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士元笑笑一拱手道:“宇文小姐,十天後見!”
宇文瓊瑤一臉愠色,哈哈地道:“白老!我們走吧!”
白居仁仍是恭恭敬敬地隨在她身後走了,眾人目送她們離去後,俞士元吁了一口氣,朝吳韻珊拱拱手道:“吳小姐,今天幸虧你幫了個大忙,否則丐幫的長老們一定會吃上大虧,丐幫的盛會也將蕩然無存了!”
吳韻珊微怔道:“俞相公!你難道勝不過她?”
俞士元道:“真正動手起來,我沒有把握必勝,但是勝過她也沒有好處,因為她背後還有一個師父在撐腰呢!”
吳韻珊道:“你能勝過她,就不必怕她的師父了!”
俞士元搖頭道:“她是明着來,她師父都是暗着來,令人防不勝防。如果禍止於我一人還好,就怕他對我們丐幫門下下手……”
(OCR者注:這裏少了一句,應該是吳韻珊表示不同意見。)
俞士元道:“不!這是一定的,我打擊了他們的尊嚴,他們一定從我的弱點進攻,自然就利用我丐幫的弟兄來威脅我屈服!”
凌惲不解道:“幫主怎麼想到他們會如此呢?”
“歷屆的武林盟主都是一代人傑,誰肯俯耳受命,不都是為了門户着想嗎?所以他們規定武林盟主必須是一門之長,就是抓住這個人的弱點。個人的生死不足論,遺禍門人,才是大家真正不敢反抗的原因!”
悟空大師道:“幫主之言頗為有理,十八年前,老衲縱然武功不如,但也不甘心供人驅策,可是他們以門户之絕續作為威脅,老衲只好認命了,但是他們的要求還算合乎仁道,否則老衲也不惜一死相拚的!”
俞士元道:“他們就是利用這一手,控制武林六十年,果然是夠厲害的!”
吳韻珊道:“她那個師父有沒有還是問題!”
俞士元道:“那一定不會錯的,否則她就不敢再要白居仁護送回去,今天我不想趁人之危,白老兒可不理這一套!”
郝通點頭道:“不錯!白老兒心雄於天,絕不甘長年屈居人下,如果沒有顧忌,他剛才就趁機下手了!”
吳韻珊問道:“你決心反抗時,難道沒想到這一點嗎?”
俞士元低頭道:“我在巫山只是一時衝動,以後也沒有想到,聽這女孩子説起他們組織的嚴密時,我才意識到其中的嚴重性,幸虧你出面,將局面緩和了一下,否則我真不知道如何善後,因為今天此事,勝負都不得開交!”
俞光道:“是啊!相公今天一直不敢轉身,他背後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我從沒有見他這樣緊張過!”
大家這時才往俞士元背上望去,果然一領青衫,汗漬外透,一直潮到腰下,席錦霞感動地道:“幫主為我們太過操心了!”
俞士元苦笑道:“以我一人的行動,影響到全幫的安危,我怎能不着急呢?一個負責任的領導者,都有這種顧慮的,否則就不配領導大家!”
悟空大師與玄真子都點點頭,心中發出無聲的共鳴!
吳韻珊道:“可是十天之後,事情還須要解決的呀!”
俞士元笑道:“有了這十天的緩衝時間,我可以從容準備了!”
吳韻珊道:“這簡直無從準備起!”
俞士元道:“我有我的辦法,各路負責長老現在開始覓妥繼任人選,你們如有不測,繼任人在暗中接替職務,不準公開身份,丐幫的組織絕不容支解,這是第一個命令。第二,傳令岳陽地面的子弟,秘密查出宇文瓊瑤的下落,加以監視出入來往的人物,隨時稟報!”
畢青花道:“這是屑下的轄區,但幫主能確定她在岳陽嗎?”
俞士元笑道:“她選岳陽樓為約會地點,我就有十分的把握,因為這是岳陽最負盛名的古蹟,人都有誇耀自己的心……”
畢青花道:“幫主卓見,屬下定不負命!”
俞士元道:“宇文這個姓氏不多,此女談吐不俗,風度雍容,定必出身世家,範圍這麼小,應該不難找!”
畢青花笑道:“只要有名有姓,那怕是默默無聞的一個種田人家,丐幫門下也有辦法把他的根苗挖出來!”
俞士元笑笑又道:“找到宇文瓊瑤的落腳處後,尤其要注意他的師父,發現此人後,就由席長老接近他,一探底細!”
席錦霞忙道:“屬下要如何接近?”
俞士元道:“我想這個人一定是中年的文人,多半是以名士姿態出現,名士風流,你投其所好,還怕接近不了嗎?”
眾人又是一怔:“幫主何以能確定他的身份呢?”
俞士元笑道:“宇文瓊瑤論根器,並不是上上之選,他偏偏找了這樣一個傳人,再加上那四名侍女,個個身手不凡,姿容秀麗,以時間而論,一定也是她師父教出來的,由此推定,那個人雖未見面,卻也有個大概輪廓了!”
悟空大師嘆道:“俞幫主見微知着,實為一代英傑,據老衲所知,武林盟主的監督人,差不多全是斯文名士……”
俞士元突然問道:“大師所會晤的那個監督人,可曾知其底細?”
悟空大師道:“我倒不清楚,不過每次前往述職時憑着一幅莊生夢蝶圖,由此推斷,他可能是莊周的後人!”
俞士元:“莊子沒有家譜,他姓莊可能不會錯,強拉着這位古人做老祖宗而已,他還有什麼特殊之處?”
悟空道:“此人生活極其奢華,每處別院都是姬妾成羣!”
吳韻珊道:“莊子以一篇逍遙遊為其思想之精華,此人後來以逍遙子為別名倒是很有可能的,再加上他生活的習慣……”
玄真子道:“此人如果出身豪富之家,久歷風月之場,必然能勘破空關,後來不至於因見色而殺人吧?”
“這是出家人的看法,在家人感受不同,人心從無滿足之日,他日處紅粉陣中,自以為已勘破空關,其實卻入魔更深而已,驟見絕色,反而更易受惑。要不然出家人為何避世清修呢,不見可欲則心如止水,此所謂外魔難祛……”
玄真子動容道:“吳小姐的見解比我們修道人還透徹,貧道萬分敬仰!”
俞光含淚道:“這麼説來,殺死我父母的仇人一定是那個傢伙了!”
“從各種線索湊攏起來,應該差不多了,但是你不必緊張,即使確定了,也不容許你去報仇?”
俞光叫道:“為什麼?我一定要手刃親仇!”
俞士元道:“第一,那傢伙是否還在人世尚難確定。第二,我相信他們自己會處決。第三,你的武功不足以報仇!”
俞光叫道:“不管,親仇不能假手他人……”
俞士元沉聲道:“假如你不聽話,我現在就趕你出去!”
俞光哭道:“相公!您不能叫我做不孝的人!”
“孝有很多種。你母親知道你的能力永遠也報不成仇,才託孤於我家,否則她就不必自盡,帶着你躲到一個隱僻的地方,培育你長成後再手刃親仇不是更好?報仇是我的事,撫育你成長,使你家的香火不斷才是你的責任,如果你逞勇尋仇,不愛惜你自己,不但你不孝,連累你母親也成了你家中的罪人!”
俞光道:“這怎麼與我母親有關呢?”
俞士元道:“我與你家是世交,我父親在世之時,就對你母親説過,象以齒焚身,婦因色而罹災,她長得太美了,必遭天嫉,勸她毀容以求安,她捨不得自己的美貌,果然使你父親受害,所以嚴格説起來,你母親才是真正的仇家……”
吳韻珊:“這話太牽強,而且道理太深,一個小孩子不會懂的,不過俞相公的決定是對的吧!俞光,還是聽你家相公的。”
俞光熱淚盈眶,低頭不語。
俞士元對凌惲道:“聚會已經結束了,凌長老,吩咐門下弟兄各回原地,除了有任務的人員,限於天明前離境!”
凌惲一怔道:“幫主,岳陽樓之會,您不要人幫忙了?”
俞士元道:“這不是人多能解決的事,擠破了岳陽樓,也幫不上忙,主要的是保留丐幫的元氣……”
雷法尊道:“屬下等一定要追隨幫主的!”
俞士元笑笑道:“你們留下實際也幫不了什麼忙,對方一個使女你們都對付不了,不過你們可以吸引對方的注意,他們即使要對付丐幫,也是在你們身上着手,為了門户,你們多擔點危險吧,但是一定要把繼任人找好!將任務交代清楚!”
雷法尊道:“各路總監例由幫主指定的!”
俞士元道:“這次事起非常,我交給你們自己辦,連名單都不必交給我。岳陽樓會後,不死的繼續留任,連我都要秘密指定一個繼任人,如果我死了,那個人自會按照幫中口令暗號,去找人連絡。從今以後,丐幫的活動將進入一個新的局面,除了執事人員外,連門中的弟兄都不必知道幫主是誰!”
雷法尊愕然道:“為什麼要這樣呢?”
俞士元道:“因為丐幫永遠不會承認武林中有一個監督人,只有這個辦法,才能使丐幫不受人威脅而永留於世!”
幾個長老都是臉色沉重,恭身應命而去。沒有多久,全體回來覆命,而丐幫的大會開始散退了!
俞士元笑笑問道:“各位是否要回去呢?”
南彪大聲道:“咱家從來也沒有趕上這麼熱鬧的事,一定要看到底,如果俞老弟有了不測,咱家也陪上一條命!”
俞士元笑道:“南兄古道熱腸,兄弟無話可説!”
薛嬌嬌道:“盛會難再,而且我決心站在俞幫主這一邊,所以也不想走了,我留下陪陪吳小姐!”
吳韻珊苦笑道:“我的事情已了,目前是無家可歸,不過今天我整了宇文瓊瑤一下,以後也難以太平,借俞相公的約會,我也湊上一份吧!”
郝通朝史元敬看了一眼道:“岳陽樓之會我們一定趕到,只是白老兒這次單身前來,不知道是何用意,兄弟要先回去佈署一下!”
俞士元道:“郝寨主有什麼要佈置的?”
郝通道:“兄弟等決心追隨俞幫主,脱離監督人的束縛,白老兒恐怕會藉此吞併我們,因此必須籌劃應付一下!”
俞士元知道他們一定另有所圖,但也不想追問。
悟空與玄真子商量一下,才由玄真發言道:“少林、武當兩派也準備擺脱監督人之約束,但茲事體大,我們
要召集門中長老知會一聲!”
俞士元道:“二位掌門請三思而行!”
悟空莊容道:“我們今天沒有對宇文瓊瑤有所表示,已經決定了,只是俞幫主對門户中事已有安排,我們也必須安排一下!”
俞士元點點頭道:“那俞某就不留各位了!”
金龍水寨的人自己有船,少林與武當也備有專舫,俞士元送他們到山下,等他們離去後,才感慨地道:“我現在很後悔多此一舉,六十年來平靜無波的武林,恐怕會被我掀起軒然大波,真不知是禍是福!”
吳韻珊道:“武林常屈於監督人之下,沒有一個是心甘情願,起發乃意料中事,只是由你來開頭而已!”
俞士元笑道:“你父親不知道會不會插上一腳?”
吳韻珊道:“那一定的,而且他可能與峨嵋早已聯繫,對監督人的事也早所聞,只是不知道他會抱什麼態度!”
俞士元問道:“宇文瓊瑤知不知道你父親的活動呢?”
吳韻珊道:“可能不知道,否則早該有所行動了!”
俞士元道:“那麼你父親對這個監督人有一定的對付之策了!”
吳韻珊沉吟片刻才道:“如果他從峨嵋處得知了消息,必然也有了充分的準備,我父親做起事情來,一定有相當把握才付之行動!”
俞士元道:“你是他的智囊,怎麼不跟你商量呢?”
吳韻珊道:“這是前兩年的事,最近他有事都不告訴我,大概是找到了比我高明的策劃人,用不着我的意見了!”
俞士元笑道:“那是他的失策,我相信世上不會比你更高明!”
吳韻珊一笑道:“我對父親的那一套作為並不太感興趣,所以替他出主意時並不太熱心,他也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少心思!”
俞士元哦了一聲道:“為什麼呢?”
吳韻珊道:“因為我知道他的氣度才具不足以霸天下,他量不能容人,胸不能下士,成功得太多,反足以害了他!”
俞士元笑了一下,隨即道:“假如在岳陽樓之會上,他也參加了,你是否會幫他?”
吳韻珊道:“不會!過去我就沒有太出力,現在更不會了!”
俞士元道:“好!這樣我倒有件事想借重一下,我們上船去,一面遊遊洞庭盛景,一面作長談!”
説完對凌惲道:“準備一隻船,任何人都不侍候,你跟俞光另外坐一條船,在二十丈外追隨以便連絡,同時通知岳陽的弟兄,替我們準備住處,畢長老加緊探索宇文瓊瑤的下落,此外大家都在岳陽候命。”
幫主的命令是不容置問的,凌惲應了一聲,卻躊躇道:“船上的人手是否要本幫弟子呢?”
俞士元道:“一概不用,我想請南兄委屈一下!”
南彪道:“咱家只會駕小船,使帆,撐舵可不行!”
俞士元笑道:“薛寨主是行家,可以請她幫忙!”
薛嬌嬌道:“沒問題!我一個人包辦都行!”
俞士元道:“並非老弟要屈駕二位,因為我有重大的事,與二位商榷,而我自己又不會駛舟,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凌惲已經把船備好,四人登舟後,薛嬌嬌先用雙櫓將船送離岸邊,立刻扯帆吃足風力,直放湖中。
煙波浩渺中曙光初透,俞士元將南彪與薛嬌嬌都請到艙中,神色凝重,取出一本羊皮破書與一枚古錢道:“這古錢是丐幫掌門信物,羊皮冊上記載幫主連絡門下弟兄的口語與辨識本門的各種暗記,是本幫最機密的兩件珍物,唯有掌門人才能保管,現在我交給吳小姐……”
吳韻珊一怔道:“交給我?”
俞士元莊重地道:“是的,如果我不幸身死,你就是丐幫第十五掌門人,憑此二物,天下丐幫門人都會聽你的指揮!”
吳韻珊張大了嘴:“俞相公,你不是開玩笑吧!”
俞士元正色道:“這麼重大的事,怎能開玩笑,如果我死於宇文瓊瑤之手,丐幫一定要你這一個足智多謀的掌門人,才能保全門下弟兄不受其害……”
吳韻珊連忙道:“那怎麼行,我完全不會武功!”
俞士元道:“宇文瓊瑤那一批人不是武功能敵的,動武的事有門下弟兄,你只要發號施令,指揮幾個主腦人物就夠了!”
吳韻珊道:“你怎麼會選上我呢?”
俞士元道:“如果有那一天,丐幫的掌門人身份必須絕對保密,你是最適當的人選,機智百出,而且絕沒有人會懷疑到你!”
吳韻珊道:“我連走路都要人扶,怎能擔此重任!”
俞士元道:“所以才請南兄與薛寨主列席見證,必要時,他們兩位可以給你協助與保護,因為你不能要本幫的弟兄保護你!”
南彪道:“俞老弟!你簡直是開玩笑……”
俞士元道:“南兄以為吳小姐不足勝任?”
南彪道:“不,吳小姐勝任有餘,咱家是説我不行……”
俞士元道:“有二位相助足夠了,南兄,勇武過人,薛寨主仁義為懷,何況還有飛鷹寨的一批綠林豪傑為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