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青伸手夾住了一枝刺過來的蛇形劍,身法之快,出手之穩,使得其他的兩個人都怔住了。
杜雲青用手挾蛇形劍芳不出奇,因為這三個人只是在戲弄馬向榮,並沒有大認真,否則馬向榮早就躺下了。
若是以一對一,馬向榮都未必是他們的敵手,何況是三枝兵器材轉住了一個赤手空拳的馬向榮。
馬向榮出身少林外家,走的是陽剛路子,性情又暴烈,身手雖差一點,出手卻是相當猛烈,而且持起命來,根本不顧自己的安全。
他在鏢行界裏是出了名的莽漢,賺得一個無命金剛的外號,金剛是形容他的身量與性子,無命則是説他的性情,半褒半眨,説他打起架來奮不顧身,但説他的這條命遲早保不住的也行。
方才馬向榮拳風呼號,不但打不到對方,有時對方還得煞住些招式,免得真正地傷到了他。
由此可見,黃河三龍折辱馬向榮的成分比要傷害他的成份要多得多了,所以在招式上既不認真了。
杜雲青伸手就夾住了刺過來的劍身,自然也不足以為奇河驚的是杜雲青的身法之快捷!
他跟紀小如由前院進來時,黃河三龍都看見了,但如何閃身到圈子中間,又如何伸手扶住了“禿尾龍”巫明東的蛇形劍,誰都沒有瞧見!
由此不但巫老大驚詫萬分,老二“過江龍”巫明南、老三“獨角龍”巫明北也同樣地目瞪口呆。
杜雲青淡淡地道:“聽説三位要找我?”
巫明東慢慢地蓄勁,想把劍撤回來,但是他表面上不動聲色,淡淡地問道:“閣下就是新月創?”
杜雲青搖搖頭回答道:“我姓杜,叫雲青,不姓新,名字也不是叫月到,三位究竟要找誰?”
這根本就是在開玩笑,新月到與杜雲育是同一個人,巫明南把眼睛轉向一角的玄真子問道:“老道士,他是新月劍?”
玄真子搖搖頭:“貧道不知道,這位杜先生是在敝觀借寓,在觀外測字賣卜,貧道所知僅如此而且。”
杜雲青笑笑道:“三位究竟是要找杜雲育還是找新月劍,要找人,在下就是,如要找新月劍,該到兵器鋪子去,王麻子刀剪鋪對打造這種兵器很在行,因為圖樣是我面給他們的,三位一提是我介紹的,可以打個八折。”
巫明東怒道:“姓杜的,你少在這兒裝瘋賣傻,聽説昨天早上你在附近殺了劉半雲是嗎?”
江雲青淡淡地道:“普天之下,沒有第二個人會那種殺人的手法,因此各位看一看劉半雲的樣子就知道了,這一問豈不是多餘。”
巫明東神色一歷:“昨天晚上閣下在東順酒樓又傷了本幫的少幫主莫凌風,結下了本幫與天馬鏢局的樑子。”
杜雲青一笑道:“莫凌風太差勁了,一直崩着瞼,不肯露出一點笑容,使我想殺他也找不到機會,只好在他臉上圖道記號,因為我只殺笑臉的人。”
巫明東冷冷地道;“閣下這麼做是存心跟神龍幫在作對了,姓杜的你考慮到後果了沒有?”
杜雲青笑笑道:“杜某行事向來不考慮後果,只向那個人該不該殺,該死的人被我找上就是躲到天邊,杜某也會追了去,三位要問的都間完了,現在輪到我問了,三位找上我有何指教?”
他説話的時候臉上一直帶着微笑,態度十分從容,而且在他説話的時候,巫明東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勁力,想把蛇形劍抽回去,卻一直未能抽得動,心中已存傷愈,頓了一頓才道:
“多年以來沒有人去插手管神龍幫的閒事,閣下居然橫裏插手,兄弟們特地來向你提出個警告!”
杜青淡淡地道;“我聽見了,貴幫準備如何對付呢?”
巫明東道:“目前幫主還不知道所發生的事,要如何對你還不知道,最好是你跟我們上神龍堂去一趟,聽候幫主的發落,否則你就等着別開溜,最遲一個月內,本幫一定會來要打你要回這場過節!”
杜雲青説道:“我是靠賣卜為生的,一天不幹活兒就沒飯吃,在這兒我多少還有個地盤,混飯吃容易一點!”
巫明東道:“這個閣下放心,在路上的飲良起居,自然由本幫接待,絕對不會虧待了你!”
杜雲青一笑道:“那可不行,吃人的口軟,你們大魚大肉地一路款待了去,到了神龍堂,武威揚要我的腦袋,我也不好意思不給.而我只有一顆腦袋,還捨不得跟脖子搬家,因此我還是不領這份情的好!”
巫明東道:“那閣下是決定在這兒等候了,這也行,下個月的今天,神龍幫在城外蘆溝橋畔候駕作一了斷!”
杜雲青道:“很好,蘆溝橋頭,永定河畔,地方又寬敞,又便於埋伏暗襲!”
巫明東怒聲道:“姓社的!你説論客氣點,神龍幫是名門大派,絕不會做那種卑鄙的事!”
杜雲青一笑道:“武威揚以前行事還有點風度,最近就不太像樣子,連派劉半雲到屠龍手那兒份人家劍招的事都幹得出來,還有什麼不能幹的!
不過你們放心,社某自出道以來,什麼樣的卑劣小人都見過了,你們就是在那兒埋伏暗算,我也不在乎,就是下個月的今天吧!
不過得把時間先講定,我是個吃開口飯的,一天不幹活兒,就得餓一天肚子,我好把生意安排一下,抽個空前去!”
巫明東忍住了他的冷嘲熱諷,強忍着性子道:“五更天見面,風雨無阻,閣下滿意了吧!”
杜雲育點點頭道:“行!武威標準能來嗎?”
巫明東怒道:“你新月劍名動江湖,但還嚇不倒神龍幫,幫主不一定有興趣會你,但衝龍幫一定會有人到!”
杜雲青笑道:“這還像句話,武威拓能爬到今天的地位不容易,在沒有摸清楚對手虛實之前,不敢輕易跟人動手的,不過有一個月的時間,他來得及準備嗎?為了偷屠龍劍法的精招,他花了好幾年的功夫呢!”
巫明東幾時受過這種窩囊氣,但他知道眼前峋這個青年人技術太高,只有忍氣吞聲地道:“姓社的!你儘管口齒輕薄好了,一個月後,你就會後悔了!”
杜青笑道:“早在我殺死了第一個人的時候,我就後悔了,但後侮的次數多了,我也不太在乎了,多後悔一次也沒多大關係,今天三位就是為這個來找找?”
巫明東道;“不錯!現在話已經交代清楚,我們立刻北上奉報幫主,準在一個月後再見!”
杜雲青淡淡地道:“憑閣下在神龍幫中的地位,可夠資格代貴幫主訂下這個約會呢!”
巫明東忍住道:“姓社的,你可要弄清楚,跟你訂約的是神龍幫而不是武幫主,一個月之後,神龍幫自會有人赴約,但不一定是武幫主,以閣下的身份,還不值得幫主親自出手對付你!”
杜雲青笑笑道。“這也説得是,武威揚是一幫之主,他若是輸了,神龍幫多年所建立下來的一點聲威豈非蕩然無存,他即使來赴會,最多也只能蒙了面,躲在暗中偷偷地出招,就像上次偷襲天馬鏢局的紀老英雄一樣!”
黃河三龍都是叫得出字號的人物,明知對方是個煞星,但如果再不作表示,他們日後再也不能混了!
因此巫明東突然放鬆了手中的蛇形劍,挺豢逕去,而巫明南興巫展北則分左右兩側,同時揮劍進攻!
這是他們兄弟三人聯拳合作多年,進攻時自然養成了默契,無須事先發出暗號,動作都能配合一致,絲毫不差。
杜雲青三面受攻,神色平靜如恆,跨前一步,迎向巫明東的拳擊!
就在拳頭將要擊中他胸前時,突地伸出左手帶住巫明東的手腕,一拖一轉,兩人就換了位置。
這根本不算什麼招式,只是一個快字;杜雲青快得只能在人眼前掠過,卻無法對他的行動作任何猜測時,事情卻已經發生了,巫明南與巫明北兩技創都刺向了巫明東。
他們突然發現攻擊的目標變成了自己的兄長,但已經來不及了。
萬分緊急中,他們只能把劍口抬高一點,避開了要害,兩技劍分別刺進了巫明東的肩窩。
杜雲青放開了巫明東,淡淡一笑道:“巫老大,你這兩位令弟太不堪了,手足相殘,對你這親兄長都下毒手,實在叫人看不下去,我要替你教訓他們一下,告訴他們反暴之道呢!”
把在來的蛇形劍掉了個頭晃一晃,一片寒光發出,襲向兩人,手法快得令人難以相信的!
玄真子急叫道:“杜施主,請勿在小觀傷人……”
叫歸叫,要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巫明南與巫明北咚咚兩聲,倒在地下,手中的蛇形劍也丟掉了!
玄真幹嘆了一聲道:“杜施主,你的殺孽太重了!”
杜雲青笑笑道:“道長此言不公平!他們要殺我的時候你一聲不響,我殺他們時,你就怪我手太狠!”
玄真子道:“施生技業超過他們很多,貧道知道他們不如施主甚遠,自然不必為施主軀心!”
杜雲青笑笑道:“好叫道長放心,今天是真武華誕,在下説什麼也不敢在寺現清淨殺人的,這兩個人只是被封閉了穴道,不會送命的!”
巫明東強忍着肩頭的傷痛,蹲下去一摸兩個兄弟,發現他們全身冰涼,不由怒叫道:
“杜雲青,你還説沒殺人,他們的身子都冰冷了。”
杜雲青笑笑道:“我新月創設帶在身邊時絕不殺人,你兩個弟弟只是被我以直冰真氣閉住了穴脈,你把他們扶出去,在火盆旁邊烘半個時辰,自然會醒過來!”
巫明東勉強扶起兩個人,走了幾步,又竟自停下。
馬向榮見狀不忍道:“巫老大,我幫你一個忙吧!”
杜雲青道:“馬兄!你最好不要佔他們,否則他們事後有了麻煩,會以為你動了手腳,你想,玄真子道長是甚有名的藥師菩薩,他都不敢多這個事?”
巫明東聞言一怔道:“姓杜的,你把他們怎麼樣?”
杜雲青冷冷地道:“姓社的做事向來不留後患,巫老大,你的兩雙手今後是無法跟人再動手了,你這兩位個弟也是安安份份的好,神龍幫也不會要三個廢人的,你們如果還能找到推心置腹的實命,還可以來找我復仇。否則就回老家去安事余余吧!
巫明東駭然道:“你廢了他們的武功。”
杜雲育道:“這是對大家都好的事,你們沒有輸得起的雅量,我沒精神整天防着你們,因此大家以後都免得麻煩,依我説你還是僱輛車回家去吧!”
巫明東哇的一聲,滿口鮮血直噴,昏倒了過去,玄真子舉拿唸了一聲;“無董壽,杜施主,你下手太很了!”
杜雲青淡淡地道:“假如我今天放過了他們三個,日後道長能保證他們不再找我的麻煩嗎?”
玄真幹為之語塞,片刻後才道:‘’施主倒不如殺了他們的好,你廢了他們的武功,叫他們生不如死。”
杜雲青笑道:“他們掛根繩子的力氣是有的,感到活不下去,上吊也很方便。”
玄真幹道:“黃河三龍生平結怨無數,樹敵太多,才託庇到神力幫,現在叫他們如何自稟呢?”
“武威揚不能再繼續庇護他們嗎?”
“施主明明知道,神龍幫中沒有閒人的。”
杜雲青淡然道:“道長是出家人,講究的是因果,今日之果,昔日之因,他們應該對自己的作為負責。”
玄真子默然無言,走到院外,叫了幾個道人進來,把黃河三龍抬了出去。
杜雲青道:“神龍幫那兒道長叫人去問問,一個月後的約會還算不算數。”
玄真子道:“這個貧道未便參與。”
杜雲青道:“道長已經參懷了,黃河三龍到這兒來找我,分明是認為道長跟我一夥的。”
玄真子嘆了一聲道:“杜施主,你何苦一定要把貧道牽進是非中,你知道這會引起什麼後果?”
杜雲青笑笑道:“我就是不知道,否則我就會慎重考慮了。我問過道長,道長又不肯説,我要告辭離去,道長也不肯放我走,我只好照自己的方法來處理了。”
玄真子又嘆了一聲道:“不是貧道不肯説,實在是茲事體在,武林中風起雲湧,藴釀已久,不日將有一場巨大的變動,貧道留下施主,原是寄望杜施主的能夠力挽狂瀾的,可是……”
杜雲青笑道:“可是有些人不同意。”
玄真子道:“他們對施主不夠了解。”
杜雲育道:“道長錯了,對杜某不瞭解的是道長,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在忙些什麼,但我絕不會參加你們,杜某行事,向來只憑自己的高興,不替別人賣命的。”
玄真子忙道:“杜施主,事關武林安危……”
杜雲青淡淡地道:“道長,江湖上所以事多,就是因為有一些人以為代表整個武林了,動軋以天下變已任,以俠義自命,説穿了不過是一些私慾在作祟而已,他們口中所説的武林安危,只是他們自身的安危。”
玄真子語為之寒,睜大了眼睛望着杜雲青,張口訥訥,卻一時也説不出一句什麼話來了。
杜雲青笑道:“道長懷濟世之心術,德高而望重.我私下是十分欽佩的,不過道長有時太熱心過了頭,可能會受人利用。”
玄真子嘆道:“施主可能是不明內情才這麼説。‘’杜雲青笑道:“我不必明瞭內情,從在這兒進進出出的人來看就知道了,我雖然認識的不多,但對有幾位實在是不敢恭維,有那些人在內,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玄真子道:“參與此事的是黑白兩道都有,雖然他們平時格格不久,但在這件事情上,他們倒是捐棄了成見,衷心合作,正是因為怕以前有過嫌隙,大家才分推貧道做個折衷人,以免因一時之不忍而起衝突,自毀團結。”
杜雲青笑笑道:“道長,任何一件事,參加的人一多,就難以望得成功,尤其你們這個組合,本身就已不健全,自然更難辦事。
從你們慎重暖昧的態度看來,這件事一定非常棘手,要對付的對象,也一定是個實力非常龐大的組織。
目前大家雖然是為了本身的利害相關而湊在一起,如果一旦面臨到更大的利害選擇時,很可能又出賣了你們!”
玄真子道:“施主的顧慮極有理,貧道也想到過,所以貧道隻眼幾個人統籌全局,這幾個人是絕對靠得住的,縱使對方想派人滲透過來,也不會探悉我們的計劃。”
杜雲青笑笑,道:“道長何以知道那些人靠得住呢?”
玄真子道:“因為他們都是一門之長,有着最切身的安危,任何一個人泄漏了機密,對他本身而言都是弊多於利,這麼説施主可以放心了嗎?”
杜雲青道:“我沒有什麼放心不放心的,因為我絕對不會參加你們,也不想知道什麼機密,如果道長有什麼私人事情要我效勞,我是義不容辭,否則我就敬謝不敏,馬尼、紀姑娘我們還是回去喝酒去吧!”
他拉着馬向榮,招呼馬小如,一起退出了觀外。
徐明又在桌上等着了,見他們前來,徐明一豎拇指道:“杜爺,您真行,徒手摺三龍,乾淨荊落,佩服!佩服!”
杜雲青笑着倒了一碗酒道;“馬兄,現在你總該明白旯弟並不是跟你放作玄虛了吧!我跟你一樣的被摒諸門外,不明內情。”
馬向榮長長地嘆了口氣:“杜老弟,經過剛才那一戰,我是認了,我的功夫實在太差,實在也不配去參予那些機密大事,我也相信你是真的不知道了,可是老道上明明有意思告訴你,為什麼你又拒絕了呢?”
杜雲青笑道;“因為我不是武林中的人,不想介入那個是非因子,我做事喜歡直接了當,乾脆痛快,不習慣鬼鬼祟祟,諸多顧慮,束手束腳,我寧可一個人自己獨子,也不願意擠進去與人共事。”
馬向榮一怔道:“杜老弟,這麼説你是要管?”
杜雲青看着徐明笑了一笑道:“我跟徐兄都不是閒得下來的人,憑什麼在這兒一窩這麼久,但我們不算是管,要管也未必管得了,我們只是好奇,想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而且,我做事從不聽一面之詞。”
紀小如道:“杜大哥,黑白兩道聯手要對付的必然是一個很龐大的組織,你靠一個人的力量應付得了嗎?”
杜雲育談談地道:“貌合種離的合作,倒不如一個人求得乾脆,我現在不知道令尊是否參加了那個集團,但我想多半是有份的,可是神龍幫卻照樣要劫他的鏢,抽他的後腿,何嘗有半點保障。”
紀小如不禁默然,片刻後才道:“我回去見到家父,一定要問問清楚,必要時請他老人家也退出這個圈子。”
杜雲青笑面但是不言,紀小如生起氣來了,道:“你們一定以為只是説説.我一定要問個明白來告訴你們,馬大叔,您在這兒喝着,我回去一趟,回頭再來。”
她説走就走,站起來拉了自己的馬就走了。
徐明看看她的背影,伸出舌頭笑笑道;“這位姑奶奶倒是個爆竹性子,隨點隨前着,一點都存不怪事兒。”
馬向榮搖搖頭道:“她就是這樣子,論功夫,她已經得到了紀老爺子全部真傳,論身手,江湖上也還算得過去了,可是不管她如何要求.老爺子就是不肯讓她走鏢,就為了她這火爆性子,怕她會闖禍惹事。”
杜雲青笑道:“馬兄,別説人家,你也夠瞧了。”
馬向榮笑笑道:“我要是真這麼沉不住氣,老爺子也不會要我驅在鏢局子裏的了,我跟小如剛才故意去鬧點事,想激動你們二位出手的,否則憑黃河三龍的身手,小如她也能應付得下來!
因為她久聞你新月劍的大名,就是未能一睹,所以我跟黃河三龍動上了手,她就跑過來拖你們了。”
杜雲青一杯道:“不是玄真子叫她來的?”
馬向榮搖頭道:“她跟本就役跟老道士照面,我們到了之後,看見黃河三龍氣勢洶洶地迫着老道上,追問你的下落,她就叫我上去挑戰,自己跑來拖你了。”
杜雲青苦笑道:“你們可把我給害苦了,還是徐兄沉得住氣,連熱鬧都沒有跟着去看呢!”
徐明一笑道:“杜爺,你的新月劍已經亮了相,可還沒人知道我夜遊神窩在這兒,好容易找到個掩飾的身份,我還得好好利用,何況有你杜爺出面了,還用得着我嗎?”
杜雲青苦笑了一下,馬向榮道:“杜老弟,我對你馬上趕來馳援的事還是非常感激,你要生氣就怪我好了,可千萬別怪小如,她只是孩子氣重,絕沒有存心欺騙你的意思。”
杜雲青哈哈一笑道:“為這種事生氣,我也太沒度量了,不過這位姑奶奶也的確太會惹禍了一點,這一回去在她老子面前,又不知道要搬出什麼點子來呢!”
馬向榮笑道:“她淘氣歸淘氣,她的鈑佔倒不少,鏢局的經常被她整得哭笑不得,連老爺子也拿她沒辦法.説不定真能從老爺子的口裏,榨出點什麼來。”
徐明笑道:“紀秋夫如果叫她榨出話來就不是屠龍手了。”
馬向榮不服氣道:“徐大俠,我敢説小如一定能擠出點眉目來,不信咱們打個賭,我是從小看她長大的,對這位小姑奶奶太瞭解!
她要做一件事,千方百計,也要達到目的,更難得的是她懂道理,明是非,性情剛強,心腸又熱,行事果斷。
她不像紀老爺子諸多顧慮,嫖局裏的同仁不但喜歡她,還有點怕她,可惜她是個女孩子否則的話,將來的成就一定超過乃父。”
徐明笑道:“女孩子也不沒什麼不好,江湖上有幾位女俠客,英烈不讓鬚眉,只是這位小姑奶奶將來找婆家可難了,誰受得了這位女旋風。”
馬向榮也笑道:“她今年甘一,從十八歲開始就不斷有人來提親了,但十人有九個是被打回去的。”
杜雲青道:“她提出要求,來提親的對方一定要跟她比武過招,那些小夥子都是在她手不落敗,知難而退,這不是被她打回去的是什麼?所以圈子裏的江湖朋友,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做胭脂虎。”
杜雲青笑笑道:“好,這個名字很別緻,不知道要怎麼樣的少年即才蒙看得上眼呢!”
馬向榮笑道;“紀老爺子為這件事開罪了不少人,對以後來的求婚者乾脆一口回絕,由她自己去挑了。”
三個人又喝了一陣酒,閒聊了一陣,忽然一陣急蹄,來的卻是泰松,他下了馬,就一直跑向這邊。
他氣急敗壞地道:“老馬,你們在這兒鬧了些什麼事了?”
馬向榮一怔道:“沒有呀!局裏出了什麼事?”
秦松道:“不久前,有人送了張貼子來,是神龍幫主武威揚親自具名,説你們在玄武現殺傷了三龍,要老爺子立即到長辛店去當面解決!
老爺子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跟來人去了,剛好小如趕了回來,也沒説,匆匆也趕去了,我追着問她,她只説你在這裏。”
杜雲青憤然而起立道:“豈有此理,打傷黃河三龍的是我,武威楊找你們是什麼意思?”
馬向榮忙問:“武威楊在長辛店什麼地方?”
“神龍鏢局,那本來就是神龍幫在京師的分壇,局主人臂龍都天慶是十二神龍之一,武威揚如果來到京師,一定會在那裏。”
杜雲育道:“秦兄,請借尊騎一用,我立刻到神龍鏢局去一趟,路武威揚把話給説個明白。”
泰松頓頓才道:“杜大俠,紀老爺子臨行時吩咐過,叫我們不要前去,小如是找攔不住。”
江雲青冷冷地道:“我不管紀老英雄是什麼意思,但人是我打傷的,總不能要你們來頂缸。”
馬向榮也起立道:“首先向黃河三龍挑戰的人是我,老爺子如果是不願意開罪神龍幫,就由我去頂好了。”
秦松一怔道:“老馬,你怎麼説這種話。”
馬向榮道:“老秦,我不知道老爺子打的是什麼主意,老實説,最近兩件事,我可實在不佩服他,彆彆扭扭,那像個江湖人,禍是我間的,要殺要刮我一肩扛了。”
秦松顯得很着急地道:“老馬,你不曉得。”
馬向榮怒道:“我是不曉得,你們都是怕我誤事,所以百事都不告訴我,既然不要我知道,老爺子上長辛店的事你也不必告訴我,你又巴巴地跑來幹什麼?杜兄弟,我們走好了,到前面坐車去,我也不騎馬了,這匹馬是天馬鏢局的。我從現在起,脱離天馬鏢局了。”
説完指指遠處掛着的馬匹朝秦松道:“老秦,你我朋友一場,只有一件事麻煩你.你把那匹馬帶回鏢局去。
同時把我的東西順道打個包,我若有命從長辛店回來,你就送到這兒來,交給這位徐大……掌櫃的。
如果我死在那兒,你也不必費心了。不過就是幾件衣服,幾百兩銀子,你給我捐在慈善堂裏吧!”
他氣沖沖地拉着杜雲青走了,秦松怔怔在一邊,杜雲育也不答話,卻準備到廟裏去帶着他的新月劍。
徐明過來低聲道:“杜爺,您先去好了,您的兵刃我立刻給您送到,這時往廟裏去拿傢伙太顯眼,那兒人大雜,恐怕有着不少的人在盯着您呢!”
杜雲青一怔,徐明又低聲道:“事情很蹊蹺,消息也傳得太快,這兒才鬧完事,武威揚那兒已經得到了消息,您的屋子我讓小猴兒一直留神着,發現有不少不三不四的傢伙在盯着,您還是別回屋裏去好了。”
杜雲青震聲道;“他們還敢怎麼樣?”
徐明道:“以您這一身技業,當然不怕怎麼樣,可是小心駕駛萬年船,您住的那間屋子格局可實在不太好,是個絕户的兩扇窗子一扇門,只要有三個人一堵,您就會像光了屁股沒穿褲子似的,一點掩蔽都沒有了。”
杜雲青笑道:“那就能困住了我嗎?”
徐明笑道:“社爺,神龍幫中十二神龍個個都是暗器好手,不但淬了毒,而且有些歹毒玩意還夾雜了火器炸藥,專破氣工的,你犯不着跟他們賭這個狠。”
杜雲青瞼上的氣消除了,徐明説得不錯,假如對方要用這個方法對付他,而且是在濘不及防的情況下突然發難,技藝再高也補架不住暗器的!
因此壯雲青感激地道:“徐兄,多承關照,要不是你提一個醒兒,我真可能上個大當了。”
徐明一笑道:“我也不是説他們準會這麼樣,只是夜路行多了,處處怕見鬼,我們都是光棍兒掌門人,一家一派一個人,只有互相照顧着點兒!
您走吧!等您一動身,我相信那些牛鬼蛇神都會跟着出來了,我就叫小猴子悄悄地拿了您的傢伙,給您送了去。”
杜雲育道:“徐兄是否有意一往呢?”
徐明笑笑道:“我是夜遊神,這個大白天兒可沒有我動的份兒,那是值日神曹的事兒,不過您放心,到您需要用傢伙的時候,一定會有人及時送上,誤不了您的事兒。”
杜雲青笑了一笑,不再説話了,跟着馬向榮來到酒棚子外面。
廟會仍然很熱鬧,因此也有不少的散車在等着拉客人進城去,馬向榮便上前選了一輛較為輕便的。
他倒爽快,掏了一塊銀子,往趕車的手裏一塞:“快!長辛店,一個時辰內趕到有用找了,全是外加的酒錢。”
玄武現在東便門外,長辛店在南邊兒,相距幾十裏,可是馬向榮遞出的一錠五兩重的官寶,幾乎是十倍的車資。
雖然要求得太苛一點,趕車的也樂了,就算是跑斷了馬腿也是值得的,兩個人坐上車子,趕車的立刻揮動鞭子,急急地走了。
為了要趕急路,他們沒有進城,由城外的村道繞了去。
雖然是遠了一點,路也不太平坦,但好在路上行人較稀少,可以放開騾腳急行,車跳得厲害。
拉車的健騾被催得死了性子,鼻子裏吐着白氣,沒命的向前衝。
好在天寒地凍的,路面上的積雪也都被踩實了,成了又硬又幹的冰面,倒是比較方便於趕路;車伕一面催着,一面還在喝着:“前面的大娘小哥兒閃着點兒,牲口使節性,仔細劉衝着了!”
拉車騾子比馬好,耐勁長,力氣大,腳程也快。
就是有個缺點,性子不如馬温馴,一旦冒了起來,不是死站着不走,就是橫衝直撞不肯停下來。
因為他是一半馬一半驢的血絲,這份遺傳得自母體的驢勁兒!
趕車的遇上這種情形,只好大喝着叫行人閃開,今天這頭騾子沒使性子,倒是趕車的被五兩銀子衝昏了頭,為了嫌那份額外的酒錢,把帽子扣在畜牲頭上。
好在住在京師附近的人已習慣了這種事兒,京師的闊人多,車子也多,偏偏住在城裏的闊人雅興大,春日踏青,夏季避暑,秋日玩景,冬天賞雪。
一年四季都有人往鄉里鑽,連帶着也生出了這些困擾,所以大家一聽大喝,早就遠遠地閃開了。
杜雲青往後看了一看,看見有四五頭馬一直遠遠地跟着,不禁笑着道:“徐老大真是個老江湖,全給他料準了!”
馬向榮道:“神龍幫號稱北五省第一大幫,其實全是些狗雜碎,專門靠着一些鬼祟祟的手段,偷襲暗算,偏偏有人肯吃他們的那一套,照着我的性子,就地跟他們敞開來硬幹上一場!”
杜雲青道:“馬兄!你是光棍兒一個,無牽無掛,別人可不像你,有家有業,犯不上去開罪他們!”
馬向榮道:“我就不信這個邪!像紀老爺子,早年何等英雄,一口劍走南闖北,才創下這個名聲跟天馬鏢局的局面,現在居然這麼窩着,瞧着都叫人生氣!”
杜雲青一嘆道:“紀秋夫絕不是怕事的人,他對神龍幫曲意容忍,必然有他的若衷在!”
馬向榮道:“不管什麼苦衷也不能喪了志氣,能成揚劫了他的鏢,掃了他的臉皮,他只知道坐在家裏發愁,武威揚派了個人來,一張字條,就把他乖乖的牽了去,成了武威標的孫子了。我就忍不下這口氣!”
杜雲青道:“馬兄,你們究竟相處多年了,剛才你跟秦松的談話,實在也太激動了一點!”
馬向榮嘆道:“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他跑到玄武況來,就是想請您去幫幫忙,免得紀老爺子一個人交了單受制於人,可是您要的時候,他卻又在吞吞吐吐……”
杜青雲笑道:“紀秋夫真有話交代不讓人前去,他既不放心紀秋夫,又不能違背了紀老爺子的吩咐,所以他才會特別聲明一聲,讓我表明是自己要去的,不是他來央求我去的!”
馬向榮憤憤地道:“這正是我最瞧不順眼的地方。明明有事求人,還要動心眼兒,交朋友講究的是一個誠字,兩肋插刀,一腔噴血,只要道義夠,交情足,我不會皺一皺眉頭,甚至不等人開口,自己搶先幹了……”
杜雲青微微一笑道:“馬兄,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的動心眼兒,今天在喝酒時,你忽然要去找玄真子,是想激我出頭。”
馬向榮有點不好意思,訕然地道:“杜老弟,這可怪不得我,是小如一直嚷着要看看你的新月刻法。
早上還沒來以前,就磨着我,要我想辦法使你再露一手!
不過那個時候我是真有點生氣,紀老爺子沒事兒常往玄武觀去,有時也跟劉半雲一起去。
這次鏢局出了事,我們知道劉半雲住在玄武觀,可是紀老爺子説什麼都不肯讓我們去找他。
我跟秦松兩人暗自去了,求着劉半雲的時候,玄真子跟紀老爺子那麼好的交情,竟然不幫着説一句話。
我就透着納悶兒,再加上你跟夜遊神都無巧不巧地落腳在那兒,一定有着什麼圖謀,你們都説不知道,我當然不相信。”
杜雲青淡然道:“現在你相信了沒有?”
馬向榮道:“現在當然相信了,可是我卻更為好奇了,我才拉着你一起來,希望能摸出個究竟。”
杜雲青輕嘆一聲:“或許這件事我們管得並不聰明,紀秋末是個很慎重的人,如果沒有相當的把握,絕不會單身一人赴約。
何況他是一局之王,在京師也算是首屈一指的知名之士,武威揚就憑了一張帖子,把他給召了去,以紀秋夫平時的為人,他肯這麼做嗎?”
馬向榮道:“肯的,他對自己的事肯涉險,但對手下的人都十分愛護,他聽説是我跟小如傷了黃河三龍而引起武威標出頭索仇,一定是代我們跟武威揚理論去了。”
杜雲青道:“馬兄,你的話前後對不起來,紀秋夫既是這樣子熱心腸,你又為什麼要離開天馬鏢局呢?”
馬向榮道:“老爺子失鏢之後,居然不向武威揚去理論,黃河三龍明明是傷在你的手下,武威揚卻找上了老爺子,神龍幫似乎吃定了老爺子!
我實在是忍不下這口窩囊氣,為了不使他再費神,我只有離開鏢局,跟着去鬥鬥神力幫。”
“神龍幫還會找你的麻煩嗎?”
馬向榮苦笑道:“老弟,我算是什麼玩意兒,他們那雙眼也瞧不上我,但他們一定會找上你!”
“神龍幫還會找你的麻煩嗎?”
馬向榮苦笑道:“老弟,我是什麼玩兒,他們那雙眼也瞧不上我,但他們一定會找上你!
神龍幫兩度在你手底下吃了虧,如果不找回面子來,他們就沒法兒混了!
我雖然是幫不了多大的忙,但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應付整個神龍幫,好歹也能為你湊個人手。”
杜雲青不再説話了,他是個不將感情表露在臉上的人。
騾車在默默中進行着,良久後,馬向榮一嘆道:“兄弟,也許你認為我的技業太差,不夠資格跟你一起闖!”
這點我有知之明,絕不會成變作的累贅,神龍幫是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的,你雖英雄了得,但人是血肉之軀,總不能整天不合眼吧!在公睡覺的時候,我給你在旁邊地守着,總還能對你有點用!”
杜雲育的鼻子有點酸,這是他第一天次接觸到如此熾烈有友情,但他也只淡淡地説道:
“謝謝你,馬兄。”
馬向榮似乎高興起來了,列開大嘴笑道:“兄弟!別説謝,你幫我打了黃河三龍,我也沒説一個謝字,只要是該做就是把性命賠上都沒話説,你我所圖的都不是一個謝字,而且也不是一個字所能還得清的!”
杜雲青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執着馬向榮的雙手,硬嚥地叫一聲:“大哥!”
眼淚撲籟籟地往下落,這不僅是友誼的激動,而且也是一種知已之情的感發。
他逢人行道江湖以來,新月到下,不知誅了多少惡徒,也誅了不少的偽善小人,做了不知多少的主行善舉。
可是從沒有獲得一聲謝字,甚至連身受其惠的人,都沒有對他有過好感。
當然他並沒有指望別人的感激,但心中總難免有一種落寞與孤獨之感,這是他第一次得到的友情。
更是他第一次得到的知已之感,這個粗莽的漢子,不僅為人熱情,而且在思想上似乎也非常的接近,但比他更灑脱。
馬向榮居然笑了起來,笑得很豪爽:“兄弟!這是怎麼了,居然像個大姑娘似的,快擦掉眼淚,否則我就用大耳括子量你。”
我活到這麼大,只有叫風砂子吹進眼睛裏的才流眼淚,男兒有淚不輕灑,有什麼可傷的!
杜雲育道:“大哥!我不是傷心,是高興!”
馬向榮笑道:“高興得掉眼淚的該是我,像這樣一想默默無聞的江湖小卒,居然跟鼎鼎大名的笑面追魂稱兄弟,那才夠樂的!”
可是我並不感到光采,兄弟,你要不是這智能的一個人,這分性情,管我叫爺爺我還不幹!
車子終於到了長辛店,也真難為那趕車的,也難為了那頭騾子,居然在三刻多一點兒到了地頭。
大冷天裏,騾子身上不但直冒氣兒,還直往上滴汗水。
馬向榮跳下車來,額外地又掏了塊銀子丟了過去,趕車的喜出望外,連連道:“爺!你賞已夠多了!”
馬向榮笑道:“這不是給你的,是給你那位夥計的,這一趟他比你辛苦得還多,給他加個兩升豆子,打個幾斤酒泡上也補上一下,別光顧你自你兒樂了!”
趕車的想了一下,居然把銀子給退了回來,苦笑道:“爺!這個小的不敢收了,畜生不像人懂得好歹,小的也不能天天遇上你這種好主顧,給他一頓吃好了,他以為這是應該的,沒好料就不肯動了!
“小的可待不起了,你放心,小的就是指望着他過日子,苦不了他,也不能大憤地了!”
馬向榮倒是頗意外的笑道:“像你這樣的老實人倒是少見,你收了銀子,加不加料還是由着你,他是不會告你!”
趕車的在容道:“這可不行,人可欺心不可欺,我如是收了銀子不加料,是欺騙畜生,我連畜生都不如!”
馬向榮笑道:“好!衝着你這份存心,我也交交作這個朋友,我們説不定一會兒還得回去的。
你在這兒找個地方歇一下,讓牲口溜溜腿,吃點料,回頭我們還坐你的車,就算是預定的車錢吧!”
趕車的收了銀子,道:劃、的就在街口那家長興鐵匠鋪等着,你要用車,小的隨時侍候,一直到明天中午,如果你還沒有來,小的就回去了!”
杜雲青微笑道:“不必等到明天。今天晚上如果我們沒有回來找你,你也就可以先回去了!”
他拉着馬向榮,順着街道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