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毅一欠身,道:“臣弟感謝皇兄不斬大恩……”
黃袍中年人接道:“不斬你是因人無罪,你如身犯國法,我一樣按律治罪。”
朱毅道:“皇兄明察,弟如若確有觸犯國法之處,願受制裁。”
黃袍中年人沉吟了一陣,道:“奏摺上述説甚詳,你私自收養了不少死士,而且,暗中還蓄養了一批軍隊。”
朱毅嘆口氣,道:“皇兄明察,臣弟確無其事。”
黃袍中年人道:“那很好,你寫一份奏摺來,將這些年你經略江南的詳細經過,一一述明,朕自定奪。”
朱毅道:“臣弟謝過吾萬歲。”
黃袍中年人放下了手中奏摺,抬頭望了嶽秀一眼,道:“這人是誰?”
朱毅呆了一呆,道:“是臣弟的親近從衞。”
這時,殿門外面,正傳進來兵刃相擊之聲,似是打鬥的十分激烈。
嶽秀急行一行,拜伏於地,道:“草民嶽秀,叩見吾皇。”
黃袍中年人道:“你好大膽子,竟敢私闖皇宮內苑,不要命了嗎?”
只聽見兩個太監齊聲喝道:“死!”
喝聲中,兩人齊齊揮袖,兩道金色,閃電一般,打向嶽秀。
對兩個太監,嶽秀早已有了戒備,雙手一招,竟然把兩道金芒接住。
那是兩柄金色的短劍,每一雙不過八九寸長。
嶽秀緩緩舉起手中兩把金劍,道:“兩位公公,好凌利的劍勢。”
黃袍中年人目中神光微閃,但卻沒有出言喝問。
這時,兩個太監,突然一抬腿,竟然從龍鳳案上跨越而過,直欺到嶽秀身前,冷冷説道:“膽大匪徒,皇諭賜死,竟敢抗命,不怕禍連九族嗎?”
嶽秀仍然跪在地上,但兩手接下的兩把金劍,卻是若有意,若無意的分指在兩個太監的小腹大穴,笑一笑,道:“士為知己者死,七王爺視草民為知己之交,草民此番進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左首太監冷哼一聲,道:“你是朱毅的死士了。”
嶽秀道:“七王爺勤政愛民,在江南頗有美譽,什麼人蔘奏他蓄養死士……”
左首太監厲聲喝道:“國家大事,豈是你這等江湖匪徒妄言參與的嗎?”
嶽秀道:“原來如此,兩位公公,也是來自江湖?”
左首太監怒道:“胡説八道,我們已經進入宮中十餘年……”
嶽秀笑一笑,道:“兩位公公的聲音和常人無異,那證明了兩位入宮之時,並未淨身。”兩個太監臉色同時一變,兩柄拂塵,刷的一胄,擊了下來。
嶽秀微微一仰身子,跪在地上的身軀,忽然間閃開五尺,避開一擊,道:“兩位可是因在下直言無隱,惱羞成怒了?”
太監,不再答話,兩柄拂塵,展開了激烈的攻勢。
嶽秀人已挺身而起,施展突穴斬脈的手法,使得兩位太監的招術變化,完全對擋回去。
不大工夫,雙方已動手數十回合。
朱毅輕輕咳了一聲,道:“王兄,臣弟該死……”
黃袍中年一揮手,阻止了朱毅的話,接道:“你這位近衞很能幹……”
但聞一聲悶哼,譚雲施出了譚家的絕技排雲掌,逼開兩個守住殿門的小太監,帶着楊玉燕衝了進去。
原來,守在殿門口處的兩個小太監,一個被譚雲的掌力所傷,跌摔在大殿之中。
嶽秀和兩個太監連斗數十回,仍不聞皇上和七王爺喝止之聲,心中已有七分明白,掌勢一變,展開反擊。
兩個太監但見人影閃轉,各自中了一指。
噹的一聲輕響,拂塵跌落實地。
緊接着,人也倒摔在地上。
嶽秀緩行幾步,整衣拜倒,道:“草民冒犯皇駕,恭請賜罪。”
黃衣中年大漢,臉上是一片嚴肅之色,但卻沒有怒意,神情冷肅,緩緩説道:“他們死了嗎?”
他沒有説出什麼人,但嶽秀和七王爺都聽得出,那是問兩個太監。
回顧了兩個太監一眼,嶽秀緩緩説道:“兩位公公,都沒有死,只是被草民點了穴道。”
黃衣中年人淡淡一笑道:“他們能聽,能説嗎?”
嶽秀道:“他們神志未亂,記憶仍存。”
黃衣人淡淡一笑,道:“養心殿不能見血,要他們沉的自然一些。”
話已經説的很明白,嶽秀哪還有不明白之理,右一抬,點了兩個太監的死穴。
叩了一個頭,嶽秀緩緩説道:“草民斗膽,點了兩位公公的死穴。”
黃衣中年人道:“內苑有很高明的大夫,起死回生!”
嶽秀接道:“氣絕多時,就算大羅金仙,也無法救活公公了。”
黃衣中年人哦一聲,抬頭一掠譚雲和楊玉燕,道:“那兩位是……”
七王爺道:“也是臣弟的近衞。”
黃衣中年人笑一笑,道:“奏摺上説你蓄養死士,看來倒不是空穴來風的事,你這些近衞親隨,果都是很高明的人物。”
天威難測,幾句説的七王爺一頭冷汗淋漓而下。
輕撩長袍,拜伏於地,七王爺急急説道:“皇兄賜罪。”
人證明確,七王爺似是已自知有口難辯了。
這時,譚雲已把兩個小小太監也點了穴道,靜靜的垂手一側。
楊王燕緊隨在譚雲身後,垂首而立。
養心殿中一片靜,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
沉默了一陣,黃衣中年才一揮手,道:“你起來。”
這時,一陣緊鍾急哨,傳入殿中。
七王爺膝雖離地,但卻躬身在龍鳳案前,道:“臣民有下情上奏。”
黃衣人笑一笑,道:“七弟不用多心,朕只是隨口説説罷了。”
這時,養心殿外,步履聲沓雜,繚亂,似是有不少人到了養心殿剛。
嶽秀經過這一陣思慮,心中已有了主意,只覺今日事,如不能一舉澄清,那就對七王爺埋下了殺身之禍,也許會對整個武林埋伏下一次殺戮劫難。
心中念轉,人卻突然抬起頭來,兩道眼神,直逼在黃衣人的臉上,緩緩説道:“布衣草民,有事啓奏吾皇。”
黃衣人只覺嶽秀雙目中神光如電,想到他制服兩個太監的武功,不禁心頭微生凜然。
聰明莫過帝王,此情此景之下,黃衣人忽然帶起了笑容,道:“你!有什麼事?”
嶽秀道:“草民等一非王府死士,也不是七王爺重金禮聘的侍衞高手。”
黃衣人點點頭,道:“你們在七王府的身份是……”
嶽秀接道:“咱們是受人之邀,進入王府,對付一批出沒無常的江湖人物罷了。”
黃衣人道:“你説仔細一些。”
嶽秀道:“養心殿外,已被人重重圍困,只怕已不許草民稟奏皇卜了”
黃衣人望望兩個太監的屍體一眼,道:“你殺了人,只怕他們不會放過你了。”
嶽秀道:“草民如不願束手就縛呢?”
黃衣人道:“除了侍衞宮中人外,還有很多要替他們報仇的人。”
嶽秀道:“草民甚覺奇怪,這些太監,怎麼會有如此高明的武功。”
黃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如是內苑之中,沒有幾個武功高明的人物,如何能支使侍衞宮中人。”
嶽秀心中暗道:“原來,他是有意造成兩股平衡的勢力,看來,他對這兩股勢力,似乎是都已無法掌握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説道:“養心殿外,雲集了宮中內外高手,草民一旦被擒,難免是一個死罪了?”
黃衣人道:“你人敢入內宮,想必是一身膽了。”
嶽秀道:“草民膽深,只是不敢觸犯大明殺人償命的律條。”
黃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如是出手自衞,可恕無罪。”
嶽秀道:“草民領旨。”
這時,已有兩個身着青衫,腰繫黃帶,一個手執長劍,一個執單刀的老者,緩緩步入殿門,遙遙一禮,道:“侍衞宮,副總領,旁昆、梁德安,叩見萬歲。”
黃衣人笑一笑,道:“朕和七弟敍話,你們來此作甚,退出殿去。”
左手執劍的旁昆,回顧了梁德安,低聲道:“梁兄,咱們是否該退出去?”
梁德安低聲道:“皇上分明已受了要挾,咱出其不意,先把他們制服,豈不是大功一件。”
旁昆道:“兄弟也有此感。”
但聞嶽秀説道:“草民等一不為名,二不為利,只因不願坐視大明山河,落於宵小……”
手執長劍的旁昆,突然大喝一聲,飛身而起,連人帶劍,直對嶽秀撲了過去。
人還未到,長劍已然化作了寒芒,點向嶽秀的後背。
嶽秀跪在地上,並未站起,身子倏然間,向旁側閃開四尺。
旁昆一劍擊空,腳落實地,嶽秀已挺身站了起來,冷冷説道:“閣下好卑下的手段。”
旁昆道:“你混入皇宮內苑,圖謀不軌,人人得而誅之,在下殺了你為國除害,就算是手段毒辣一些,有何不可?”
嶽秀淡淡一笑,道:“在下怎沒有聽到過皇上的令諭?”
旁昆道:“咱們久在侍衞營中,只要一見皇上的手勢,神色,即可知曉,自然用不着他龍諭手詔了。”
嶽秀回顧了那黃衣人一眼,只見他端然而坐,神色如常,誰也不知他用心何在?當真是天威難測。
譚雲和楊玉燕,在室外時,和人打鬥的十分激烈,但兩人進入了養心殿後,目睹四海崇敬的大明天子竟也不敢輕易出手。
測不出龍心喜怒,嶽秀只好自作主張,望了旁昆和粱德安一眼,冷冷説道:“兩位聽着,兩位決非在下之敵,但在聖駕之前,在下不願傷人,如是兩位逼的在下別無選擇,那就很難説了。”
旁昆冷笑一聲,道:“大膽匪徒,狂妄已極,我先生擒於你,打入天牢,再行文州府,誅滅九族。”
喝聲中,連劈三劍。
這三劍很快速,但見劍光閃閃,流星飛芒一般,直捲過來。
嶽秀避開了三劍之後,忽然間,展開了反擊,右手一探,五指已扣住了旁昆的右腕,一震一甩,竟把旁昆的長劍,奪了過來,健腕回翻,長劍已然逼在旁昆的前胸之上,冷冷説道:“你想死,還是要活。”
梁德安舉起了手中單刀,卻不敢向前逼進。
嶽秀一面在折騰旁昆,但最重要的還是看看皇帝的態度,他如真的不要自己殺人,自會下令攔阻。
其實,嶽秀也沒有殺人的打算,左手疾出,點了旁昆的穴道,右手卻把奪的長劍,還入旁昆身旁的劍鞘之中。
嶽秀對梁德安冷冷説道:“我點了他的穴道,閣下能任侍衞宮的副總統領,想必極為精通點穴之術了。”
梁德安道:“你意怎樣?”
嶽秀笑一笑,道;“如閣下解開了他的穴道,我就束手就縛,任你處置。”
梁德安冷冷説道:“希望閣下不要變卦。”
連出三掌,拍了旁昆三處穴道。
但見旁昆流現出痛苦之色,頭上也見了汗水。
梁德安怔了一怔,急急把旁昆平放地上,施展推宮過穴法。
嶽秀倒是言而有信,袖手旁觀。
推拿了一刻工夫,不但未能解了旁昆的穴道,反而造成了旁昆更大的痛苦。
梁德安看的清楚,旁昆是在咬咬牙苦撐,沒有叫出聲來。
嶽秀淡淡一笑,道:“梁副統領,別再做作了,你整治得他已經快忍不住了。”
梁德安舉手拭去臉上的汗水,道:“你用的什麼手法?”
嶽秀道:“別問我什麼手法,只問閣下要不要履行諾言。”
梁德安抬頭望了龍鳳案後的皇帝一眼,看他神情肅然一語不發,當真是天威難測,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嶽秀突然飛起一腳,踢的旁昆身子翻了兩次,但旁昆經此一踢,人卻突然站了起來。
敢情,這一腳踢活了他的穴道。
梁德安低着頭,未説一句話,轉身向外行去。
皇帝未喝止,嶽秀未攔阻,任他出殿而去。
旁昆穴道雖然被點,但他神志一直很清明,嶽秀和梁德安的談話,他一直聽得很清楚,所以,緊隨梁德安身後而去。
七王爺低聲説過:“兄弟,你在聖駕之前,和人動手相搏,還不快向聖上請罪。”
嶽秀微微一皺眉頭,轉身拜伏於地,道:“草民嶽秀,請聖上恕罪。”
黃衣人笑一笑,道:“起來,起來,你處置的很好,武功高明,又不暴虐,在江湖上,你是一位仁俠,如是用於國家,那是一位安邦定國的大臣了。”
嶽秀道:“七王爺春風化雨,草民常承教誨,才有此小成。”
黃衣人回顧了七王爺一眼,道:“七弟,這樣好的人才,為什麼不推薦給我……”
輕輕咳了一聲,又道;“嶽秀,你願意入朝為官嗎?”
嶽秀道:“草民疏懶慣了,不習官場規矩,而且,無意仕途。”
黃袍人啊了一聲,道:“嶽秀,你這一身武功文才,埋沒于田園之中,豈不是可惜的很嗎?”
嶽秀道:“草民修習的是丹道之術,講究的獨善其身,實不能在朝效命,萬歲明鑑。”
黃衣人嘆息一聲,道:“七弟,士為知己者死,你有這樣一位知己高人,好叫我羨慕。”
這也許是由衷之言,輕輕籲一口氣,對嶽秀説道:“你不願入仕,我也不勉強你,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這個皇帝有多大的權利,我能給一個江湖人些什麼?讓我查查看,我要賞你一件東西。”
嶽秀道:“謝過萬歲。”
黃衣人一揮手,道:“你們在殿外面候着,我要和七弟商討一些事情,不過,不要離遠,七弟招忌很多,參他的奏摺,不下十本之多,你們守在近身,便於保護。”
身為一國之君,説出此等之言,內心中的痛苦,實已形諸於外了。
嶽秀拜伏於地,道:“草民等在聖駕之前傷人,罪該萬死。”
黃衣人嘆口氣,道:“恕你無罪,去吧!”
嶽秀再拜起身,正待離去,黃衣人突然一揚手,道:“嶽秀,接住。”
嶽秀伸手接住,凝目望去,竟然是一塊綠色佩玉。
這佩玉澤如翠,不見一點雜質,入手之後,有一種温柔的感覺。
一面雕龍,一面刻鳳。七王爺道:“嶽秀,還不快謝厚賜。”
嶽秀心中暗道:這塊玉雖然名貴,但在富有四海的君主之手,那就算不得什麼了。
心中念轉,人已依言拜了下去。
黃衣人輕輕揮手,道:“你們出去吧!”
嶽秀、譚雲、楊玉燕,魚貫步出了養心殿。
這時,養心殿外,還站着數十個侍衞宮的武士。
大約,他們已瞧出了情形不對,也自知無法勝人,所以,就未再衝入殿中。
嶽秀輕輕籲一口氣,道:“看來,侍衞宮仍在調動人手。”
譚雲道:“嶽兄,那些太監的武功,似是高過侍衞宮的人。”
楊玉燕道:“你們提心吊膽的不敢全力施為,生恐鬧出人命,但那些太監侍衞,卻是向咱們致命下手,咱們吃虧不少。”
嶽秀微微一笑,道:“如是情勢逼迫,自保要緊。”
楊玉燕低聲道:“侍衞宮,向來收羅江湖高手,也還罷了,那些太監之中,怎的能有如此高明的武功。”
嶽秀嘆口氣,道:“如若我的看法不錯,整座皇城,已為人所控制,他雖貴為一國之君,只怕也身不由己了。”
譚雲道:“嶽兄,難道咱們真要擔負起清君側的大任嗎?”
嶽秀道:“咱們為七王爺而來,應該如何,只有聽七王爺的號令了。”
譚雲道:“就兄弟所見,這位大明皇帝,倒是一位有為之君。”
嶽秀道:“內宮藴變,大權似已被鬮臣把持,矯詔旨,更皇諭,羣臣難服,縱有一些憂國憂民的耿直之士,也空有一腔報國熱誠,難以發揮。為大明王朝,萬萬蒼生,咱們實也應該盡一份心力,我想皇帝留下七王爺,大約也是討論此事了。”
楊玉燕低聲道:“大哥,他們會不會加害七王爺?”
嶽秀道:“會!七王爺經略七省,手握重兵,對他們是一個很大的威脅,殺了七王爺也就等於解除了他手握的兵權,如若再派上一個他們自己的人,手握江南重兵,那就可能使他們為所欲為了,也可以謀位弒君。”
譚雲道:“嶽兄,你看,皇帝是否已瞭解到自己的處境?”
嶽秀笑一笑道:“想必早已知道了,不過,他似是很瞭解自己,所以,裝三分糊塗……”
楊玉燕道:“大哥,看來作皇帝,也不是頂快樂的人。”
嶽秀笑一笑,道:“這要看怎麼作了,如是憂國愛民的皇帝,天下大事,集於一身,一字之錯,就可能造成冤獄、大劫,那自然不舒服,辛勞甘苦,尤過常人。但如是耽於逸樂的皇帝,那就大不相同了,後宮佳麗,粉紅黛綠;六部八卿,分掌國事。他可以不聞不問,過他的逸樂日子……”
譚雲道:“這個皇帝,似乎還不是耽於逸樂之人?”
嶽秀道:“國家大事,不是咱們這等江湖人所能妄作論斷,還是聽從一下七王爺的高見吧!”
譚雲道:“嶽兄説的是……”
這時,侍衞宮中,竟然行出一個胸垂花白鬍的黑衣老者,遙遙招手,道:“哪一位請和在下答話。”
嶽秀低聲道:“譚兄,去應付他一下。”
黑衣老者一抱拳,道:“老夫米九,不知閣下聽人説過沒有?”
譚雲怔了一怔,道:“六月飛雪米九。”
米九笑一笑,道:“想不到啊!老夫幾十年未在江湖上走動了,竟然還有人記得老夫。”
譚雲道:“老前輩盛名卓著,天下有何人不知大名。”
米九道:“言重了,言重了……”
語聲一頓,接道:“兩位既知道老夫之名,想必是大有來歷的人,但不知諸位可否給老夫一個面子?”
譚雲道:“啊……但不知咱們能否作得了主意。”
米九笑一笑道:“虎入深山,龍歸大海,江湖人物江湖老,如是諸位作不得主意時,老夫倒可提供一個辦法?”
譚雲道:“一走了之?”
米九輕輕咳了一聲,道:“老了,老了,退休了,不過,目下侍衞宮的總領頭,是老朽一位多年的小兄弟,老夫不得不仍留在侍衞宮中……”
譚雲哦了一聲,道:“聽説侍衞中有五位長老,閣下想就是五老之一了?”
米九笑一笑,道:“閣下這點年紀,對江湖中事,似是知道不少。”
譚雲道:“誇獎,誇獎,在下常年在江湖上行走,別的沒有學到,但對江湖中的人物,卻是知曉的很多。”
米九雙目圓睜,盯注在譚雲的臉上瞧了一陣,道:“朋友,可否把姓名見告老夫?”
譚雲笑一笑,道:“米老,不是在下怕事,但江湖上有一個流傳的規矩,凡是和侍衞宮中人作對的人向來不留下姓名。”
米九道:“閣下之意,老夫明白了,你們怕牽累家人。”
譚雲道:“是!侍衞宮既有江湖人的狠毒,也有官兵可以借重,咱們作者百姓的,如何有抗拒的能力呢?”
米九道:“侍衞宮中,對待稍有名氣的江湖朋友,一向都很客氣。”
譚雲道:“可惜,咱們早已投入七王爺的幕府,倒也不便再為侍衞宮中之賓了。”
米九一皺眉頭,道:“年輕人,剛才,你擊退了本宮中兩個副總領班,近三日中,本宮人手,連受挫折,這是否都和你們有關呢?”
譚雲道:“這個麼,在下不能説全然無關,但有很多,應該和我們沒有關係。”
放低了聲音道:“米九,你是否覺着,京城裏很複雜,似乎是還有一股勢力,在京城裏,和侍衞宮衝突?”
米九沉吟了一陣,道:“你是説內苑府嗎?”
譚雲道:“為何是內苑府?”
米九道:“那就是太監們留在宮中的住地。”
譚雲道:“那些太監的武功,十分高強,在下一直奇怪……”
米九道:“什麼奇怪?”
譚雲道:“一個幼年淨身進宮的人,應該是沒有學武功的機會才是。”
米九道:“那是內苑的事,老夫不願和你辯論,我們只談此刻的形勢。”
譚雲道:“此刻形勢很簡單,只要老前輩,讓讓路,咱們就過去了。”
米九道:“閣下想的真是便宜啊!”
譚雲道:“那老前輩的意思是……”
米九道:“我的意思嗎?是想勸諸位放下兵刃,束手就縛。”
潭雲回顧嶽秀一眼,道:“咱們應該如何?”
嶽秀笑一笑,道:“咱們麼?正要等七王爺,你自己作主了。”
言下之意,那已經説的很清楚了,不要譚雲心存顧忌。
譚雲聽懂了,但米九也聽懂了。
米九雙目一翻,望着嶽秀,道:“閣下是什麼人?”
嶽秀道:“在下的同伴,既然不肯告訴你姓名,我又怎能會講。”
米九道:“年頭變了,這些年輕人,真的是已經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楊玉燕手中扣着兩枚蜂翼,暗作戒備,隨時可以打出。
嶽秀冷冷説道:“米老兄,皇上未傳令諭,七王爺鵬程萬里,侍衞宮中人,似是犯不着和我們結仇。”
米九一皺眉頭,道:“你是説……”
嶽秀道:“咱們已傷了幾個內苑太監,既未見皇上怪罪,那證明了皇上已無怪罪之意。”
米九沉吟不語。
嶽秀低聲道:“目下情勢,貴宮似是不用趕熱鬧,以侍衞宮耳目之靈,錯開了今天之後,諸位隨時可以找到我們。”
米九冷冷説道:“小兄弟,你的話很有道理,但就這樣讓老夫退走,老夫又有些不太甘心。”
嶽秀道:“那容易,老前輩要如何才能甘心,但請吩咐。”
米九哈哈一笑,道:“這麼辦吧!咱們各露一手出來,如是你們確有過人之能,老朽作主,侍衞宮人不再攔阻各位。”
嶽秀道:“好!那就請老前輩出個題目吧!”
米九探手入懷突然摸出了一把制錢,伸開手掌,笑一笑,道:“閣下要不要數一數看?”
嶽秀道:“不用數了,一共是九枚制錢。”
米九道:“好眼力。”
右手一抖,九枚制錢,盡皆投入空中。
九枚制錢,高到五丈之後,才力盡向下沉落。
就在制錢向下沉落時,米九突然飛身而起,一道寒芒,卷飛而出。
但聞一陣波波輕響,制錢和寒芒,同時不見。
米九又落回原處,右手一抬,道:“接住。”
一把制錢,投了過來。
嶽秀伸手接住,仔細看去,九枚制錢,都由中間劈斷,變成了一十八個。
嶽秀點點頭,道:“好刀法,而且,刀刃也夠鋒利,制錢被切的如此整齊。”
米九哈哈一笑,道:“雕蟲小技,不值識者一哂。”
嶽秀突然一抬右手,十八個分為兩半的制錢,直升了六七丈高。
制錢力盡而落時,嶽秀突然説道:“兄弟,寶劍借我一用。”
伸手握住了楊玉燕身上的長劍,飛騰而起。
寶劍一揮,閃起了一片寒芒。
但聞一陣金鐵交嗚之後,嶽秀落着實地。
平伸寶劍,那些制錢,又被嶽秀劍光中分,變成了三十六枚。
在場之人,都是行家,暗中計數了一下,兩人斬斷制錢,花費的時間一樣,不同的是一個只斬九枚,一個劈了十八枚。
米九的雙目盯注在嶽秀手中長劍瞧了一陣,突然一揮手,道:“好!諸位請過了。”
嶽秀笑一笑,道:“不行,咱們還要等候七王爺。”
米九愣了一愣,轉身而去。
嶽秀緩緩把長劍還入楊玉燕背上的劍鞘之中。
侍衞宮中人也隨着米九退了回去。
譚雲低聲説:“嶽兄,技驚羣豪,他們已知難而退了。”
楊玉燕低聲道:“七王爺出來了。”
嶽秀轉眼望去,只見七王爺緩步由養心殿中行了出來。
忽然間,大殿一角處飛出了一道寒芒,直向七王爺捲了過去。
嶽秀吃了一驚,一提氣,直撲過去。
他在惶急之下,全力施為,這一次飛躍,直如閃電飛矢。
但雙方面距離太遠,嶽秀雖然有舉世無匹的輕功,也無法趕援得及。
眼看七王爺就要傷在那寒芒之上,突然一團金光,由殿中飛了出來,噹的一聲,迎中寒芒。就這一緩的工夫,嶽秀已然撲到,右手一揮,一股潛力,應手而出,逼退對方刀勢,左手搗出一拳。
但聞一聲悶哼,一個黑衣人滾到了七八尺外。
原來,嶽秀全力施為,用出了輕易不用的百步神拳,拳勢未到,那一股潛力,已山湧而至,擊在那黑衣大漢的前胸之上。
這一擊,力道強猛,那黑衣大漢被震的口噴鮮血而死。
原來養尊處優的七王爺,突然間,也變的勇敢,望着嶽秀笑笑道:“這人的刀真的很快,但你的拳勢更快。”
嶽秀伏身拾起了一顆金色的圓球,回頭向殿中望去。
只見皇帝端坐在龍鳳案,微笑頷首。
嶽秀隨手把金球藏入袖中,低聲道:“大哥,救你的是聖上。”
七王爺一怔,道:“聖上會武功?”
嶽秀道:“會,而且,武功還不錯,他遙擲一球,救了你的性命,如非他及時一擊,只怕小弟要救援也遲了。”
七王爺道:“那我行去謝謝他。”
嶽秀道:“不用了,也許皇上深藏不露的別有用心,咱們先別拆穿這件事。”
舉步向前行去。
這一次,嶽秀不敢再稍存大意,緊隨在七王爺的身後。
譚雲和楊玉燕都迎了上來。
楊玉燕低聲道:“王爺,賤妾慚愧,不是嶽兄快如閃電的身法,只怕賤妾罪該萬死了。”
七王爺笑一笑,道:“深宮內苑中,埋藏如此深重的殺機,只怕連皇帝也未想到。”
回顧了嶽秀一眼,道:“兄弟,我決定了一件事,還未告訴你。”
嶽秀道:“什麼事?”
七王爺道:“我本來想收玉燕為義女,但想一想,輩份不適宜,所以,決定和她認作兄妹。”
楊玉燕感動得雙目中滿藴兩眶淚水,道:“王爺,這個如何使得,你是金枝玉葉,我只是出身平民……”
七王爺笑一笑,道:“將相本無種,你作了我的義妹,你也是金枝玉葉了,才能配上我那被聖上封賜布衣侯的嶽兄弟。”
嶽秀呆了一呆,道:“布衣候,誰是布衣侯?”
七王爺道:“你!嶽兄弟,皇上和我再三説明,希望你留在京任職,但我再三代你婉拒,結果是決定封你為布衣侯,有銜職,仍過你的悠遊林泉的生活。”
嶽秀笑一笑,道:“大哥,小弟江湖白衣,不思名位,但一個官至侯位的銜稱,豈會是沒有一點束縛之力。”
七工爺笑一笑,道:“皇上只是要我轉達此意,小兄並沒有接下封號,以後,你們當面商討。”
嶽秀怔了一怔,道:“皇上還要召見小弟嗎?”
七王爺道:“他是這麼説過,但怎麼一個見法,我就不清楚了。”
這一次朝王見駕,完全不是傳説中那麼美化的事。
回到王府,七王爺立刻把嶽秀、譚雲、楊玉燕,召入秘室。
七王爺讓三人落座之後,一直不發一言。
但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那是説明了,他並非無話可説,只是不知如何開口。
楊玉燕第一個忍不住,低聲説道:“王兄,有什麼話要吩咐我們,可以開口了。”
七王爺笑一笑,道:“玉燕,你覺着嶽兄弟這一身武功、文才,埋沒了是否有些可惜?”
楊玉燕也是聰明人,七王爺一句話,已使得楊玉燕心生警惕。
回頭看去,只見嶽秀臉上是一片平靜,看不出他心中想些什麼?忽然問,楊玉燕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着這些時間以來,自己對嶽秀的瞭解太少,再想想自己一片深情,寄託嶽郎,但嶽秀卻一直是那樣冷冷漠漠,既未表示過什麼,也沒有對自己有太大的關懷,簡而言之,也只是一種長兄的關注。……
一時間,心念轉動,忽然有無限委屈的感覺。
但覺鼻孔一酸,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七王爺吃了一驚,道:“玉燕,你哭什麼?怎麼無端端的傷起心來。”
楊玉燕舉衣袖拭去臉上的淚痕,黯然説道:“玉燕得王爺垂顧,賜稱兄妹,又認識了嶽大哥,這樣人間祥鱗,還會有什麼不滿足的……”
七王爺接道:“既然如此,你怎會無端端的哭了起來。”
楊玉燕道:“小妹很慚愧。”
七王爺道:“你把為兄的説糊塗了,你有什麼慚愧的地方?”
楊玉燕道:“小妹對嶽大哥的認識太少,他像月下沙灘、霧中花,越看越模糊,小妹不能回答大哥的話,豈不是慚愧麼?”
七王爺道:“原來如此,嶽兄弟……”
楊玉燕突然站起了身子,低聲接道:“王兄,你們三位談談吧!小妹想先告退了。”
嶽秀笑一笑,沒有説話,譚雲卻低審説道:“姑娘廚下手藝高明,能不能替咱們燙壺酒,炒幾樣下酒的菜。”
這些時日,楊玉燕歷了兇險,也長了見識,試去淚水,點頭一笑,道:“小妹這就去替三位備酒。”
譚雲輕輕咳了一聲,笑道:“嶽兄,看來玉燕説的不錯,嶽兄的心意,真如雲中星月,叫人看不透澈。”
嶽秀忽然嘆息一聲,道:“大哥和譚兄的意思,小弟明白,只是小弟另有苦衷,無法作答。”
七王爺嗯了一聲,道:“什麼苦衷,不能説出來嗎?”
嶽秀道:“如是能夠説出來,那也不算苦衷了。”
譚雲道:“可是伯母方面的……”
七王爺接道:“那容易,我願代玉燕向伯母説項。”
嶽秀輕輕籲一口氣,道:“對玉燕的事,小弟到時間,自會有個交代,兩位不用為此費心了。”
這時,突然聞一聲呼哨傳進來。
譚雲一皺眉頭,道:“看來侍衞宮,真的和咱們較上了勁。”
七王爺急急説道:“快出去瞧瞧看,莫不是官家來了?”
譚雲怔了一怔道:“官家來了。”
七王爺笑一笑道:“是的,他和我約好今夜在此相會。”
嶽秀站起身子道:“咱們一起看看去吧!”
三個人離開秘室,迎了出去。
夜色中只見一個身着長衫的中年人,揹負雙手,站在院落中,但見朱奇,毒手郎中馬鵬,各執兵刃,擋住那青衫人的去路。
緊隨那青衫人的身後,是個佩着長劍的漢子,一個四旬左右,一個只有二十上下。
兩人手按劍柄,瞪着朱奇和馬鵬。
七王爺快步而至,一撩衣襟,跪了下去,道:“臣弟接駕來遲……”
青衫人伸手扶起了七王爺道:“快起來,咱們今夜是兄弟相會,不論官場禮儀。”
七王爺站起身子,嶽秀和譚雲一起跪拜下去。
官家連連揮手,道:“我深夜探訪,只論私誼,兩位不用行禮。”
這時朱奇和馬鵬,也聽出了來人的身份,竟然是大明朝的皇帝,砰的一聲,齊齊跪了下去。
官家很開明,臉上一直帶着笑容,道:“不用多禮了,快快起來。”
回顧了兩個佩劍的隨從,道:“你們也可休息一下,我要和御弟談談。”
兩個佩劍人,被朱奇、馬鵬,招待入一座跨院中,杯酒論交,縱論江湖事,談得甚是投機。
官家卻被七王爺帶入秘室。
玉燕姑娘早已在廚下做好了幾樣小菜,燙好了幾壺酒。
七王爺陪官家落坐秘室,楊玉燕正好送美餚。
看看是官家,楊玉燕又要下拜,卻被官家攔阻,笑道:“姑娘,不用多禮了。”
兩道目光,上下打量了玉燕姑娘一陣,只看的楊玉燕暈生雙頰,垂下頭,不敢抬起來。七王爺輕咳了一聲,道:“王兄,請進點酒菜。”
官家舉筷吃了一口,道:“好,好,這是御弟在江南的名廚手藝吧……”
七王爺道:“不是,是楊姑娘的傑作。”
官家道:“難得啊!難得,楊姑娘這點年紀,就燒得這樣好菜。”
七王爺低聲道:“王兄,可是想和嶽秀談談嗎?”
官家點點頭,道:“我想了很久,如是強下詔諭,迫他入仕,那可能逼他逃走……”
七王爺接道:“王兄明鑑!嶽秀是這樣的一個人,不知為什麼,他對入仕為官一途,深惡痛絕。”
官家忽然嘆息一聲,道:“古人云,伴君如伴虎,有很多誤鍺聖旨,常常使一門忠烈,盡遭傷亡。亂時忠臣,捨生忘死,以保君主江山,但太平世界,他們卻不會阿諛奉承,討君歡心,君臣隔日深,再經奸臣誣陷,君不詳查,造成了不少恨事。”
七王爺道:“似王兄這等下體臣心,洞明事的人,自然不會,再造冤獄。”
官家嘆息一聲,道:“我雖有振作之心,但以前的積弊太深,一時之間,卻有力難從心之感。”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近來,我發覺宮中情形,異常之有,後宮、內苑,似乎是都落入別人的控制之中。”
七王爺道:“這麼説來,王兄的處境,似是極度的危險。”
官家道:“所以,我來找嶽秀談談。”
七王爺召嶽秀、譚雲齊入秘室,楊玉燕卻行了一禮,準備告退。官家笑一笑,道:
“聽説你已被七弟認作義妹,也算是自己人,不用迴避了。”
楊玉燕又行了一禮,留了下來。
嶽秀、譚雲又要行大禮,官家搖搖頭,道:“夠了,夠了,你們一直把我當皇帝看待,今宵咱們是私室論交,不計君臣身份。”
嶽秀道:“這個,草民等如何敢當。”
官家道:“七弟告訴我你堅拒入仕,可有什麼原因?”
嶽秀道:“草民生性疏懶,官場習氣,對我不太適合。”
官家道:“就這樣簡單嗎?”
嶽秀道:“小節不修,常招致殺身之禍,而且禍連家人,滿門誅絕,皇上覺着這是一件小事?”
官家道:“嶽秀,你堅不入仕,我不勉強你,但我要你作一件事,你是否肯答允呢?”
嶽秀沉吟了一陣,道:“先有疾風,才知勁草,草民等既受知遇,自當為君盡忠,但不知主上有何詔諭?”
官家道:“侍衞宮,內苑府,本是兩種作用的機構,但現在似乎都變了質。”
嶽秀道:“皇上居於內苑,對宮中事知曉必多,但不知內苑和侍衞宮,都為何人控制?”
官家沉吟了一陣,道:“似是來自宮中的一股神秘力量,控制了兩處,更可怕的是,寡人仔細觀察之後,發覺內苑府中引進了不少的太監,都非淨身之人……”
嶽秀道:“萬歲觀察入微,定力深厚,不為他們左右,才保了這個粗安之局。”
官家道:“內宮庭制,必將改革,兩代前皇,會有太監專權之行,皇位傳於寡人,作了一番輿改,想不到這一來,太監大權被削,致使內庭規制不嚴,混入了江湖中人,造成今日之局。”
官家笑着繼續道:“幸得七弟及時而至,帶來了你們這一批義俠人才,內宮形勢,已逼得我不能再拖下去,我想委請你擔大任,以清君側,重振大明朝綱,不知你意下如何?”
嶽秀道:“草民只恐才慧所限,難當此等大任,似乎是很難再找個適當的人了。”
七王爺回顧了嶽秀一眼道:“嶽秀,你不用辭,我已代你答應下來了。”
嶽秀道:“既承看重,草民只有全力以赴了。”
官家點點頭,道:“那很好,但以平民布衣,出入深宮內苑,實有諸多不便之處,所以,寡人要封你個名號……”
嶽秀急道:“萬歲,草民無意名位……”
官家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想了很久,才想出一個折衷之法,你不入仕,但卻封布衣侯,寡人已賜你玉指,再賜金鳳剪一把,鳳剪所至,三宮六院,任你便宜行事,王妃抗命,也任你先斬後奏。”
七王爺怔了一怔,道:“皇兄,這個……”
官家笑一笑,接道:“七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好的是國境四鄰,尚稱平靜,但這平靜的日子,不會太久,這是我整頓內苑府的最好機會。”
七王爺低聲説道:“臣的意思,金鳳剪乃先朝傳下之物,權威太重,皇兄……”
官家搖搖頭道:“我知道,目下不但內宮叛亂,幾家藩鎮,似乎也有變化,我請出金鳳剪,整理京界內亂,也要幾個藩鎮明白。”
七王爺哦了一聲,未再多言。
官家的目光,轉註到嶽秀的身上,道:“嶽秀,你知道金鳳剪的來歷嗎?”
嶽秀搖搖頭,道:“草民不知。”
官家道:“金鳳剪來自外國貢物,長度二尺八寸,鋒利可斷金鐵,先帝以金風剪清理宮亂、親王,誅殺百人,不沾血跡,以後封存後宮,作為權威之徵,寡人賜你,不但要你代清君側,還要布衣伏剪,盡除朝中叛王、奸臣,小者江湖匪盜,亦在剪除之列,金剪到處,不受大明律令的限制,我信任你不致妄用。”
嶽秀呆了一呆,道:“這等先朝遺物,草民怎敢……”
官家接道:“孤意已決,你不用再推辭了,而且,金風剪,也只有你這樣武功的人,才能執用。”
嶽秀心中大奇,道:“金鳳剪除了鋒利之外,還有別的妙用嗎?”
官家道:“金風剪來自甫蠻貢物,造剪人不但極善治鋼,也兼顧了外觀,其形如鳳,張剪如翼,寡人曾經仔細看過那金剪形狀,它應該是一件奇異暗器。”
嶽秀哦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官家笑一笑,道:“我也許練過幾天劍木……”
嶽秀接道:“萬歲施援七王爺,金丸發如流星,足見高明。”
官家哈哈一笑,道:“但我還不會施用金風剪。”
嶽秀道:“草民也不會。”
官家道:“我相信你的才智一看就會,內苑後宮中,我可以信得過的親隨,只有一十二個人,他們倒是個個忠心,武功也過得去,你既接受了布衣侯、金鳳剪,行動要愈快愈好,但不知你幾時進宮?”
嶽秀道:“這個,草民請教過七王爺,再奏詔選。”
官家點點頭,道:“好!我希望是愈快愈好。”
七王爺道:“臣弟自會促應詔選,進宮侍駕。”
官家站起了身子,笑道:“嶽秀入宮時,你也進宮,咱們兄弟要多談談國家大事,你佈政七省,對江南風土人情,知之甚詳,民間疾苦,也比我知曉的多些,我還要借重你的長才。”
七王爺忽然間滾落下一片汗珠,拜伏於地,道:“臣弟理當效命。”
譚雲、楊玉燕,本來都要送駕,但見嶽秀站着未動。
送走了官家,七王爺重回密室,拭拭頭上的汗珠,緩緩説道:“嶽兄弟,你幾時進宮?”
嶽秀笑一笑,道:“大哥的決定呢?”
七王爺道:“愈快愈好。”
嶽秀道:“好吧,咱們明天午時進宮如何?”
七王爺道:“好!就是明天午時……”
輕輕籲一口氣,接道:“嶽兄弟,你要把人手集中一下進宮去,只怕很難免去和內苑府、侍衞宮的衝突。”
嶽秀道:“侍衞中人,大半來自江湖,不去管它了,但內苑府,是怎麼一回事呢?
難道是太監在搗亂?”
七王爺道:“大概是吧!皇上沒有説明白,但我想你受賜金鳳剪時,他會有個交代。”
嶽秀嘆口氣,道:“照小弟的看法,內苑府的太監們,早已變質,可能是別人安排的死士。”
七王爺道:“我那皇帝兄長,對你似是特別優遇,這件事,你們當面談談吧!”
嶽秀吸一口氣,道:“好吧!大哥,請安歇吧!”
帶着譚雲和楊玉燕告退出來。
譚雲哈哈一笑,道:“嶽兄,咱們來自江湖,想不到竟然會擔負起清理君側的事,想來,真是像做夢一樣。”
嶽秀道:“皇帝也是人,龍心難測,完全是權威之心作祟,這件事……”
突然停下腳步住口不言。
楊玉燕一顰眉,道:“大哥,可是有人來了?”
嶽秀點點頭。
楊玉燕呆了一呆,道:“敵人已經來了?”
嶽秀道:“不錯,就是那屋角暗影之處。”
譚雲皺皺眉頭,沒有講話,心中卻暗暗忖道:這地方,巡察極嚴,朱奇、馬鵬擔負警戒之責,兩人都是老江湖了,怎的會被人闖了進來,竟無所覺。
忖思之間,只見暗影中,行出一個身着灰衣,年過半百,留着花白長鬚的者者。
只見拂鬚一笑,道:“佩服,佩服,閣下好靈敏的耳目。”
嶽秀仔細打量了那灰衣老者一眼,竟是素不相識。
淡淡的笑一笑,道:“不敢,不敢……”
目光卻轉註到譚雲的臉上。
想那譚雲見多識廣,或可認出這老者的來歷。
對於江湖上酬應之言,嶽秀自知不如譚雲,同時,也瞧出了,譚雲也不識老者,當下低聲説道:“譚兄,問問他什麼來路?”
譚雲行前兩步,一抱拳,道:“恕兄弟眼拙,不識大駕。”
灰衣人笑一笑,道:“但老夫卻識得閣下是湘西譚二公子。”
譚雲微微一怔,忽然縱聲而笑,道:“説的是啊!一明一暗之間,自不可同時相識,在下確是譚雲,閣下怎麼稱呼?”
灰衣老者道:“通名報君子,如非太重要的事情,我看那就免了,還是談談重要的事吧!”
譚雲沉吟了一陣,道:“閣下不肯奏告姓名,也就罷了,但不知有什麼大事奏告。”
灰衣人道:“大明皇帝,剛剛離開此地,但不知和諸位談些什麼?”
譚雲未作回答,回顧了嶽秀一眼,才緩緩説道:“他們兄弟相晤,説些什麼咱們也不清楚,就算知道一些,也不會告閣下。”
灰衣老者呵呵一笑,道:“相談如此不歡,那也很難談得下去了,老夫告辭。”
嶽秀冷冷説道:“站住。”
灰衣老者目光轉註到嶽秀的臉上,道:“你要留下老夫?”
朱奇接道:“不錯,這不是戲院子,任你進進出出。”
灰衣老者目光一掃朱奇,笑道:“好啊,大名鼎鼎的膽叟朱奇,竟然也在此地……
那頑童呢?”
朱奇心中暗道:這人對我認識的這樣清楚,我怎麼卻一點也認不出他是何人。
馬鵬低聲説道:“朱兄,他可能戴有人皮面具。”
朱奇道:“你脱下人皮面具,以真正面目和人相見,在下或可認出閣下。”
灰衣人哈哈一笑,道:“朱兄,兄弟認識你就夠,朱兄似是用不着一定要認出在下是誰了。”
説完話,突然飛身而起,夜色中,直飛起三四丈高,斜向一個屋面上落去。
朱奇道:“怎不派人追他下去。”
嶽秀笑一笑道:“咱們沒有什麼傷亡,放他一馬算了。”
朱奇道:“公子大度海量。”
嶽秀道:“大家都回房去休息一下,明天,咱們還有很多事幹。”
朱奇一欠身,轉身而去。
羣豪各回居室,嶽秀步入譚雲住房。
譚雲啓門讓客,拱手一笑,道:“嶽兄,有什麼要事吩咐?”
嶽秀道:“就表面觀察所得,當今很精明,七王爺有點懦弱,皇上對他很放心,咱們如是真要擔負起清君側的大任,不但是和內苑府、侍衞宮中人衝突,整個江湖恐怕都會和咱們為敵,這一點不知譚兄想過沒有?”
譚雲道:“沒有想到如此複雜,但現在已成騎虎,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嶽秀苦笑一笑,道:“宦海是非和江湖恩怨,一樣的沾不得手,一旦被沾惹上手,就如陷身泥淖,欲罷不能,目前是咱們已成了非管不可的局面,管下去,這份麻煩恐怕一輩子無法擺脱了。”
譚雲笑一笑,道:“如是咱們現在撒手一走,七王爺只怕是很難交待了。”
嶽秀道:“何止是無法交代,説不定吃足苦頭。”
譚雲道:“嶽兄,事已如此,咱們已無選擇的餘地,只有硬着頭皮管下去了。”
嶽秀神情肅然的説道:“譚兄,在下無意仕途,目下咱們是提着腦袋玩命的局面,但也是入仕為官的進身之階,百年難遏的好機會,在下覺着,咱們只賣命,不受祿也不是為人之道,譚兄不妨考慮一下,是否要謀個一官半職?”
譚雲道:“江湖生涯,和宦海風雲,同樣是險惡萬變,防不勝防,但為朝廷效命,總算是個正經出身,歐陽俊、嶺南雙龍、唐嘯、朱奇等,都算是江湖人,如能歸伏正途,謀個出身也好榮宗躍祖一番,對他們而言,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譚雲道:“兄弟出自江湖世家,想不到遇上嶽兄後,竟然一變為身負清君側的大任……”
譚雲笑一笑,扭轉話題,道:“嶽兄,亂源發自內苑府,主使人用心何在呢?”
嶽秀道:“挾天子以令諸侯。”
譚雲道:“那是留京親王的陰謀了。”
嶽秀沉思了一陣,道:“綜觀全局,似是有很多股勢力在衝突、爭權,侍衞宮中,未必忠於皇上;內苑府似是受命後宮。我想,可能龍鳳會從中作祟,至於親王謀權,蓄養死士,那又是一股勢力,是否已侵入內廷,還無法找出線索,也正因這幾股勢力,形成了一股激盪暗流,誰也沒有取得絕對優勢,皇上的智慧,就在讓他們互相暗鬥,自己裝作不知,置身事外!”
譚雲接道:“既是如此,他又何以對嶽兄倚重,授於大權?”
嶽秀笑道:“他目前雖然置身事外,但並非他的意願,哪是不得不爾的做法,這幾股勢力,一旦分出了勝負,取得優勢的一股勢力,立刻就有篡位之險,把咱們加進去,作他參於本錢,鼎足之勢,變成了四角紛爭。”
譚雲道:“看來,他對咱們確實看重。”
嶽秀道:“目前確然如此,這是他重振君權,整飭綱紀的希望所寄。”
譚雲道:“唉!兄弟擔心咱們的實力太單薄,一旦正面交鋒,只怕力難勝任。”
嶽秀笑一笑,道:“所以,咱們也得結合一批人手為助。”
潭雲道:“嶽兄,是否胸有成竹?”
嶽秀道:“我想外結丐幫,然後,結好侍衞宮,全力對付內苑府,先找出控制內苑府的幕後人物,逐一清除。”
譚雲道:“嶽兄高明,但丐幫一向最不喜和公門中人合作,如何能使他們插手其中,只怕還得大費一番周折。”
嶽秀道:“這只是一個想法,如何付諸行動,咱們還得仔細研商……”
站起身子,接道:“譚兄也該休息一下了,明天咱們還得去見皇帝。”
輕輕籲一口氣,接道:“明日進宮,咱們要去幾人?”
嶽秀沉吟了一陣,道:“先去四個人吧!餘下的留此保護七王爺。”
譚雲道:“那四個人去?”
嶽秀道:“我,你,唐嘯,再加上馬鵬。”
譚雲道:“好!兄弟遵命安排。”
嶽秀道:“再備一份名單,把所有的人都寫上,並且寫明他們的出身。”
譚雲微微一笑,道:“兄弟明白。”
嶽秀道:“明天是朝王見駕,但也可能會有一場兇猛的搏殺,要他們帶兵刃,但必須是能夠隱於長衫中的兵刃。”
譚雲道:“外着長衫,內穿勁裝。”
嶽秀道:“對!託付譚兄了。”
譚雲道:“這點瑣事,怎敢有勞嶽兄費心。”
兩人計議妥定,各自回房安歇。
嶽秀回房之後,又自行思慮了一番進宮後的措施,天色已是破曉時分。
好在他內功深厚,盤膝坐息了一陣,直到日升三竿,才由忘我的禪定中清醒過來。
原來,他勞心勞力,人已疲累異常,這一陣坐息、入定,不知不覺間過去了兩個時辰之久。
坐息醒來,但覺疲勞盡消,精力充沛。
梳洗過後,步入大廳。
只見譚雲、唐嘯、馬鵬,都已坐在廳中恭候。
每人都穿着一身光鮮亮麗長衫,儘量打扮的正正派派。
嶽秀一步入廳,三人立即站起,欠身施禮。
嶽秀急急抱拳,道:“不敢當,不敢當,三位快快請坐。”
馬鵬笑一笑,道:“嶽少俠,我瞧在下這份德行實在不配去見皇上。”
嶽秀道:“馬兄,不要自謙。”
馬鵬道:“兄弟是一片真誠,我姓馬的這一生,説不上改邪歸正,但今後有生之年,但憑你嶽公子一言吩咐,水裏水裏去,火中火中行,但我不能留在朝中……”
嶽秀一揮手,笑道:“我知道,這一次,咱們進宮,借重正多,馬兄最好能多帶一些解毒、低毒的藥物!”
馬鵬道:“這個,在下身上隨時帶的有。”
嶽秀道:“那很好,咱們可以去了。”
四個悄然離開了親王府,直奔皇城。
一個身佩長劍的青衣人,早已在皇城外門口等候。
接着幾個進入皇城之後,直奔內廷。
皇上一襲青袍,在便殿,召見四人。
雖然他很沉着,面帶笑容,但嶽秀瞧到他似心中藏着深深的憂慮。
另一件使嶽秀警惕的事,是皇帝身側,八個侍衞,都非太監。
八個侍衞中,有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人腰中掛刀,右肩插劍,而且,連暗器,都佩帶的十分齊全,這説明了他們有着很謹慎的戒備。
皇帝身側龍案上,放着一個寬約一尺,長過三尺的檀木盒子。
皇帝親手把木盒交給嶽秀,道:“這是先皇遺物金鳳剪,我命你執剪,清理宮廷亂源。”
嶽秀跪拜於地,接過金鳳剪,道:“草民領旨。”
皇帝笑道:“深宮內苑,豈是常人能夠進出的地方,我封你一品靖國侯,布衣之職,你何巡奸究惡,先斬後奏,不受大明律令轄制,皇賜官璽一顆,可調各路軍騎,如朕親監。”
嶽秀道:“謝萬歲厚賜,臣事完成之後,自奉剪歸印,還我布衣白丁。”
皇帝笑一笑,道:“一日封侯,終身受祿,但孤王不迫你入仕列朝。”
嶽秀道:“臣叩謝萬歲。”
皇帝道:“清理內亂,千頭萬緒,你有幾個助手?”
嶽秀道:“臣列名冊一份,吾皇御覽。”
譚雲呈上了早已寫好的名單。
皇帝看的很仔細,看過之後,點點頭,道:“譚雲賜三品帶劍武衞,助你清理朝綱亂源,其餘各人,皆授四品帶刀武士。一律全撥入你手下聽令。”
譚雲、馬鵬、唐嘯,齊齊拜伏於地,朝呼謝恩。皇帝忽然輕輕嘆息一聲,道:“嶽秀,事情緊迫,我准予便宜行事,你宮廷不熟,我特派孤家近身護衞周長安,隨行帶路,聽諮待詢。”
站起身子,帶着七個侍衞而去。
只留下那四旬左右,帶刀佩劍的侍衞。
嶽秀一拱手,道:“這位想是周兄了。”
那黑衣人道:“不錯,在下週長安,給侯爺見禮。”
他口説是見禮,人卻站着未動。
嶽秀道:“不用了,周兄,在下布衣虛銜,只是作清亂之用。”
周長安答非所問,道:“區區從未見過一個布衣平民,受當今聖上如此之禮。”
唐嘯冷笑一聲,就要發作,但卻被嶽秀攔住。
嶽秀道:“周兄的意思是……”
周長安道:“在下心中有一點不平之氣,説出口來,希望你侯爺大度包容,不要見怪才好。”
嶽秀道:“這個嘛?周兄希望見識一下?才會相信,兄弟這布衣侯,可以當之無愧。”
周長安道:“咱們學武的人,不談文事。”
嶽秀道:“閣下之意是……”
周長安道:“在下希望能見識一下侯爺的武功。”
嶽秀道:“可以,那就請周兄出手吧!”
一面把手中的木盒,交給了唐嘯。
周長安道:“兄弟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呼的一聲,劈了過去。
嶽秀微微一閃,避開一擊。
但卻沒有還手。
馬鵬、唐嘯,都看的臉上泛起怒意,大有出手之心。
但卻被譚雲攔住,低聲道:“不可輕舉妄動,嶽兄自有主張。”
周長安拳腳並施,展開了一片呼呼的風聲。
儘管他拳腳如雨,但嶽秀卻是從容不退,穿行於拳風足影之中。
周長安一口氣,攻出了三四十招,但卻未能擊中嶽秀一下。
他似是自知打的沒趣,突然停下了手。
嶽秀輕輕吁了一口氣,道:“周兄,手下留情。”
周長安已覺出人家比自己高明太多,不論是武功或是個人修養之上。
心中已生敬服,急急抱拳一揖,道:“在下出言無狀,嶽兄海涵。”
嶽秀道:“不要緊,周兄多年在皇宮中走動,對後宮和內苑府中事情,想是早已瞭解,如若不試試兄弟的武功,也不放心帶我們進入內苑吧!”
周長安道:“嶽兄説的是。”
嶽秀道:“現在,周兄可以放心了。”
周長安忽然間變的神情恭敬他説道:“侯爺高明。”
嶽秀心中一動,道:“周兄,在後宮和內苑府中走動,是否一定要這侯爺的官位才行。”
周長安道:“皇宮內苑,自然不許布衣、白丁走動,但侯爺已官至極品,自然有出入內宮身份了。”
嶽秀道:“周兄……”
周長安急急躬身,道:“不敢當,不敢當,屬下週長安。”
嶽秀心中暗笑,忖道:這人前面的倨傲,後面的恭順,已完全沾染了官場習氣,失去江湖本色了。
心中念轉,人卻揮手一笑,道:“周兄,咱們現在應該如何?”
周長安道:“先進內務府,召集太監們,問個明白。”
嶽秀道:“他們會聽嗎?”
周長安搖搖頭,道:“不會。”
嶽秀道:“他們不聽令諭,咱們應該如何?”
周長安道:“皇上賜侯爺金鳳剪,后妃都可治罪,何況太監,違令者斬,抗拒者,格殺勿論。”
嶽秀點點頭,道:“對,這要周兄給在下指點指點才是。”
周長安道:“不敢當,屬下給侯爺及各位大人帶路。”
唐嘯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聲來。
周長安回顧了唐嘯一眼,道:“小兄弟,你有什麼好笑的?”
唐嘯臉色一整,道:“周老兄,你怕不怕內苑府的太監們?”
周長安怔了一怔,道:“這個嘛,談不上怕,不過,這些年來,和他們有過幾次交手的經驗。”
口中説話,人卻舉步向前行去。
唐嘯追在周長安的身後,道:“周兄,你和內苑府太監們動過了幾次手?”
周長安道:“大概有六七次吧!”
唐嘯道:“周兄是全勝了?”
周長安搖搖頭,道:“沒有,沒有,有勝有敗。”
唐嘯突然微微一笑,道:“周老啊,要是咱們和那太監拼命一下子被殺了,這四品官銜,還有沒有用?”
周長安似是未料到,他會一下子問到這方面來。不禁一怔,沉吟了一陣,才道:
“這個麼?自然也是有用的很,四品官銜,為國捐軀,自有厚賜。”
唐嘯道:“可惜我小頑童,上無父母,下無兄弟,一旦戰死了,也不過一捧黃土埋骨罷了。”
周長安笑一笑,道:“你年紀輕輕,怎會心存此想。”
唐嘯微微一笑,不再答話。
原來,幾人已行到了內苑府前。
這是在重重宮院的紫金城內,獨立的一座院落。
這裏是皇帝為使宮中太監,輪休或退隱時養息之處。
但如今,卻是皇宮中,唯一可能使男人雜居之處。
內苑的大門,虛虛的掩着,靜的聽不到一點聲音。
嶽秀道:“長安兄!咱們如何進去,才算合了皇家法度,宮廷的禮儀?”
周長安道:“侯爺清亂而來,他們禮該迎接受檢,既然無人前來,錯在他們,咱們就不用守什麼禮法了。”
嶽秀笑一笑,道:“可以不守禮法?”
周長安道:“此情此景,自然可以。”
嶽秀道:“那好!唐嘯,打開門户,要他們找一個能夠説話的人,出來見我。”
唐嘯回頭把懷中抱着的木匣,交給了馬鵬,翻身一腳,踢在了木門之上。
但聞砰然一聲,木門疾向後面撞去。
竟然又關了起來。
唐嘯冷冷説道:“閣下是出來呢?還是要我打進去?”
只聽一個尖嗓門的聲音,道:“什麼人,敢在此撒野。”
聲音尖高,那是正宗的太監聲音。
唐嘯冷笑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青袍人不答反問道:“你由何處來?”
唐嘯道:“咱們奉諭而來!”
青袍人道:“何人之諭?”
周長安道:“自然是皇上的聖諭。”
青袍人道:“聖諭何在,拿給咱家看看。”
周長安一顧馬鵬,道:“看到木盒子嗎?”
青袍人臉色微微一變道:“那是什麼?”
周長安道:“御賜金鳳剪?”
青袍人呆了一呆,道:“是!是金風剪?”
周長安道:“不錯,你明白了吧!這是先皇遺物,三宮六院都可查得,何況你這小小的內苑府。”
青袍人原本驚怕的臉色,突然恢復了鎮靜,緩緩説道:“這金鳳剪,咱家倒聽過,不過,那是先皇遺物,豈肯輕易賜人,你們是什麼身份,怎能執掌金鳳剪。”
周長安道:“嶽爺官封侯爵,奉旨清查內苑府和後宮。”
青袍人道:“咱們怎未先得聖諭,只怕是有些毛病。”
周長安怒道:“你要怎樣才能相信。”
青袍人道:“見到聖旨之後。”
周長安道:“你束手就縛,咱們帶你去見聖上。”
青袍人微微一笑,道:“周長安,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衞,敢對咱家如此放肆!”
嶽秀微微一笑,道:“他是否真的已明白,咱們是奉旨而來。”
周長安道:“他明白了,但他藉詞狡辯。”
嶽秀道:“如若咱們動手撲殺,是否有背聖意。”
周長安道:“不會,聖上已賜侯爺金鳳剪,違令者斬。”
嶽秀道:“那很好,唐嘯,你去問問他作何打算。”
唐嘯刷的一聲,脱去了長衫,露出了一身疾服勁裝,緩步行到了青袍人的身前,道:
“話已經説的很明白了,你是要我動手呢?還是自動認罪?”
青袍人道:“咱們侍奉兩代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