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瓊瑤一劍急掃,及時撒手,將那幾個老僧的眉須掃落了下來,他們如同未覺,依然默立合什!
吳韻珊道:“算了吧,宇文小姐,看情形他們是真的放棄武事了!”
宇文瓊瑤怒道:“我知道他們是在裝假,我就不信他們真能忍得住,我把他們一個個都殺了,瞧他真能忍住不動!”
吳韻珊道:“他們的劍術武功不如你,殺了他們也沒有用!”
法本道:“女善薩説錯了,我們已然放棄武事,出家人以戒殺為本,與世無爭,施主一定要殺,我們只有束手就死!”
吳韻珊笑笑道:“大師言重了,我們不是來殺人的,只想請教一個問題,貴派既然退出武林,今後將如何守成呢?”
法本道:“自然是誦經禮佛,清修課業為務了!”
吳韻珊笑道:“如果有人要強佔貴寺的基業呢?”
法本道:“本寺全靠十方香火,並無值得令人起眼之處!”
吳韻珊道:“峨嵋為天下武林勝地,歷史悠久,望重一方,雖然貴派自動退出武林,只怕江湖人不肯放過!”
法本道:“逆來順受,最多一死而已!”
吳韻珊道:“那又何苦呢,我想修行並不須要固守一地,各位何不乾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投到別的寺院去掛單呢?”
法本一怔道:“施主是要我們離開此地?”
吳韻珊道:“是的,據我所知道,有一批江湖敗類,很想利用這個地方作為棲身之處,佛門淨地,被人據作為藏污納垢之處,似乎太冒瀆菩薩了,所以我想請各位遷地為良,將此地交給我們來保護!”
法本連忙道:“阿彌陀佛,峨嵋乃我們生根之所,萬難從命!”
吳韻珊道:“如果我要強制執行呢?”
法本合什道:“敝寺弟子情願身殉,施主除非將我們都殺死了,否則我們是不會離開的,請施主高抬貴手……”
吳韻珊笑笑道:“我是為了你們好,你不答應也不行,綠綾,你們四個人把這批和尚都點了穴道,移到山門外去,然後再點上一把火,把這裏燒個乾淨,看他們是否還賴在此地!”
綠綾等四個女孩子動作很快,吳韻珊的話才説完,她已經開始,一出手就點到了身旁幾個老僧!
她們的武功道詣也很高,出手極其迅速確實,點中的部位尤絕,假如不靠人解救,自己絕對無法解穴!
大部分的僧侶們都能控制自己,不加反抗,只有幾個年紀稍輕的,臉上隱有不平之色,可是在法本的嚴厲注視之下,他們也就束手就制了!
沒有多久,整個大殿中除了法本之外,每個人都被制住穴道,輪到法本時,宇文瓊瑤笑道:“大師既是院中主持方丈,由我來招呼吧!”
法本黯然道:“宇文小姐,峨嵋古寺乃千年古蹟,她怎忍心付之一炬,再説這件事傳出去,對各位將有什麼影響!”
宇文瓊瑤道:“付之一炬總比被人當作藏污納垢的場所好,我們這是免使山林蒙羞的辦法,盡其在我,不理外人的譭譽!”
法本一嘆道:“宇文小姐憑什麼説此地一定會為奸人盤據呢?”
宇文瓊瑤道:“這是吳小姐的判斷,她的判斷一向是正確的!”
法本合什向吳韻珊道:“吳小姐,你豈能以一點憑空的猜測,造此大孽!”
吳韻珊笑道:“我從不作憑空的猜測!”
法本道:“那麼小姐是掌握着證據了?”
吳韻珊笑道:“不錯,我有充分的證據證明這裏不再清淨了,回頭一把火,定然可以將那批牛蛇鬼神燒出來!”
法本臉色一動,終於嘆道:“燒了也好,貧衲自動請求免於受制,幫助各位先將寺中的弟子搬出去,然後將柴薪搬進來!”
吳韻珊笑道:“大師肯幫忙自然是最好了,我們開始行動吧!”
法本默然無言,幫着大家動手,將殿中的弟子一一撤出去,同時還叫殿外那些沒有受制的弟子幫忙動手!
柴薪由柴房中搬了來,堆在四周,又搬來了幾十簍菜油,準備灑在柴上,以增長火勢,吳韻珊手持火炬待燃!
俞士元這才道:“韻珊,這麼做太過份了吧!”
吳韻珊笑道:“你放心,燒不成的!”
法本正指揮門下將柴薪架好,見她正要點火,忙叫道:“吳小姐等一下,敝師兄的遺蜕還沒有搬出來!”
吳韻珊道:“法元大師的遺體原來是火化的,搬出來幹嗎?”
法本頓了一頓才道:“出家人的屍體都是火化的,但是火化前必須經過一番隆重的儀式,不能如此草率!”
吳韻珊道:“一死百了,才是乾淨,何必還要那麼嚕嗦呢?”
法本道:“這是釋家昇天的儀式,不可荒疏!”
吳韻珊道:“你們馬上就要遣散到各地去了,帶着一具屍體走也不方便,不如就地舉行儀式,在此火化了吧!”
法本考慮了一下道:“也好,請小姐稍待片刻,容貧衲帶幾名弟子進去誦經禮懺一番,然後再請小姐舉火焚寺!”
吳韻珊道:“行,不過要快一點!”
法本擇了五六名弟子,進入殿中,宇文瓊瑤要隨進去。
法本道:“請小姐原諒,昇天儀式不容人在旁參觀的!”
宇文瓊瑤正要表示反對,吳韻珊笑道:“宇文小姐,這種儀式是不能參觀的,由他們去好了!”
宇文瓊瑤退了回來道:“別處高僧火化,還公開邀請十方善士觀禮,偏偏他們有這麼多鬼名堂,連看都不準人看!”
吳韻珊見法本進去了,才笑道:“因為他們有許多見不得人的鬼門道!”
俞士元道:“剛才搬柴火時,我到四處檢查了一下,什麼毛病都沒有,偌大一片寺院建成非易,你還是不要造孽吧!”
吳韻珊笑道:“我的判斷絕不會錯,毛病就是出在那口荷花缸上,我相信法元絕對沒有死,藍夢蝶等人都藏在那口缸中!”
俞士元不信道:“豈有此理,那口缸最多隻能藏一個人!”
其餘的人也深以為然,吳韻珊道:“缸是貼地放的,下面大有文章!”
宇文瓊瑤一怔道:“你是説那口缸下有地道?”
吳韻珊道:“他知道我們都是機關建設的大行家,普通的地道一定瞞不過我們的,只有用這個障眼法!”
宇文瓊瑤道:“你為什麼不早説呢?”
吳韻珊道:“早説了也沒有用,地道另有出口的,我故意給他們一個機會去商量,瞧他們是否捨得放棄這片基業!”
宇文瓊瑤道:“我們主要的是抓住藍夢蝶,管他這些幹嗎呢?”
吳韻珊笑道:“關係大了,我故意做得這麼絕,就是要看看他們的意圖,如果他們另有去處,一定讓我把寺院燒了,激起天下人對我們的反感,我也不會這麼傻,縱火燒寺來造孽惹罵,反之如果他們拼命保全此寺,則證明再無去處……”
俞士元點頭道:“那你又準備怎麼辦呢?”
吳韻珊道:“那我就非燒了它不可,逼使他們無所遁形!”
宇文瓊瑤笑道:“苗峒祁赤連與河洛屠家堡都是他們的容身之處呀!”
吳韻珊笑道:“那兩處地方太明顯,我們一找就着,藍夢蝶現在要找的是一個安身養息處,那可不太容易!”
俞士元道:“我看那個法本同意焚寺,可能是另有出路!”
吳韻珊道:“法本是被逼無奈,可能連法元都在對方的威脅之下,法本同意毀寺,大概也是想擺脱他們,可是仔細一想,既擔心法元,又怕藍夢蝶等人對他們報復,才借了個藉口,進去跟他們作最後的商量,我們等着看吧!”
俞士元道:“假如真像你所想,毀了此寺倒也是一件好事!”
吳韻珊笑道:“當然了,我一定要抓住證據,叫他們閉口無言,乖乖地認罪,絕不會落人口實,引起別人的誤會的!”
正説着,法本又出來道:“吳小姐,請各位來一下!”
吳韻珊笑道:“花樣已來了,我們去看一看他們鬧什麼鬼吧,大家準備一下,此去可能會面臨一場搏殺!”
眾人都整束停當,擁了過去,吳韻珊問道:“又有什麼事?”
法本默然片刻才道:“各位進去一看就知道了!”
眾人走到裏面,但見荷花缸前站着一個老尼,容貌很熟悉,正是凌無咎的母親吳季芳!
吳韻珊首先叫道:“姑媽?”
老尼淡淡地道:“你還認得我,我算是你哪一姑……”
吳韻珊知道她言中之意,姑母固然是姑,婆母也可算姑,她提出此問,分明是想為難自己一下,乃笑道:“凌無咎雖然與我有婚約,但他已經立下休書,婚約已經解除,我叫你姑媽,自然是父親身上的關係!”
老尼冷笑道:“凌家不配有你這樣能幹的媳婦,我也不敢高攀……”
吳韻珊立刻道:“那也好,我在岳陽樓見到父親,又在塞外見到他一次,兩次他都對我下過毒手,親情已絕,他不認我是女兒,你也不必當我是侄女了!”
老尼點點頭道:“是的!……”
吳韻珊道:“師太有何吩咐?”
法了道:“聽法本師兄説你要火焚此寺,我現在已身歸峨嵋,除此無以為棲,能不能向人你求個情,給我一個容身之處!”
吳韻珊笑道:“師太是慈雲庵住持,我並沒有要焚慈雲庵呀!”
法了道:“慈雲庵乃峨嵋下院,與本院有唇齒之關,唇亡而齒寒,皮之不存,毛將附焉,你毀了本院,等於是絕了我的根本!”
吳韻珊道:“這個道理太牽強了,峨嵋已脱離武林,自然也沒有什麼上下院之分,師太儘管在慈雲庵修真,與此地毫無關係!”
法了道:“身為空門弟子,總不忍見古寺遭劫,何況我是在本寺剃度受戒,飲水思源,自然想保全此地……”
吳韻珊道:“出家人四大皆空,無牽無掛,你根本就不該存此念!”
法了神色一沉道:“你一定要焚?”
吳韻珊道:“是的!”
法了道:“好,那我就成全你,我身受法元師兄剃度收靈之德,不能替他保全寺院,只有陪他身殉了!”
説完掀開缸蓋,跨步進去,蓋上缸蓋,傳出聲音道:“你舉火吧!”
俞士元一怔道:“這算是怎麼回事?”
宇文瓊瑤回頭問法本道:“和尚跟尼姑能在一個缸裏火化嗎?”
法本寂然不動,合什而立,俞光推了他一下,居然應手而倒,原來他已咬斷舌根,自絕而死了!
吳韻珊忙叫道:“不好,大家快搶出殿去!”
殿外傳來一聲厲笑,聽出是藍夢蝶的聲音道:“太遲了,這叫作法自斃,吳韻珊,你想用火困死我們,卻沒想到我將計就計,一把火反把你們燒得乾淨……”
後來的話是從熊熊的烈火中透進來的,當他開始講話時,四壁都燃上了火,乾柴加油,一發而不可收拾!
吳韻珊原本是怕裏面的人突圍,柴薪堆得很厚,衝火而出是不可能的,幾個人才衝到門口,就被烈火逼了回來!
吳韻珊變色道:“我沒想到這一着,反而把大家都拖累了!”
俞士元急道:“現在別説這些,快想個辦法自救!”
宇文瓊瑤道:“衝破地道出去!”
南彪一斧碎荷花缸,那裏面果然是沒底的,蓋着二塊圓形的鐵板,他伸手去掀,觸手滾燙,忙的縮了回來!
俞士元舉錘一擊,鐵蓋打破了,裏面卻冒出了火焰,原來地道內也燃着烈火,吳韻珊一嘆道:“沒有用的,人家想困死我們,自然要把我們的退路都封死了,看來我們這次是死路一條了!”
火越燒越烈,幸好四周的牆是磚石所建,不易透火,但是再過片刻,他們即使不燒死,也會烤死了!
俞士元突然靈機一動叫道:“南兄,俞忠,你們幫個忙,把佛像抬下來!”
天殿中塑着一座如來金身大佛,高有三丈許,下為座基,廣可四五丈,那二人連忙合力,搬開了大佛像。
座基下倒是有個大空穴,俞士元道:“大家躲進去!”
吳韻珊道:“躲進去也支持不了多久!”
俞士元叫道:“別多話,快躲進去!”
眾人都躲入穴中,俞士元一人奮着神力,又將佛像抱起,罩在上面,然後又大聲吩咐道:“南兄、俞忠,你們無論如何也要扶住佛像,別讓它倒下來,壓到裏面的人,等我通知了才出來!”
兵韻珊在裏面叫道:“你要幹什麼,難道你不怕火嗎?”
俞士元已是滿身大汗,舉起兩柄銅錘,奮力敲擊殿中石柱,兩三下就擊斷了一根,四五根後,屋頂嘩啦塌下!
眾人還是關心他的,紛紛在缺口處看他,屋頂倒在佛像上,雖然將佛像砸碎了,基身為南彪俞忠托住,沒有倒塌,同時也擋住了上面墜下的屋瓦木石,使裏面的人不致受傷,宇文瓊瑤還是關心俞士元的!
雖然在煙霧迷漫中,她仍看定了俞士元,眼睛跟着行動,但見他衝到一處牆下,舉錘擊了幾下!
牆根立刻打通了,連擊了十幾個洞後,整垛牆已岌岌可危,俞士元放下雙錘,抱起一根斷柱,頂住牆往外一推!
在他神力摧動下,一垛高有四五丈,寬有二十來丈,厚達半丈,重達千萬斤的石牆,砰然朝外倒去!
牆外的堆薪不過才丈許寬,被石牆一壓,火頭都壓熄了,牆外的僧侶們被壓死的不少,餘人一聲驚呼。
俞士元恨透了這些人,舉起手中的石柱,平擊了出去,又打死了幾個,剩下的人一下子全跑了。
宇文瓊瑤忙叫道:“南天王,快推開佛像,我們可以出去了!”
俞忠與南彪奮力一推,佛像倒過一邊,大家出來後,宇文瓊瑤一劍當先,由倒下的石牆飛身而出。
正要去追殺那些僧侶,卻見俞士元身子搖晃不定,舉步艱難,吳次仁手挺一根鐵棒,衝了過來。
宇文瓊瑤連忙舉劍上去攔截,卻被祁赤連與屠萬夫攔住了,吳次仁手搖鐵棒,直奔俞士元叫道:“俞士元,你居然能破牆而出,神力果然無敵,但是你現在還跟我決一上下嗎?”
俞士元看着他不加理會,宇文瓊瑤雖然使盡精招,在祁赤連身上着了幾處輕傷,可是那兩人死戰不退!
吳次仁手起一棒橫掃,俞士元舉柱架開了,他第二棒跟着又到,俞士元大喝一聲,奮起神威,揮柱迎上。
這截斷柱粗可一抱,重逾萬斤,乃整塊的青石鑿成,直把吳次仁的鐵棒擊得脱手飛出!
吳次仁先見俞士元力竭,才想趁機揀個便宜,這時見他神勇不減,早就嚇慌了,同時南彪與俞忠也出來了。
他一見時機不對,回頭就溜,祁赤連與屠萬夫也趕緊跟着開溜,宇文瓊瑤哪裏肯放,正想追上去。
俞士元已叫道:“宇文小姐,快過來,拉着我的手!”
宇文瓊瑤怔然回頭道:“幹什麼?”
俞士元不再開口,她連忙過來,探手握住他的掌心,只覺得他的脈搏跳得很急,心知不對勁,連忙運勁壓住!
俞士元這才輕吁了一口氣道:“我現在萬不能倒下去,否則他們就會趁虛而入了!”
眼看吳次仁等人的身影在山林中隱沒,俞士元才道:“現在總算安全了!”
張口鮮血急噴,人也軟倒在宇文瓊瑤的臂彎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