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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險遭奇毒

    殷殷留客,譚雲頓有着盛情難卻的感覺,這一次,趕來金陵,準備應付蘭妃遭害的事,所以,他並未帶從僕、華車,一騎輕進,悄然而來,住在楊家和客棧,並無區別。

    就這樣,譚雲被楊晉留了下來。他先找到了文案師爺,劉文長的房裏。

    劉文長正在審查一份狀詞,看楊晉行了過來,立時放下了案卷,笑道:“楊兄,有點頭緒嗎?”

    一面欠身讓坐。

    楊晉在劉文長對面坐了下來,笑一笑,道:“文長兄,兄弟有點事,想先向文長兄請教一下!”

    劉文長笑一笑道:“楊兄,太客氣了。”

    楊晉道:“關於蘭妃被殺一案,兄弟已經找出了一點眉目……”

    劉文長喜道:“難得啊,楊兄,這一次能找出真兇正犯,你這天下名捕的稱號,實是當之無愧了!”

    楊晉道:“事情已經查證個差不多了,兄弟已派人去找兇手,三五天內,可能就會有消息回報,不過……”

    劉文長道:“楊兄,還有什麼事,只管請説,兄弟能辦的,決不推拖。”

    楊晉道:“文長兄,這事後我想辭去總捕頭之職。”

    劉文長呆了一呆,道:“楊兄,這是從何説起?”

    楊晉嘆口氣道:“文長兄,這些年來,兄弟效命公門,得罪了不少江湖朋友,歲月增長,兄弟年紀漸老,再幹下去,只怕年老氣衰,無法再對付江湖上兇惡之徒,所以,兄弟特請文長兄幫個忙,在大人跟前,美言一二,准許兄弟破了王府血案之後,離開總捕頭的職位。”

    笑一笑,劉文長揮手説道:“楊兄,就兄弟所知,你們習武的人,花甲年歲,還是健壯得很,楊兄今年不過五十上下,還是有為的壯年,怎的會生出退休之念呢?……”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再説,破了這件王府的血案之後,大人的前程,又向前跨了一步,據兄弟所知,大人很可能實授江浙總督,兼領應天府,衞領江南總巡撫,只要七王爺不在中間阻撓,大概不出一年,大人就會高升了,那時你楊兄,將是江南總捕頭的實缺,銜領江南六省總捕頭。楊兄,人生如斯,夫復何求,幹捕頭,幹到你楊兄這個位置,老實説,不足驚天,也可動地了,何況大人倚畀正殷,咱們相處也很融洽,楊兄,人生數十年,彈指即過,找一個這樣的環境,也不容易啊!”

    劉文長口若懸河,一番話説得動人至極,楊晉本是滿懷着堅決的辭意而來,但忽然間,卻有些軟化下來。

    他輕咳了一聲,低聲説道:“文長兄,王府血案的變化很大,但我們只能找到殺害蘭妃的兇手,結案算了。”

    劉文長心頭大大地震動了一下,道:“楊兄,定有驚人的發現?”

    楊晉道:“是的!文長兄,不過這件事不便對大人提起。”

    劉文長道:“楊兄,可以和兄弟談談吧?”

    楊晉道:“唉!文長兄,七王爺的夫人……”

    劉文長忽然眼睛一花,截住楊晉的話,高聲説道:“喜兒,守在門口,我有事,除了大人,不見任何客人。”

    喜兒,是劉文長的書僮,十八九歲的年紀,應了一聲,退到廳外。

    劉文長掩上了房門,長長吁一口氣道:“楊兄,王爺夫人,也牽涉到這樁殺人的兇案裏嗎?”

    楊晉道:“目前還沒有跡象!不過,七王爺的夫人,有一身很高明的武功。”劉文長雙目睜的很大,顯然他心中仍然十分震動,緩緩説這:“楊兄,你怎麼知道。王爺府第深如海,難道你……”

    楊晉搖搖頭,接道:“文長兄,就算兄弟很膽大,但我也不敢夜入王府查案,我是別有方法。”

    他不願説出女兒混入王府的事,只好支吾了過去。

    劉文長嗯了兩聲,未再追問。

    楊晉道:“王爺夫人,不但自己有一身很高明的武功,就是她的從婢,老嫗,都非平常人物。”

    劉文長道:“也許這件事該和胡大人談談,如是夫人出身將門,會武功也不算什麼稀奇事了。”

    楊晉道:“那是自然,但夫人夜更勁裝,悄然出府,這就有些可疑了。”

    呆了一呆,劉文長吁了一口氣,道:“楊兄,這件事當真嗎。”

    楊晉道:“這等大事,兄弟怎敢玩笑。”

    劉文長揹負雙手,不停在房中走動。

    良久之後,才緩緩説道:“楊兄,這件事,暫時不要張揚出去,咱們惹不起七王爺,也一樣惹不起王府中一品夫人。”

    楊晉道:“就案情發展而言,還沒有牽涉到夫人,但兄弟害怕追得太緊了,牽出了夫人來,那該如何處置?”

    劉文長道:“不用查的那麼深入了,拿住了兇手,咱們就想法結案……”

    沉吟了一陣,道:“但這中間,確有一樁很大的難處?我害怕……”

    楊晉沉吟了一陣,道:“文長兄的意思是……”

    劉文長道:“這件事,很難一下決定,兄弟得先和大人研商一下,再作道理。”

    楊晉站起了身子,道:“文長兄,最重要的還是請和大人商討下兄弟辭職的事,我的辭意很堅定,還望文長兄能夠成全。”

    劉文長微微一呆,但立即換上了一副笑容,道:“楊兄,我會和大人懇切的談談。”

    楊晉一抱拳,道:“那麼,兄弟告辭了。”

    劉文長走到門口,道:“楊兄,王府的事,兄弟立刻和大人研商,儘快把大人的意思,轉告楊兄。”

    楊晉道:“兄弟恭候令諭。”

    離開了衙門,回到了楊府,意外的,丐幫的駱天峯正在廳中等候。

    譚雲似是不願和大多江湖人物來往,躲在卧室中沒有出來。

    駱天峯等的有些焦急,不停在廳中走動,一見楊晉歸來,立即迎了上去,道:“楊大人,兄弟候駕甚久了。”

    楊晉抱拳,道:“駱兄,有什麼見教?”

    駱天峯道:“敝幫弟子,偵得消息,有很多武林人,集會金陵,似有圖謀……”

    楊晉啊了一聲,道:“駱兄,那些人的來路駱兄清楚嗎?”

    駱天峯道:“不太清楚。”

    楊晉道:“駱兄,可知道他們集合之處嗎?”

    駱天峯道:“金陵城外,有一座白雲道觀,似是他們的會合之處。”

    楊晉道:“白雲道觀?”駱天峯點點頭,道:“就是白雲觀。”

    楊晉低聲説道:“駱舵主,貴幫巡閲離開了金陵沒有?”

    駱天峯道:“本來他要留在金陵,但因接到了本幫的令諭,所以匆匆離開了。”

    楊晉低聲道:“唉!在下近日太忙,這兩天有點空閒,想請請他的,想不到他就離開了此地。”

    駱天峯神情嚴肅的説道:“楊大人,在下今宵拜訪,有兩件要事奉告!”

    楊晉道:“在下洗耳恭聽。”

    駱天峯道:“在下已經奉得了令諭,不許本舵中人,捲入公門是非,在下奉告了白雲觀的消息之後,就不會再和楊總捕頭見面了,而且,也希望你楊總捕頭從此之後,別再找我們丐幫中人幫忙了。”

    楊晉道:“可是在下有什麼開罪貴幫之處?”

    駱天峯道:“沒有!”

    楊晉道:“那又為什麼?”

    駱天峯接道:“為什麼?在下不清楚,希望楊總捕頭,能夠尊重敝幫,守此信約。”

    楊晉沉吟了一陣,笑道:“好吧,駱兄説的如此嚴重,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駱天峯一抱拳道:“駱某告辭!”

    楊晉道:“楊晉送客。”

    駱天峯道:“不敢有勞。”

    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楊晉直送到大門口,卻見那駱天峯頭也未回過一次,直步而去。

    目睹駱天峯背影消失,楊晉才掩門而回。

    只見譚雲坐在廳中,手中端一碗茶。楊晉笑一笑道:“二公子,剛才丐幫金陵分舵的駱舵主來過了。”

    譚雲道:“我知道,而且我也聽過了你們的談話。”

    楊晉道:“在下有些想不明白,丐幫怎會下了這樣一道令諭,不準金陵分舵中弟子助我。”

    譚雲冷笑一聲,道:“丐幫的忠義幫規,近漸沒落,而且,近幾年在江湖上,更是很少作為,他們號稱天下第一大幫,照我看,這第一之名可以休了。”

    楊晉苦笑一下,道:“也許,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

    譚雲微微一呆,道:“苦衷,你是説丐幫受到了什麼威脅,不得不下令幫中弟子,遠離是非。”

    楊晉笑笑,道:“在下對江湖各大門派,瞭解不多,不過是隨便説它兩句罷了。”

    譚雲道:“楊總捕頭,這麼一提,倒叫在下有些懷疑……”

    突然站起了身子。楊晉低聲道:“二公子意欲何往?”

    譚雲道:“我要去白雲觀看看!”

    楊晉道:“駱天峯説那白雲觀乃是他們匯合之地,二公子一個人,怎能去得。”

    譚雲道:“我就算遇上了他們,在下相信,也可以脱身而退。”

    楊晉道:“二公子,一個人太單落了,可要在下派幾個人跟着你?”

    譚雲微微一笑,道:“因為此番前去,只想查看一下,人多了反而不便。”

    楊晉道:“往返大概在一個多時辰,兩個時辰後,如是你還不回來,在下就趕到白雲觀去。”

    譚雲道:“太倉促了,在下今晚趕回來吃飯好了。”

    楊晉道:“好吧!二公子多保重。”

    譚雲暗藏兵刃、暗器,直奔白雲觀。

    白雲觀相距金陵城,只不過五六里遠,很快就到。

    這時,觀門大開,進香人絡驛不絕,廟門口處,還有四五家賣香燭攤子。

    怎麼看,這地方也不像匪徒所集之地。

    譚雲皺皺眉頭舉步向觀中行去。

    這白雲觀規模很大,譚雲一口氣穿過了兩座庭院,才到了大殿前面。

    譚雲一路行來,十分留心,既未遇到觀中道人,也未遇上可疑的人物,心中暗道:

    這情形怎會是一個盜匪集居之處。

    只見大殿供桌旁側,站着一個四旬左右的黑衣道人,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和着那些善男信女的膜拜。

    譚雲輕輕咳了一聲,行了過去,低聲道:“道長。”

    那道長正在閉目唸經,聞言睜開雙目,望了譚雲一眼,道:“施主,有何見教?”

    譚雲道:“區區久聞白雲觀之名,今日有幸拜觀,想觀賞貴觀的景物,不知貴觀是否有迎客的道長。”

    黑衣人道:“敝觀全日開放,施主隨意觀賞,用不着知客道人帶路。”

    譚雲道:“這麼説來,貴觀中沒有一點禁忌了?”

    黑衣道人道:“不錯,施主儘管到處瞧瞧。”

    譚雲心裏暗道:“這個道觀如此開放,怎會窩藏有人呢?”

    心中念轉,雙手一抱拳,道:“多謝道長。”

    轉身向後行去。

    譚雲行入三重大殿,順便看過了兩側的廂房,偶爾可見一兩道人在打掃庭院之外,很少見觀中道人。

    似是這座規模龐大的道觀中,人數並不很多。

    三重大殿後,一道紅磚牆,擋住了去路,似乎是已到道觀的盡處。

    譚雲必須在這三重大殿所在,找出一個結果。

    但他仍然很耐心的等那大漢卜完了卦離去,再行到那道長前,道:“道長,請問貴觀的主持現在何處?”

    黑衣道人道:“敝觀的主持,訪道他去了。”

    譚雲道:“走了好久?”

    黑衣道人道:“三天,三天前才走。”

    譚雲一鎖眉頭,道:“那麼,貴觀應該有一代理主持人吧!”

    黑衣道人道:“有,但不知施主有什麼大事,非要見敝觀的主持不可?”

    譚雲淡淡一笑,道:“在下有幾樁很重要的事,想和貴觀主研商一下?”

    那道長沉吟一陣,道:“好吧!既然施主有要事相商,貧道自然要代施主通報一聲了,請隨貧道來吧!”

    那道人欠身一禮,轉身向外行去。

    譚雲隨在那道人身後,向前行去,一面忖道:“這些道人,看上去,都是安份守已的人,不像江湖道上的人物,難道丐幫會説錯了地方嗎?”

    帶路的道人,行入了一個小圓門,進入了一座跨院之中。

    只見這座跨院內,花木扶疏,淡香微襲,三間精舍,建築於花木環繞之中。

    譚雲四顧了一眼,忖道:“原來這白雲觀還有如此一個清雅所在。”

    行到精舍前面,那道長低聲對譚雲道:“有勞施主稍候片刻。”

    推門進入精舍。

    片刻之後,一個長髯垂胸青袍道人,迎了出來,合掌説道:“貧道無月,暫時主持本觀,施主要事相告,不知可否先和貧道談談?”

    譚雲道:“自然可以。”

    無月合掌,道:“施主請。”

    欠身把譚雲讓入精舍。

    無月一面吩咐道童獻茶,一面問道:“施主可否見告姓名。”

    譚雲道:“小姓譚,家居湘西。”這時,一個道童捧兩杯香茗,行了進來。無月道長親手取過一杯,送在譚雲面前,道:“施主請用茶。”

    無月伸手取過一隻茶杯,喝了一口,道:“施主有何見教,可以告訴貧道了?”

    譚雲看這些道人,個個循規蹈矩,怎麼看,也不像武林中人,一時間,倒不知該説些什麼才好,取過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在下,本來有事,想請教貴觀主,他既然不在,那就算了。”

    無月道長道:“如是事情很急,施主就先告訴貧道,假如能緩上幾天,那就不妨等敝觀主回來。”

    潭雲道:“我看等貴觀主回來再説吧!”

    緩緩站起了身子。

    突然間,一陣頭暈目眩,竟有着站立不穩的感覺。

    譚雲臉色一變,道:“你這牛鼻子老道,茶中下了迷藥……”

    無月淡淡一笑,接道:“你是譚二公子吧?”

    譚雲道:“不錯,譚家寨決不會放過仇人。”

    無月道長道:“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突然大行一步,逼到了譚雲身側,伸手一指點了譚雲的穴道。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譚雲由昏迷中醒了過來。

    睜眼望去,只見一燈如豆,手足都被牛筋捆着,被關在一處暗室之中。

    心念轉動之間,牢門突然大開,身着道袍的無月帶者一個道童,緩步而入。

    那道童捧着一個蓋着蓋子的瓷杯。

    譚雲暗中用力一掙,但手上捆綁甚牢,竟然未能掙動。

    無月搖搖頭,道:“譚二公子,一則你體力還未盡復,二則那牛筋堅牢,就算你譚二公子未受損傷,也無法掙斷牛筋。”

    譚雲冷笑一聲,道:“你把我關入地牢,用心何在?”

    無月道:“貧道得知二公子醒來,立刻趕來,就是要和二公子談談。”

    譚雲心中耐着性子,道:“談什麼?”

    無月道:“談談二公子的生殺大事……”

    譚雲冷哼一聲,接道:“你説吧!怎麼樣?”

    無月道:“貧道先行説明,咱們請二公子入夥?”

    譚雲哈哈一笑,道:“入夥,你們是幹什麼的?”

    無月道:“恕難奉告,只要二公子加入了咱們之後,自會了解內情。”

    譚雲道:“我如是不答應呢?”

    無月道:“那簡單,咱們立刻成全二公子,讓你成為不畏死亡的大英雄。”

    譚雲心中暗道:這牛鼻子者道,一臉笑容,滿懷惡毒,只怕説得出,就會做得到,我譚二死不足惜,卻無人知道這白雲觀的陷講,倒得用些心計才成。

    心中念轉,口中卻説道:“大丈夫死而何懼,不過……”

    無月道:“不過什麼?”

    譚雲道:“要我加盟,必得先讓我知道,你們是怎麼一個組織?首領是誰?”

    無月笑一笑,道:“這些事,二公子都會慢慢的知道,以你譚二公子的才氣、武功,咱們自然會大大的借重。”

    譚雲道:“那是説只要在下答應了,就算入夥。”

    無月道:“是,是,以湘西譚家寨二公子的身份,只要答應一句話,那就成了,不過,咱們有一點小小規矩,公子總得遵守。”

    譚雲道:“什麼規矩?”

    無月微微一笑道:“來呀!把入夥酒,給譚二公子吃下去。”

    那幼童應了一聲,行過來,揭開瓷杯上的蓋子,雙手把瓷杯,送到了譚雲的面前。

    譚雲聞了一聞,那瓷杯中果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但調和酒味中的是一股淡淡的異味。

    霍然間,譚雲提高了警覺,搖搖頭,道:“這好像不是酒。”

    無月道:“自然是還有點別的,不過,那對人體,絕無壞處,只要二公子喝下去,那就算是咱們自已人了。”

    譚雲立刻問,恍然一罷腦袋,撞在那道童的頭上,酒撒了滿地。

    無月回手一掌,打的那道童翻了一個跟頭。

    道童由地上爬起來時,整個臉紅腫了半邊,五個指痕,印在紅腫的半邊臉上。

    鮮血從口中湧出。無月冷冷罵道:“沒有用的東西。”

    那道童垂着頭一語不發,不敢望無月一眼,顯然,這無月一向待人,十分嚴肅了。

    無月似是餘恨未消,冷冷一聲,道:“滾出去。”

    那道童欠身一禮,退出室外。

    譚雲淡淡一笑,道:“道長,這杯入夥酒很珍貴吧!”

    無月臉上閃過一抹獰笑,道:“譚雲,你運氣好,不過那也只能延上一天罷了,我會再要一杯來,強給你灌下去。”

    譚雲心中雖然焦慮,但表面卻保持鎮靜,道:“無月道長,在下只要沒有死,你就不能贏。”

    無月暴躁的喝道:“姓譚的,你如想激起道爺怒火殺了你,那你是在用心機……”

    語聲微一頓,接道:“但道爺想不明白的是,我們在白雲觀,十分機密,你小子怎會知道。”

    譚雲冷笑一聲,道:“你可是很想知道嗎?”

    無月道:“你肯説嗎?”

    譚雲搖搖頭,道:“不肯。”

    無月右手一揮,一個耳光摔了過去。

    但聞啪的一聲,譚雲左頰上,立時泛起了五條指痕。

    譚二公子,行走江湖,幾時受過這等屈辱,登時,怒火高燒。但他究竟是極端聰明的人,只有強自忍下,冷冷説道:“你暴躁無比冷酷殘忍,全無一點出家人的氣質,我不知道你怎會穿上了一襲道袍。”

    無月飛起一腳,把譚雲踢了一個跟斗,道:“姓譚的,認相些,惹得我動了火,有你的苦頭吃。”

    譚雲暗自咬碎了銀牙,忍下了心中的痛苦,未再多言。

    無月轉身而去,隨手帶上房門。

    室中只餘下譚雲一人,吸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

    他想了很多,只有兩個希望,一個是他和嶽秀同來,一個是楊晉能帶了很多捕快同來。

    這些人也許不願官兵行進,很可能離開此地。

    他想了很多種可能的情勢變化,覺着只有嶽秀同來,才能使局勢改變。

    不知何故,譚雲忽然間,對嶽秀也生出很大的崇敬之心,只覺他具有人所難測的才慧、武功。

    不論譚雲如何去想,但殘酷的現實,使他無法有任何行動。

    苦思焦慮中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

    他雙足被牛筋捆綁,無法盤膝而坐,只好倚壁而坐,暗中運氣,靜心調息。

    譚雲幼年扎基,功力本身深厚,這一運氣調息,漸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氣行一天,身體舒暢了不少,正想設法弄開手上的牛筋,忽聽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譚雲一提氣,凝目望去,只見室中一片幽暗,木門已然開啓,微弱的天光,透入室中。

    一條人影,正行過來。

    譚雲沉聲道:“什麼人?”

    來人停下了腳步,低聲道:“是小道,譚施主能夠行動麼?”

    這時,譚雲也看清楚了來人,正是無月身側的小道童,皺皺眉頭,譚雲低聲道:

    “你來此作甚?”

    小道童道:“小道特地來救公子。”

    一面行近譚雲,只見他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割斷了捆綁譚雲手腳上的牛筋。

    那牛筋堅固的很,利刀割劃仍費了不少的氣力。

    譚雲雙手解開,接過匕首,用力一挑,雙足上捆的牛筋,應手而開。小道童黯然説道:“譚施主,你如是能夠行動,快些走吧,他們的人手很多。”譚雲活動一下四肢,運氣一試,覺着功力已恢復八成,精神一振,道:“多謝救命之恩,在下不能棄你而去,萬一被他們發現你放了我,那還得了。”

    小道童淒涼一笑,道:“我冒死來救你,就是要你逃命,如若送留這裏尋死,豈不負了我救你之心?”

    譚雲微微一笑,道:“咱們一起走,我帶你離開這裏。”

    小道童搖搖頭,道:“我走不了。”

    譚雲道:“為什麼?”小道童道:“我不會武功,也正因為此,他們才未防範我,認為我年紀幼小不敢有什麼行動,哼,他們想錯了一件事,一個人要是不怕死了,什麼大險都不會放在心上了。”

    譚雲忽然覺得這小小道童,竟有着視死如歸的豪氣,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

    但那小道童説道:“我不知你是什麼身份,但他是壞人,壞人囚禁起來的人,自然是好人了,所以在私情,你不用感激我,我救你是因為要先脱險地,然後再想法子對副這般壞人,但如你留這裏,和我一起犧牲了,那就不是我救你的本意了。”

    忽然間,譚雲有着渺小的感覺,只覺對方小小年紀,大義凜然,有着頂天立地的氣概,頓生敬佩之心。

    只聽一陣厲笑之聲,傳了過來,道:“好啊!你這小雜毛,人小鬼大,竟然敢跑到這裏放人。”

    譚雲豪爽的一笑,道:“小道兄,你放心,我不信他們能困住我,我能帶你走。”

    小道童道:“這話當真嗎?”

    譚雲道:“小道兄咱們試着看吧!”

    小道童突然把手裏的匕首,交給譚雲,道:“施主帶着這個。”

    對這小道童的正大氣勢,譚雲又是敬佩異常,也不謙辭,伸手接過,道,“小道兄,跟在我的身後。”

    大步向外行去。

    一腳跨出門,寒光暴閃,一刀迎面劈來,右手匕首一招,噹的一聲,封住了對方的刀勢。

    但他並未用力很大,只對架刀勢,左手卻閃電般探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刀背,用力向前一帶。

    譚雲滿胸怒火,殺機很濃,飛起一腳,踢中那大漢的小腹。

    但聞一聲慘叫,那大漢雙手鬆刀,捧着小腹蹲了下去。

    但他還沒有蹲好,就躺了下去,七竅流血而逝。

    原來,譚雲這一腳暗運內功,震斷了那大漢心肺。

    譚雲一刀在手,如虎添翼,回頭對小道童,道:“小道兄,走,咱們闖出去。”

    只見無月道長手執長劍站在三丈開外,四周十幾個身着黑衣輕裝,手執兵刃的大漢,團團把兩人圍住。

    譚雲掃視了形勢一眼,道:“小道兄,這是什麼地方?”

    小道童道:“這是後院,經過那面圍牆,就到白雲觀外。”

    譚雲笑一笑道:“其實,咱們也用不着逃。”

    一揚手中單刀,高聲道:“無月,你過來!”無月步行了過來,目光一掠譚雲身側的小道童,道:“譚二公子,想不到你竟然會和這位道童勾結。”

    譚雲心中氣極,冷然一笑,道:“對你這種玄門敗類,江湖匪徒,二公子不願和你多説話,你動手吧!”

    無月仰天打個哈哈,道:“道爺久聞湘西譚家寨的武功,在江湖上獨樹一幟,今日見識一下,有什麼過人之處?”

    譚雲想到受他之辱,心中怒極,不再多言,迎面一刀,劈了過去。

    無月竟不讓避,手中劍使“橫架金梁”,竟然硬把一刀接下。

    金鐵大震聲中,譚雲已收了刀勢,橫掃徒劈連攻五刀。

    這五刀一氣呵成,攻勢極為凌厲。

    無月劍如光幕繞身,竟把五刀全數擋開。

    譚雲一皺眉頭,暗道:“這雜毛老道,武功不弱,怎的江湖上從未聽人説過。”

    心中大感後悔,忖道:“我早該廢他一身武功的。”

    兩人心中雖在轉着念頭,但手中並未停下,刀劍交錯,搏鬥極烈。

    忽聽一聲驚叫,傳入耳際。

    譚雲聽出是那小道童的聲音,不禁心頭一震。

    去勢疾變,迫攻三刀,逼得無月退了兩步。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黑衣大漢左手抓那小道童,像提小雞一般高舉在手。

    譚雲心中轉念間,手腳略慢,劍光已到前胸。匆匆問向後閃,避開了前胸,卻無法避開左臂。

    但聞嗤的一聲,衣服破裂,被長劍劃傷了左臂,鮮血流出。

    無月冷笑一聲,道:“名揚天下的譚家寨,也不過如此罷了。”

    譚雲道:“那小道童不會武功,你們如何能夠傷他……”

    無月道:“小雜毛壞了我的大事,死有餘辜。”

    忽然想到自己也是一身道裝,不禁臉上一熱。

    譚雲突然泛現凜冽的殺氣,冷冷説道:“你們只要敢傷了他,必將身受慘報。”

    無月一直在瞧着譚雲臂上的傷勢,只見他伸動自如,即知道未傷到筋骨,只不過是一些皮肉之傷。

    長劍在頭頂一個揮旋,忽然間人影閃動,五個黑衣大漢,奔了過來,把譚雲圍在中間。

    只聽無月沉聲喝道:“譚二,再給你一個最後的機會,道爺數到十字,你仍不棄劍就縛,咱們就先宰了那小道童,再收拾你。”

    譚雲臉色泛出怒意,冷冷的望了無月一眼,似想發作,但卻又強自忍了下去,暗道:

    我如流露出對那道童太過關心,他們必將以此迫我就範,倒不如裝出一副冷漠神情,或可使他們改變心意。

    心念一轉,冷冷説道:“無月,你想以那小道童的生死,迫我譚某就縛,那是打惜了主意……”

    無月冷冷接道:“他是為了救你,招來了殺身之禍。”

    譚雲道:“不錯,他救了我,但他究竟是你們的人!”

    無月哈哈一笑,道:“他是白雲觀中的人?”

    譚雲心中一動,道:“你不是白雲觀中的人。”

    無月一振長劍,道:“姓譚的,你已經知道的夠多的了,……”

    劍光一閃,刺向前胸。

    譚雲舉刀封開長劍還擊一刀。

    刀勢如電,迫的無月退了一步。

    這時,五個黑衣大漢,同時揮動兵刃攻了上來。

    這五人用的兵刃很複雜,兩個用刀,一個用劍,一個用軟鞭,一個用了一對判官筆,攻出的招數,也不相同,顯然這些人,不是出於同一門下。

    但他們配合的卻很佳妙。

    證明他們常在一起行動,聯手對敵。

    譚雲大振神威,一把刀獨拒六位強敵,搏殺的激烈絕倫。

    刀光劍影,呼呼鞭風,寒芒冷颶,使得數丈內都是逼人的寒氣。

    譚雲希望能儘快的殺傷幾人,破圍而去,但那幾人都非弱手,分用數種不同的兵刃,但卻配合很好,譚雲雖然全力反擊,但卻無法傷得一人,心中大感焦急。

    無月得五人相助,苦鬥了數十合,仍然無法勝得譚雲,心中暗暗忖道:這譚二武功如此高強,照目下情勢而論,只怕再打下去,也無法在幾十閤中制服他了。

    他不但生性暴急,而且詭計多端。心中一轉,忽然又想到那小道童的身上,一面揮劍急攻,一面高聲説道:“解了那小道士的穴道,一刀一刀割了他。”

    譚雲心中大怒,大喝一聲,刀勢迫向無月,連攻三刀。

    這三刀威勢絕猛,迫的無月連退了三步。

    但無月確非弱手,雖然退了三步,但卻封住了譚雲的攻勢。

    五個合攻譚雲的大漢刀劍齊出,迫的譚雲回刀封架,幾人又成了一個不敗不勝的局面。

    黑暗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慘叫,正是那小道童的聲音。

    譚雲心急如焚,無奈被六人兵刃所困,無法出手解救。

    但叫過了一聲之後,即未再聞那小童的呼號。

    既不聞那小道童呼叫出聲,也未聽有人回答之言。

    無月心中大怒,厲聲喝道:“你們都是死人嗎?……”

    只聽一個冷漠的聲音接道:“他們都已經變成死人了。”

    無月道人心頭一震,頓覺背上冒起了一股寒意,忖道:“來的是何人物,無聲無息就制服了我的人。”?他為人脾氣雖然暴躁,但並非鹵莽之輩,心中念轉,悄然退出了搏殺。

    轉臉望去,只見一老一少,並立在七八尺外,那小道已被救下,四個黑衣人,都已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來人竟然是膽叟、頑童。

    需知膽叟,頑童,行事不拘,向以實用為主,眼看四個大漢,並肩而立,都被一場激烈的搏殺吸引。其中一人,正在整治那小道童,那道童滿臉汗珠淚水,卻咬着牙不肯出聲。

    頑童唐嘯看那小道童年紀和自己相仿,頓生憐憫,低聲説道:“老哥哥,咱們先放倒四個人,救了那小道童再説。”

    朱奇點點頭,兩人悄無聲息的掩了上去,暗裏出手,一人制服兩個,點了四個黑衣人的大穴,救了那道童。

    無月打量了兩人一眼,道:“你們是什麼人?”

    頑童唐嘯冷笑一聲,道:“不長眼睛的東西,連我們哥倆都認不出來嗎?”

    無月仔細的瞧了一眼,道:“膽叟,頑童……”

    唐嘯哈哈一笑,道:“不錯,你這雜毛老道,終於瞧出來了。”

    突然一揚手中的閻羅劍,接道:“咱們動手試幾招。”

    無月冷笑一聲道:“咱們並未招惹貴兄弟……”

    唐嘯接道:“但是招惹了咱們的朋友?”

    無月道:“誰是你們的朋友?”

    唐嘯道:“譚二公子譚雲。”

    無月冷哼一聲,道:“看來兩位是誠心找麻煩而來的。”

    唐嘯一揚閻羅判,點向無月前胸,一面説道:“不錯,咱們找麻煩來的。”

    無月揮劍一擋,對擊閻羅判,還擊一劍。

    唐嘯哈哈一笑,閻羅判展開了快速攻勢。

    但見寒芒閃閃,招招都攻向無月要害大穴。

    忽然間,響起了一聲慘叫劃破了靜夜。

    原來,無月離開之後,只餘下五個大漢合攻譚雲,二公子大發神威,快刀疾展,劈死一人。

    慘叫聲,正是那人死前的悲嚎。

    膽叟朱奇,手中拖着兩枚大鐵膽,不停在手中轉動,雙目四顧,看着形勢變化。

    忽然間,又是一聲慘叫,又一人死於譚雲手中。

    譚雲心惦那小道童的生死,和身受的屈辱,心中充滿着憤怒,無月劍法精奇,和五人聯攻時,倒給了譚雲極大的威脅,但無月已撤退出合手之陣,五人立時相形見拙。

    但見刀光縱橫,不足十閤中,已被他刀劈兩人。

    另外三個大漢眼看情勢不對,想到再鬥下去,難免都要死傷在對方刀下,忽然生出了逃命之意。

    其中一個拼命攻出一刀,逼的譚雲退了一步,突然轉身向外奔去。

    譚雲冷笑一聲,刀勢突然一變,左擋右掃,傷了兩個正待飛撲栽逃命的人,突聞一聲慘叫,那人突然自屋面飛了起來,一跟頭裁落在地。

    只見膽叟朱奇,緩步行了過來,抬起了地上的鐵膽。

    原來,那逃走大漢,被朱奇發出一枚鐵膽,擊中了背心,那鐵膽又重又大,在朱奇貫注了內家真力之下,竟把那大漢生生給震飛了起來。

    譚雲一揮手,道:“多謝相助。”急急奔了過去。

    只見那小道童仰面而卧,不禁心中大急,一下子把那道童抱了起來。伸手一探鼻息,只覺他呼吸如常,只是被點了穴道。

    只聽頑童唐嘯叫道:“我怕那小道士亂喊亂叫,壞了事情,所以,點了他的穴道。”

    譚雲道:“多謝唐兄。”

    唐嘯道:“不用客氣。”

    閻羅判突然一變,施出了追魂三判。

    乃唐嘯生平絕技,無月如何能對架得住,大喝一聲,被一刺人右肩,由前面,直透後背。

    譚雲急急叫道:“留下這人的活口。”

    唐嘯一揚手,點了無月的穴道,笑道:“他死不了。”

    這時,譚雲已拍活了那小道重的穴道,低聲道:“小道兄,你沒有傷着吧!”

    小道童望望滿地死傷,心頭駭然,嘆口氣,道:“我沒有受傷,我本是這白雲觀主的伺事童子,觀主被他們擄去,生死不明,觀中師兄,不是甘為他們效命,就是被他們殺死,小道年紀幼小,才被他們忽略,被無月留在身側,作為聽差……”

    唐嘯道:“小道兄,這地方,你也住不下去了,這有十兩黃金,你收起逃命吧!”

    小道童接過黃金,道:“多謝少俠。”

    譚雲低聲道:“小道兄,請稍留步。”

    從身上摸出一張銀票,道:“這個你收着。”

    小道童道:“這個小道不敢。”

    譚雲道:“你救我一命,千兩銀票,又算得什麼,譚某富有,小道兄請收下,譚某才能安心。”

    小道童收了銀票,千恩萬謝而去。

    目睹小道童離去之後,譚雲才一抱拳頭道:“多謝兩位救命之恩。”

    唐嘯道:“用不着的啦,你和我們主人是朋友,咱們理當助拳。”

    譚雲一下子腦筋未轉過來,道:“兩位的主人是哪一位……”

    唐嘯接道:“大俠嶽秀啊!”

    譚雲一指無月,道:“這牛鼻子老道,似乎是這羣道匪之首,咱們可以由他身上問出內情。”

    唐嘯微微一笑,行過去,拍活無月的暈穴,卻點了雙腿上的穴道,冷冷説道:“你聽着,我叫頑童唐嘯,當代大俠嶽秀公子的從屬,你只要在江湖上走動過,就該知道我唐嘯的手段,答覆我問的話,你不想説也成,只要你不怕受罪……”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説一句假話,我斬下你一個指頭,聽清楚了沒有?”

    無月道:“聽清楚了,不過,説來話長,諸位到神室中小坐,貧道願盡胸中所知。”

    唐嘯道:“好吧!我們跟你到神室中一行,你如是想耍什麼花樣,你就要小心一些,當心一寸一寸的撕裂了你!”

    無月道:“諸位放心,小道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在諸位面前搗鬼了。”

    譚雲雖然覺着這無月是一位天性冷酷的兇惡之徒,但卻又想不出他會玩些什麼花樣,就算那神室中有些什麼埋伏,以三人的力量,也不足怕。

    心念一轉,也就未再攔阻。

    唐嘯拍活了無月雙腿上的穴道,卻仍然點了他的雙臂。

    這時,譚雲已然包紮好了左臂的傷勢,但無月卻是半身浴血。

    原來他肩頭被唐嘯的閻羅判洞穿,鮮血仍然不停的流了出來。

    在無月帶路下,三人進入了白雲觀主的禪室。

    這禪室不大,但卻很雅緻。

    無月嘆一口氣:“木案有蠟燭,旁側有火鐮火石,你們想法子點上燭火。”

    禪室右,頓然明亮了起來,照的一室通明。唐嘯收起了火石子,大刺的在一張藤椅了坐上下來,道:“什麼事,你可以説了。”

    無月道:“諸位,可知道貧道身受什麼控制麼?”

    唐嘯道:“廢話,這個我們自然不知了,如是知道,為什麼還要問你?”

    膽叟朱奇冷冷説道:“這禪室之中,沒有什麼埋伏,你也不用拖什麼時間了,快點説吧!”

    譚雲道:“我們有事情,無暇等你。”

    無月嘆息一聲道:“只怕諸位不好走了!”

    譚雲警覺心最高,立刻閉住了呼吸,道:“無月,你難道又用了什麼陰謀詭計不成?”

    伸手一把抓住無月。

    無月身受重傷,雙臂又被點了穴道,自是無能反抗,被譚雲一把提了起來。

    但他並無驚慌之色,淡淡一笑,道:“公子,固然你一掌,就可以取我之命,不過在下一人換你們三個死也算有本有利了。”

    唐嘯道:“公子放下來,讓我收拾他,我先割了他的舌頭,看他還狠不狠?”

    對頑童唐嘯,無月自然是有些害怕,只覺此人少不更事,很可能不計後果的蠻幹,急急説道:“三位中的是迷心香,這毒性半個時辰之後發作,心神恍忽,如不及時治療,三日後人即瘋狂,不辨親人敵我,三七二十一天後心腦麻痹而亡……”

    語聲微微一頓,似覺着言未盡意,立刻接道:“自然,死亡諸位不怕,但那瘋狂時間中,神志迷失,不知要做出什麼事來?”

    唐嘯雙目盡赤,臉上一片殺機,冷冷説道:“有你好受的”,一把抓住無月,格登一聲,扳斷了無月右手一個指頭。

    無月疼的一咧牙,道:“這迷心香,並非是沒有解藥!”

    不待唐嘯問,無月已然搶先説道:“三位先請運氣試試看,是否真的中毒?”

    三人運氣一試,果都臉色大變。

    無月道:“看來,你們真中了毒,現在,咱們得談談條件了。”

    無月道:“閣下動手吧,在下死了之後,就沒有人知曉解藥放在何處?”

    唐嘯微微一怔,鬆了雙手。

    原來,他想朱奇和譚雲,可能因自己處置不當而死,只好放手。

    無月已知穩操勝券,笑一笑,道:“你們三人不知是否知曉中毒原因?”

    唐嘯道:“你説説看吧?”

    無月道:“毒在蠟燭上,三位燃起火燭時,就點起了迷心香,只是那迷心香無色無味,三位覺不出罷了。”

    唐嘯一伸手,又抓住了無月的傷臂,冷冷説道:“老子們就算要死,也要先收拾了你這雜毛老道,我要你十指盡折,再點你五陰絕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無月心頭駭然,但口中卻笑道:“諸位該明白,我無月只不過是江湖上一個無名小卒,三位卻是大名鼎鼎……”

    唐嘯應聲喝道:“頑童唐嘯幾時受過人的威迫,就算你的話是真話,小爺也不會等到毒發,我們會在毒發時,先行自刎。”

    無月暗裏一咬牙,道:“好吧!三位覺着非要制我死地不可,貧道也只好一命換三命了。”

    唐嘯冷笑一聲,道:“二公子,咱們還能支持多少時候,毒性會發作?”

    譚雲道:“他説半個時辰,咱們至少還有一頓飯的光陰。”

    唐嘯道:“夠了,咱們好好的整整這雜毛老道。”

    譚雲道:“怎麼整他?”

    唐嘯道:“咱們盡一頓飯工夫,把他折磨死。”

    譚雲微微一笑道:“好吧!咱們在毒發之前,先看看他死去。”

    無月雖然膽顫心驚,但他卻強作鎮靜,道:“也好!除非你們一刀把我殺了,一頓飯的工夫,未必就能把我折磨死。”

    朱奇道:“無月,你還有一個機會,快些説出來解藥所在,老朽以江湖聲譽擔保,饒你不死,而且,立時放你離開。”

    無月道:“目下是三對一的局面,在下不虧本,三位就吃虧大了,如是要談,條件應該由在下開出來。”

    唐嘯道:“老哥哥,這小子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用和他談了。”

    格登一聲,又被唐嘯捏碎了一根指頭。

    無月疼出了一身冷汗,但他心中明白,如是開口求饒,可能吃的苦頭更大,咬緊牙關,閉目不言。

    譚雲原想這無月是一位貪生怕死之徒,在唐嘯威脅之下,很可能説出解藥所在,但卻未料到這一次無月是王八吃秤陀,鐵了心啦,竟然是咬緊牙關,一語不發。

    譚雲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唐嘯似是上了怒火抓,起了無月另外三個手指頭。

    無月睜開雙目,臉上盡是驚愕之色。

    朱奇冷冷的説道:“無月,你右臂受傷,左手五指骨碎,而且,我兄弟也不會放過你,這個罪有得你受,你就算還活着,也必然是一個廢人了,者朽願一申前言,説出解藥,就放了你………

    只聽一聲陰森的冷笑,傳了過來,道:“想要解藥,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轉頭望去,只見門口處,站着一個全身黑衣的老者。

    青森森一張馬臉,雙目如鈴,暴射出冷寒的神光,花白長髯飄拂胸前。

    身上佩着一把長刀,腰裏橫束着一條寬皮帶,插滿了二十四口飛刀。

    朱奇冷笑一聲,道:“原來是黑心馬面苟兄。”

    黑心馬面打量了場中形勢一眼,道:“難得,朱兄還記得兄弟。”

    朱奇道:“苟兄那一張臉,只要見過一次,大概沒有人會忘記。”

    唐嘯道:“老哥哥,這人叫黑心馬面……”

    朱奇接道:“那是他的外號,他本姓苟,叫苟道。”

    目光一掠黑心馬面,接道:“牛頭馬面。從來是秤不離碼,你在這裏出現了,怎麼不見牛頭?

    黑心馬面陰森一笑,道:“朱兄可是很想念我那位兄弟麼?”

    譚雲終於忍不住,接口道:“朱兄,咱們可以出手了。”

    朱奇微微一笑,道:“不錯。”突然收了兩枚鐵膽。

    黑心馬面道:“你們中了毒,再有片刻,就要毒性發作,人變瘋狂。”

    譚雲道:“所以咱們要在這片刻之內,取你之命。”

    苟道雙目一瞪,道:“你小子,是什麼人?”

    譚雲道:“湘西譚家寨的二少爺。”

    突然欺身而上,一刀劈出。

    黑心馬面苟道,疾快向後一閃,避開了三尺,冷冷説道:“你就是譚二公子?”

    譚雲刷刷,連劈三刀。

    這三刀,勢道強猛,逼的苟道一連向後退避了七八尺。不禁大怒,冷哼一聲,摘下了背上長劍。

    寶劍入手,苟道膽氣壯大了不少,青鋼劍一連串的反擊,攻向了譚雲。

    譚雲手中一把刀,奪目敵人,兵刃並不趁手,但他武功精博,一把不趁手的刀,在譚雲手中仍然有着驚人的威力。

    兩人這一番搏鬥,除了兇險之外,而且還夾雜着不絕於耳的金鐵交鳴之聲。

    唐嘯手指無月冷冷他説道:“你的運氣真好,我本要慢慢的殺死你,現在,只好快些下手了。”

    對唐嘯,無月由心中害怕,知道這年輕娃兒,少了一份中年人那份瞻前顧後的推敲工夫,不禁心中大急道:“你們還來得及服用解藥。”

    唐嘯道:“解藥在哪裏?”

    無月道:“解開手臂上的穴道,我立刻拿給你們。”

    唐嘯道:“告訴我們也是一樣。”

    無月道:“桌上那一個細瓷茶壺裏。”

    朱奇飛身一躍,落到了木案旁側,伸手取過茶壺,倒在木案上。

    茶壺中一杯濃厚茶葉中,果然找出了一個墨玉瓶子。

    那是黃豆大小的黑色藥丸,唐嘯道:“老哥哥,先給無月吃下兩粒。”

    一面收緊了無月的右腕脈穴。

    朱奇早已收好了鐵膽,左手捏起一粒丹丸,道:“吃下去。”

    朱奇道:“果然是一個惡毒的設計,計中有計,環中釦環,一步不能失錯,錯一步,就要受敵暗算。”

    唐嘯一鬆手,無月的身軀蓬然摔在地上。

    聳聳肩,唐嘯有點懊惱的説道:“老哥哥,咱們渡過江河飄過海,想不到,竟然會在陰溝裏栽了,敗在這名不見經傳的雜毛老道手中,真是叫人心中不甘。”

    朱奇道:“小兄弟,事已如此,急在善後,想想看,咱們目下應該如何?”

    唐嘯道:“我想既是闖不過這一關,那就不如早些自作了斷。”

    朱奇道:“如果,無月是故意騙咱們的,那豈不死的冤枉?”

    唐嘯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老哥哥,咱們先把那馬面宰了怎麼樣?”

    朱奇抬頭看去,只見譚雲刀勢縱橫,攻勢猛鋭的很。

    黑心馬面,已被譚雲的刀勢迫落了下風。

    未待朱奇答話,唐嘯突然一提真氣,閻羅判斜裏攻上。

    一出手,就是辣招絕技,招招攻向苟道的要害大穴。

    單是一個譚雲,苟道已經處於下風,如何還受得住唐嘯猛攻強打。

    譚雲一面揮刀強攻,一面高聲説道:“唐兄退開,再有二十回合,我就要取他性命。”

    唐嘯手中閻羅判,步步迫逼,一面冷冷説道:“我看咱們連十合也撐不過了,也許七八回合內,就會毒發而瘋,咱們要在五合之九殺了他,留一點時間自刎。”

    譚雲嗯了一聲,刀勢更見凌厲。

    黑心馬面只打的心驚肉跳,一面高聲説道:“牛頭,你躲在哪裏了,快些出來,我撐不住了……”

    話未説完,改口一聲慘叫。

    原來,被唐嘯一判刺中大腿,血如泉湧而出。

    譚雲大喝一聲,一刀劃過苟道的後背,登時,衣裂皮綻,劃出一道半寸深、五寸長一道血口子。”

    忽然間,金風破空,黑暗中無聲無息的飛出一個人影,人未到,一把三股叉已然先到,冷森的三尖叉芒,直刺向譚雲左肋。

    膽叟朱奇冷笑一聲,道:“牛頭,我還認為你永遠躲在暗中不出來。”

    口中説話,人卻欺身而上,寒光飛旋,擋開了刺向譚雲的飛叉。

    朱奇身如利箭,刷的一聲,人已到了牛頭身前,右手一探,疾向鋼又之上抓去。

    牛頭大聲喝道:“馬面,快些退。”

    右手一揮,四柄小型鋼叉,直向譚雲和朱奇、唐嘯等撞了過去。

    唐嘯的閻羅判,譚雲的單刀,同時飛了起來,擊落了兩柄飛叉。

    朱奇右手一抬接住了一枚鋼叉。牛頭髮出了四柄飛叉,原本就沒有希望射中三人,但卻給了黑心馬面苟道一個空隙,藉機一乾飛奔而去。

    兩人去勢很快,人影閃了一閃,已沒入黑暗之中。

    朱奇道:“沒有法子了,咱們毒性就要發作了,無論如何已經無法在毒發之前,找到替咱們解毒的人了。”

    唐嘯道:“咱們到哪裏去呢?”

    朱奇道:“最好能找到主人……”

    唐嘯接道:“你是説主人會解毒?”

    朱奇道:“這個,老哥哥也不知道,他如能解毒自然會救咱們,如是他不會解毒,也會替咱們想法子,可是主人在哪裏呢?”

    譚雲輕輕嘆息一聲,道:“嶽秀行蹤無定,一時間哪裏去找他,不過,咱們可以到楊晉的家裏去,但不知咱們能否支撐到他的家中?”

    朱奇道:“試試看吧!咱們儘量的趕。”

    譚雲不再説話,舉步向前奔去,膽叟、頑童,在身後疾追。

    三個人全力施為,快如流星趕月。

    行約大半路程,三人已覺到情形不對,神志漸呈迷亂。

    三人奔近楊府時,藥性已經發作。

    譚雲、唐嘯,突然停了腳步。

    膽叟朱奇一則功力較為深厚,二則他心志集中,對藥物還能抗拒一陣。

    眼看兩人的神色不對,忍不住大聲一喝道:“小兄弟,二公子,你們能再多支持一刻時光,咱們就到楊家了。”

    但譚雲,唐嘯神志已然迷亂,哪裏肯聽那朱奇的呼喝。

    四雙眼睛,都睜的圓圓的望着朱奇,臉上是一片茫然之色。

    言來已是語無論次。朱奇道:“這毒藥果然利害。”

    但覺神志一暈,眼前哪裏還有什麼兄弟唐嘯,變成了一個桀驁不馴的年輕人。

    但聞唐嘯説道:“你這老匹夫,胡説八道些什麼?”

    朱奇已經瞧着唐嘯不順眼了,聽他這麼一罵,更是火上加油,應聲喝道:“你這王八羔子,在罵哪一個。”

    唐嘯道:“罵你,怎麼樣?”

    朱奇還未及開口,唐嘯手中的閻羅判,已挾着一道寒芒,直刺過去。這當兒,一條人影,悄然無息的到了不遠的牆角之後。

    來人是神眼楊晉,他得到布守在四周捕快的稟告急急趕來。

    他的到晚了一步,唐嘯已和朱奇動上手。兩人你來我往,打的十分激烈。

    楊晉聽到兩人的對話,但看兩人的兇險百出,定非玩笑。

    膽叟頑童,情同父子,義若手足,怎會這樣打了起來。

    再看譚雲時,一臉茫然。望着兩人搏殺,既無調解之意,也無焦急之色。

    究竟是見多識廣的人,從譚雲的神情,楊晉已瞧出了不對,瞧是瞧出來了,但卻沒有法子處置。朱奇,唐嘯,搏鬥激烈,一丈以人難接近,楊晉空自心中焦急。

    楊晉摸了摸腰裏的量天尺和寬面刀,招呼兩個埋伏暗地的捕快道:“你們過來。”

    兩個人急步奔過來,道:“總捕頭吩咐。”

    楊晉道:“想法子去找嶽公子,越快越好。”

    兩個人同時一呆,道:“到哪裏去找?”

    楊晉道:“多派幾個人去找就是了。”

    兩人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楊晉長長吁一口氣,大步向前行去。

    直行到譚雲身側,才輕輕咳了一聲,道:“譚兄。”

    譚雲回頭望了楊晉一眼道:“你是什麼人?”

    楊晉怔了一怔,道:“譚兄弟,你這是幹什麼?”

    譚雲突然右手一揮,一掌拍向楊晉。楊晉一閃身,道:“譚二公子,你敢殺官麼,那不是要造反了?”

    譚雲冷冷説道:“什麼造反?”

    手中單刀一揮,直劈過去。

    楊晉右手一揚,寬面刀疾飛而出,噹的一聲架開了譚雲的單刀。

    譚雲鬥勢如飛,把楊晉逼的團團亂轉。

    那面膽叟、頑童,也打個兇猛絕倫,膽叟究竟是功力深厚,惡鬥了數十招後,把頑童的攻勢給壓了下去。

    正當四人打的不可開交就要有所傷亡時,一個身着青衫的俊美少年,突然出現在搏鬥場中。

    是嶽秀,及時而至。

    望望場中搏殺的兇烈,不禁一皺眉頭。沉聲喝道:“住手。”

    他喝叫的聲音,並不太大,但卻如水銀泄地一般,直鑽入四人的耳中。

    連神志不清的膽叟、頑童、譚雲,都不自覺的停下了手。

    楊晉長長吁一口氣,退了五尺,道:“唉,嶽少俠,你要是再晚來一步,只怕要鬧流血慘劇了。”

    嶽秀道:“怎麼回事?”

    楊晉道:“誰知道怎麼回事,我聽得通報,立刻趕了回來,發覺膽叟已和頑童打了起來,譚二公子在一旁掠陣,我多問了一句話,譚二公子就突然揮刀猛攻,簡直是拼命的打法,刀刀都指向致命的地方。”

    嶽秀神情肅然的點點頭,道:“他們可能是受到了什麼毒害。”

    楊晉吃了一驚,道:“毒害……”

    轉頭一看,瞥見六道充滿着怨毒的目光,一齊投過來,盯住在嶽秀身上。嶽秀忽然微微一笑道:“他們遭受毒傷不久!”

    楊晉奇道:“這個嶽少俠如何能瞧得出來呢?”

    嶽秀道:“他們還能夠分辨出哪個是第一敵人?還是第二敵人,他們能判斷出那喝聲是我所發,所以,把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楊晉暗暗忖道:“這道理很簡單,但他不説,別人就很難想得起來,當是能者無所不能了。”

    心中轉動之間,突聞唐嘯長嘯一聲,閻羅判一招“神龍出雲”,直刺前胸。

    頑童唐嘯一發動,譚雲、朱奇,緊隨着攻了上來,譚雲一把單刀,挾着森寒的刀氣,縱劈橫掃,極盡凌厲。

    朱奇的一雙鐵掌、拍,劈,點,撞,專找嶽秀的要害大穴。

    嶽秀穿行在兩件兵刃和雙掌之中,閃騰躍避,卻一直沒有還手。

    刀光如雲,直刺點點,朱奇一雙鐵掌,帶着呼呼勁風組成了密網。

    嶽秀一面閃避攻勢,一面高聲説道:“唐嘯,你認識我是誰嗎?”

    唐嘯未答話,手中閻羅判卻是愈來愈快。

    借勢閃身,劈開了譚雲的單刀,左手橫裏一抄,抓住了唐嘯的閻羅判,用力一帶一揮,噹的一聲,震開了譚雲的單刀。

    疾飛一指,點中了唐嘯的左肩。

    唐嘯身子一顫,倒了下去,嶽秀點倒了唐嘯之後,欺身向譚雲的身側,飛起一腳,踢向譚雲的手腕。

    譚雲的掌勢,何等快速,楊晉話出口,掌勢已然擊中了嶽秀的前胸。

    但嶽秀的身子一歪隨着譚雲的掌勢打了一個轉,滑到了譚雲的身後,一指點了過去。

    譚雲身子一滑,栽了下去。

    這時,朱奇又轉身摸向嶽秀。

    嶽秀閃身避開,一把扯了朱奇的腕脈,冷冷説道:“朱奇,你認識我嗎?”

    朱奇全身的力量,完全消失,無法出手,呆呆望着嶽秀出神。

    嶽秀未再點朱奇的穴道,帶着朱奇,向府中行去,一面説道:“楊大人,把唐嘯和譚雲抬入府中。”

    楊晉已然招呼守在四周的捕頭動手,抬起譚雲、唐嘯回府,一面低聲問道:“老弟,你受傷了嗎?”

    嶽秀搖搖頭,道:“沒有。”

    楊晉長長吁一口氣道:“老弟,老夫大半生中經歷了無數的猛浪,見過了不少惡鬥,老弟,但像你這樣,十合之內,制服了武林中三大高手的搏鬥,我還未曾見過,這大概是武林中從未見過的事了。”

    嶽秀淡淡一笑,道;“大人,他們身受奇毒,武功打一折扣,所以,在下才能很快制服了他們三位。”

    楊晉笑笑道:“老弟,你很謙虛。”

    嶽秀未再答話,快步奔入楊府,順手點中朱奇的昏穴,放在太師椅上。

    譚雲、唐嘯,緊旁在朱奇身側。

    望着三個被點了穴道的高手,楊晉有些茫然他説道:“老弟,這要怎麼辦?”

    嶽秀皺皺眉頭,道:“譚雲既是去過白雲觀,事情出在白雲觀大概是不會錯了,但目下的困難是,如何才能解開他們的藥性。”

    楊晉道:“這個,咱們到白雲觀去一趟吧!”

    嶽秀道:“只怕白雲觀中人,早已走得一個不剩了。”

    楊晉再也沒有主意了,沉吟了一陣,道:“老弟,照你的看法,咱們應該如何呢?”

    嶽秀道:“看來這件事,只有想法子找到毒手郎中馬鵬了。”

    楊晉道:“找馬鵬?”

    嶽秀道:“不錯,馬鵬雖然不是善良之輩,但他療傷解毒之能,卻是很少能有人及得了。”

    楊晉道:“咱們到哪裏去找馬鵬呢?”

    楊晉道:“馬鵬現在何處?”

    嶽秀道:“他傷的很重,現在金陵城外一家農舍之中養傷,但他醫道精深,這幾天,傷勢大概已經差不多快要痊癒了。”

    楊晉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年輕人一身武功,莫測高深,也還罷了,但他對江湖事物的瞭解,也能這等深入,那就並非全無原因了。……”

    忖思之間,嶽秀已然離開楊府。

    楊晉招來了王勝,要他多調集一些捕快,嚴守四周,又親自檢查了一遍,才回入廳中。

    只見譚雲,朱奇,唐嘯三個,微睜雙目,坐在太師椅上,想到剛才三人生龍活虎的搏殺,不禁心中黯然。

    過了半個時辰,太陽已高高升起,金黃色的陽光映照下,一團黑影。

    那像是突起的一片屋脊,被陽光映下來。但楊晉對這宅院中的一切太熟悉了,心知那決不是一片屋脊,不禁大吃一驚,一手抓起了兵刃,冷冷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聲哈哈大笑,道:“我!”飛身躍落下一個身着灰色長衫的人。楊晉看那人面目陌生,竟不相識,不禁一怔。

    灰衣人未待楊晉開口,又搶先接道:“楊大人好靈的耳目,在下自信十分小心了,想不到仍被你楊大人發覺了。”

    楊晉冷笑一聲,道:“青夭白日,你也敢私闖民宅,你眼中還有王法嗎?”

    楊晉忍下了心中一口氣,道:“閣下到這裏,總該有點用心吧!”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早知應天府的總捕頭如此客氣,在下就會登門求見了,用不着大白天爬房子。”

    楊晉道:“朋友,你還沒有説出你的事情?”

    灰衣人道:“關於七王爺府中血案,希望你楊總捕頭高抬貴手?”

    楊晉心中大為震動,暗道:四鳳相約,送來兇手,如今兇手還未送到,想不到半途殺出程咬金,來了這麼一位灰衣人。

    心中打轉,口中卻笑道:“朋友,可否説清楚一些?”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楊大人和四位在風塵中打滾的姑娘協議,要她們交出兇手,是嗎?”

    楊晉道:“不錯,有這麼一回事。”

    灰衣人道:“那兇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楊晉雙目一瞪,道:“這麼説來,是你閣下了?”

    灰衣人道:“不錯,楊大人是不是要先考驗一下在下的武功。”

    楊晉道:“我看這個不用了。”

    灰衣人道:“這麼説來,咱們算談定了,在下回去整理一下衣物,今天下午就來投案,口供任你説,要我怎麼劃押都行?”

    楊晉奇道:“朋友,在下當了十幾年的總捕頭,辦你朋友這案於還是第一次。在下得好好的想想,你下午來時,咱們再作個決定。”

    灰衣人神色一變,冷冷説道:“不行,這件事對咱們雙方有益,總捕頭又何樂不為呢?”

    楊晉道:“你真是兇手麼?”

    灰衣人點點頭,道:“不錯,所以,大人最好是把我下入死牢,先在應天府落了案底,七王爺親臨時,你也有個交待。”

    楊晉冷冷説道:“你如真是兇手,應該還知道一件事情?”

    灰衣人道:“可是蘭妃的項鍊?”

    這一下,楊晉愣住了,他已無法認辨這兇手是真是假了?

    灰衣人笑一笑道:“那項鍊還在區區的身上。人證,物證,你楊總捕頭只要一句話,一件轟動江南的大案子,立刻就結案了。”

    楊晉道:“我如果要隨便找一個人頂罪,大概早就結案了!”

    灰衣人冷笑一聲,道:“楊大人,我可是來投案的,你不收,那是沒有法子?等我到應天府去投了案,可別説我事先沒有跟你楊總捕頭打招呼。”

    楊晉道:“好吧!我接受,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要點你雙臂上的穴道。”

    灰衣人笑一笑,道:“我連命都不要了,還怕點我穴道,大人只管出手。”

    言畢,閉上雙目。

    楊晉快步行了過去,伸手點了那人雙臂穴道。

    灰衣人道:“我可以到廳中坐坐嗎?”

    楊晉一欠身,道:“請。”

    灰衣人行人廳中,軟垂着雙臂,在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

    目光轉動,望了望譚雲和膽叟、頑童,笑道:“膽叟、頑童和你楊大人很熟麼?”

    楊晉道:“楊某和他們認識。”

    灰衣人笑一笑,道:“他們似乎也和在下一樣,被人點中穴道。”

    楊晉道:“不錯,你的眼光很犀利,他們確和閣下一樣,被人點了穴道。”

    灰衣人道,“這也是你楊大人所為嗎?”

    楊晉答非所問地道:“閣下貴姓,大名怎樣稱呼,你既然來投案,總得有個姓名才行。”

    灰衣人點點頭,道:“説的是,在下姓成,名遠,現年三十四歲,江西江州人。”

    楊晉雙目盯注灰衣人臉上瞧了一陣,道:“朋友,你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楊大人,我是一個殺人兇犯,你只管交人消案就是,似乎用不着追究的太多。”

    楊晉心中一動,暗道:這人説話的聲音,和他這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似是極不配合,此中定有內情,非得瞧瞧他真正面目不可。當下冷笑一聲,道:“成兄,不管你是否真的兇手,但你説出內情,那定然和兇手有關,你既然一心求死,在下可以成全你,但在下也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我要先瞧瞧你的真正面目。”

    灰衣人成遠嘆口氣,道:“你説話算話嗎?”

    楊晉聽得一愣,道:“自然算話。”

    成遠道:“好吧!你解我一臂穴道,我撕下人皮面具給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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