至連塵土也沒有飛揚,然而土地上竟然被他一掌擊出一個尺深的大坑來。
這一掌拍出,不僅那黃袍少林掌門方丈大驚失色,便是蟄伏黑暗中的錢百鋒也驚得幾乎要大喝出聲了,這老和尚分明已練到了內家掌力的最高境界,武林中所謂“隔山打牛”、“隔疊碎磚”的上乘氣功談起來是神乎其技,但是若與這種頂尖兒的內家神功比起來,那又是等而下之了。
少林掌門方丈面露驚駭萬狀之色,過了一會道;
“如此説來,師叔是一意孤行了?”
那老和尚道:“一點也不錯。”
少林掌門望了望地上整整齊齊的深坑,面如死灰地一言不發,忽然一轉身推門而去了。
那老和尚冷冷地哼了兩聲,坐在原地靜靜地運起氣來,過了一會,他忽然從袖中拿出了一件什麼東西,只見他抖手一揮,一道微弱地火光隨手而起,接着黑暗中便有一點如豆的燈光,敢情他用火熠子默燃了一盞小燈。
錢百鋒凝神太久,這時覺得頭中有一種昏昏沉沉的感覺,但他仍努力保持清醒,不斷地思索這一連串的變故。
這時屋中只剩下了那老僧人,那僧人面對着錢百鋒藏身之處而望,雙目微合,桌上一燈如豆,錯黃的火光不住地搖曳着,照在老僧的面上,説不出的蒼然。
錢百鋒心中不住忖道:“從未聽説過少林寺中竟出了這樣一位僧人,那內力之高,真已到了登峯造極的地步,單瞧他一呼一吸之間竟在我一次半之上,這一份內力就在我之上了。”
那老僧人默坐了了會,忽然站立起身來,錢百鋒已見過他的功力,而且彼此身份不明,是以萬萬不敢稍放鬆一點,呼吸卻儘量的壓低,只怕萬一被他發覺。
那老僧人在屋中來回踱了兩圈,忽然木屋之外又響起了一陣足步聲!
錢百鋒心中吃了一驚,暗道;
“竟有這等事,短短前後不到一個時辰,這荒僻所在竟然客來不絕,不知來者又是何人?”
他正在思索間,忽然一陣疾風響處,木門吱地打開,一個黑影一閃而入。
那僧人身形停了下來,正好站在錢百鋒視線之前,加之入門之處離燈光相當遠,十分陰暗,錢百鋒窮盡目力,也瞧不出來者為何人。
那人和老憎打了一個照面,卻一言不發。緩緩走入屋內,這時他轉了一個身,正好背向着錢百鋒。
錢百鋒只見那人披了一件大大的黑衣,裝束好生奇怪,自頭頂一直披到腳前,連是什麼身後都看不出。錢百鋒暗暗納悶,那黑衣人望了一番,但對着那老僧説了幾句話。
錢百鋒只覺那黑色大衣有一種説不出的陰森感覺,但那人話聲卻十分含糊,距藏身之處不過只七步遠,卻一字也未聽見。
那火光正照着老僧,錢百鋒看見老僧面上神色不動,雙目一合,並未回話。
那黑衣人嗯了一聲,忽然一步步又走到門前,一開門便走出屋去,足步聲越來越遠了。
那黑衣人從進屋到離屋,一共前後不到半盞茶時分,錢百鋒不但未聽見他説些什麼,連他是什麼人卻未能看見,這人好不神秘,錢百鋒想不出他與這老僧有什麼關聯,那老僧卻頭都不回,緩緩走到原來的位置,盤膝又坐下。
錢百鋒只覺心中思想太過於複雜,卻一點也想不通,這時那老僧面上的神色似乎在沉思某一件事情,錢百鋒又看了一會不得要領,只覺有一些疲倦了,忍不住合上雙目也靜坐養神。
也不知又過好久,錢百鋒只覺屋外狂風怒號,不知什麼時候已下起傾盆大雨來了,兩點打在木屋頂上發出陣陣響聲不停。
忽然轟隆一聲巨雷,錢百鋒只覺心神一震,登時清醒過來。
他張目一望,只見這時老僧仍未離去,忽然屋外一陣急奔的足步之聲,錢百鋒暗暗忖道:“這大約是躲雨的人了,總不至又是武林中人?”
他思念才轉,吱的一聲,木門已被人推開,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請問屋內有人麼?”
那老僧緩緩睜開雙目,道:“阿彌陀佛,施主請進……”
那人一步跨進來,見了是一個僧人在木屋之中,不由怔了一怔,忙道:“大師請了——”
那僧人回了一禮,面上神色卻是微微一變。
錢百鋒望去,只見那來人面貌清癯,年齡從他的外貌上看來大約六旬左右,一襲青衫,説也奇怪,混身上下有一種説不出的攝人氣質。
錢百鋒暗暗吃了一驚,忖道:“這老頭不知又是什麼來路,但瞧他分明大雨中疾奔不少時候了,自頭至腳,衣衫上卻是乾乾的,只有鞋底水漬沾沾,難道內力已高到能通氣阻止雨水的地步?那老僧人神色變動,想是也注意到這一點了。”
思索之間,果然那老僧合十道:“敢問這位施主,尊姓大名?”
那老者微微笑道:“老朽荒野之人,賤名何足一提?”
那老僧神色又微微一變,卻也不便多言。
那老者拱了拱手道:“大師也是避雨在此麼?”
那老僧點頭不語,老者道:“如此時候大師仍在山野,不知有何急事麼?”
那老僧卻微微一笑道:“老僧正想以相此相問施主。”
那老者啊了一聲道:“老朽到中原來為了尋找一人。”
那老僧呆了一呆道:“如此説來,施主不住在中原?”
老者含笑點了點頭道:“老朽此行也順便想到少林寺一行,看看多年故人。”
那老僧面色鬥變道:“不知施主要尋找少林寺那位和尚?”
老者怔了一怔,沉聲道:“大師與少林寺有所關連?”
老僧卻岔開話頭道:“這一場急雨來得好不忽然……”
那老者望了他數眼,卻不再言話。
那老僧想了一想,忽然又問道:“敢問施主是來自北方麼?”那老者冷然道:“大師何必一再相探——”
那老僧呆了一呆,冷笑道:“施主如要上少林,也不必去了——”
老者神色一變,沉聲道:“為何?”
那老僧道:“只因那少林方丈回不到少林了。”
老者呆了呆,道:“什麼?大師如何得知?”
那老憎哈哈大笑起來道:“只因老衲不讓他回去了——”
老者怔了一怔,忽然微微一笑道:“大師一再出言挑激老夫,不知意在為何?”老僧人緩緩直立起身形,冷然道:“施主自雨中行來,卻點透不沾衣襟,老衲斗膽相問施主是何人物?”
老者冷笑道:“如此説來,大師也是武林中人了,不敢請教大師名號。”
老僧人冷冷道:“施主倘未回答老衲所問。”
老者雙眉一挑道:“咱們素不相識,今日斗室相逢,雨停後各自分手,以老夫之見,大師不問也罷。”
老僧人冷冷一笑道:“施主既不肯説,老衲代施主説了吧。”
老者呆了一呆道:“什麼……你……”
老僧人面色陡然一沉,冷然道:“施主可是姓左?”
老者又是一愣道:“左?大師為何有此猜忖?”
老僧人面寒如冰,冷笑道:“左白秋,你就是左白秋!”
只聽得錢百鋒心中一震,那老者也是微微一驚道:“左白秋?”
老僧人冷笑一聲道:“你還想裝麼?那錢百鋒現在何處?少林寺一行結果如何……”
錢百鋒只聽得渾身沁出冷汗,忖道:“他怎麼知道左老弟為我上少林?他是什麼人?他與那打傷我的蒙面人有關連麼?是了,他見這老者身懷上乘內功,又提及少林之事,便誤會了,只是,他如何知道此事?好在他沒有懷疑我仍藏身此木屋?”。
他思索之際,那老者冷笑道:“大師信口胡言,恕老夫不懂。”
老僧人冷笑道:“想不到左白秋竟是這種人物。”
那老者雙眉一皺道:“大師句句相逼,不要説是誤會了,就是老夫真是左白秋——”
那老僧人不待他説完,忽然左手一揚道:“左白秋,你敢接老夫一掌麼?”
他話聲方落,猛然吸了一口真氣,錢百鋒方才曾親眼目睹他的驚人內力似在自己之上,這時見他面上紅雲一掠,心知他已發動全力,心中不由大驚。
只見那老者雙眉徒然一挑,左足向後一滑,身形平平飄後五尺,這時那老僧雙掌一伸,平搗而出。
“嗚”的尖鋭響聲陡然響起,那老者右掌一橫,左手一顫,斜斜反擊而上,錢百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目,那一掌出手之快,力道之重,簡直是神來之作。
兩股力道一觸,老僧人身形一震,倒退半步,那老者右掌一劃,平胸而立,老僧人滿面都是駭然之色,望着那老者雙目之中暴射的精芒,吶吶問道:“……你……你不是姓左……”
那老者冷哼一聲道:“老朽姓董,千里草‘董’。”
錢百鋒只覺一陣巨震,竟然忍不住低低啊了一聲,慌忙按住嘴巴,心中卻仍是狂跳不已,默默忖道:“我知道了,我知道這老者是誰了……”
那老僧人面如死灰,忽然身形一斜,一閃如電,掠出門外,不管那傾盆大雨,剎時便不見了。
那老者怔了一怔,卻也不追趕,好一會,那老者雙目之中精光全斂,沉聲道:“室中的朋友請出來吧!”
錢百鋒暗呼:“糟了,原來他方才已聽見了我的低呼——”
他心中飛快思索,卻是無法可施,只好緩緩站起來,走出隱身之處。
那老者見他走了出來,打量了幾眼,錢百鋒微微嘆了一口氣道:“老朽錢百鋒!”
那姓董的老者想了一想道:“錢兄面帶病容,難道——”
錢百鋒微微苦笑道:“不瞞你説,老朽現下身懷沉重內傷……”
那姓董的老者啊了一聲道:“錢兄與——與方才那位和尚有什麼關係麼?”
錢百鋒搖了搖頭道:“老夫之事説來話長——”
於是將受傷的結果略略説了,那姓董的老者啊了一聲,道:“怪不得方才那老僧如此懷疑於我。”
錢百鋒説話太多,氣血不由一陣浮動,忍不住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直噴而出!
那姓董的老者身形如風,一掌已拍在錢百鋒背心之上,錢百錢只覺氣脈一通,便昏迷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錢百鋒悠悠醒來,睜開雙目一看,只見那姓董的老者正低着頭微笑着望着自己,他微微一運氣,只覺上下通暢無比。
他簡直不知道是清醒着還是在夢中,那麼重的內傷難道他會醫治麼?
那姓董的老人望着他滿是驚駭的目光,微微一笑説:“錢大俠為友療傷,拚死護友,這種行為老朽心中很是敬佩——”
錢百鋒愕然道:“你……你怎麼打通那脈穴的?”
姓董的老人微笑道:“錢大俠誤會了,以錢大俠的內力造詣,脈穴一阻。若無外來藥力相輔,就是神仙也是束手無策——”
錢百鋒陡然一驚,道:“啊……你……你有那少林稀世珍寶大檀丸?!”
那老人哈哈一笑道:“不錯。”
一剎時間,錢百鋒只覺心中百感交集,又是震驚,又是感激,又是茫然,那姓董的老人又是一笑道:“老朽很少涉足中原,但好似曾聽過錢大俠的名頭?”
錢百鋒苦笑道:“在下在武林中是大魔頭——”
那姓董的老人微微一笑,緩緩説道:“是非之別乃在於實際的行動,決非僅因聲名而定。”
錢百鋒只覺心中一震,好象被人當頭敲了一棒,他呆了一呆,只覺心中有好些事情要待去思想,但又覺紛亂無緒,不知從何想起。
那姓董的老人卻也不言語,好一會,錢百鋒緩緩站起身來,一揖到地,恭聲道:
那姓董的老人身子一側,避過一禮,錢百鋒也不再多言,只是沉吟了一回,對那老者道:“老先生身懷少林聖藥,方才又曾提及要想上少林一見故人,想來與少林寺淵源至深了?”
那姓董的老者面上神色微微變動,輕輕嘆了一口氣,點點頭道:“四十年前,老朽幾乎走入寺中,作永不出世之想。”
錢百鋒啊了一聲,沉吟了片刻,緩緩問道:“在下有個猜測,不知是否正確?”
那老者微微一怔道:“錢大俠請説無妨。”
錢百鋒道:“在下猜,老先生便是四十年前名震神州西城的董其心董大俠!”
那老者面上神色微微一變,卻迅即恢復如常,微微一笑道:“往事如煙,何足重提!”
錢百鋒嘆了一口氣道:“老先生四十年絕跡江湖,但在下自從習武以來,日夜思念的便是能有一日見見傳説中董大俠的功夫,並和他印證所學。”
董其心微微笑道:“錢大俠過獎了。”
錢百鋒卻是滿懷感慨繼續説道:“人稱董大俠神仙功力,仁義之尊,在下平日聽多了,雖是敬佩,卻總有一二分不相信的感覺,今日一見,唉,始知確是名不虛傳!”
董其心見他説得認真,也不便説些什麼,錢百鋒沉思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董其心微微一驚道:“錢大俠?”
錢百鋒道:“在下浪跡江湖十多年了,所結知心不過兩人而已,卻始終以不能找出令我心悦誠服之人,今日此願已達,在下心中的確暢快得很!”
董其心微微一笑道:“錢大俠乃是性情中人,平日拔劍飲酒,豪邁慣了,若説是心悦誠服,老朽萬不敢當!”
錢百鋒認真地道:“倘若此刻武林中有人得知董其心曾駕臨這小木屋,重現武林,保險這消息不消兩日便遍及大江南北——”
他話尚未説完,董其心已然慌忙搖手不已,苦笑説道:“老朽旱無出世之意,四十年來這分心懷早就枯竭了,錢大俠千萬不可傳出去。”
錢百鋒很瞭解地點了點頭道:“遵命。”
董其心微微一笑,忽然想起一事問道:“方才那老僧是何人物。不知錢大俠可否見告?”
錢百鋒搖了搖頭道:“在下也正猜之不透。”
董其心啊了一聲道:“方才他曾言及少林方丈之事——錢百鋒點了點頭道:“在下一直藏身後屋,董老先生尚未駕臨之前,少林方丈間也出現此屋之中。”
董其心驚啊了一聲,錢百鋒便將方才的經過説了只是未提那黑衣怪人。董其心皺了皺雙眉道:“如此看來,這老僧與少林關連很密了,這人功力奇高,如果要為難少林,倒有幾分麻煩。”
錢百鋒也暗暗點頭,他想了一想,忽然想起左白秋正為自己急奔少林,那知自己已然痊癒,事不宜遲,須趕快乘左白秋尚未走遠叫住他,再者自己還有參加楊陸的行動之事。
他想到這裏,匆匆與董其心説了,董其心聽完點了點頭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錢大俠這一次行動,老朽深以為是,現下事不宜遲,正好老朽要上少林一行,不知那左白秋是何模樣,若在途中相逢,老朽告知他一切便是。”
錢百鋒心中大喜,一揖到地道:“董老先生大恩,容錢某日後相報!”
董其心微微一笑道:“錢大俠,今日之事萬不足與他人道也!”
錢百鋒身形一飄,已掠到屋外,遙遙呼道:“董老先生請放心,後會有期。”
聲音一止,錢百鋒身形已在幾十丈以外,他這時心中念頭已定,是以毫不耽誤,如飛般向山東丐幫大舵直奔而去。
來到大舵前,卻見冷冷靜靜的,分明是人去樓空,他心中到也不在意,以為左白秋已趕到傳過訊息,大夥兒不等他先行而去了,便緩緩步入屋中,想歇歇氣再出發追趕大夥相會。
他緩步入屋,屋中靜悄悄的,四下微一張望。忽然他瞥見左壁牆上刻着一個記號。
這個記號錢百鋒識得,是丐幫傳信的記號,錢百鋒按照那記號尋去,果然在一堆木板中找出了一張留箋,上面寫着毛筆字:“情勢迫急,不能久待,已先行一步,錢兄速隨後跟上,路線仍不更變。”
下面籤的是楊陸的名子,錢百鋒登時看呆了,照這箋上所説,他們並沒有得到左白秋的訊息,只是久等不耐,不知自己到什麼地方去了,所以先行一步。
錢百鋒想了一想,翻個箋子一看,只見背面畫着符號,原來這箋只是兩個時辰以前所留,錢百鋒更是一驚,喃喃忖道:“看來大夥兒才離去不過兩個時辰,那左老弟離開木屋到現在已有一天之久了,不可能趕不到這兒來説一個訊息,難道這其中有什麼不對麼?”
他想了一想,仔仔細細又將箋子看完了,上面的確是楊陸的親筆,錢百鋒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如此看來,左老第一定是沒有趕來了。”
他思慮了半晌,覺得在這大舵中等候左老弟不如也留一張箋信,自己先追趕大夥再説,好在只有兩個時辰之差,心念一定,立刻留下信箋,直奔而去。
他心中急迫,足下如飛,這時已殘夜盡褪,曙光微現,只是路上行人稀少,錢百鋒正好放足而行。
一連追了兩個時辰,來到一個分岔道,錢百鋒駐下足來看了一看,照原來的計劃便當走靠左手的道路。錢百鋒吸了一口氣,略略休息了一下,饒是他內力深長,這一陣長奔,額上也全是汗珠。
正待再行起步時,忽然他耳際傳一陣足步之聲,錢百鋒仰首望了望天色,這時天邊露出魚肚的白色,但大地仍是一片死寂,這種時候,難道也有人和自己一樣急於趕路不息。
那足步之聲逐漸來得近了,錢百鋒心中思念一掠,暗自忖道:“先藏起身來瞧瞧再説。”
他身形一掠,平地飛出三丈,一側身已隱身在一叢森林之後。
足步來近了,錢百鋒輕輕撥開枝葉,運足目力望去,雖是天光暗淡,但錢百鋒目力過人,已清清楚楚看見來的是兩個人。
那兩個人走得並不太快,錢百鋒暗暗忖道:“這兩個人身材都甚高大,但卻並沒有什麼急事可怪這時候竟在路上行走!“
那兩人走得更近!錢百鋒看得清切,猛然心中不由一震,暗暗忖道:“這!這兩人分明不是中土之人!”
立刻,“韃靼”人這個念頭閃上他的心頭,他不由更加驚疑了,連忙屏住呼吸,那兩個人邊行邊談,談的卻是相當標準的中原官話。
只聽那右邊一人道:“這兩天雙方的情勢真是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了。”
左邊這人道:“誰説不對?那宋朝皇上御駕親征,聽説咱們大王四路奇兵都已準備好了,就等待這麼一天!”
那右邊的人嗯了一聲道:“若是能一舉擒王,嘿嘿,宋朝江山!”
那左邊一人冷笑一聲打斷他道:“哼,我看這已成定局,四路兵一圍,莫説十萬大軍、多少人也要被圍得水泄不通,看那皇帝老爺從那一條路走!”
錢百鋒心中大震,聽這韃靼人説得十拿九穩,想來前方我們軍隊吃了大虧了,不知皇上知不知道對方的居心?
這時那右邊一人道:“不過,聽説中原武林中有人發起抗拒外敵的行動,而且參與者都是佼佼人物!
右邊那人點了點頭道:“軍師爺怕的就是這一點,這個消息一傳到,他立刻就有了安排,如今國師爺也來中原了!情勢又當別論。”
錢百鋒呆了呆,忖道:“消息?這消息是什麼人傳到對方去的?這事的發起先後不過三五日之久,而且並未揚之武林,敵方又有誰能夠探知?”
他思念不停,這時那兩人已經過他的身前,錢百鋒望了一望,已見兩人目中寒光吐吞,分明都是內家高手,更是不敢大意。
只聽那右邊一人又道:“西方的一環有問題麼?”
那左邊的人哈哈一笑道:“當然不會有。”
那右方一人道:“那就瞧咱倆努力了!”
“不過,我倒有一個想法,軍師爺始終不相信西方這一環會出問題,但對方乃是泱泱大國!”
那左方一人搖搖手打斷他的話頭道:“你別空擔心了,咱們奉命行事便是。瞧,天又快亮了,咱們這長像想混充中原人是決不可能,只得晝伏夜行,天一亮咱們先得找一處藏身!”
説着説着,兩人去得遠了,錢百鋒思索半晌,卻始終不得要領,不知什麼人是那國師爺,什麼西方一環等等,只是從兩人對話之中,已隱約得知皇上大軍已危在旦夕,於是也無暇多思,心想若能追上大夥,一商談之下必有結果。
錢百鋒向左冰説到這裏,嘆了一口氣,左冰聽得入神,問道:“大伯,以後呢?”
錢百鋒面上神色古怪,默然不語,象是回憶着什麼往事一般,好一會才道:“以後……唉,以後得問問你爹爹了!”
左冰奇道:“爹爹?”他轉念一想,恍然道:“啊,您要問爹爹當日為何沒有依時趕到丐幫之事?但此事又不關重要?”
“唉、誰想到這小小一件事情,變成了一切的關鍵。”
左冰吃了一驚道:“那……那咱們快去找爹爹,爹爹他現在何處?”
錢百鋒唉了一口氣,卻並不回答,好一會才道:“冰兒咱們又得分離了。”
左冰驚道:“為什麼?那爹爹呢?”
錢百鋒笑了笑道:“冰兒,你爹爹現下正在落英塔中,”左冰啊了一聲道:“他……他……”
錢百鋒微微一頓道:“冰兒,他叫我找你去塔中一行……”
左冰茫然道:“大伯,那麼您呢?”
錢百鋒面色微微一變,好在左冰心情激動,並沒有注意,他道:“我還得到一處地方辦事,辦完事立刻趕來與你會合,你一路之上不要行得太急,我自會追上你的。”
左冰啊了一聲,卻依依望着錢大伯,錢百鋒慈祥地一笑揮揮手道:“孩子,咱們再見了。”
左冰點點頭,還想問下去,錢百鋒忽然飛身而去,左冰不禁滿腹疑慮,只得茫然轉身向西北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