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者男子率先領頭進艙,大刺刺地朝主位上一坐,僧道二人自動在橫裏相陪,把對座讓給了冷如冰!
冷如冰默然移步就坐,王者男子朝旁立的師爺一揮手道:“林先生!你也坐下吧!現在不是在我們自己的國度裏,不必拘這些朝禮了!”
那位林師爺深深地打了一躬道:“謝謝王爺!老臣遵命!”説着擠在駝背道人的旁邊坐下。
兩名宮裝女子又在艙下出來,神情虔莊地替他們把酒斟滿,退立一邊,王者男子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大笑道:“久聞中原山川錦繡,人物俊彥,看來只有前一半是正確的!孤家遊厲半年,覺得中原地大物博,確是孤家那彈丸小國不能比擬,至於人物方面,卻實在令孤家十分失望,放眼中原,盡是碌碌之輩!”
林師爺與駝背道者都是中原人,聞言臉有慚色,只有那天竺僧人餡笑道:“王爺神武英姿,雄方大略,自然目無餘子,以王爺這份才具,枯守那樣一個小國,實在太委屈了,王爺假若有意的話,中原萬里紅山垂手可握……”
王者男子微笑擺手道:“哈布法師太客氣了!孤家毒龍國雖小,數萬子民俱都是靈慧穎秀之材,有着那一片基業孤家已經很滿足了!”
天竺僧人訕訕地道:“王爺謙沖胸懷,貧僧欽佩無已!”
王者男子笑笑不語,只有對座的冷如冰發出了一聲不齒的冷笑,王者男子放下酒杯問道:“冷姑娘莫非覺孤家之言不當!”
冷如冰冷冷地道:“井蛙觀天,你見過多少中原人物!”
王者男子大笑道:“半年中閲人無數!連一個像樣人物都沒有見到,駝道長與林師爺也是貴國人士,他們對於孤家的看法並不反對,可見孤家並未過甚其詞!”
冷如冰夷然地一掃二人道:“這兩個人但知趨炎附勢,簡直丟盡了中華人的臉,憑他們也配代表中原人士嗎?”
林師爺與駝背道人面紅耳赤,一言不發,只有王者男子哈哈大笑道:“孤家果然失言了,中原人士並非不足取,只是靈秀鍾於女子,像冷姑娘這裏人才,毒龍國中絕對找不到第二個,所以孤家才誠心相求……”
冷如冰將臉一沉,斬金截鐵地道:“談都不要談!
王者男子變色道:“冷姑娘!孤家一生醉心武學,從來不近女色,理國十五年,王妃之缺猶虛,姑娘若是答應孤家的要求,毒龍國三千方里土地,五萬餘眾子民,全憑姑娘作主……”
冷如冰佛然作色道:“富貴若浮雲,豈足動苦心……”
王者男子也怒聲道:“論武功孤家也不辱沒姑娘……”
冷如冰搖頭大笑道:“武功更不足取,中原武學博大精深,那裏是你一個化外藩王所能窺其堂奧……”
王者男子暴怒地一拍桌子吼道:“孤家因為對你過份重視,所以才再三好言相求,你別忘了今天是最後一天的期限,假若屆時再要如此倔強,我可要不客氣了!”
冷如冰毫無懼怯叫道:“不客氣又能怎麼樣,了不起你殺了我!”
王者男子赫赫一聲冷笑道:“殺了你!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林師爺!把那個小混蛋給我抓出來!”
司馬瑜一直捺住了性子在一旁觀事態的發展,從那番談話中或多或少地也知道了一些梗概!
冷如冰顯然是受了這藩王的挾持,要強通她作為毒龍國的后妃,毒龍國在那裏?是怎樣的個國家?司馬瑜完全不知道,然而這國有着一身詭奇莫測的武功則是無可否認的事實,要不然以冷姐姐的能耐,何至於被他控制得無法脱身。
最後聽他們越説越僵,他已經忍不住要出頭了,然而毒龍國最後的一句使他怔住了!
自己得了那神秘相士的指示,是易躲在此地無別人知曉,那他口中所説的小混蛋又是指誰!
“會指指我嗎?我的行藏早被識破了嗎?”一面在心中懷疑,一面又在暗中凝勢戒備,五行真氣運到十成,心想:管他是誰,只要來到我面前,我就給他一下重的!_那林師爺臉上含着神秘的笑意,走到船頭,伸手朝水一指,一道銀光直射而下,向水底鑽去。_
司馬瑜見狀心中略定,知道那所謂小混蛋並不是指自己而另有其人,可是那人又是誰呢?
憑想未定、水中已傳來一聲悶爆,他夥身的橋墩也起了一陣輕微的震動,顯然那林師爺所施放的銀光,是二種威力極大的暗器。
緊接着水花一分,冒出一條青灰色的人影,直向船頭上落去,距離林師爺還有半丈遠近,雙手一揚,擊出兩股掌風,林師爺哈哈一笑,翻掌朝那人的掌風上迎去,空中微聞砰然之聲,可是那人的身形依然直撲下來。一林師爺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來人的身法會如此怪異,在受到掌勁攔截之後,曾見他在空中頓了一頓,仍然能照原來的姿勢撲到,乃大喝一聲,雙臂迴圈,正準備加強勁力予以攔截時,那王者男子忽而大喝道。‘林先生!不要擋他,讓他上船來!
林師爺及時撤回掌勁力,由得那條人影在船頭飄落,燈燭照耀下,只見那人眉目清秀,眼着亮漆,黑品生光!
冷如冰一見來人,不禁愕然起立,嘴唇翁張,幾乎要叫出聲來,但最後還是忍了下去!
躲在橋影中的司馬瑜也幾乎要驚叫起來,因為他發現這突然由水中鑽出的青衣人竟是學技東海的豔羅剎靳春紅,太湖一別,迢迢已有一年,鄧不知她是怎樣來到此地的,更不知她何以更了男裝,突地在此時出現!
王者男子在座上站了起來,手指着冷如冰哈哈大笑道:“冷姑娘!你遲遲艾艾地不肯答應孤家,大概就是為了這小子的關係吧!”
冷如冰嘴角一動,剛想開口,靳春紅已搶着回答道:“是又如何!剛在我附在船尾聽你吹了半天大氣,將我們中原男子看得一錢不值,我實在忍不下這口氣,老實説你就是不發現我,我也要出來找你算帳的!”
王者男子做態更甚,笑聲也更為放肆,轉把臉對着靳春紅,以不屑一顧的語調道:“中原若是仗着你這種雛兒似的男人出來掙口氣,孤家可真要笑掉大牙了,今天白書你鬼鬼祟祟地跟在船後面,孤家已經發現了,只是懶得把你放在心上,想不到你居然有膽子跟到此地來,小子!我問你!你跟冷姑娘是什麼關係?”
冷如冰又想開口,靳春紅仍是搶着道:“我們情堅金石,誓共生死!因此我動閣下少費點心血!”
王者男子怔了一怔,回顧冷如冰,見她毫無一絲表情,雖然無同意的表示,卻也不作反對,不禁大為泄氣,輕輕地嘆了一聲道:“想不到孤家以堂堂王者之尊,竟要與你這麼乳臭未乾的對手來共爭一個女子!”
言下滿是不甘心的樣子,靳春紅冷笑一聲道:“冷姐姐與我鴛盟早諦,你居中橫加插手,完全是卑鄙的掠迫行為,虧你還有臉用共爭這個字眼!”
王者男子孛然震怒叫道:“混帳小子,孤家乃一國之君,你竟用這種口氣來對孤家説話!”
靳春紅也厲聲道:“沙克浚!你不過是海外的一個藩國之主,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雖是一個布衣,卻是堂堂上國子民,算來地位並不下於你,憑什麼要對你客氣!”
此言一出,不禁船上諸人詫然動容,連遠處的司馬瑜也覺訝不已,沒靳春紅竟會知道這人的來厲,甚至於還能叫出他的名字,但是轉念一想也就解然了,靳春紅昔年曾為綠林道水旱兩路的總瓢把子,她的三個師父又世居東海,對海外的情形,自然會比較熟悉。
那王男子微微動容地道:“小子,你真不含糊!居然能知道孤家的名字,看來孤家倒要尋你另眼相待……”
靳春紅尖利地一笑道:“你別再賣狂了,區區小國暴君,跑到我們天朝來,還敢這樣張牙舞爪,今天我要代表中原人士給你一點顏色看看,叫你也領略一下上國尊嚴!”
王者男子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旁邊的那個紅衣番僧立刻討好地道:“王爺!待貧僧替您教訓一下這狂徒!”説着在座上輕輕飄身而起,恍若一朵紅雲似的落在船頭上,傲然地一點手道:“小子!過來!待本法師給你一點教訓!”
靳春紅輕輕地一笑道:“大和尚!你叫什麼法號啊?”
天竺僧人傲然道:“本師哈布!”
靳春紅哈哈大笑道:“在我們中國有一種哈巴狗,聽來倒跟大師頗為相近,你們多少總有點關係吧!”
哈布孛然震怒,厲聲大吼道:“無知小狗,竟敢對本師如此無禮,本師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靳春紅繼續調侃道:“你本來就不是人,方才我見你對沙克梭搖尾乞伶,現在又是亂吠咆哮,我實在説不上你是什麼玩意!”
哈布的漢語本就十分不流利,被靳春紅一頓伶牙利齒的笑罵,氣得咕咕嚕嚕,半晌也吐不出一句話來,靳春紅大是得意,正想再氣他幾句,暮見他目中匈光迸露,無聲無息地劈胸擊出一掌!。
這一掌望似無力,靳春紅卻不敢大意,凝神提氣,以十成功力舉掌相迎,咯的一聲,空中發出輕爆,船身也被震得幌動不已,那王者男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稍稍在座上挪動了一下身子,立刻止位了船身的動。
哈布因為靳春紅硬接了他一招而無所損,覺得面子上大失光采,怒吼一聲,揮拳直上,暴起進擊,他的武功是天竺路數。發招部位都十分怪異,非腰即股,好像都不是要害之所在,可是靳春紅對敵的神態卻十分凝重,或間或避,有架有對。對那些部位保護得十分周到,甚至於有時反把要害之處,當作空門賣出去!
躲在橋下觀斗的司馬瑜十分不解,因為他發現不僅是靳春紅,連那個番僧哈布也大逾常態每次出招時,攻敵之無害,卻賣出自己的命門要穴,這種戰鬥換了他上場,三招兩式就可以解決了,而船頭的靳春紅卻一招不還,便自閃躲得十分起勁!一一面在惋惜,一面又聚精會神地看下去,慢慢地他就發現自己淺薄了,原來他看出哈布粗劣的招式中暗藏着無限奧妙,每一招雖然賣出空門,卻留下了狠毒的殺着,假若靳春紅真的破空反擊的話,立刻會吃上大虧。
再者哈布在攻出的招式中,暗挾着嘶的嘶掌風。那顯示着一種歹毒的陰柔功夫,若真是的被他擊中一處,即使是不重要的部位。勢必也會受到重創!
因此他在心驚之餘,又不禁感到慚愧,心驚是這天竺僧人的功夫太大了,得慚愧的是靳香紅在東海一年精修成就進境,決不在他屢膺異遇之下!
船頭上二人交手將近四十招,哈布見靳春紅完全不上當咱己屢露弱點,對方卻根本不加理會,而且也絕對不還手,不禁氣怒交加,厲聲大喝道:“小狗!你一味閃躲算是什麼意思,有種的你就攻佛爺一招!”
靳春紅從容地一笑道:“大和尚!你別不知好歹,我是給你留個混飯吃的地方,沙克浚現在對你還算客氣,那是他有目然珠,認為你還不錯,要是我一招打出你的底細,他可不會再對你這麼優遇了!”
哈布氣得哇哇怒叫道:“小畜生!你自尋死中…”
叫聲未畢!光頭上忽感熱辣辣地一陣痛楚,原來靳春紅趁他怒叫疏神之際,出其不意地拍出一掌,輕靈曼妙,恰好拍在他的躲避腦袋上。
快攻疾收,連他伺機反擊的精招都來不及使用!
哈布昏昏沉沉地怔在那兒,靳春紅那一掌並未傷及他,可把他的尊嚴與傲氣都打掉了;靳春紅笑吟吟地負手而立。輕聲地道:“大和尚!我説的如何!一招你就受不了啦!”
哈布怒叫一聲,五內翻騰,腔中鮮血都要氣噴而出!毒龍國王沙克浚迅速離坐,握住他的胳臂道:“大師一着疏神,卻並未落敗,大可不必難過!”
哈布以為他是在安慰他,慚紅了臉道:“貧僧自愧無能,有損王爺盛威!”
沙克浚哈哈大笑道:“法師可能是被那小子氣昏了,法師以招式論,不過是精心大意,可是那小子被法師精純的先天氣功震得元氣大傷,他的手臂關節,已有兩處脱骰,所以一直背在後面不敢伸出來,若以勝負而論,仍然是法師佔先!”
哈布聞言半信半疑地望着靳春紅,心中也微感震驚,原來他童身練功,習的是天竺瑜珈心法,先天無極氣功完全是一種捱打的功夫,對方功力越深,反震之力也越大,而且這種功夫在於體內的本能,根本無須提氣作勢,靳春紅打他一掌不足驚,驚的是對方能被震得關節脱骼,以那種年齡而是如此功力火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靳春紅聽了沙克浚的話後,也不禁大驚失色,因為沙克浚的話一點也不錯,她一掌克敵,胳臂被震得疼痛無比,表面上那番從容完全是硬裝出來的!
沙克浚哈哈大笑道:“小子!儘管你裝得再像,又豈能瞞過孤家的眼睛!”
靳春紅愧怒交加,強忍住左臂推心的痛楚,雙足一蹬,青影如箭,直射而前,同時右臂疾伸,點向沙克浚的前胸,這一招凌厲無匹,完全是拚命的手法!
冷如冰在座急聲叫道:“紅姐姐!不行!”
她的叫聲遲了一步,靳春紅的身影才到,沙克浚長臂輕伸,迅速無比地擒住她的手腕!
至於他的指尖所發出的那股勁風,觸到沙克浚身上恍如無物,絲毫未起影響!
沙克浚一把抓住靳春紅後,只覺得膚觸柔滑異常,鼻中也嗅到一股甜香,再聽到冷如冰的呼喊後,略微一怔,隨即也釋然地大笑道:“紅姐姐!原來你也是個雌兒!”
笑聲中他一手疾探,揭去靳春紅包頭的青帕,她那如黛的長髮技效下來,襯托着她那張雪白的臉,憤怒的眼睛,另有一種嫵媚的韻致!
靳春紅用力向後抽手急叫道:“放開我……”
沙克浚握得更緊了,得意地大笑道:“孤家所以觸身,至少就因為未得絕色,想不到這次偶人中原,一日並得其二,倒真是不虛此行……”
語尚未畢,頰上拍地捱了一掌,那是靳春紅在羞急之下,顧不得左臂骨骰已脱,鼓起力量摑了他一掌,沙克浚在瘁不及防之下,不但捱了打,也被抑脱了掌握,然而靳春紅本身也痛得花容失色,嬌軀亂顫!
沙克浚撫着被打的臉頰,心中湧上一股異樣的滋味,望着靳春紅楚可憐的神態,愛惜之心頓起,走過去在她的望頭一拍,又在臂彎上輕輕一擊,立刻替她把斷骰接上,靳春紅卻毫不領情地怒瞪着他,明眸中滿是怨毒之色!
沙克浚一片善意,沒想到會換來這種報答,一時怔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靳春紅慘然厲聲叫道:“沙克波,我知道功夫去你太遠,可是今天受了你這種侮辱,死難瞑目,你準備看吧!”
沙克浚一怔道:“孤家並無辱及姑娘之處……”
靳春紅不等他的話説完,雙掌穿花,夾着一片勁力朝他身上襲到,沙克浚輕笑一聲,單臂朝外一對,奧妙無匹地又把她的手腕抓個正着,靳春紅慘呼一聲,舉起一支手就朝心口戳去!剛出手一半,沙克浚握着那支手腕輕輕一抖,立刻將她的勁力抖散了,靳春紅輕叫一聲,身子軟軟地向艙面上倒去。
沙克浚呆了一呆,然後彎腰想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冷如冰突地滿臉秋霜地發出一聲厲喝道:“拿開你的髒手,不許碰她!”
沙克浚不禁一愕,毒龍國雖小,他貴為一國之君,向來都是指令別人,所以在聽到冷如冰的呼喝後,居然大感意外,而且冷如泳的語氣中似乎也有着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使他一連退後了兩步!
忽然他才發現船上所有的眼光一起都在注視着他”更使他感到意外的難堪,一個人上之人的君王,竟為了兩個女子,在片刻之間,連受了掌摑喝叱,這滋味是他有生以來俱未嘗受到的……半晌之後,他才意味到他失去的莊嚴,孛然變色道:“孤家乃人君之尊,你怎敢如此的口氣説話!”
冷如冰依然惡叱道:“管你是什麼東西,在我們女孩子的眼中,你始終只是個混帳的無賴匹夫!”
沙克浚連連受辱,暴跳如雷吼道:“戲婢!這幾天以來,孤家一直對你及客氣了,想不到你竟如此不識抬舉,來人啦!替我將這個賤婢的衣服剝下,孤家要親手打她二十鞭!”
那兩名侍女接令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冷如冰的手臂,冷如冰雖作抗拒,卻是一無作用,司馬瑜在暗中看得分明,才知道她的功力亦已完全消失,難怪她會處處受人挾制,行動失去自由的。
這時一名宮裝侍女已動手解除冷如冰的上裝,司馬瑜再無可忍,暴喝一聲,自橋墩上疾樸而前,遙隔丈許,掌中的庚金神功已集向那兩名侍女擊去!
在五行神功中,庚金最屬霸道,發時掌風如刀,裂石如腐,駝背道人的位置離得最近,倉狡間伸手替她倆找擋了一下,裂帛聲中,他寬大的袍袖被割下了一大片!
冷如冰在極度的憤怒中,只看到來人是一個衣衫檻樓的化子,及至看清司馬瑜的臉時,她一切的矜持冷漠俱都化消,慘呼一聲。“瑜弟弟!”居然掙脱了那兩個傳女的挾持,撲到他的懷中!
司馬瑜的瘁然出現已經使船上諸人大為吃驚,再加上他初一出手,即將駝背道人的袍袖割斷,所記示的功力尤足驚人,不過這一切都不足以使那個毒龍國王動心,他動心的是冷如冰那聲呼中所流露出的欣奮,以及撲到司馬瑜懷中的激動。
因此他怒哼一聲,目光冷竣地掠向旁立的柳師爺,寒着喉嚨道:“柳先生!你追隨孤家多年,應該知道孤家的脾氣!這件事你必須負全責!”
柳師爺看見司馬瑜身上的裝束,知道他就是早先踞縮在橋洞中的氣兒,不禁大是恐惶,連連恭身道:“是!是!老臣一定負責,這乞兒原來是留在橋下的,老臣曾經命王三點了他的穴道,不知他如何自行解開了…”
沙克浚赫赫冷笑道:“柳先生!你辦事越來越周到了!憑王三那點工夫也配負那種責任嗎?孤家這次來到中原,行蹤絕對須要保密,可是從今夜的情形看來,你這個御前參贊大臣可能要準備移交了……”
“不。”柳師爺臉色更是倉惶地道:“是的!是的!老臣候王爺返駕後,一定引咎辭職,不過根據老臣的的看法,得知王爺行蹤的人,除了那個喬妝的女子外,恐怕只有這乞兒…”
沙克浚神色略見緩和,方以命令的口吻道:“希望是如此,你還有一個贖罪補過的機會。”
柳師爺的臉色也寬了下來,回頭對司馬瑜厲聲叫道:“臭叫化子!老夫一念之仁,想燒你條活命、誰知你自己活得不耐煩,那怨不得老夫了。
司馬瑜察言觀色,知道這個柳師爺獲罪的原因。正是為了自己,那個毒龍國給他的任務是掩止行藏,所以他們才選了這個冷僻的地方泊舟,而且在沙克梭登舟之前,一定還要肅清四周,不許其他人停留,可是他依然裝着糊塗道:“老先生説的什麼?在下與老先生肅昧平生,毫無仇隙,怎麼會犯了死罪呢?
柳師爺怒聲道:“你私窺王爺聖鴛,罪即當死!”
司馬瑜哈哈大笑道:“老先生看樣子也像讀過幾天書的人,怎地如此不通情理,在下乃中原子民,西湖乃華夏勝地,在上在自己的土地上,慢説是看見了一個海外的土皇帝,就是真的衝撞了他,也不見算是罪行!”
柳師爺不禁為之語塞,司馬瑜更是理直氣壯地道:“倒是你們自己,朗朗乾坤,居然敢擄劫婦女…”
柳師爺惱羞成怒,厲聲喝叫道:“混帳東西,信口雌黃,瞧老夫收拾你。”
喝聲中一掌前拍,司馬瑜怕傷及懷中的冷如冰,連忙粑她推過一邊,反手邊掌相接,這次用的是戊士真氣。土性穩實、刊于堅守。那柳師爺的掌勁雖然犀厲,卻也僅能將他的身形震得晚了一幌。
柳師爺見一掌無效,倒是微微一怔,雙掌一錯,如蝴蝶穿花,攻勢十分猛烈,掌風呼呼,直湧過來。
司馬瑜含笑從容,雙手上下飛舞,把五行神功更番使用,不僅擋住了他的攻勢,甚至於有時還反擊一兩招,迫得他經常地要撤招自保,交手將近二十招後,仍是不分上下,若以招式論,柳師爺實在較為高明,以功力論,柳師爺也較為深厚,然而在這場搏鬥中,他深厚的功力與巧妙的招式都沒有什麼用處!
這應該歸功於司馬瑜的“五行神功”!他以戊土真氣的韌性主守,以庚金真氣的鋭勁搶攻,柳師爺的精招有時只有遲到一半,即為庚金的利風所阻,若非撤招得快,恐怕還會反為所傷,因之越打心驚,脾氣也越大,怒叱連連,鬚髮皆動,完全是進人拚命的狀態!
沙克浚冷眼旁觀,神情略有異色!等到他們交手近三十招時,他突地大喝一聲:
“停!”
聲若巨雷,威勢無匹,柳師爺聞擊撤手,喘息不已,司馬瑜也被他叫得心神微震,止手不攻!
沙克浚慢慢地踱步向前,望着面前的這小夥子,是他正以衣袖去探拭臉上的汗水,乃以傲慢的口氣道:“想不到中原還有這種年青的高手,小子!你是誰的門下?”
司馬瑜放下手來,他臉上的泥污被汗水沖淡了,再輕衣油一擦,露出英俊的面目,朗然答話道:“中原盡多高人,你孤居海外,説出來也不見得知道!”
沙克浚微微一笑道:“那倒不盡然,孤家雖是初蒞中原,然而在十年前也曾派過宮中武士到中原訪問,結果發現中原盡是些浪得虛名之輩!”
司馬瑜也傲然道:“真正的高人未必在乎那籍籍虛名再説,你的那些飯桶武士也不見得敢找真正有名的高手去較量,遂造成你夜郎自大的狂妄見識!”
沙克浚哈哈大笑道:“小子倒真會替你們中原人遮羞,少林,武當,雲台,終南,崑崙,號稱中原五大名門,然而在孤家的兩名特衞中,直如一批酒囊飯袋,從無三十招以外的對手!”
司馬瑜微怔道:“原來十年前的兩名金甲武士都是你宮中的人!”
十年前曾有兩個神秘的金甲怪客,行蹤飄忽遍,訪五大門派,造成一場大轟動的武林糾紛,不過他們在遍挫羣豪之後,又神秘地失蹤了,此事至今還成懸案,司馬瑜只聽師父約略提過,卻想不到在今夜揭穿了謎底。
沙克浚得意地大笑道:“不錯!他們只是孤家的御前侍衞長,在孤宮中,不過是二流人物!
司馬瑜不禁怒聲叫道:“他們怎麼不敢上天上去訪問一下鐵劍先生與空空師太,這才是中原武林的代表人物!”躑縮在地下的靳春紅哼了一聲,司馬瑜才發現剛才那番話中沒有提到她師父,趕忙又道:“還有一些武林成名人物,剛好在那段時間息隱潛修,否則你的那兩個飯桶侍衞,恐怕連命都撿不回去!”
沙克波連忙問道:“鐵劍先生與空空師太是誰?”
司馬瑜笑笑一指冷如冰道:“這兩位前輩都是冷姐姐的師門,可惜現在都已經作古了,至於另外的一些高人如東海厲家三個前輩是靳姑娘的師門,就憑靳姑娘剛才的身手,你的寶貝侍衞能比得上嗎?”
説到最後,他又望了靳春紅一眼,總算見看她微露笑意,沙克浚則做聲大笑手指二女道:“你説的這些高人孤家雖未聽聞,然而從他們的這兩個傳人看來,卻也未必見得高明,因徒知師,孤家在一招之內,勝之如拾草芥!”
司馬瑜孛然怒道:“放屁!你只有吹牛的功夫高人一等,我自問功夫比諸那些前輩,相去不啻雲呢,卻也不信你能在一招之內,把我收拾得躺下來!”
沙克波的臉色一沉怒道:“小子!孤家向不親手對敵!今天倒要給你點顏色看看!”
司馬瑜立刻凝神聚氣,他知道這毒龍國王武功高得出奇,口中雖然説得堂皇,心中仍不免惴然。
沙克浚口角噙着微笑,摹而欺身向前,伸手勁擊司馬瑜的頂門,招式平淡無奇,司馬瑜卻不敢松懶雙掌齊揚,一手發庚金卻敵,一手橫胸籍戊土自保,功力都提到十足,勁出如山!
沙克浚微哼一聲。手勢忽變。改掌為指,徑攻他的肩井穴,指端微微襲出一絲輕風,卻邪門得出人意料,那絲輕風有如一枚尖針,刺透他的“庚金”、“戊土”兩種真氣阻截,筆直點到司馬瑜的身上,口中加喝道“躺下,”
冷如冰與靳春紅都嚶然募呼,卻見司馬瑜的身子只顫了一顫,並未如言躺下,而且他在百忙中還擂出一拳,正正在擊在沙克浚的胸膛上。
“當!”的一聲,司馬瑜退了兩步,拳上血跡盈盈。而沙克浚居然也發出一聲輕吭。向後退了一步!
兩個人互換了一招,司馬瑜自然吃虧很大,可是他並未落敗。因為他硬受一指之後,居然還能撐住沒側下去,這情形讓船中的人看了,都不禁詫然失色,司馬瑜自己也莫明其妙,可是他此刻卻顧不得這些,揚着血手叫道。:“混帳!惡賤,你身上穿着鐵甲來比武,你要不要臉……”
因為他拳觸對方後,感覺如一硬石,接着又聽見那噹的一響,痛澈心骨,所以才忘情地大叫起來!
沙克浚怔了一怔,始終帶愕然地道:“小子,看不出你年紀青青,居然能將生死玄關打通了,孤家生平未遇如此對手!來來來;我們好好地較量一番!”
司馬瑜地這一説。才明白自己中指不傷的原、因,在古寺中被方天華利用骷髏打通了任督二脈,想不到仿有如此功效。雖怪方才受指之際,自己體內湧出一股潛勁、硬將對方的指風撞了回去,初時還以為是沙克浚的功力不行呢,卻萬萬也不到是這層原故!
沙克浚又抬手準備攻擊了,司馬瑜這次對自己有了信心,連忙也凝神應敵,可是運氣之際,感到手上痛得厲害,皮破了,骨節也隱隱作痛,血流不止,不禁急叫道:“較量就較量。但是身御衣甲,打起來不公平……”
“沙克浚冷笑一聲道:“小子!你有眼睛沒有,孤家這身衣服裏面,可像是內着衣甲的樣子!”
司馬瑜見他身上穿着紫身的長袍,肌肉鼓起的地方,線條凸凹分明,又不像內藏衣甲,然而方才拳擊之後,宛然金鐵之聲,-時倒怔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沙克浚長笑一聲道:“孤家若不給你看個明白,即使勝了你,相信你也不會服氣,小子!你瞧明白了!”
説着擺手作了個姿勢。那旁立的兩名侍女立刻過來,替他脱去了上衣,露出一身古色的肌膚筋肉虯結。密密堆滿了豪毛,沙克浚才大笑道:“小子!你看見了,”
司馬瑜大驚失色,沙克浚的肌膚色泛金柴,似乎是包着一身銅皮,然而那糾糾毫毛,總不可能是長在銅皮上的,而且剛才的當然一擊,也實在費煞疑猜!
沙克浚舉掌在胸前拍了幾下,錚錚發聲如擊音!然後又大笑道:“小子!孤家這一身銅皮神功是至上的外門功夫,量你連聽都沒有聽過吧!”
外門護身功夫能練到這種程度,司馬瑜的確是聞所未聞,不禁目痴口呆,怔得説不出話來!
沙克浚又得意地道:“小子!孤家給你長個見識,告訴你這門功夫的練法,孤家從十歲開始,每天都用鐵錘敲打全身,然後再以鋼針擦拭肌膚,積二十年之苦練,才能使銅質溶人體內,鍛成這副至堅不摧的體魄,剛才你打過一拳,應該嚐到滋味了!”
司馬瑜呆呆地聽着,心中怯意更深,起初他還在轉着念頭,心想這種堅硬的外門夫,可以用離火真氣來對付的,現在這個方法又用不通了,因為他既是以銅針注人體內,必定能耐奇熱,離火真氣完全是仗着心頭三味真火摻人掌中凝出,熱力雖強,也到不了溶金冶鐵的程度,對付這樣一個銅人,勢非徒勞而無功;
沙克浚又在摧促了:“小子!你準備好了沒有?”
司馬瑜一咬牙,狠狠地道:“天下無不可攻之堅,亦無不可摧之剛,我倒不相信你能永遠不受傷害!”
沙克波大聲笑道:“小子!你真説對了,孤家雖然刀槍不人,拳掌難傷,卻最怕一樣東西,那就是女色!銅神功只有童身才能保持,只要一接近女色,立刻漬散無遺,百練銅成繞指柔……”
他還待説下去,冷如冰忽而插口道:“那你找我幹什麼……我若答應下嫁於你,豈不是要破壞你的功夫了……”
沙克浚笑道:“自古佳人難遇,絕色難求,為了姑娘!犧牲這點功夫算什麼,贏得美人心骨死,一親芳澤命也輕,再者孤家防身之道,並不僅仗這點功夫……”
司馬瑜他的十分不堪,忍不住欺身近前,劈手就是一掌,口中還怒罵道:“無恥的匹夫……”
沙克浚坦然受掌,當然聲響中,他的身子微微一傾,然後疾忙探指,又朝他的背上戳去。
司馬瑜驟然感到這次的指風十分怪異,不但不具攻勢,反而含着一股吸力,將他體力的潛力朝外引去,遙隔尺許,已感心氣浮動,連忙錯開腳步,硬從那股吸力中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