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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痴懷苦戀夜歸人 濃情蜜意許終身

    天上烏雲密佈,暴雨傾盆而降,在岳陽通往榮家灣的大道上,只看到一縷青煙,在狂風驟雨中飛飄而過。

    此刻呂良轅仍是昏昏迷迷的,一直都沒醒過,可是呢喃夢囈,仍聲聲不絕,悽慘處使人不忍聞睹。

    小靈乞跌坐榻沿,兩眼注視着窗外的傾盆驟雨,臉上也是愁眉深鎖,心想:“薛姐姐真能使彭哥哥回來嗎?雖説呂姐姐只説了一句玩笑話,但已深深地刺傷了彭哥哥的心,這幾天彭哥哥是怎麼過的?他如約上了君山嗎?他……”

    一連串的猜測,使小靈乞一時也陷入半痴呆中。

    五更已然敲過很久,但天仍被烏雲遮蓋住,雨仍下個不住。

    呂良轅沉靜了一會,那悲切切的如冤鬼暗泣的聲音,又叫起來了:“軒哥哥……原諒我……原諒我呀!”

    驀地一陣驟風,將窗子“吧”的一聲吹開,一個滿身水淋淋的身影飄人房中。小靈乞從痴呆中驚醒,見來的正是日夜期望的彭中軒,不由得一聲歡呼,猛撲過去,眼中也滴下了點點熱淚。

    小靈乞的熱淚,不知是為了這幾天受了冤屈而落,還是同情呂姐姐的遭遇而落,還是為呂姐姐向彭哥哥道歉而落,還是……。總之,小靈乞一時間失去了往日的頑皮刁鑽,撲身彭中軒懷中,就像一個無親無故的人,一旦得遇親人般,只叫得一聲:“彭哥哥……”即嗚咽的出了聲。

    彭中軒也沒想到那周身如落湯雞般的身子,把小靈乞一拖拖在懷裏。湊近榻沿,才輕輕地將小靈乞推開,俯身看着轅妹妹。

    當彭中軒一眼觸到呂良轅那消瘦得嚇人的臉,眼中的熱淚,再也忍不住,就像泉水般的滾滾而出。探掌握着呂良轅那冷冷的手,顫抖的叫了聲“轅妹”,這一聲似乎耗盡了彭中軒全身的真氣。

    説也奇怪,只這一聲輕輕的呼喚,呂良轅立時嬌軀一陣顫動,慢慢地睜開了地雙毫無神光的眸子,將彭中軒凝注了老半天,始“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並用雙手緊緊地把彭中軒的頭擁住,且邊哭邊説:“軒哥哥,我知道錯了,原諒我,軒哥哥,告訴我,你原諒我。”説完又哭,那低低的哭聲,真是悽慘已極。

    彭中軒心中一陣絞痛,立時接着説道:“轅妹,是軒哥哥不好,現在我回來了,你靜靜地睡一會。”説完又情不自禁地哭了。

    只過了頓飯工夫,呂良轅懷裏抱着彭中軒沉沉睡着了,彭中軒慢慢地從呂良轅懷裏抬起身子,見房中小靈乞已然不見,遂伸手點了轅妹妹的睡穴,從懷中掏出那松鶴老人贈送的綠玉小瓶,一口氣傾出五粒“九轉大環丹”就往呂良轅口中倒,這種天地間至室,入口見液化律,無需吞食,自會順喉而下。

    彭中軒接着又聚集本身的真氣在呂良轅遍體按摩一陣,直到轅妹妹周身血脈爽通無阻,氣色調潤後始止。

    但是彭中軒自己,數日來也是心煩氣躁,疲憊不堪,這一夜加拼鬥,雨中疾馳,為轅妹妹按摩而通體汗濕,一連串的勞累也實在感到體乏不支,遂喚進店夥計,打水自己洗抹了一陣,就在轅妹妹甜睡的榻沿,盤膝打坐行動調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候,忽的一聲輕響,彭中軒倏然睜開雙眼見房門“呀”的一聲被推開了,房門口站着一羣人。彭中軒趕忙凌空一掌,將呂良轅睡穴拍開,彭中軒跟着也飄身落在門口,恭身迎接。

    這一串動作,説起來只一眨眼時間,門外的人剛欲伸腳進門,突見呂良轅從牀上躍起,直投到彭中軒懷裏,好快的身法,只見人影一閃,真可謂電不石火般快,門外諸人齊都一驚,誰知彭中軒已先一步來到,但是呂良轅病後的身體,再怎麼説也不能好得這般快法。

    原來門外來的,有呂良轅的父親呂懷民及千臂猿宮行民,丐幫幫主樑化,醉乞醉老,張瘋子張伯伯,另有二人彭中軒不認識,彭中軒將呂良轅放下地,恭敬異常地將他們迎進屋來。

    霎時,小靈乞從外面領着店夥計將酒萊擺上,彭中軒心中大喜,説道:“靈弟,就只你想得周到。”

    片刻後,酒菜齊備,在座的都是五六十歲的人,只有彭中軒、呂良轅、小靈乞三人是小孩。可是這些都是江湖豪俠,武林奇傑,對那些繁文欲禮,最不講究,遂老老小小共坐一桌。

    此刻,彭中軒已知道,另兩人系目懷民及官行民的好友,天南一劍甫錢及海叟華仁峯,都是中途相遇,被呂懷民邀來助興的。

    席間,張瘋子與在座諸人,個個都甚熟悉,也都有多年的交情,故此又回覆了半瘋癲的狀態,瘋言瘋語,可是其中對彭中軒卻備極讚揚之能事,將彭中軒説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將岳陽君山一夕所見,描繪得有聲有色,直説平生少見。

    張瘋子這一提到岳陽君山,彭中軒臉上立現愁容,因為談起岳陽君山,又使他想到玄衣女俠薛姐姐,怎的又是不辭而別?但酒席宴前,着這麼多人的在前,自己又不好意思啓齒探問。

    他這一皺眉,呂良轅似乎心靈相通般,立有所感,因兩人並排坐着,呂良轅馬上回頭,輕輕問道:“軒哥哥,你又想什麼了?”

    彭中軒心頭一怔,暗忖:“這可真是一對冤家。”説道:“我想到一個人,他這次為你又跑到老遠的找我,等找到我後,他又走了,這個人也就是上回翡翠港幫了你很大忙的人。”説完,就把頭低下。

    轅妹妹説道:“怎的兩次都沒讓我看見,是他不要見我嗎?還是怎麼的呢?可又為什麼替我找你呢?”

    略為頓了頓,又説:“軒哥哥,你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我日後見他,一定好好謝謝他。”

    彭中軒見問,遲疑了好一會才説:“她姓薛,江湖人稱她為玄衣女俠,你若想知道她在那裏,去問你瘋子伯伯就知道了。”

    呂良轅一聽是女的,心中似乎已是幾分明白。凝神看了彭中軒一會,才起身轉到疾子伯伯處,將瘋子伯伯硬給拖住一邊,嘰哩咕嚕的説了半天。

    待二人回返座上,酒菜已然用盡,張瘋子“哇哇”怪叫:“臭丫頭,你這一嚕囌我老瘋子酒也沒喝足,你如不另給我叫,我可得把你這給拆……”

    話沒説完,呂良轅趕緊搶着叫道:“瘋子伯伯,瘋子伯伯,你別急,我這就給你去叫。”

    當夜,大家一宿無話,呂良轅這病後的身體,彷彿比病前強了很多,身子輕飄飄,丹田真氣十足,試一運氣,中氣靈活至極,心知又系軒哥哥之所為,對軒哥哥真可説感愛備至。

    可就是自從這一天以後,呂良轅每逢無人之際,眉間額角,即時顯淡淡的憂色,心底似有一個結,始終沒法解開。

    次日,大家又圍坐一起,丐幫幫主樑化説道:“如今彭中軒兄弟意欲直上苗疆黑湖,尋找四川雙煞,為父母報仇。想苗疆黑潮,地勢兇險;毒障尤多,桃花仙子亦非等閒之輩,其手下眾徒,更是驚人。彭兄弟雖説武功蓋世,終歸雙拳難教四手,丐幫本人以下,從今日起,將集中全力,往赴苗疆,沿途給彭兄弟打個接應。現在窮哥哥給你安排好一條道路,從這裏經監利,走直都入川,沿途可用船代步,並可欣賞巫山十二峯的天然勝景,截至長壽後舍舟登陸,再直奔廣漢進苗疆。

    “這一些路,小靈乞熟之又熟,小兄弟大可不必費心,相聚只一日,又得分手,前行入黔,仍然分批進行,亦較為方便。”

    説完即和醉老大先行告別,小靈乞直送出店門,始依依而別。

    呂懷民因女兒病已痊癒,無甚擔心。因知三小與自己幾位年老的同行,多有不便,遂也互道珍重,給彭中軒打前站,往川中而去。

    大家這一走,店中又顯冷清清了,小靈乞説道:“彭哥哥,我們幾時上路,長行船隻已然備好,隨時可走。”

    彭中軒見粱大哥與呂前輩等已經前行為自己接應,自己再怎麼説也不好意思等下去,也沒有理由等下去了。遂説道:“即如此,靈弟,我們就上船吧!”

    因各人身上除兵刃外,均無長物,遂算清店飯小帳,三人匆匆上船而去。

    船行非止一比,因繫上行逆水無風,每天只能走幾十里路。彭中軒知盛夏天入苗疆不甚方便,這也是小靈乞説的,既無需趕快,又何必匆匆忙忙呢?

    這一天,該中月中吧!月亮滾圓的從山後外起,小靈乞弄來了幾斤酒,幾個小萊,三個人就對着月亮輕傾慢飲,並閒聊些江湖趣聞。

    這天,彭中軒似乎興趣特別濃厚,逼着轅妹妹喝了三五杯酒,呂良轅是不勝酒力的,這幾杯酒下肚,立時臉上飛霞,頭腦昏暈,順勢伏倒在彭中軒懷裏。

    彭中軒輕攬着她的柳腰,讓她整個頭靠在自己胸前,仍然自顧自的和小靈乞邊飲邊談。

    待幾杯酒下肚,二人都有了幾分醉意,小靈乞收拾好後,回到前艙去了,彭中軒本也睡在前艙的,但今日,他似乎有了一種莫名的幻想,這幻想是如此的模糊,自己亦莫明其妙。

    彭中軒將呂良轅潤放在艙板上,又順手帶了艙門,把油燈捺了捺,艙中突的加亮。

    彭中軒低頭看着轅妹妹的粉臉,朱唇皓齒,吐氣如蘭,看着看着,不自禁低頭輕輕的吻了吻。

    沒想這一碰,把呂良轅從甜睡中驚醒了,只見彭中軒那雙明亮的眼,竟痴呆呆地凝注着自己,粉臉本已被酒染紅,這一下羞,臉上就真如充了血般。

    趕緊掉頭翻身朝裏躺,心裏跳得很厲害,臉更紅,彭中軒又再次探身,吻着她發燙的臉,慢慢地眼睛、頭髮、耳朵,最後落到頸項上,呂良轅忍不住那頸項的麻癢,終於喘息着哭了。

    接着翻過身來,纖纖玉手輕撫着彭中軒的頭髮、臉,最後用她自己那張又熱又燙的櫻唇,深深吻着彭中軒。

    彭中軒雖説鐵血鋼骨,卻也免不了兒女情長,且自己心中確實深愛着這位婀娜多姿,美麗嬌憨的轅妹妹,只為了身負血海深夥來報,內心不安,未敢作非份之想。

    可是今天,轅妹妹嬌態畢露,情愛橫溢,彭中軒也不禁熱情潮湃,慾念驟升,突然張開雙臂,把轅妹妹緊緊地抱人懷中,四片火熱的嘴唇深深地吻合在一起。

    二人正在神情恍傯,意亂情迷之時,驀地震天價的雷聲,跟着一個閃電,將小船蕩震得晃了晃,那微弱的油燈也就在此時熄滅了,雨點跟着稀疏地落了下來。

    這一聲雷響驟雨,並沒把二人驚醒,反唯恐對方失去般地,摟抱得更緊,更緊。

    彭中軒似乎已失去了理智,茫茫然然的,一雙手突然按住了呂良轅胸前高聳的雙峯,那滑嫩挺實的雙峯被彭中軒一把緊緊握住。

    轅妹妹嬌軀一陣顫抖,像觸電般的,可是也只微微一哼哼了一聲,輕輕地搖了搖,就不動了。

    彭中軒此刻已如痴如醉,控制力全失,強烈的慾火燃燒着他的腦、胸,他忽然像個瘋狂的猛獸似的,抱着轅妹妹撫摩,狂吻……

    一種延續人類生命本能的狂熱,發生在這長江之中,在這暴風雨之夜。

    呂良轅在軒哥哥強有力的臂彎裏,在軒哥哥的欲愛的橫流下,嬌柔無力地,哼着,喘着,婉轉的呻吟聲,可是慢慢的,慢慢地,她也回抱着他,親他,吻他,且微微搖擺着嬌軀,輕輕地低喚着“軒哥哥……我愛你……軒哥哥,我愛你……。”

    當暴風雨力盡聲歇時,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彩中軒首先醒來,發覺轅妹妹的頭,正枕在自己的肩上,幾縷秀髮,披散在自己腳前,那桃花般的臉上,仍含着滿足的笑意,秀目緊閉,仍似沉醉在甜夢中。

    彭中軒心中不由一怔,想着自己昨夜所為,再低頭看轅妹妹那安詳欣慰的睡態,心中稍獲寬慰,不禁用手輕輕理着她的秀髮。

    忽然,轅妹妹翻了身,睜開了眼,見軒哥哥一雙使目正註定着自己,不由嬌羞得將頭緊緊理在彭中軒那寬闊結實的胸前,一陣摩擦。

    彭中軒對轅妹妹真可説又受又憐,再度翻身將她擁着,吻着她的臉説道:“轅妹妹,我錯了!原諒我,等我把大仇報了,我們就成親。”

    出乎意料的,轅妹妹非但沒有生氣,反將彭中軒擁得更緊,抱得更牢,説道:“軒哥哥,我愛你,你知道我愛你愛得發狂,我不會顧忌什麼的,多少日子,我一直期待你這句話,我會等你的,一旦大仇得報,我們就成親,我會做你聽話的妻子,會侍候你舒舒服服的,我會使你長久地愛我,永遠!永遠地愛我……啊!能獲得你真心的愛,我死了也會滿足的。”

    彭中軒出乎意外的,聽得轅妹妹這段滿含深情熱愛的話,心中極為感動,眼中不禁滴下淚來。

    轅妹妹聽軒哥哥沒答話,慢慢地撐起了頭,見他臉上爬着淚滴,不禁大驚,急叫道:“軒哥哥,你哭了,你不愛我了嗎?你後悔了嗎?説呀!軒哥哥,你告訴我!我會受得了的,只要你明白告訴我,不要藏在心……”

    彭中軒見呂良轅誤會,趕忙插嘴道:“轅妹,你難道真不知道我深愛你嗎?真心地愛你嗎?我怎麼後悔呢?我的淚是被你的愛感動的,這叫做愛之淚。”説完微微一笑。

    呂良轅見軒哥哥哭哭笑笑,遂也頑皮地説道:“一個男孩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好不害羞啊!”

    彭中軒一時倒真給她逗笑了,待二人收拾好,發覺船已經在水中搖了。

    彭中軒心中一凜,這兒女情愛之事,真能使人忘卻一切,銷魂攝魄,誠然可怕之極,實可一而不可再,來日方才,只要親仇得報,還真怕沒有享受嗎?

    二人出得艙來,見日已中天,小靈乞孤零零地獨坐船頭,捧杯獨飲,見二人出來,也不説話,只望着二人做個鬼臉。

    彭中軒還不覺怎樣,呂良轅臉上可是紅霞聚飛,嬌聲喝道:“小靈弟,你不準壞,你要壞看看我可饒你。”

    小靈乞背過臉,對彭中軒一伸舌頭,説道:“彭哥哥你説我壞嗎?你要也説我壞,我這就跳長江。”

    彭中軒還沒答話,呂良轅已搶着答道:“靈弟,你跳長江干什麼?”

    小靈乞哈哈一笑説:“呂姑娘,呂姐姐,你是好心人,我可沒想死,如果彭哥哥也説我壞,我就跳長江,讓江水給我裏裏外外全給洗一洗,因為我倒黴了,再不洗一洗,難得更倒黴。”

    呂良轅笑着就要拗他的嘴,小靈乞一笑跳開。説道:“好了,呂姐姐,你肚子還沒餓塌嗎?”

    小靈乞這一説,呂良轅真感到肚子咕咕在叫了。

    突然間,呂良轅想到小靈乞方才那句話,又問道:“小靈弟,我以為你只是陸地上的靈蛇,沒想到你還是水裏的泥鰍啊!”

    小靈乞把盆一放,説道:“小靈乞雖然不會水,可是護水神仙,我剛説的裏裏外外全給洗一洗,就是一進到水裏,我肚子裏就得喝水,等到把我救出來,把肚子裏的水一壓,這不是裏裏外外都洗了嗎?這也就説明了我不會水,可是我的彭哥哥做護水神仙,你認為不對嗎?彭哥哥看到我跳下水去,他能見死不救嗎?”

    這一説,把呂良轅可逗笑了,把嘴裏的飯噴得滿船頭。

    正在這時,更聽一聲震天價地的聲響,一個大浪將船蕩起幾尺高,彭中軒猛打千斤墜將船穩住,抬起頭一看,一顆千斤巨石,又照準船頭壓下,三人同時大驚。

    彭中軒忙運起“畢元神功”往船頭推出一掌,那麼大的四艙大船,立時猛退數丈,堪堪將頭頂巨石避過,可是巨石入水,又是一聲大震,那掀起的波浪,又將船打退了一丈五六。

    一陣哈哈狂笑起至山頭。

    原來就在這半天的工夫,船已進入巫峽,巫山十二峯。那峭壁懸崖上,不知埋伏了些什麼人,正在對彭中軒等作預謀陷害。

    彭中軒心頭火冒三千丈,這班無恥狗賊,不敢明着決鬥,卻用這種齷齪鄙劣的手段來對付自己,假如第一顆巨石照準船頭砸下的話,自己雖説不怕,但轅妹妹和小靈乞必定受害,葬身江底,心中愈想愈氣。

    但就在這一刻,山頂又是連續數石滾下,只是都差得甚多,彭中軒看船離巖甚遠,山上巨石已不可能再碰到船,立刻對轅妹妹及小靈乞交待數句,提氣一聲長嘯,聳起身形,直往峭壁絕崖上撲去。

    這巫山十二峯的峭壁。少説點也有百來十丈高下,但彭中軒只五七個聳躍,即已上得懸崖,那份靈巧輕快,真是快如閃電,迅賽靈猴。

    山頂上之人,正在洋洋得意之際,驀覺彭中軒驀從崖下縱上,還沒來得及推動山石阻擋,即覺面前人影一閃,通體一陣痠麻,橫卧倒地。

    彭中軒將山頭頂之人制住,一點人數,卻有八個之多,均都不識,遂將一人捉起説道:“是誰命你等在此陷害於我,從實説出,如敢説謊,那是你自找苦吃。”

    這裏還沒等及答話,驀聽一聲淒厲的喊叫:“軒哥哥快來呀!”彭中軒心頭暗驚,很聲罵道:“好奸滑的賊子。”也沒再問,手風一順,立將八人氣海大穴都點過。這氣海穴即為練武人的致命所在,一經拍出,真氣立散,要想再提氣用勁,腹中立時疼痛加級。

    轅妹妹又是一聲顫抖急呼,“軒哥哥……快來呀!”

    彭中軒肩頭一晃飄身懸崖,探前一看,轅妹妹與小靈乞手牽手上在船頭,船尾部已然下沉,趕緊聳起身形,如飛鳥凌空般,曲折盤旋而下,待離水尚有三十丈高下,忽地將身子就空中一蜷一伸,那凌空驟降的身子,就如同離弦之箭;斜斜的朝江中船頭射去。

    此時船沉已過半,彭中軒也不稍歇,就借船頭一點之力,左右手牽起呂良債和小靈乞,倒聳回去,施展開“凌波虛渡”上來輕功,在水面上只三五個起落,即抵達岸頭。

    待彭中軒再回頭時,大船已沉得無影無蹤。

    彭中軒問起,大船何以會沉時,呂良轅道:“你剛一離船,船下就有人鑽洞,只一瞬間,水即如泉般湧進,船家及水手們都哭喪着臉,下水逃命去了,只有我兩人不會水,這些個賊子也不知道那裏來的,真氣人,一旦遇上我,非一個個戮他個痛快不可!”

    彭中軒想起峯頭還有八人,被自己點倒,大可一問,或能稍知暈目。

    可是待三人上得峯頂,哪裏還有人影,彭中軒不由“咦”了一聲,聳起身子,凌空一個盤旋,絲毫動靜也沒發現,四周靜寂如死,那連綿不斷的巫山十二峯,直往西進。

    總算方向投給弄錯,這一日來到白帝城,三人剛踏進城門,即有丐幫幫眾遞過消息,説:“烏金幫幫主已投靠苗疆,請桃花仙子作主,專為對付彭中軒。桃花仙子已陸續派出數批人,準備沿途堵截彭中軒,一試彭中軒的真正實力。望三人無論行路住宿,都需慎加註意,且桃花仙子心如蛇蠍,毒辣無比,任何手段都可使出,叫彭中軒萬事留意。”

    至此彭中軒始想到,日前巫山峯之人,仍為烏金幫幫眾,遂恨聲自語道:“要知如此,早就該點他們死穴,這種不知羞恥的臭賊。”

    在白帝城中,一宿毫無動靜,次日仍然兼程上路。

    不一日,彭中軒等三人,已橫過萬縣,進入山區,那層層山巒,峯路曲折盤旋,古木參天,三人旋展輕功,直往前閉。

    只越得幾座峯頭,眼前突現一座獨秀羣巒的壁立山峯,峯高直刺雲霄。三人正感此峯雄偉奇特,驀覺峯腰一陣悠揚蕭聲傳來,音韻柔和悦耳,動聽之極。

    三人俱都大奇,這等深山峻嶺中,哪來這等高潔雅緻之土。

    彭中軒首先躍起身形,往峯腰縱去,那悠悠的簫聲,仍不絕於耳,待到玉峯腰,聽見簫聲從一竹林中傳來。

    彭中軒停下身子,等轅妹妹與小靈乞趕到,才從容緩步,渡入竹林。只見林內一塊大麻石上,端坐着一位葛衣老者,手中握着一隻雪白的玉簫,仍然如故吹着,並不為三人的突然進林而感到驚異。

    直待一曲終了,始自石上站起,哈哈笑道:“三位哥兒姐兒如此輕縱巧登,飛馳急趕,敢情有什麼急事代辦嗎?”

    彭中軒向前兩步,恭身答道:“在下等非甚急事,只為這醉人心魂的簫聲而來,不想反倒擾亂老人家的清興,請恕在下等驚擾之罪。”

    説罷再度施得一禮,回身牽起呂良轅及小靈乞,正欲自行上路,不想葛衣老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三位可是欲往苗疆黑湖,尋找桃花仙子……”

    葛衣老人話未説完,三人同時一震,回身看時,葛衣老人手橫玉簫,和聲説道:“三位小俠不必驚恐,老朽雖來自苗疆黑湖,但卻無意與小俠等為敵,但小俠卻必須露兩手讓老朽見識見識,看是否真可去得。”

    此語一出,把彭中軒弄得丈二得和尚摸不着頭腦,忽聽小靈乞湊前開口説道:“老人家可是玉簫先生文老前輩?”

    這會反過來葛在老人吃驚了,這小叫化,居然叫出了自己當年名號。看他小小年紀,自己在他未出生前即已歸隱黑湖,怎會一見即認出,遂説道:“小化子,你能認出我玉簫先生,實在不容易,你大概是丐幫的徒子徒孫,你師父誰?”

    小靈乞道:“文老前輩,你不要領教兩招嗎?那就待我們交過手後再談吧!”

    説完,從懷中抽出蛇骨鞭,潛力一抖,蛇骨鞭筆也似的直立空中,葛衣老人一見小靈乞撤出蛇骨鞭,突然一聲歡呼:“好一條蛇骨鞭。”

    小靈乞也不答話,拉開門户,抱拳一禮,一上手即施展出“靈蛇十八鞭”,有攻有守,虛實互用,蛇骨鞭帶起陣陣風聲,威勢也甚嚇人。

    葛衣老人一聲歡呼後,隨着一怔,一驚,又是哈哈大笑,揮起玉簫,一陣快攻,那短短的玉簫,在那蛇骨鞭裏,有如穿花蝴蝶般地縱來躍去,但似乎對小靈乞,每每手下留情。

    而小靈乞在施展開這靈蛇十八鞭之後,也不像在與人對敵,卻像在與自己人過招般,雖説鞭風凌厲,威勢驚人,那也只像是表現一下自己的內力。

    驀地一聲清嘯,葛衣老人玉簫凌空她來,將身直進小靈乞身邊,反腕從小靈乞手中奪過蛇骨鞭。

    彭中軒先看得莫明所以,此刻卻大驚失色,正欲出手對小靈弟加以援救,驀覺小靈弟那小小身子已凌空飛到,赴忙伸手將小靈乞接住,低頭察看小靈乞是否受傷。

    但一看之下,見小靈乞非但沒有傷損,而且兩個烏溜溜的眼珠,正睜得大大的注視場中,彭中軒不由順勢一看,怪呀!葛衣老人手舞蛇骨鞭,正也施展開“靈蛇十八鞭”在場中翩翩起舞,身子倏忽倚前,倏忽後退,如行去流水般,較之小靈乞實在高明得多。

    片刻後,葛在老人收鞭停身,小靈乞一聳身,躍落場中,單膝點地,説道:“謝謝老前輩指教之德,永生不忘。”

    葛衣老人微笑道:“丐幫能出你這種小滑頭,將來也未必能光大門户,只是至今仍沒告訴我,你師父是誰?”

    小靈乞此刻卻真為難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師父姓什麼叫什麼,又怎麼能告訴人呢?最後實在沒法,只得仍然跪地照實説了:“文老前輩,我師父是醉乞,丐幫四大長老的老大,連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姓名,文老前輩我沒説假話,師父傳我這‘靈蛇十分鞭’時,曾説此鞭法為玉簫文老先生老前輩所創,在一次相緣中傳給了師父,可又因為一件什麼事情,二人匆促分別後,數十年未曾見面,該靈蛇鞭法也就一直未能學全。據説另有六招絕招,精奧詭奇異常,今天見了文老前輩的玉簫,突然使我想起了師父的話,不想一問之下,果系文老前輩,終於也成全了靈兒學會這師父引為憾事的靈蛇十八鞭餘六招,從今後就改為‘靈蛇二十四鞭了’。”

    玉簫先生聽小靈乞講完這一段話,也使他想起了以往的一段事。(此地暫不説明,日後自會補敍)隨點了點頭,將蛇骨鞭遞還給小靈乞,説道:“如此一説,我們多少也沾了點關係,我這第二關,就讓你們去吧!這一下去,沒有什麼危險地帶,只是青溪十八洞,三位就要特別當心注意,以名測意,一條青溪,接連貫穿了十八個洞穴,每個洞大都有意想不到的危難,但觀爾三人面色,雖有驚險,卻無大災難,只要自己把握住,想必可化險為夷。”’

    説完抬起玉策,頭也不回就穿入竹林深處,瞬息不見蹤影。

    彭中軒這一刻工夫,一直楞楞的沒作聲,待玉簫先生去遠,始埋怨小靈乞道:“你怎麼這樣,害別人替你們操心。看這位文老前輩,似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但還不失為一正派之人,如若一旦失手將他傷了,又該怎麼辦?”

    沒想到小靈乞非但不領情,反強嘴説道:“彭哥哥,你是不知道,這文老前輩脾氣有多怪,師父他老人家交待的就不會錯,這一套靈蛇鞭法,是文老前輩於深山大澤中,見兩條怪蛇作生死搏鬥,所作會出來的,並耗了數十年精力鑽研,師父老人家在年輕時也不錯,從他哪裏學得了三招五式,也用了同一方式,才從他那偷學了十八招,今天我如明説請他指點教導,他定必不肯,一旦我將十分招使出,他感到滿意了,且又感到威力欠缺,有傷他的自尊,才會自動施展出來,偷偷傳授。”

    “這事要讓你們知道,且又讓他知道我是存心偷招來的,他的興趣也就沒有了,也就不會教我的,這你能怪我嗎?彭哥哥,這餘下的六招如何?還值得一看嗎?”

    説完立時摔起蛇骨鞭,將六招來回不斷地練,總練了半個時辰之久,方收式停住。

    三人這一耽擱,已是日沉西山,遂就在竹林之內,覓處較為幽靜所在,彼此靜坐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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