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笑笑道:“話如出於我的口中,與莊主自己的解釋就不盡相同,不過莊主放心好了,如非必要,杜某還不想把那幾句話説出來!”
韓莫愁沉聲道:“杜公子!你如此言詞閃爍,究意是什麼意思。”
杜青淡然道:“莊主自然明白杜某的意思,所以杜某才言之在先,與令侄的比劍杜某當然全力以赴。如果杜某不幸死於令侄劍下,一切自然免談了,如果杜某幸勝一兩招,希望莊主別再節外生枝!”
韓莫愁目中現出了猶豫的神情,緊盯着杜青,似乎摸不清這年青人心裏究意轉些什麼念頭。
杜青徐徐地抽出自己的佩劍,比在胸前道:“請問莊主這一場算是比劍呢?還是算拚命?”
韓莫愁沉思片刻道:“自然是比武,韓某先前已經説明過了,此戰只為證明那兩個死去的侄子是否死於技藝不如,只是舍侄此刻心情激盪,恐怕出手時難以控制……”
杜青微笑道:“那麼這只是杜青一個人的事,與謝府的兩位小姐沒有關係了!”
韓莫愁笑道:“絕無關係!”
杜青道:“好!杜某要求開始了。”
韓莫愁揮揮手,叫自己這邊的人退開,謝寒月無言地把謝寒雲拉到身邊,退至另一邊觀戰!
謝寒雲不禁叫道:“大姊,杜大哥完全是為了我們的事才惹來這場麻煩,你不能袖手旁觀!”
謝寒月輕聲喝止道:“你少説話,乖乖地看着好了!”
她的聲音又恢復了冷靜與莊嚴,變成了不可抗拒的命令,謝寒雲不安地道:“我們要對得起人!”
謝寒月低沉而有力地道:“我一定對得起人!”
這句話鼓舞了杜青的鬥志,他挺劍前跨一步,然後威猛無比地攻出一劍,韓方的身體比杜青魁偉一點,自恃體力,居然揚劍硬架他這一招!
兩劍交觸時發出很大的聲音,然後杜青似乎因腕力不如而被格退了兩步,臉上透出了吃力的紅暈!
韓方只晃了一晃,隨即發出一聲鄙夷的冷笑道:“就憑你這點功夫,居然能橫掃江湖而享盛名,看來江湖的人才也太凋弊了!”
韓無畏卻沉聲喝道:“小七子!看看你的劍再説話!”
韓方低頭一看,他的劍並無異狀,正自不解,忽然瞥見自己鞋子上散着數點鮮紅,原來是劍柄上附垂的流蘇被削斷了一小截,那是用絲線編成的,散斷的線頭飄墮在鞋面與腳邊,臉上微微一紅,韓無畏又叱道:“你也太大意了,這一招攻勢鋒鋭,豈是可以招架的!”
韓方倔強地道:“這不算什麼,削斷-點劍穗又要不了命!”
韓無畏怒道:“你這孩子怎麼如此倔,對方是腕力稍弱,才只割斷了你的劍穗,出招卻比你快,如果腕力再強一點,你的胸前早洞穿-一個劍孔了!”
韓方陰沉地道:“我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硬接他的攻招,劍快有什麼用,只要我差得不太多,力量才是決定勝負的因素,這一招,已經試出深淺了!”
謝寒雲忍不住叫道:“你別以為你的蠻力氣有什麼了不起,杜大哥是最近受了傷沒有復原,昨天又經過一場力搏,元氣大耗,否則那會比你差!”
杜青笑了一下道:“小妹妹!你何必解釋呢?韓家耳目眾多,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韓方神色一正道:“姓杜的!你別説這種話,我的確不知道你受了傷,否則我絕不與你拼命,以免落個欺人之危的口實,韓家從不以不光明的手段勝敵!”
杜青冷冷地道:“你這話騙小孩子還可以!”
韓無畏忙道:“杜青!他的確不知道,韓家的人雖多,為了避嫌疑,從不走近謝家百步以內,你以前受傷我們是知道的,那是王非俠告訴我們的。”
謝寒雲一怔道:“老王會把這種事告訴你們?”
韓無畏道:“是的!他説這姓杜的是你家預定的出戰代表,因為受了傷,要求將比劍延期。”
杜青一笑道:“你們沒有答應!”
韓莫愁道:“不錯!是我不答應,這並不是我們存心乘人之危佔便宜,而是祖上幾十年來的規定不容更改,多少年來一直是這個日子,風雨無阻!”
謝寒雲冷笑道:“對你們有利的事,你們自然不肯答應了!”
韓莫愁淡然一笑道:“韓某隻是格守成規,你要去這麼想,韓某也不願答辯!”
謝寒雲道:“限期挪一挪有什麼關係,謝韓兩家的祖宗都是混帳,用兩本空白的劍冊騙了我們幾十年……”
韓莫愁道:“做子孫的人不應該批評前人!”
謝寒雲想道:“我就要批評,做祖宗的人遺禍子孫,就失去了被尊敬的資格!同時更因為你們的自私,愚孝,逼得我大姐嫁給了庸俗不堪的查子強!
韓莫愁微怔道:“那一個查子強?是千手神劍嗎?”
謝寒雲怒叫道:“就是這個傢伙,他算什麼千手神劍,根本就像個土響馬!”
韓莫愁笑道:“這個人的劍術確是不錯,就是外貌太過不堪,與令姊相匹,無異彩鳳隨鴉,謝夫人選他為東牀佳婿,倒是極委屈令姊了!”
謝寒月淡淡地道:“別埋怨家母,這是我自願的!”
謝寒雲叫道:“大姐!你別昧着良心説話,我不相信你會自願嫁給那個醜八怪!”
謝耐冬冷冷地道:“小鬼丫頭,你算是運氣好,以後不必比劍,否則別説是查子強,那怕是一頭大馬猴,只要它能代表謝家出戰,你也得嫁,你死巴着做謝家的女兒就有這種好處!”
謝寒月一皺眉道:“娘!現在説這種話不是太沒意思了嗎?撇開那些不相干的問題來顧眼前吧!”
謝耐冬悽然道:“眼前有什麼好顧的?我的眼前地上有一具屍體,一個看了就傷心的死人!”
韓莫愁笑笑道:“如果是爭這兩本空白的劍冊,王大俠死得是太冤枉了一點,可是我們兩家有不知多少的孤兒寡婦,他們的處境與謝夫人是一樣的,命運弄人,謝夫人只能看開一點!”
他為了沖淡因談話而引起的不愉快。連忙道:“小七子,繼續向杜公子請教,只是謹慎些,勝負固然重要,但韓氏的家風尤為重要!”
韓方點點頭道:“小侄明白,現在開始每一招小侄只用八成勁力,以求勝負公平!”
杜青一笑道:“那倒不必,你可以用到九成。任何招式在九成勁道時最具威力,除非是絕對有把握,否則把勁用足了,連退步都沒有了!”
韓方笑笑道:“韓家的劍法用到八成已經沒有退步了。我只能用到八成,你可以用九成功力交手才能為自己留個退步,否則就是我欺負你!”
杜青神色一正道:“韓兄!我很抱歉先前用暗算的手段對付你,如果府上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心胸磊落,杜某一定棄劍認輸,聽憑制裁!”
韓莫愁變色道:“杜公子!無關緊要的閒話可以不必講,你對韓家的批評我們都無法接受,從韓某開始,你在這指出那一個人心胸不夠光明!”
杜青一笑道:“清者自清,濁者又濁,莊主為一家之主,只要問心無愧,又着急些什麼呢?”
韓莫愁怒道:“正因為韓某是一家之長,才要問問明白,我不能使家風受到一點玷辱!”
杜青神情一莊道:“如果杜某能生離貴莊,十天之後,莊主如果有興趣,杜某當再來拜訪,同時把人指出來!”
韓莫愁道:“不行!你必須立刻指出來!”
杜青笑笑道:“不行,現在我只有一半的證據,十天之後,另一半證據不現自明,那時再指出來,使那個人無所遁詞!”
韓莫愁神情一沉道:“好!韓某等你十天,到時你如果提不出證據,韓某為正家風,勢將與公子難以甘休!”
杜青道:“如果杜某指出府上確有奸險不義之徒呢?”
韓莫愁大聲道:“那時韓家自會有家法處置。”
杜青點點頭道:“可以!十天之後,杜某如所言不實,也會把項上人頭割下來以報莊主。”
韓方擺劍叫道:“姓杜的!你別亂耍花槍,今天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你哪能談以後的事!”
杜青一笑道:“也許我要指出的人就是閣下!”
韓方忽叫道:“放屁!你敢如此侮辱我!”
杜青道:“我現在只有一半證據,無法確定是誰,因此府上的每個人都有份,閣下何必做賊心虛呢!”
韓方臉色一變道:“你這是明明指我了!”
杜青道:“沒有的事,我只是提出警告,希望閣下注意言行,真金不怕火煉,如果問心無愧就不必急成這個樣子,十天並不是一個很長的時間……”
韓莫愁道:“卻足夠逃到夠遠的地方去!”
杜青微笑道:“莊主別誤會杜青想用這個方法逃走,莊主先前已經明白提出警告,府上好手如雲,杜某想逃也逃不了!”
韓莫愁被這個年青人弄得啼笑皆非,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才一揮手道:“小七子!你們比下去吧!”
韓方有點不情願地道:“二叔!小侄覺得不必比了,等十天以後再説吧!這時候動手,小侄無法發揮全力,萬一失手殺死了他,倒好像小侄真做了虧心事似的……”
韓莫愁一笑道:“杜公子名滿江湖,你以為殺死他是很簡單的事嗎?”
韓方道:“小侄幼稟家學,不敢妄自菲薄!”
韓莫愁道:“我知道你很自尊,我們老一輩的也很看得起你,所以才叫你繼續比劍,因為你今天一戰是代表韓家劍術的榮譽,十天以後則有關韓家的家風,那是我做家長的事,不要你操心,你現在唯一要做到的是保持韓家劍術的傳統,那才是我們韓家的光榮!”
韓方:“那小侄出手時不能有顧忌了!”
韓莫愁道:“自然不能,韓家出了一個不肖子弟,只是一人之差,你如果敗了,那是舉族之恥!你明白嗎?”
韓方搖頭道:“小侄不明白!”
杜青笑道:“令叔的意思是怕我利用這個方法來困惑你,使你有所顧忌而招致敗績!”
韓莫愁道:“姑不論你是否有此存心,我這個做家長的必須防着這一點,如果十天後你提不出證據,即使你引劍自裁,在記錄上你已擊敗了韓家!”
杜青神色一正道:“韓家在江湖上沒沒無聞,杜某擊敗你們也無名可收。”
韓莫愁一笑道:“可是你瀟湘美劍客卻有不敗的盛名,安知你不是為了保全名聲而出此下策呢!”
杜青哈哈一笑道:“韓莊主不愧足智多謀,只是疏於見聞,你不妨打聽一下,杜某是江湖世家,家父尚在人世,我這個做兒子的如若這樣不成材,杜家的家規也不會容我活到現在!
韓莫愁一笑道:“那很好,韓家也有家規,杜公子既然出身名家,重視家規,韓某命舍侄討教,必能獲得諒解!”
杜青笑道:“豈僅是諒解,而且太清楚了!”
韓莫愁一揮手道:“小七號,你還不開始,等什麼?”
韓方挺劍進攻,杜青揮劍近架,兩個人一來一往,各展所長,認真地鬥起來,韓方果然守着諾言,每次出劍只有八分勁道,杜青腕力稍弱,卻也能旗鼓相當地接下來。
雙方的劍路都快,造詣也夠深,所以戰來十分緊張,每個人都是攻守兼具,對方發出一招後,另一方立刻化解,跟着回出一招,因為實力相伯仲,因此誰也無法多攻一招取得先手。
眨眼間五六十招過去了,韓方愈鬥愈勇,杜青卻略形疲累,敗象未露,勝負之勢似乎已分明瞭!
謝寒雲看着着急地道:“這不公平!”
韓方立刻抽劍退後道:“這樣還不公平?”
謝寒雲道:“我知道杜大哥體力未復,説得好聽用八成功力交手,可是拖下去仍然是杜大哥吃虧!”
韓方道:“這就難了,我總不能故意落敗來表示公平吧!這一戰關係很大,比我們以前的比劍重要,我們兩家互有勝負,還有扳回的機公,但這一場我必須求勝!
謝寒雲道:“誰要你故意落敗了,杜大哥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漢,他也不希罕這種勝利,不過也要敗得甘心!”
韓方道:“你説要怎樣才公平把!”
謝寒雲道:“纏鬥下去,等杜大哥力竭了,你贏了也不光彩,最好你們各出精招,在剎那間分出高低!”
韓方笑道:“我一直在等候他施展絕招!”
謝寒雲哼了一聲道:“杜大哥有幾式絕招發出來立見生死,因為你一直假客氣,他才不好意思施展,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可是你想公平分出勝負就應該自動錶示得漂亮點,把你最拿手的招式使出來!”
韓莫愁立刻附合道:“有理,小七子!你用旋風四式!”
韓方似乎怔了一怔問道:“旋風四式?”
韓莫愁道:“就是我去年教給你們的四式。雖然我曾經告誡你們不得輕易炫露,但是我們與謝家的比劍已告終結,你利用這個機會向杜公子討教一下也好!”
韓方對他的話是懂了,可是他的神情仍然顯得很恍惚,似乎有很多地方不明白,韓無畏見狀道:“二哥!這孩子被你弄糊塗了,看來你還得向他仔細指示一下!”
韓莫愁嘆了一口氣道:“我説得還不夠明白嗎?”
韓無畏道:“不但他不明白,連兄弟都有點糊塗,旋風四式並不是一套單獨的劍式,沒有起手式,必須配合其他劍式為用,現在你叫你突然施展,難怪他要迷糊了!”
韓莫愁頓了一頓才道:“這是我糊塗了,的確怪不得他,不過我想他應該會知道如何找到出手機會的!”
韓方道:“這一點小侄自然想得到,可是小侄與杜兄對搏數十招後,已經深知他劍術造詣之精妙,那旋……旋風四式也許有點用處,唯其無法一開始就使用上,小侄必須先用別的招式為引!是以才感到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