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不是女人的牢籠,而是新生活的開始;丈夫不是阻礙事業的絆腳石,而是給予支持與激勵的動力,這樣的結合才有意義——對於男人,亦然。
美人週刊十月第四周何鄀瓔專欄即錄
何鄀瓔自謝是個理智的人,該温柔時會温柔,但該兇惡時也不會客氣,不委屈自己。
所以她反擊的招式,就像她曾對祈偉撂的狠話,會讓他的人生過得“很、精、彩”!
一大早,當祈偉起牀後,習慣性地走到桌前,伸手一摸,果然他今天要穿的衣服已經放在桌面上,擺放的方式為上衣下褲,還加了一條領帶,恰好是他平時習慣着衣的順序,但是……
“今天穿絲質襯衫?”摸着衣服的質料,他邊穿邊苦笑搖頭。“她真把我當成芭比娃娃打扮了?我可不是丹尼爾,更不是小甜甜裏的安東尼啊!”穿着妥當之後,依鬧鐘響起的時間再扣掉他梳洗的時間,現在約莫是早上七點半。他習慣性地到門口信箱拿報紙,通常這時候他會站在小庭院呼吸一下早晨的新鮮空氣,偶爾鄰居太太會跟他寒暄幾句,反正他不説,也沒有人看得出來他失明,減少被討論的機會,也減少被發現行蹤。
拿起報紙,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果然沒多久,耳邊就聽到鄰居太太熱情的聲音。
“祈先生,早啊……”
“早。”他不解她今天的聲音為什麼帶了點遲疑。
“祈先生,你今天……穿新衣服啊?”鄰居太太乾笑。
“是啊。”莫非是何鄀瓔給他穿的衣服太夢幻了,鄰居太太才會大驚小怪?他今天摸過衣服,樣式還在他能接受的範圍。
“很……特別啊!”鄰居太太像是硬擠出稱讚詞。
“我平時也會想穿穿不一樣的衣服。你不覺得絲質襯衫穿起來很像王子嗎?”“王子?”鄰居太太怪叫起來,但見祈偉神色如常,心想或許是自己少見多怪了。“是、是有點像啦,但你不覺得太突出了嗎?”“反正我大多待在家裏,平時也不可能做這種打扮,偶爾突出一點讓自己過過乾癮也無妨,對嗎?”
明明是小圓球的詭異構想,他卻得説得像自己做的一樣,實在是百口莫辯之餘,也只能認了。
“原來祈先生的品味這麼……獨特啊!”其實她想説的是詭異,不過為免破壞鄰居感情,最終忍住不説。
祈偉不以為意地一笑,不過心裏越來越納悶,草草和鄰居太太道別後,他邊疑惑邊走進餐廳,而此時,瑪麗亞已經在飯桌旁準備他的早餐了。
“早,瑪麗亞。”他一貫温文地向她道早。
“早,先生,今天的早餐是……噗嗤,嘻嘻嘻……”瑪麗亞看清了他的穿着,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好了,又是為了我的衣服吧?”這次他確定何鄀瓔真的在衣服上動了什麼手腳了,他在瑪麗亞眼前轉了一圈。“是我的衣服背後破了一個大洞嗎?”“不……不是……”瑪麗亞笑到快説不出話來。
“還是其實我的衣服上刺着龍和虎?”qunliao
“也不是……哈哈哈……”
“那究竟這件衣服的樣式哪裏出了問題?”他有些無奈,看不見只好受制於人,誰叫他平時愛整何鄀瓔,被整回來也是應該的。
“樣式沒有問題,不過……”瑪麗亞再次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遍,笑到快肚子痛。“整件衣服,還有身上的褲子,都是螢光粉紅色啊!看起來……看起來好閃亮……哈哈……原來祈先生喜歡這樣嗎……”螢光粉紅?還衣服褲子都是,難道他一整個早上看起來就像一隻頑皮豹?
祈偉俊臉抽搐了一下,何鄀瓔的反擊未免太過分了,他只不過在她頭上寫了個呆字,反正也只有瑪麗亞看到,他這個兇手甚至無法共襄盛舉,她卻變本加厲地讓他在外人面前出了那麼大的糗。
俊臉繃起,他決定回房間換掉這套用想像就詭異到極點的衣服,即使沒有人幫忙搭配衣服,在衣櫃裏隨便亂抓亂套,都會比身上這套好!
樓梯還沒走完,就要踏上二樓時,他聽到走廊的一角傳來竊笑聲,他敢肯定是小圓球那惡女,説不定她已看了一早上他的笑話,現在居然還敢躲在背後笑他?
“何鄀……藍!”他臨時改了口,“你給我出來!”這次笑聲更大了,而且更肆無忌憚,大概認定他抓不到她。
不過祈偉可不是省油的燈,他冷哼一聲踩上台階,故意一個不小心踩空,整個人倏地歪向一邊。
“啊!”何鄀瓔尖叫一聲,什麼笑都忘了,見情形不對立刻衝到他身邊想扶他。“小心!”
祈偉聽出她的動向後,伺機而動,一等到她扶住他的手臂時便反手一抱,將那個惡作劇的女人抓個正着。
“抓到了吧?”他一時沒有意會到兩人的動作有多親密。“居然敢整我?”“你還不是整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在誆她,何鄀瓔被他抱得羞到極點,連忙掙扎尖叫起來,“放開啦,你不要抱着我。”“小心點,這是樓梯,你動作不要那麼大……”他一邊想抓住她,一邊又得保持兩人平衡,可惜他漏算了他現在看不見這一點,一個失足,兩人咚咚地往樓下滾,樓下則傳來瑪麗亞的尖叫。
驚慌之中,祈偉只感受到何鄀瓔反手抱住他的頭,用她的身體護着他,一直滾到樓下。頓時,他想起車禍當時,他也是這麼護着她,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反射動作,一心只想到不能讓對方出事。
為什麼他當時會有這種心態呢?又為什麼她現在寧可自己受傷,也要保全他?
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對彼此的在乎及好感,其實已經超乎想象了?
這場混亂一下子便平息了,但祈偉仍一直在思索着他和何鄀瓔之間的問題。
這場意外,祈偉出乎意料地沒事,反倒是何鄀瓔就慘了。
一雙手滿是擦傷及輕微骨折之外,左腳韌帶拉傷,所以她必須行動不便好一陣子。
完蛋了,每週都要交的稿子沒辦法打,沒辦法自行走路吃飯上廁所,更慘的是連洗澡都沒辦法,比起失明的祈偉還麻煩,這下不知道瑪麗亞究竟要照顧哪一個人了。
由於瑪麗亞必須在家裏張羅兩人在醫院的吃食,祈偉自然得負起照顧病人的任務,況且他這也叫自作孽不可活。
“往左一點,左左左,停!再往前二十公分,好了!”何鄀瓔頭往前一湊,吃下他喂的一口稀飯,嘆息道:“真沒想到我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明明我是來照顧你的,現在居然還要靠你才能吃飯。”
“我也是很辛苦才能到醫院來照顧你,你居然還嫌棄?”祈偉沒好氣地説。
“很辛苦?”何鄀瓔偏着頭,不解的問:“什麼意思?”“我請計程車載我到醫院後門,再請瑪麗亞帶我走樓梯上來,途中還得小心被別人看到,你説不辛苦嗎?”為了避開較多人使用的電梯,他爬了十幾層,可累死他了,早知道就請院方把她的病房安排在一樓,一推就可以出院了。
“你幹麼不光明正大一點,是欠誰錢,怕討債公司嗎?”何鄀瓔竊笑。
“討債公司?討債公司還比較怕我吧!你覺得外頭的人如果知道了‘知名大律師祈偉失明’的事,這件事會被炒作成怎樣?”何況開發公司的事還沒解決,所以他才會那麼低調。
“怎麼會有人那麼不要臉,稱自己‘知名大律師’?”何鄀瓔故作惡心狀氣他,卻忘了他根本看不到。
“總比有些人寫了幾篇專欄,就自稱‘暢銷作家’要好吧?”他反唇相稽。
“那些人自稱暢銷作家是有原因的,銷售數字和排行榜會證明一切。難道你們律師界也有什麼接客排行榜之類的,來彰顯你們的人氣嗎?”要耍嘴皮子,她可也不遑多讓。
“你這麼急着反駁做什麼?鄀藍,你又不是作家,我説的人好像不是你吧?”叫到名字時,他還加重了口氣。
“一聽也知道你在説誰,我只是替我姊姊反駁。”她理所當然地説着,她有把握,就算換成真的鄀藍,也會站在她這邊。“我不敢説姊姊有多優秀,但至少在事業上,她還算小有成就,而且這都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得來的。”“喔?”這是個好機會,藉此探得一些他想問的事情。祈偉順着她的話問道:
“那人際關係呢?像她這種作家,整天宅在家裏寫稿,人緣應該不太好,聽説她也沒有男朋友,看來是沒人追吧。”
“亂講!”何鄀瓔差點沒一拳揮過去,不過她叫自己忍耐,跟一隻自大的豬生氣只是白費力氣。“我的……我姊姊的行情可不是你猜得到的!不止有好幾年的忠實讀者寫信跟她告白,追求者還有建築師、設計師、醫師,連大盤商的兒子都有呢!”
“喔?像她那麼難搞,一天到晚提倡大女人主義的人,也有人敢追?”他指指自己的雙目,“該不會是像我一樣,瞎了眼吧?還是她眼睛長到頭頂上,師字輩的人物還看不上眼?”
祈偉也算一枚師字輩,然而這一語雙關的話,何鄀瓔並沒有意會過來。“這叫寧缺勿濫,感情的事也要靠感覺的好嗎?”
“我以為‘令姊’提倡女人要多愛自己,就是要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找個有錢的老公,每天錦衣玉食,要在自己身上花多少就花多少。”他提起時下一些看法,雖然他不太贊同,卻想知道她的想法。“社會上一直有種認知,條件越好的女人越挑,沒有三高不要,不體貼不要,太窮太醜也不要,也難怪女人總容易被貼上虛榮的標籤……”
“就你這麼説,世上的情侶至少要拆散一半,有誰是十全十美的啊!”她覺得滿頭黑線,這哪是她的理論。“男人難道就願意找一個窮到爆的對象?嘴上嫌着女人虛榮時,還不是追尋着正妹、小女人,最好還有能讓他們少奮鬥三十年的身家。
那我能不能説男人膚淺又現實?你説的根本是沒能力的男人,因為把不到條件好的女人而強加在女人身上的偏見。”
“聽起來有些道理。”他點點頭,果然跟她説話很有樂趣。“這種事確實是互相的,不過老實説,對男人而言,條件好的女人特別難搞,要求又多,久而久之就形成剛才我説的那種成見。”
“世界上有那麼多種人,你説的也只是其中一種,不能以偏概全。”她可得好好替女性同胞反駁一下。“女人條件好,就代表經濟上獨立自主,她能養活自己,所以自然也會希望找一個能養活他自己的對象,如果花點時間心力,能找到一個對自己好也看得順眼的男人,為什麼不仔細點挑?這和美醜貧富無關,只是個人觀念不同。”
祈偉鄀有所思地望着她。“或許你説得對。”他聳聳肩,如果不刻意找碴,對於她的説法,他確實有幾分認可。
“看來你這男人還不算太偏激。”她激賞他的明理,不過這傢伙什麼時候開始上道的?
“你這女人似乎也還滿有想法的。”説到這裏,他還不忘刺她一下。“跟小圓球一樣伶牙俐齒,一定要辯到贏啊!看來你比較適合當律師,要不要到我的事務所見習一下?”
“不用了,跟着你只會變成另一個無良律師,我讀的可是經濟。”她差點又跟他吵起來,不過為了避免泄露身分,她硬生生吞下這口氣,轉移話題,“不是要餵我吃飯嗎?我才吃幾口耶,飯菜都涼了。”
“明明是你太多話,如果要出書的話,往前翻兩頁,你的話可佔去了大部分的篇幅。”
“哪有!就算要出書,這本書可不是光靠我一個人説話就可以繼續下去,我要吃飯啦!”
“請體諒我現在看不到,需要定位一下才能餵你好嗎?”
“左邊一點,右右右停!再往前二十公分……”兩人莫名其妙又開始吵鬧起來,但對對方的成見早已消彌大半,而欣賞則大幅增加。
住院三天,也躺了三天的病牀,已經到了何鄀瓔的極限。
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但是她剛才接到一個壞消息,瑪麗亞今天休假,而她住院的事情又因為怕父母擔心,沒有讓他們知道,現在四肢剩一肢能用的她,只能寄望祈偉來接她了。
但……他看不見啊!而且他出入醫院還得偷偷摸摸的,究竟要怎樣把她也一起帶出院?
才在想着,病房的門便被推開來,祈偉熟門熟路的走到牀沿坐下,連椅子都沒踢到一腳。
何鄀瓔狐疑的望着他,她已經不止一次懷疑,這傢伙其實根本沒失明吧?
由於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祈偉傾耳仔細聽了一下,挑眉道:“你東西都準備好了吧?”
“你怎麼知道?”她又下意識地用手在他眼前揮動。
“因為我知道你想出院已經想很久了,如果東西還沒弄好,現在一定迫不及待的收拾,哪還會這麼安靜的等?”
還真瞭解她。何鄀瓔苦笑,原來自己這麼容易就被人摸透了。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請問只有閣下一個人,又必須偷偷摸摸的,該怎麼把我運出去?我現在可是走都不能走。”她見他隻身而來,就已經開始努力思索離開的方式了。“先用輪椅,然後坐電梯?”
“真抱歉,我們不能坐電梯。”不到不得已,他不想冒任何被認出來的風險。
“那請問我們該如何離開這個地方?”她沒好氣地問。
“走樓梯。”他篤定地説。
“走樓梯?!”何鄀瓔下巴差點掉下來,他腦子裏的血塊,影響的應該不止視力,還有他的智力吧?“你要我用飛的嗎?喂,我現在四肢廢了三肢,你可別害我連僅剩的一肢都沒辦法用。”
“你有沒有聽過瞎子與瘸子的故事?”他沒有明説卻突然説起故事來。“當他們有共同目標要前進時,瞎子因為看不到,分辨不清方向;瘸子看得到,卻沒辦法走……”
“所以瞎子就背起瘸子,最後到達了目的地。”她懂他的意思了。“你該不是要揹我走樓梯吧?”
“聰明。”他一個彈指,轉身背向坐在病牀上的她。“瑪麗亞昨夜已經把你的出院手續都辦好了,現在我們只要離開就好。你的手只骨折了一隻,另一隻情況不嚴重,應該還能勾住我的脖子吧?”
“或許可以。”望着他寬大的背,她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認命地把手攀在他脖子上。
祈偉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背起,手臂甚至有餘力掛上她的行李,但何鄀瓔仍是緊張萬分。“背不動不要逞強啊。”
“放心,你身上根本沒幾兩肉,還不足以構成我的負擔。”他趁機揶揄她,在背上捱了一記輕擊後,他機伶地轉移話題。“走吧,領航員,接下來就靠你了。”“好。向左兩步,然後向前十步……停,伸手開門……”在何鄀瓔的指揮下,兩人毫無障礙地來到樓梯口,由於祈偉上下這個樓梯已經很多次,倒也沒有什麼恐怖狀況發生,安靜的十幾層樓空間,只有他們兩人,而不久前還全身緊繃的何鄀瓔終於放鬆了。
走了好幾層後,身前的男人額際都出汗了,但他哼也沒哼一句,只是默不吭聲的一直走。她在心裏竊笑,還説她沒幾兩肉呢!明明就累得很。
但他這種辛苦也咬牙苦撐的傻勁,卻令她有些感動。就如同對那家惡意的開發公司一樣,她知道他從沒放棄扳倒它,即使失明瞭,也不曾自暴自棄。
“祈偉,你知道嗎?”她悄悄地將下巴靠上他的肩。“我一直夢想會有一個男人有着寬厚的肩膀,揹着我走好長好長一段路……想不到我還沒找到那個男人,卻被你搶先了。”
她的話令祈偉失笑。“我以前也一直夢想,會有一個美女讓我背在背上,走好長好長的一段路,想不到也被你搶先了。”
“我有什麼不好?”她微嗔。
“不,你沒什麼不好。”只是愛生氣了些。“相反地,你的個性比我認識的可愛多了。”
聞言,何鄀瓔先是有些害羞,但隨即想到他現在是把她當成鄀藍,心情不由微沉。“你……你小時候幾乎都和姊姊玩在一起,我跟你差那麼多歲,我在扮家家酒時你已經是籃球校隊了,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個性是怎麼樣?”“我就是知道。”他語帶深意,“我確實一開始都把你們姊妹倆當成自己的妹妹,所以瞭解自己妹妹的個性,是應該的。”何鄀瓔沒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卻回想到小時候因為倔強的個性反倒容易受欺負,但只要他知道了,隔天那個欺負人的傢伙一定會遭受莫名其妙的惡運。
久而久之,沒有人敢欺負她了……或許,表面上愛欺負人的他,內心仍是想保護她的吧?只不過這種保護,每每多帶了一點惡作劇的成分。
“喂,祈偉。”她頓時好奇起來。“你從小和我……姊姊一起長大,對她有什麼感覺?”
走在樓梯上的腳步一頓。她一定要在這時候問這種危險問題嗎?害他差點跌下去。
“尖牙利嘴、容易心軟、敏感多疑、固執好強。”他簡潔有力地評斷。
“我還三民主義吾黨所宗哩!你一定要説得這麼像唱國歌嗎?”她翻了個白眼。“而且聽起來都沒什麼好詞,你這麼討厭她?”“尖牙利嘴,但也代表反應靈敏;容易心軟,所以好打不平;敏感多疑,因此實事求是;固執好強,代表她不輕易認輸。”他露出一個帶着些許寵溺的笑。“我這是讚美她,怎麼會討厭她呢?”
算他拗得好!何鄀瓔忍不住泛起一個甜蜜的笑,順着話問:“那你……有一點喜歡她嗎?”
終於問到這個問題了,祈偉故作神秘地一笑。“我希望這個問題,是小圓球自己來問。你是小圓球嗎?”
這話堵得何鄀瓔一時語窒,“不説就算了,小氣鬼!”談話間,兩人終於到了一樓,祈偉叫的計程車已在門口接應了。上了車後,何鄀瓔見他滿頭汗,本能的拿出紙巾,伸手幫他擦汗。
當她的手碰到他的頭時,兩個人都震了一下。
祈偉伸手抓住她的柔荑,原應是想把紙巾接過,卻遲遲沒有放手。
“你……你這招擒拿手可以鬆開了嗎?”她故意打破這種粉紅色的氛圍,幸好他現在看不到,否則她一定會羞死。
“可以。”他放開她、逕自拿過紙巾擦汗。
就這麼一下子的接觸,他已經能明白她的心意了。他記得,她曾經説過,女人的温柔,是針對值得的人,而他,或許已經離這個目標不遠。
回到家後,祈偉輕而易舉地將何鄀瓔打橫抱起,送她回房,而這動作讓她心跳不已。
“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她告訴自己他只是想展現風度才會抱她,畢竟她是因為他才受傷。何況她現下就算慢慢挪移,從門口走到房間大概也要十分鐘,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但直到祈偉出去了,她耳邊甚至還能聽到祈偉聽見她驚呼時的朗笑,她只好將行李袋拉到身旁,想藉着整理衣物來轉移注意力,不過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太早出院了。
她、好、想、洗、澡、啊!可是,沒有護士小姐的幫忙,又沒有瑪麗亞,叫她怎麼脱下衣服?可惡,只要能讓她自己擦擦澡就好了嘛!
越想全身的黏膩感就越重,醫院濃重的消毒藥水味似乎也還附在她身上。何鄀瓔左思右想,最後決定豁出去,硬着頭皮對着門口叫,“祈……祈偉,你有空嗎?
能不能來幫我一個忙?”
須臾,救世主出現了,他走到房門邊,帥氣的倚在門口。“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那個……”一向辯才無礙的她,頭一次知道什麼叫有口難言。“我在醫院已經一整天沒洗澡了……我現在好想清理一下,但脱衣服可能有些困難……”“我明白了,沒問題。”幫她脱衣服是吧!他可是非常樂意接下這個任務。
“先告訴我你衣服的款式,讓我知道從哪裏下手,免得我一不小心摸錯地方,被你冠上色情狂的標籤。”
“我穿着襯衫……和短褲,釦子扣到領口前……”她扭扭捏捏地把衣服的樣子説了一遍。
祈偉來到她身前,大手才搭上她的肩,她差點尖叫起來。直到他解開第一顆釦子,她已經緊張得全身僵硬。
“放輕鬆,瞧你抖得像只小貓似的,我又看不到。”這也是他一直暗自可惜的地方。“……釦子解完了,手伸出來。”
她不自然地將手給他,讓他小心翼翼的避過她的傷處,脱下襯衫。接下來,他大手伸到她的褲頭。
“啊!”這次她是真的叫出來,因為他的大手竟然直接覆在她小腹上。
該死!當初愛買什麼低腰褲,現在嚐到苦頭了!何鄀瓔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紅得像顆番茄。
可是無論她再怎麼告訴自己他失明,再怎麼安慰自己他就算摸,也不見得知道在摸哪裏,但當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移時,那種尷尬中帶着刺激的騷動感,讓她無法不去在意。
祈偉越感受到她的不安,就越想使壞。他故意用手在她白嫩嫩的腹部一搔,聽到她倒抽口氣,才又慢吞吞的解開她的褲頭,用極緩極緩的速度往下拉拉鍊……
“你好了沒啦!”她緊張到超想用僅剩的一隻腳踢死他。動作就不能快點嗎?
“好了。”他也清楚明白她腰部的優美曲線了。
正當何鄀瓔想着要怎麼移到浴室時,祈偉二話不説又一個公主抱將她抱起,然後帶着僵成冰棍的她來到浴室。
而他承認這是故意吃她豆腐。
“你能夠自己洗嗎?”他故意問:“需要我幫你嗎?”何鄀瓔都快哭出來了,但形勢比人強,她也只能含淚答道:“麻……麻煩你了,只要幫我洗頭就好。”
不一會,他輕柔的力道,讓她慢慢接受在他面前裸着身子洗頭,漸漸的也認清,還是得靠他洗澡的事實。反正她做足了心理建設,他現在看不到她,而她雖然手無法拿太重的東西,擦擦身體還可以,只要再麻煩他幫她取水就好。
只是……眼角的餘光忍不住瞥向他高大拔挺的身形,她不由讚歎起他真是條件好到沒得挑了,偏偏一場該死的車禍卻毀了他的眼睛……
“祈偉,我現在才知道,身體某個部分不方便,真是很麻煩、很氣人的一件事。”她為自己對他做過的惡作劇感到愧疚。“我以前真是有些過分了,所以我現在為之前故意整你的事鄭重道歉……對不起!”“傻瓜,我根本不介意。”反而他整她的地方才多呢。
“你一夕之間變得看不到……不會恨嗎?”她好奇起他的豁達,“電視劇上不都這樣演,變得個性狂暴,怨天尤人之類的?但你似乎相當隨遇而安?”“一開始或許會吧,但在知道了一些事實後,就釋懷不少了。”這也是他沒有跟她説的秘密之一。“看不見是很不方便沒錯,可是還有更多事等着我做,我不能一直這麼沮喪下去。”
“是對抗那家惡質開發公司的事嗎?”她脱口問,隨即補充道:“呃,是我姊姊告訴我的。”
他不以為意地一哂。“那是首要之務,否則我不用躲成這樣。之前就是因為有我在調查,那家公司才有所顧忌,暫時停止一些違法舉動。現在他們還不確定我的狀況,只怕我車禍失明的事若是鬧大,開發公司知道後或許會變本加厲為惡,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
“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你怎麼會槓上那家公司?”她終是忍不住問了。
“你以後會知道。”他不願她扯上這件事,手順勢取水往她頭上一倒,轉移她的注意力。
何鄀瓔馬上中招,她被水嗆了一下,一時也忘了要繼續追問。“你幹麼老愛欺負我啦!”
他繼續將她頭上的泡沫衝乾淨了,才道:“或許這就是我最幼稚的一面,會像小男孩一樣,欺負喜愛的女孩。”
喜愛的女孩?是在指她嗎?
“你你你……”何鄀瓔驚訝得都口吃了。“你在説我嗎?”“眼前除了你,還有誰?”他説得理所當然,畢竟在告白前,他幾番試探下,都得到不錯的回應,現在是收穫的時候了。“難道你不喜歡我?”“我我我……”雖然羞到了極點,但她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沒有不喜歡啊……”
“那就是喜歡嘍。”他撇唇一笑,微彎下身,“那我就不客氣了。”他的唇猛地覆上她的,讓何鄀瓔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她先是瞪大了眼看他,但最後也順勢與他一同沉醉在唇齒交纏的親密互動中。
兩個從小吵到大的人,對這一吻卻也有默契到令人驚訝,一點排斥感都沒有,反而投入到連自己也不敢置信,更是在瞬間便了解對方的心意,只覺得之前似乎等了好久好久,才走到這一步,明明感情萌芽得很早,開花卻這麼遲。
一吻既畢,她嬌喘吁吁地癱軟在他懷裏,好半晌才像是想起什麼,抬起頭問道:“祈偉,你確定你喜歡我?”
“十分確定,我不會搞錯感情。”他知道她的顧慮,但在她自己願意説出口前,他不想揭穿她。
何鄀瓔幽幽地一笑,又靠回他懷中。
是嗎?他確定喜歡的是她嗎?那如果她不是他所以為的鄀藍,這份喜歡還會延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