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説在湖北境內,沿着長江,有着一個名叫來鳳的小鎮,雖是地方不大,但卻是水陸交通要道,往來行人不絕,倒也十分熱鬧。
鎮中開設着一家極大的鏢局,喚着“明祥”這鏢局開設了有十餘年,因為地段適中,所以生意極盛,但卻從來少聞失鏢。
這原因一方面是鏢頭韋明祥和手下的武藝高強,二方面是“明祥鏢局”信譽好,和這一帶的線上朋友都有交情。
偶爾走一趟重鏢,在出發前韋鏢頭一定親自到各綠林線上朋友去講明條件,如不能化干戈為玉帛,則以武力解決。
由於韋明祥為人公正,線上的朋友就是輸了也輸得服氣。
所以“明祥鏢局”生意日隆,規模也越大。
這韋明祥年已近六十,功夫卻是極高,他乃是北方太極門下第廿代掌門弟子。
平日個性豪邁,不願為門務所礙,極欲在武林中創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於是讓師弟掌門,自已則雲遊天下,倒也創出一個“神眼狻猊”的萬兒來,和他師弟“通臂神猿”並稱二神享名武林!他四十歲以後放棄了混跡江湖的打算,在來鳳鎮創下這片鏢店。
且説這天鎮上來了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是由江上乘船上岸的。
到了鎮上,急急忙忙的打聽“明祥鏢局”所在。
一打聽到地點便急急忙忙的來到鏢局前,聲言要見鏢頭,這天鏢局恰好閒鏢,見有生意上門,自然殷勤招待。
韋明祥親自見了這中年商人,得知他姓陳名一宗,問了他的來意。
那商人似乎甚是謹慎,要求韋明祥暫退左右!
韋明祥心中雖是不快,但仍引請那陳姓商人至後房。
那陳性商人説道:“敝人素聞貴鏢局信譽好、武藝高,但這件事實在太危險,韋鏢頭先聽我説,接不接受由你,在下也不能勉強……”
韋明祥乃是老江湖,哪會聽不出他在用話擠自己?但他生性豪放,哈哈一笑道:“陳先生哪裏的話,咱們幹保鏢的,性命掛在刀尖上,哪怕千刀萬槍,只要接下了鏢,丟了性命也要撞他一闖。”言下顯然有些不滿。
那陳一宗也不在意,低聲答道:“敝人要求韋老鏢頭的並不保送金珠銀兩,乃是要護送在下至江西九華山的‘九華山莊’。”
韋明祥聽到這神秘商人要保送的,竟是別開生面把一個人送到九華山。
但他經驗老到,料定這陳一宗一定有什麼極為難的事阻着他,説不定是什麼仇家之類,但他有言在先,只豪邁的一笑道:“這點事‘明祥鏢局’斗膽接了!”
那陳一宗臉上似乎流露過一絲喜悦之色,但迅速的又回覆平靜,緩緩答道:“韋老鏢頭不要將事看得太輕,咱們話要説明在先,在下沿途仇家密佈,個個都是綠林高手,在下素知貴局信譽極佳,故此特地請着貴局,不過——假如不幸在下的性命在途中失去,貴局可得——”
韋明祥不待他説完,搶口道:“這個本局自有交代,不知陳先生要求咱們……”
陳一宗似乎也很性急,插口道:“這次走鏢也不必趕馬行車,只要輕騎便車即可,但路途卻是甚遠,在下願以此物為酬。”
説着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方木匣,打開來遞給韋明祥。
韋明祥轉目一看,大吃一驚!
原來那木匣中所藏的及是一粒龍眼大小的明珠,通明透亮,且在光線照射下隱隱有青光流動,價值怕不要幾十萬兩?
心中真想不透這商人的來頭竟如此之大?忙道:“陳先生的酬品乃屬無價,咱們平日走一趟重鏢,也不過收上幾萬兩銀子,這次護送陳先生,根本不必動用多少人力,至多不過收價五千兩,哪能接受如此寶物?”
説着便將木匣一推,送還給陳一宗。
陳一宗微微一笑道:“韋鏢主還是收下,這乃有關在下生命,在下若能生還‘九華山莊’此恩如再造,這區區明珠又有何惜了?”
兩人推讓了一番,韋明祥拗不過陳一宗,只得收下。
那陳一宗忽道:“如果貴局不能力敵,以致在下失去性命,在下斗膽請求一事。”
韋明祥忙道:“本局若不能保得閣下生命,隨陳先生怎樣要求,咱們賣命也要做到!”
陳一宗忽然抬頭望了韋老鏢頭一眼——平淡的一眼,就是連臉上的神色、表情,也一點未變——
但韋明祥直覺的感到一種不快和不安。
過了半晌,陳一宗才緩緩地道:“如果在下死去,請老鏢頭到‘九華山莊’去見見莊主,並説明事由!”
韋明祥默默的點了點頭,口頭雖沒有説話,但心中卻不斷沉吟:“這陳一宗行跡神秘,出此明珠只為酬報走一趟輕鏢,實在令人想不透,其中定有蹊蹺,説不定他的仇家是極難惹的魔頭,但我狠話已説在前頭,豈能更改?”
想到這裏,心中雖仍是懷疑,但卻不再盤算,一口答應下來!
忽然一個念頭像閃電般通過腦際:“這陳一宗既稱避仇家而來,何以又大大方方地跑到咱們鏢局來!難道不怕仇家跟蹤?”
想着不覺大奇,轉眼看向陳一宗。
陳一宗見他忽然面色有異,二眼精光奕奕,及胸長髯無風自動,形態威猛之極,不覺向後橫跨一步!
韋明祥經驗何等老到?見他身形一動,已看出他的氣度和舉止都是武林身段,不覺疑心更起?但已承諾在先,不好反悔,敷衍了二、三句送出陳一宗,便下令請羅鏢師進來。
這“明祥鏢局”除了韋明祥外,坐第二把交椅的是一個鏢師,喚着“拚命神鞭”羅起生,武藝之高,不下於韋明祥。
平日走鏢,除了老鏢頭親自出馬之外,多半是由他帶領。
因這次事情過於神秘,老鏢頭本欲和他一起出馬。
但轉念一想,那陳一宗行動可疑,不要是利用“調虎離山”之計,於是決定親自走一趟留羅起生守家,並殷殷叮嚀羅起生細心照料鏢局一切。
念頭既定,便命手下人準備,定次日出發。
好在不需什麼鏢車,只准備了幾匹駿馬。
次日清晨,陳一宗便催促韋明祥出發,,韋明祥隨意挑選了二名精練的趟子和一名鏢師,一行五人便上馬出發。
陳一宗似乎十分焦急,不斷催促大家急趕,走了大半個早上,已走出了百多里,大家都是一身汗,於是便在一個店中打了尖。
正在休息時,忽然馬蹄聲得得,到得店前,戛然而止,走進店來的,原來是一個少年。那少年似乎有事在身,匆匆進來,略點了些食物,便走出店子,但又有意無意地向那韋明祥等五人注視一遍,才上馬絕塵而去。
經過這一來,韋明祥等人更警惕不少,也匆匆付過賬,繼續趕路。到晚餐時,已走出四百里。
晚飯後,陳一宗建議趕夜路,但韋明祥等人,知此去三四里便是一座小小的土丘,方圓一里內無人?,地勢又不好,甚是荒涼,便不贊同趕夜路。
但急切間找不到宿處,只好繼續前行,馬行片刻,地段漸漸荒涼,黑黝黝的,寂靜無聲,只有馬蹄在石板路上發出“的,的”的微響,陪同這一行五人。
這是九月上旬,弦月斜斜掛在天空,發出微弱的清光。
“明祥鏢局”的趟子手趙大挺走在最前,手提一盞孔明燈,替大家照路。
倏然——“叮叮——”“噹噹——”的鈴聲,隨風傳來……在萬籟無聲的夜裏,更顯得神秘可怕。
韋明祥等人因日間曾遇見那怪少年,警惕之心油然而起,便道:“大挺!你去看看是什麼?”
那趙大挺雄壯的應了一聲,把韋明祥微微不安的心情平靜了一些。
過了一盞茶時刻只聽得“叮叮——”“噹噹——”的聲音越近,可以分辨得出是一串銅鈴聲。但趙大挺卻沒有回聲,眾人因為沒有燈,是以不能走動。
雖然有微弱的月光,但卻看不清路勢!
不久,鈴聲突停!
夜——又恢復了沉靜。
韋明祥等已感不耐,突然轉眼一看!
只看一股燈光從左側林子裏透了出來,一個高大的影子斜印在地上,定眼一看,只見一個瘦削的中年人,身裁甚高,與他那瘦削的身裁配起來,遠看真像一根竹竿。
只見他臉無血色,白慘慘地,左手提着一盞風燈,那燈光便是從此透出的。
韋明祥看見那人,臉上死板毫無表情,心中也是一怔!
突然,那人似乎瞥見了韋明祥身後的陳一宗,二隻細小的眼睛直盯着他。
韋明祥見了,也不着聲。
那人瞪了片刻,嘴皮微動,似想問口,但又似忍住,二眼一轉,又翻向上頭。
倏然,那高瘦的怪人大袖一揮“叮噹”一陣——
敢情他右手臂上掛着一串銅鈴,剛才那鈴聲,便是由此而發——
接着林子後面一陣簌簌搖動,走出七八條人影,定眼一看——
只見個個身着壽衣,臉無血色,直挺挺的站在那高瘦人的身後,卻是一具具的屍身!
在風燈的燈光下,只見每人臉孔都擠在一起,似乎生前是被人用兵刃所殺,臨死時連掙扎都沒有便死去的情形。
這荒野中寂靜無聲,四人面對如此局面,就連韋明祥也微感恐怖。
“湘西趕屍!”
不知是誰一聲驚呼?眾人的心,早已像繃緊的弦,經這一吼,都像脱弦之箭,重重的沉了下去——
“嘿——”那高瘦的漢子冷笑一聲道:“全是凶死鬼!”
他自出現後尚未開口,這時一開口,只聽聲音有若鬼叫,啾啾作響,眾人都不覺不寒而凜!
倒底是韋明祥沉着,冷冷問道:“閣下可是‘屍魔’宇文夷?怎麼從湘西趕屍趕到這裏?”
那高瘦漢子道:“算你‘神眼狻猊’眼力不差!這麼久了還記得在下,咱們這趕屍倒有個不成文的迷信——”
韋明祥冷冷接道:“凡遇上趕屍的,都要遭到凶死是不是?哈哈!那不過是你宇文兄的障眼法罷了,我倒要看看你宇文夷如何使咱們凶死?”
那“屍魔”宇文夷乃是南方黎母山上的門下,生性冷漠。
據説法能驅屍,其實藉以吸收屍毒,練成“屍骨掌”在湘西一帶稱雄,他武藝高強,但秉性毒辣,早年曾宣稱説,只要有人遇上了趕屍,三天後必死無疑——這不過是他暗下毒手,使見者三日後暴斃,來增加他的威名罷了——故韋明祥有此一語。
那宇文夷嘿然道:“看在十年前的一面之交,且放你一次!”説着搖動鈴聲,轉身走去。
眾人只見眾屍身隨鈴聲節奏而動,每一步都是跳動,腳部關節毫不彎曲,走的甚是整齊劃一。
忽然,宇文夷似乎有意的自言自語道:“我要比你快上一步,除非你能分身!”
眾人不知他的意思,只有韋明祥因心懷成見,見方才宇文夷對陳一宗似乎甚是注意,這話多半是對他所説,心中疑心更重,轉眼向陳一宗一瞥,只見他面無表情,也不便詢問,只道:“陳先生受驚了!”便混了過去。
原來這宇文夷在十年前,因誤殺一名綠林上頗有名位的人物,惹起綠林公憤,各線上派出共十名高手圍攻他,他正被圍打得將敗之際,恰好韋明祥走鏢於此,他和十人都有交情,便勸大家不必聯手,應以一對一使宇文夷敗得口服心服,眾人都覺慚愧,但估量估量如以一敵一,無人是敵手,於是便不了了之,是以韋、宇文二人有一面之交,事隔十年,任韋明祥神眼通神,在昏暗的燈光下,也不能辨認,至他將屍身趕出,才認了出來。
且説那宇文夷等漸走遠,趙大廷仍未回來,眾人無奈,只好用火摺子點燃一支樹枝,權當火把,前去尋找趟子手趙大廷。
韋明祥手持“火把”走在前頭,行得片刻,韋明祥很快,已瞥見五丈外一匹黑馬直立在地,趕忙上前一看,正是趙大廷的座騎,但趙大廷人卻渺。
四處觀看,終於發現左首一株樹上,吊掛着一個人影,走進一看,早已氣絕多時,正是趙大廷。
心中不覺大怒,舉手一劃,那根系着趙大廷的麻索應手而斷,趙大廷落在地上,只見他當胸插着“明祥”鏢局的“神眼狻猊”的鏢旗,直沒於旗緣。
再一看,只見他背上中了一掌,在移動之下,布屑紛飛,分明是宇文夷的看家本領“屍骨掌”!
無怪乎那宇文夷一見韋明祥便認出來了,敢情是見了這鏢旗的原故!
不禁忿怒填胸,心想這“屍魔”也太過霸道,人家不過只看探一下,便下如此毒手,當下身形一晃,上了樹尖,掠目一看,只見來路上黑沉沉的沒有半個人影,想是趕屍走遠了。
只得放下追擊的念頭,匆匆把趙大挺掩埋後,一行四人再也沒有趕路的意思。
商量之下,覺得這時地段已脱離了荒野,不必顧慮,決定繼續趕路。
韋明祥經此一鬧,尤其見那宇文夷無頭無尾的一頓怪話,不覺心中大疑?竟萌一探之意。
念頭既定,抬頭一望天色,已是四更天,便跟同行的鏢師銀鏢石山商量一番,吩咐他仔細保着陳一宗,自己追蹤宇文夷,在五更天前必回。
吩咐既定,便翻身下馬,展開輕身功夫,向來路猛撲。
大概是走了一頓飯工夫,已走出三里,瞥見前方燈光一閃,急忙提氣上縱,掠目一看,只見右方林中有着一座小祠,祠的四邊都長着合抱的大樹,如沒有一絲燈光,真是伸手不見五指,無怪乎來時不曾發現。
韋明祥這一有所發現,哪敢大意?
正準備飛身出林時,陡然瞥見左側一條人影如飛縱到,落下地來,正好站在那小祠中唯一的窗口前,正好把燈光遮住。
這一來,林中墨黑如漆,韋明祥越發不敢出聲,否則自己不能見物,而祠中卻見燈火明亮,出手襲擊,實在危險。
突然,祠中傳出一聲清脆的鈴聲,入耳甚熟,正是那趕屍的鈴聲。
祠中傳出一陣人聲:“鍾兄才來嗎?我宇文夷在此等候多時了。”
那站在窗口的黑影冷笑一聲!敢情他便是那姓鐘的,緩緩走入祠中。
他這一移動,祠中燈光便能傳出,在樹上的韋明祥閃眼一瞥不禁大駭!
那“鍾某”竟是那神秘商人陳一宗!
但卻不解何以那宇文夷稱他卻稱鍾兄?
頃刻間,陳一宗已走入祠內,朗朗一笑——
韋明祥乘此機會,如狸貓般躲在小祠的牆角,這位置和那祠門和窗口都成直角,實在不易被人發現。
且説那陳一宗朗朗一笑,道:“宇文兄久候了!”
那宇文夷乾笑數聲,只聽其聲有如鬼叫,可怕已極,半天他才道:“鍾兄此來一定已將那韋老鏢頭一行斬了吧!”
那陳一宗道:“那韋老兒早我先離開,大概已奔向來追蹤你老兄了,我走的是快捷方式,自信一定能比他快些,估計他大概也快見燈尋到了,嘿嘿!你殺他那趟子手,這樑子卻有得瞧呢!”
宇文夷毫不在意的道:“老兄此來必定將那鏢局的另二人殺了,等會韋老兒尋到,我倒先要告知他!”
韋明祥隱身牆下,將二人對話完全聽再耳裏,心知自己一念之差,又令石山等二人喪生陳一宗手下,不知那陳一宗功夫竟如此高強,石山功夫不弱,竟會在這短時間內被打死!
正怒間,祠中向起“屍魔”宇文夷的聲音:“鍾兄,咱們彼此心照不宣,你大概是怕我先你一步,一場調虎離山的妙計便成泡影,於心不甘,匆匆趕來的是嗎?”
那陳一宗只乾笑了二聲,沒有回答。
這下那韋明祥越聽越胡塗,但已知那陳一宗要自己保送的目的乃是調開自己,幸好見機早,留了“拚命神鞭”羅起生在局中,否則實在不堪設想。但卻又不明白這批人物為何看準了自己這鏢局,尤其是那宇文夷,千里迢迢趕來,如果為的是自己這不算太大的產業,那實在令人費解了。
正沉吟間,祠中二人中的宇文夷又言道:“那紫明……不,鍾兄你到底是……?”
話未説完,便被陳一宗朗笑聲打斷道:“宇文老怪那麼小氣,你我打算既同,何必吞吞吐吐,不錯,我此行來意正在那‘紫明寶珠’上。”
那宇文夷大概先還怕那陳一宗來意並不在“紫明寶珠”故此收口不語,這時倒反被他搶白一頓,半晌答不上話來。
韋明祥在祠外聽見,越發迷糊,想道:“我哪有什麼‘紫明寶珠’?最近接的鏢中也沒有什麼‘紫明寶珠’啊?啊,對了,不知那‘紫明寶珠’是否是多年前傳説崑崙鎮山之寶,那百毒的剋星,無怪乎宇文老怪千里迢迢趕來了,只是何以要到咱們鏢局來爭奪?”
又過了半晌,那二人談些無關重要的事,驀地,那宇文夷醒悟的道:“你將我僵在這裏,是否有什麼企圖?我宇文夷可少陪了,你如想攔阻,嘿嘿——就請你腸嚐嚐這人屍的功夫。”
那陳一宗道:“宇文老怪,你可中了我的緩兵之計了,嘿嘿,我早就派了我那盟弟去‘明祥鏢局’了,先頭還怕你趕回去,我那盟弟不是對手,才中途變計,追回來絆住你,哈哈,此時那明珠不已到手了嗎?”
宇文夷怒叱一聲:“鍾賊!我可沒有時間跟你嚕囌,你且領教這八具兇屍吧!”
話聲才落,韋明祥只見一條人影越窗而出,看身形正是宇文夷。
正詫異何以那陳一宗不追出時,只聽得一陣暴吼道:“好小子,你們八人裝鬼騙人,今日叫你們嚐嚐我‘聖手追魂判’的厲害!”
韋明祥聽得此話,恍然大悟,這陳一宗竟是聞名已久的“聖手追魂判”鍾異成。
那陳一宗豈不正是鍾異成三字反唸的諧言?
同時中那祠中已起拚鬥,韋明祥本欲入祠參戰,但轉念一想那宇文夷既已趕回“明祥鏢局”羅起生以一敵他和那鍾異成的把弟,必敗無疑,心念一動,縱身向來路奔去——
走了一盞茶時刻,忽聞左側喝叱之聲,忙閃身入林,定眼一看,不覺大吃一驚。
只見林中二人鬥在一起,見兩人身形之快,功力之高,實在驚人,定視一看,只見其中一人正是那“屍魔”宇文夷,心下不覺稍定,心想宇文夷被絆於此“明祥鏢局”去此一勁敵,以羅起生的功力,必可立於不敗之地,念頭一轉,便立身樹後,仔細觀看。
陡然間二人四掌一觸,各自震退三步,只見對面那人好生面熟,正是那日間在飯店中所遇的少年。
可驚的是,那少年的工夫竟有這樣深。
正怪間,忽然腦後風生,急一閃身,只見一個人影向自己迎面撲到,也不及閃身,左掌向外,右掌向內一吞一吐,反擊來人。
那人身形在空中不易閃避,但見他身形一折,唰的一聲,竟後退三四丈。
韋明祥急目一看,見來的竟是那“聖手追魂判”鍾異成,心中一驚,怎樣這麼竟給他擺脱了那八屍的糾纏,忽的念頭一轉,心想這鐘異成必是趕來想阻擊宇文夷的了。
念頭既定,更不打話,雙手一揚,一股勁風真撲鍾異成,鍾異成剛想偷襲不成,正老羞成怒,本意是要阻攔那宇文夷,閃眼見宇文夷已被另一人所困,心下略安,一股怒氣全泄在韋明祥身上,見韋明祥再度出招,大叱一聲道:“好小子,你真是找死!”
話聲才落,雙掌自左右各劃一半圓,猛可向下一分,一股剛猛之極的拳風迎着韋明祥擊去,這乃是他生平絕技“震山搖地連環七打”中的首招“翻山越嶺”!
原來這鐘異成乃是嵩陽派僅存的高手,武藝甚高。
嵩陽派自數代前,便日漸沒落,在這一代上,卻出了二個人才:除了鍾異成自己,另一個是現在的掌門人“空空子”白虹,也就是鍾異成的師兄。
二人功力之高,足以藐視武林。
這“震山搖地連環七打”乃是嵩陽派鎮山絕技,平日這鐘異成把七招夾入判官筆中使用,威力更是絕猛。
且説韋明祥見鍾異成上來便是如此絕招,心中一凜,他乃是太極門中人,專門以柔克剛,冷笑一聲,舊技重使,一掌向外,一掌朝內,一個“印掌”虛虛的迎壓上去。
二股掌風相迎“呼”的一聲,竟將掌中氣流一同擠去,聲勢威猛之極。
忽然那鍾異成陰陰一笑,猛可一挫掌,身形一盤,繞地一匝,使出“老樹盤根,身形陡短一截。
韋明祥未料到他竟使此詭招,自己招式已老,身處危境。
鍾異成猛一吐氣,藉着一繞之勢,雙掌合力,向韋明祥微微前傾的身子擊去。
眼看韋明祥不可能閃過此招,鍾異成這挾千鈞的一掌,將要把他擊得肝膽寸斷——
忽然,一個念頭在他心田上閃出,他正待旋掌硬接一招,只覺衣裳壓體欲裂,敢情鍾異成的掌已搭上了地位。
掌風壓得衣服“臘臘”作響,他陡然大叱一聲,硬生生的將身子收回,黑暗中隱約可見他鬚髮斜斜舉起,白髯無風自動,形態烈怕之極。
一縷清嘯自他口中發出,宛如杜鵑啼血,歷久不散,他瀟灑自如的一掌劈向身後。
“喀嚓——”一聲,接着一聲慘呼,他轉身一看,只見鍾異成的身子竟被自己一掌擊得飛落在丈外,死沉沉的睡在地上。
他驚駭的一呼,縱身過去,只見鍾異成雙臂齊腕自斷,早已死去多時,他茫茫的站着,喃喃的道:“想不到威力竟如此大,啊!老哥哥一再叫我不到必要時絕不能使出,可是今天也算是萬不得已呀——”
那一段往事如輕?般飄過心頭:原來,五年前在四川一個客棧中,韋明祥走鏢至此,無意中遇見一個老人。
那老人正卧病店中,又身無分文,幾乎要被店主趕出。
韋明祥遇見了此事,一來因走鏢已安全到達,一來見這老人氣度不凡,便毫不遲疑的請老人搬入自己房中,並親自侍候着。
哪知老人似受了什麼內傷?竟自藥石無效,病勢一天天沉重,而且神情十分神秘,始終不肯示以姓名,僅問知韋明祥的姓名,且吩咐他以兄弟相稱。
但是一天晚上,那老人忽叫韋明祥將他抱至一個無人的山洞中。
在黑暗的山洞裏,韋明祥不解的問着老人,那老人顫抖的道:“明祥老弟!多謝你多日看顧,但我知自己壽限已至,此恩此德無法補報,僅以此書相贈,望你收下。”韋明祥伸手一接,黑暗摸着只不過是二頁紙而已,正詫異間,那老人又道:“老弟不要小看這二頁,乃是我拚着性命才換來的。
這幾日我觀知你身有武技,須知這二頁本乃是西……唉,不説也罷,總之這是一本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寶物,你如能深知其解,不難稱雄武林。”
需知這秘籍上的功夫,乃和“達摩神功”、“一?神功”、“金剛功”等齊名,威力絕大,你學會後不到生死之際,千萬不要任意使用,否則……唉,否則你當死無葬身之地……”
老人接着又摸出一粒明亮的圓珠,遞到他手中,隱約可是紫光瑩瑩——
回想到這裏,一個念頭像閃電般掠過腦際:“對了!他們説的那‘紫明寶珠’莫不就是這珠兒?”
他茫然的站着,思路又隨着下去——
那老人將紫珠給他,接着又道:“這珠兒是我無意中拾得,但其光圓明瑩,必非凡品,你且好好藏着。”
説着又是一陣痙攣,韋明祥俯下身來,仔細一看,竟已死去。
他將老人的屍體埋好,由於始終不知老人的姓名,隻立了塊空碑。
至此,韋明祥天天練着秘籍上的功夫,這二頁大概是其中一部份,無頭無尾,但卻精奧無比,韋明祥不斷的揣摩,倒也給他練成了八分火候,今日不得已施出,威力竟是出乎意料的大,一掌就斃了鍾異成。
這時,四周一黑一亮,敢情夜已收起了他最後的黑幕,曙光四布了。
他一霎時從回憶回覆到現實,回身一望,宇文夷和那少年已不知走到哪裏去了?
且説韋明祥見宇文夷和那少年都已走開,料知必是趕去“明祥鏢局”身形晃動,便向迴路猛趕。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來鳳已經在望,這時天色已亮,路上已有少數趕早的行人,好在大家都知韋明祥身分,不必顧忌,仍全力施展輕功。
只見一條灰線,如箭般掠過路面,不消片刻,便來到鏢局前。
卻見鏢局前靜悄悄的,並沒有打鬥的跡象。
心頭憂喜參半,急趨門直入,早有鏢夥上前迎着,韋明祥急問那夥計羅起生等何在?那夥計一指後廳,正待開口,韋明祥已閃身撲入。
進得廳內,只見左首站着羅起生,手執鋼鞭,神色甚是疲乏,但仍然威武無比。
“拚命神鞭”右側卻站着一個和尚,年約六十開外,長得十分慈祥,白眉兩道斜聳,面如滿月,和靄已極。
雖然不開口,只站在那兒,但神色卻很着急。
羅起生對面站着一個瘦長的人,背對着韋明祥,但入眼便識正是那“屍魔”宇文夷,但那少年卻並不在廳中。
宇文夷正指手劃腳的和羅起生説話,因距離較遠,聽不真切。
趕忙飄入大廳,哈哈一笑道:“宇文兄請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又對頭了——咦?怎樣這‘蠍尾針’王傑仁竟躺在這裏?”
敢情他轉眼瞥見地上竟躺着一人,自己識得,乃是江湖中暗器名家之一的“蠍尾針”王傑仁,但平素和自己並無交往,此時竟躺在地上,轉念一想,不覺恍然大悟。
那“拚命神鞭”羅起生見鏢頭已經回來,不覺大喜過望,見他如此問,便將一夜的經過全部説出。
原來自韋明祥出鏢後,羅起生因鏢頭曾經一再吩咐留神,自然不敢鬆懈,整夜都派人來回在鏢局中巡邏。
大約是三更天光景,便發現有了敵人,羅起生便攔住那批人,並迎至廳中,問他們的來意如何?
來的有五人,為首的羅起生認識,是“蠍尾針”王傑仁,王傑仁等説明來意不過是要一顆“紫明寶珠”羅起生一再告訴他們,鏢局中絕無此物。
但王傑仁卻執意要搜,羅起生大怒,便動手和王等五人交起手來。
那王傑仁的功夫甚高,同行的四人也都很精純。
羅起生一支鋼鞭使出全力,仍被逼得節節敗退。
“明祥鏢局”的鏢師們見狀急飛身想去解救……哪知那王傑仁心地狠辣,抖手打出賴以成名的“蠍尾針”點點寒光齊奔向鏢師們,那些鏢師的功夫都不過平平,哪裏躲得過這毒辣的暗器?
眼看眾人不免中針,突然一聲清叱,從窗外飛入一條人影,大袖一拂,便將“蠍尾針”震得紛紛落地。
這份內功,可算是十分到家了,王傑仁望着一看……只見來者乃是一個和尚。
那和尚入得廳來,更不打話,閃入戰圈,三把二把便幫羅起生將那王傑仁同行的人逼出圈外。
羅起生壓力一小,大發神威,大吼一聲,鋼鞭一圈一彈,王傑仁的兵器登時脱手,乘他在驚駭間,雙掌“拗鞭”將他擊倒。
同時那和尚也將其餘四人逼至廳門口,長嘯一聲,彈指之間,已將四人一一擊出大廳,並朗聲道:“汝等四人還不快走?老衲發誓不開殺戒,且便宜你們一次!”
那和尚年若六十,面圓若滿月,十分和藹,見羅起生上前道謝,忙道:“施主何必多禮,貧僧不過略加伸手一管而已,何足言謝!”
停了片刻,接着又道:“聽説貴鏢局存有‘紫明寶珠’一顆,能否借與貧僧一用,保證一時辰後壁還!”
羅起生見他也説有什麼“紫明寶珠”心想此和尚一臉正氣,所言必是不虛,以為鏢頭韋明祥暗中保管有此珠,便以真言相告,那和尚似乎甚是焦急,正沉吟間,忽然窗外又是一條人影掠入,正是“屍魔”宇文夷。
那和尚似也識得宇文夷,見他進廳,只笑了一笑,並不做聲。
那宇文夷瞥見王傑仁倒在地上,似乎甚喜!
正和羅起生寒喧間,韋明祥便已到來。
韋明祥聽完後,對那和尚甚是感激,但心下暗奇,怎麼那和尚竟也為那“紫明寶珠”而來呢?看來那“紫明寶珠”必非凡品了。
當下笑着對宇文夷道:“宇文兄此來必是為了那‘紫明寶珠’吧?”
那宇文夷似微吃驚,勉強笑道:“正是!不知韋兄何以得知?”
韋明祥仰天哈哈一笑道:“宇文兄和那鍾異成在祠中聚會,不是自己完全説明了嗎?只不過老兄那八個“凶死鬼”倒已真的凶死了,哈哈!”
宇文夷這才知道自己和鍾異成在小祠中談話,完全被韋明祥聽去,心窄不覺大恚,又不便發作,僅乾笑二聲反問道:。
“那鍾異成又到哪裏去了呢?”
韋明祥淡然一笑,答道:“他死去了!”接着又道:“他這調虎離山的妙計真妙!”敢情他在看見那王傑仁時,已完全洞悉了鍾異成的陰謀?
原來鍾異成不知從哪裏得知韋明祥有一粒寶珠,但他素聞“神眼狻猊”的威名,知硬搶不會成功,於是便定下一個妙計——
當然,韋明祥並不知他乃是受另一個人之命,務必要奪此珠到手——
那就是由他自身化裝一個商人,假意請韋明祥出鏢,又有意説自己的仇家是多麼厲害,其用意乃是要激韋明祥親自出馬,好讓局中無人手,而順利使自己把弟在夜中強搜硬奪,那時韋明祥已被調遠——
這也就是他一再催促趕路的原因——
“明祥鏢局”中毫無高人,哪能不手到得來?
當然,這個角色由他的把弟,也就是王傑仁來扮演也無不可,但他卻怕王傑仁不夠機伶而露出破綻。
但是,當他露出有武功的底子時,韋明祥已深深的懷疑了,便留下羅起生在局中,那羅起生的功夫,比韋明祥本人,也不稍遜,還要高強。
哪知行至半途,巧遇“屍魔”宇文夷。
敢情那宇文夷也知鍾異成的底細,有意無意的説了二句,更惹起韋明祥的疑心,就是那鍾異成也甚是着急,恐怕宇文夷趕到那裏,自己的妙計便要失策了——
雖然宇文夷並不知他的詭計,僅以為他是想誘韋明祥至密林處擊斃後,再回鏢局搜珠,故此並不着急,以為只要搶在鍾異成前頭,便可得手。
鍾異成心中也是焦急,見韋明祥出手追蹤,便下手將同行二人致於死地,並抄快捷方式向迴路猛趕,而被燈光引入祠中,他以為自己輕功不弱,又走的是快捷方式,自然要比那韋明祥先到,哪知韋明祥心念鏢局中,輕功展開全力,竟反比鍾異成先到一步,而將一切對話全部聽去!
鍾異成的本意,乃是要絆住那宇文夷,好讓王傑仁有更多時間可以去搜,但卻被宇文夷看出,當下以八屍困住他,動身去“明祥鏢局”但卻又被那少年絆住,而那鍾異成也隨後到來便被韋明祥一掌擊斃!
且説宇文祥聽鍾異成已死,當下驚喜參半,問道:“是韋兄下的手吧!”
韋明祥點了點頭道:“他殺我三個同伴,血債血還。”停了一下又道:“對了!等下還要領教宇文兄的‘屍骨掌’並求償回趙大廷趟子手的性命。”説罷冷冷一笑,眼中神光四溢,正義凜然。
忽然,那和尚似乎不耐,插咀對宇文夷道:“這位施主可是江湖上號稱‘屍魔’的宇文夷?”
宇文夷入得廳來就見這和尚,但並不識得,這時見他竟識得自己,不覺微驚!忙道:“大師怎識得在下!不知大師法名可否相示?”
那和尚一臉焦急之色,道:“貧僧心如!”停了一下才道:“施主此來所為的‘紫明寶珠’乃是武林聖品,不知施主藉以何用?”
那“心如和尚”一報名,在廳的眾人都吃了一驚!
須知這“心如和尚”早年和他的三個和尚師兄弟一起行走江湖時,便所向無敵,被人稱為“佛門四僧”。
他們“佛門四僧”和人交手,從不以絕技搏鬥,僅以最粗淺的招式和敵人周旋,是以江湖中尚無人知道他們的派別。
雖然也曾有人要決定逼他們施出絕技,但總是不能如願。
近十年來,這四人行蹤漸杳,不想今日卻在此處出現,實在是令人費解了?
那宇文夷聽到心如如此説,含糊答道:“在下不過是想借來一觀罷了……”
這宇文夷千里迢迢趕來為的只是要參觀一番,這話有誰能信?
“心如和尚”也不再問,微微一笑道:“施主既是要藉以一觀,這隨時都可以辦到,但貧僧卻要這珠兒去救一人,至多一時辰便可以奉還,不知韋施主可否答應?”
敢情“心如和尚”從韋明祥、宇文夷二人之對話中得知韋明祥的身份,也得知他正是這“紫明寶珠”的主人。
韋明祥對“心如和尚”本存好感,現下他不過只是去救人,哪有不答應之理,便道:“不知大師所言的‘紫明寶珠’是不是一顆光亮微紫的珠子?在下得此珠乃是偶然,並不知此珠即是百毒之克的寶物?”
“心如大師”聽了微微一愕道:“啊!原來韋施主並不知這‘紫明寶珠’的外形,這‘紫明寶珠’正是天下百毒的剋星,傳説微放紫光,施主所有的那一顆多半便是了。”
韋明祥自那老人贈此珠後,一直貼身藏着,聞言伸手入懷,摸出一顆寸徑的圓珠,只見紫光流瑩,登時將廳中的燈光壓了下去。
那“心如和尚”打量了一眼道:“這‘紫明寶珠’失蹤近百年,貧憎也未見過,非得一試不能明辨。不知施主這兒眷養了什麼貓狗之類?”
韋明祥知他必是要辨識這明珠,隨手招呼一個夥計抱出一隻貓來。
“心如和尚”見了道:“貧僧早年發誓決不殺生,但今為試此珠是真是偽,不得已下手一次,如果這珠不是真的‘紫明寶珠’……。”
説着拾起地上剛才被他拂落的“蠍尾針”看了一看。
只見藍汪汪的,暗淡無光,知道毒性必大,輕輕在貓背上觸了一觸,只見那貓一陣抖動,狀似十分痛苦。
接着趕快接下那顆明珠觸在傷口上,只一接觸,那珠子似乎黏在貓背一樣,片刻之間,那貓背上流出一灘黑水,那珠子緩緩松落……“心如和尚”將那明珠還給韋明祥,道:“這‘蠍尾針’如此歹毒,錯非有這真的‘紫明寶珠’,否則真的見血封喉,這頭貓兒不出一刻便會死去!”
韋明祥見此珠效力竟如此大,心中大喜,道:“大師對本局有再造之恩,如此小事,何足掛齒,請大師拿去吧!”
説着將那珠兒遞給“心如大師”。
那一旁的宇文夷見這珠兒果然是那真正的“紫明寶珠”心中一陣激動!
原來宇文夷千里趕來想奪得這“紫明寶珠”為的是練成他那絕技“屍骨掌”最後的絕招——“白骨陰?”。
練成此功時,只要在和敵人交手時,用內力將屍毒逼出,化作陰?,不但可以沾人即死,並可以護體,實在厲害。
宇文夷十餘年來在湘西一帶和屍身為伍,藉以吸收屍毒,目的就是要練就這功夫。
練這“白骨陰?”時,必須和屍身並陳地上,用手掌貼着屍首的背心,藉內力將屍首的屍毒逼聚在一塊,再慢慢吸入體內,再用真氣逼在一處,好在對敵之時用出。
十年來他已練成了“屍骨掌”的大部份,但始終不敢練這“白骨陰?”。
因為練此功夫,不但要和練屍骨掌一樣吸收屍毒,且要盡散內功,讓屍毒在體內蔓延各處,再用真力護主各要穴。
這樣練成後,全身每一處都含有劇毒,只要略用內力,便能使人立化白骨,霸道無比。
但宇文夷自知功力不夠,不能有把握控制得當,略一疏神,屍毒反而攻心無法可救,所以必須有一樣克毒至寶在身旁。
萬一有個失手,立用解藥救治。
正好他耳聞韋明祥處有着一件克毒至寶——“紫明寶珠”乃是天下百毒的剋星。
故此千里迢迢趕來想得此珠而練成“白骨陰?”稱雄武林。
這時見那韋明祥將珠兒交給“心如大師”。
不由一陣衝動,高聲道:“且慢!”
韋明祥並不回頭,倒是“心如和尚”回答説:“宇文施主有什麼事嗎?”
宇文夷尖聲道:“大師用完此珠後,理當歸完給韋兄是嗎?”
“心如和尚”道:“這個自然!”
宇文夷又道:“那麼再下還要請教一句,如果在歸還之前有什麼閃失,大師怎樣交代?”
“心如和尚”一楞,隨即會意道:“貧僧既向韋施主借得寶物,自忖有能保得此物完壁歸還。”
宇文夷尖聲冷笑,也不多言,突然二眼上翻,足跟提起,二支手緩緩從膝蓋處提了上來,伸出二支鳥爪似的手掌,虛虛向三丈門外的牆上一按,冷冷道:“大師留神保管吧!”
眾人回首一轉,只見壁上現出二隻手印,色作淡墨,並不陷入。
不知這宇文夷使的是什麼功夫?但都駭然不已。
就連韋明祥、羅起生也暗暗心驚!
想到這“屍魔”的功夫竟能在三丈外擊得如此,實是勁敵。
“心如大師”微微一笑,轉身向韋明祥等一合什,大踏步走出廳子。
宇文夷此時立身正在廳門左首,見心如走來,冷冷一笑,閃身向左讓出道路。
電光火石間“心如大師”已從身旁走過。
宇文夷身形突地一立,二掌微招,一招“笑指天南”震向心如左側。
這下太過突然,韋明祥、羅起生等人雖知大戰一觸即發。
但不料宇文夷竟不顧身份名頭,出手突擊暗算,不禁“啊”的一聲驚呼。
説時遲,那時快——
“心如和尚”下盤不動,上身陡然橫移半尺,同時一隻左手一圈一吐“毒蛇穿洞”向宇文夷二手圈去……這一式極普遍的招式,到了這“佛門四僧”之一的手中卻威力大得出奇!
只聽得衣袖拂處,風雷之聲隱起,名家出手到底不同,心如這一招出手快是快到頂點,但卻絲毫不帶倉促。
宇文夷見對手身手如此高妙“嘿”了一聲,右掌虛立,左掌下沉,點向心如“丹田”重穴。
“心如和尚”不妨宇文夷如此陰狠,左手一圈空,趕忙收回,突的施出師門絕技。
這是多年來首次的情形“心如和尚”一時大意,竟被逼得使出絕招。
霎時間,心如左掌微曲,姆指反扣小指,掌心一縮一吐,小指閃電般彈向宇文夷左掌脈門。
“絲——”一聲鋭響,一股勁風彈出,宇文夷當場退出三步,跌在地上。
眾人一聲驚呼,大廳登時一片混亂!
“心如和尚”使出這師門“金剛彈指”的功夫時,儘量的將掌心內陷,使別人看不見他這絕技,這一下掩飾得好,就連韋明祥、羅起生二人都沒有看出。
但是,在眾人驚呼之際“咦——”的一聲發自樑上…….但因廳中混亂之極,並沒有人注意——
“心如和尚”向地上調息中的宇文夷看了一眼,也不做聲,反身出門。
韋明祥、羅起生二人見心如在一照面間即將聞名已久的“屍魔”宇文夷挫敗,對這“佛門四僧”的功夫,更覺欽佩不已。
在這一端,眾人混亂中,那一端,樑上之人已爬過天窗,越窗而出。
這時天色已全亮,樑上之人略一辨認方向,如飛縱去,在晨曦中可見正是那曾和“屍魔”宇文夷打鬥的少年——
書中交代,這少年——就是文玉寧。
原來文玉寧自無意間得到“紫明寶珠”消息之後,便宿夜趕向湖北,探取崑崙鎮山之寶——“紫明寶珠”。
他入得湖北,首逢韋明祥等人,便引起疑心,便跟蹤着韋等一行人,探知“紫明寶珠”正在韋明祥身上,不覺大喜。
當韋明祥因趙大廷之死而怒追宇文夷時,他因已知明珠在韋明祥處,便跟隨而去,一來他輕功好,二來韋明祥急於趕路,所以並沒有發現他。
在祠中鍾異成和宇文夷的對話,他也完全聽去,直到宇文夷觀破鍾異成的詭計,他才知明珠乃在“明祥鏢局”中——
當然,這只不過是宇文夷、鍾異成等人的猜測。
明珠其實在韋明祥懷中——
於是便跟着宇文夷至不遠處一個林子,出聲挑戰……哪知宇文夷功夫高強,拚鬥半天,文玉寧一時和他戰個平手。
直到二人猛地醒悟在此拚鬥毫無意義!不過只給那鍾異成的把弟多一些時候去搜索罷了,才如飛趕回。
二人在路上一路跑一路打,到了“明祥鏢局”宇文夷迫不急待的縱入鏢局中。
文玉寧則偷偷的躲在廳中的大梁上,僥倖沒給發現。
他一直在樑上伏着,直到“心如和尚”試出明珠正是真正“紫明寶珠”時,他已就想下去討回。
但見那“心如和尚”正義凜然,且要那“紫明寶珠”乃是要救人,便轉念等他歸還後再回韋明祥明言索討。
哪知宇文夷和“心如和尚”交手時,“心如和尚”不得已使出了絕招。
雖蒙過了別人,但文玉寧居高臨下,看得清清楚楚,不覺大吃一驚,原來那“心如和尚”施展的“金剛彈指”神功,不正是自己在九回峯山上,十餘載苦學的師門絕技之一嗎?
文玉寧不禁咦了一聲,見心如揚長而去,趕忙出廳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