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等人弄不清楚林煌這麼做是為什麼,可是太虛老道卻很明白,昔午修羅門出動時,皆以銅哨之音,作為連聯傳訊之用,可見這回林煌並非單身一人而來,最少也帶子不少的門人弟子……
他有些惶然地道:“林施主,你……”
天昊道長舉起有手,制止太虛道人繼續説下去,緩緩道:“修羅門與本派一向都有淵源,縱然雙方有誤會發生,修羅門人也不會對敝派中人驟下殺手,這點你不必擔心。”
話聲一頓,注視着林煌,道:“林施主,貧道説的對不對?”
親情不能使他忘懷。
他的眼眶有些濕潤,面上肌肉不住痙傘,搶步上前,抱住趙恨地,將他扶了起來,道:“孩子,這些年可苦了你了,都是大舅不好,害你受苦……”
話未説完,遠處有人接口道:“修羅門下弟子,沒有一個不能吃苦的,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麼?”
天昊道人循聲側首望去,們見一個面目清癯,額下蓄着三柳鬍鬚的錦衣人似是攝空御風而來。
話聲剛起時,他的身形還在十餘丈外,話聲一落,他已到了丈許之處。
天昊道長眼中射出兩道爍亮的光芒,凝注在那錦衣人的身上,一直等到對方身形落下,這才發現錦衣人竟然只剩下一條右臂,左邊的衣袖空蕩蕩的……
此外,他的額上一條長長的刀疤,斜斜的劃下,一直伸展到右頰,使得他原先清癯的面孔,顯露出一絲兇狠之相。
天昊道長還沒説話,只見鄭君武迎了上去,道:“二哥,你總算趕到了……”
林煌低聲叱道:“君武,你真是胡鬧,怎能在這個時候放出鬼箭?”
鄭君武苦笑道:“事情緊急,其中的變化,可説已超出原先的頂料之外,當時我們已是千鈞一髮,不得不發出訊號向你求援……”
林煌的日光一閃,道:“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天昊道長打了個稽首,道:“無量壽佛,卅餘年不見,林施主尚還記得茅山天昊否?”
林煌啊了聲,道:“你……你是大舅爺?”
林煌似乎有些狼狽,狠狠瞪了鄭君武-跟,道:“這都是鄭老六闖的禍,讓我丟這個人,好在我來的時候,吩咐他們,不可以亂下殺手,否則,我可沒有辦法向大舅爺交待了。”
天昊道長苦笑道:“但願如此!”
他瞪了玄真一眼,道:“玄真,如果有任何不良的後果發生,一切都該山你負責。”
玄真打了個哆嗦,道:“太師伯,徒孫我……”
天昊老道叱道:“你還不滾一邊去,貧道看了你就生氣。”
太虛道人見到玄真受此責罵,有些不忍,道:“大師伯,一切事情也不能全怪玄真,師侄我也有責任。”
天昊老道斜睨林煌-眼,“哦”了聲道:“玄真身為一觀之主,這兒發生的事,豈不是都應由他負責?為何你又要攬到自己身上?”
太虛道人道:“本來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沒想到後來的發展,變得無法控制,不但牽涉白氏家族,並且還把修羅門的各位施主都引來了……”
天昊道長瘦癯的面肉抽動一下,訝道:“胡説,修羅門跟白氏家族仇深似海,誓不兩立,為何會一齊聯手來對付本派?”
太虛道人道:“大師伯,這是事實,原來事情的起固,只是在本觀的一個打雜的孩子李阿貴……”
林煌打斷他的話,“太虛道長,一切的誤會,我們容後再解釋,現在請問你,阿貴的人呢?”
太虛道人還沒説話,只見人影閃動,從玄妙觀的後牆上,連續出現數十個人。
那數十人全都是身穿黑色勁裝,面上戴着青銅面具,手持各種不同的兵刃。
他們一齊站在牆上,淡淡的夕陽映在鬼面撩牙的面具上,反射出黯淡的青光,給人一種怪異而恐怖的感覺。
秦炎冒失地道:“喂!這些人幹什麼的?闖到玄妙觀來耀武揚威……”
鄭君武叱道;“傻蛋,不許胡説八道。”
秦炎聳了下肩,“好,不説就不説,等會打起來,你老小子別找我幫忙就行了。”
鄭君武沒有理會他,對林煌道:“三哥,你把他們都帶來了?”
林煌道:“本門要對付的是白氏一族,你在玄妙觀中遇難,也用不着我把九位劍主一齊帶來!對不對?”
鄭君武一愣,剎時之間,不知道要説什麼話來反駁林煌。
他一頓足道:“好!好!你既然來了,這兒一切都由你主持,我回去了。”
林煌道:“老六,你不能走,這兒發生的事,你得向我解釋……”
説話之間,兩條人影飛越過牆上的黑衣人頭上,向這邊奔了過來。
太虛道人只見那兩人一穿白袍,一穿綠衫,面上也都同樣的戴着面具,可是跟那黑衣大漢不同,這兩個面具是銀色的。
太虛道人暗暗捏了把汗,忖道:“真沒有想到,快三十年沒有聽到修羅門的消息,我還以為昔日的修羅門已經煙消雲散了,卻不知他們在暗中培植實力,訓練子弟,準備一朝重入江湖……”
思忖之際,他只見那兩個身佩長劍的銀麪人一齊去到林煌之前,躬身抱拳行禮。
那左首的白衣人道:“弟子耿五向令主覆命。”
右首的綠衣人接着道:“弟子楊八向令主覆命。”
林煌頷首道:“你們沒有傷害觀中諸位道長的性命吧?”
白衣人道:“弟子等入觀未久,即聽到令主傳訊撤退,並未深入,只制住了十八位道長的穴道,沒有傷害一人。”
林煌目光一轉,望向綠衣人,道:“楊八,你那邊呢?”
趙恨地自從林煌出現後,便一直站立一旁,沒有出聲。
方才辨認親人的喜悦,已因為林煌的到來,而全部沖淡。那種因未能完成任務而來的責任感,與對修羅門嚴厲戒律的瞿懼感,使得趙恨地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以他一直默然立在天昊道長的身旁,似乎想要借天昊道長的庇護,而逃過這一次將要面臨的責難。
雖然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可是人性便是如此,在面對即將來臨的大禍時,總想捱過一刻便是一刻,總想找一個庇護所……
直到他看到那個綠衣人時,他的眼睛才為之一亮,心中的憂慮為之一掃而空,目光緊緊的盯在綠衣人身上。
這時,場內眾人的目光也都凝聚在綠衣人的身上,只是,他們的想法跟趙恨地不盡相同罷了。
綠衣人完全無視眾人的目光,躬身應道:“弟子奉命自觀西而入,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因為已有人先弟子等而入,將所有的道上全都制住……”
太虛道人大吃一驚,道:“什麼?有這種事?”
綠衣人沒有理會太虛道人的詢問,繼續道:“弟子等未及深入,便聽到令主傳訊撤退,是以……”
太虛道人似乎頗為惱怒,灰眉揚了下,卻沒有當場發作,忍了下來,朝天昊道長打了個稽首,道:“大師伯,我帶人回觀裏去看看……”
天昊道長的臉色也頗為凝重,揮了下手,道:“你先走,我馬上就來了。”
太虛道人朝玄真等招了招手,道:“你們隨我來。”轉身朝觀裏奔去。
玄真道人領着清石等道士,緊隨在太虛老道之後,飛奔過去。
秦炎猶疑了一下,問道:“二姑娘,我們是不是要回觀去?”
劉翠娥抿起紅唇,略一沉吟,道:“我師姐還在這裏面養傷,我們快回去看看吧!”
秦炎朝鄭君武和天昊道長合掌行了一禮,道:“兩位老前輩,灑家先回觀裏去了。”
鄭君武道:“好,你走吧!”
秦炎悽在鄭君武身邊,低聲道:“老前輩,我看那一條胳膊的老小子好像對你不懷好意,你如果要灑家幫忙打架,只要説一聲,灑家就呆在這兒不走。”
鄭君武微笑地道:“不用了,多謝你的好意,那缺胳膊的老小子,跟我是兄弟,不會跟我打架的。”
秦炎瞪了林煌一眼,拉着劉翠娥的手,大搖大擺的走了。
他們之間的對話,林煌聽得清清楚楚,見到秦炎那副德行,不由得皺眉道:“老六,這個傻頭陀是誰?”
鄭君武道:“他是祁連派憨頭陀的徒兒,一身火功已得憨頭陀的真傳,另一位則是太白派無極老魔的徒兒。”
林煌哦了一聲,道:“老六,既然大舅爺來了,你為何又要發出鬼箭信號,以致使得帝君都為之震驚不已,而命我率兩位劍主趕來救援……”
鄭君武嘆了口氣,道:“若非是大舅爺趕到,只怕我和老二都會毀在那傻蛋的火器之下,我那時被困地道,無法可想,只得命老二發出鬼箭求援……”
林煌撇了下嘴,道:“就憑那個傻頭陀?君武,我看你是愈混愈回去了……”
鄭君武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憨頭陀的火器是玩假的?當時我被困死在地道里,只要那傻蛋發出一顆霹靂火彈,我跟老二不被炸死,也會被活埋在地道里……”
天昊道長道:“林施主,這一切都是誤會,好在貧道及時趕到,不然雙方鬧出更深的誤會,就不容易解開了。”
林煌苦笑了下,道:“大舅爺,你不明白,我們……”頓了下腳,道:“唉,這要我如何説呢?”
天昊道長道:“關於我們之間的誤會倒容易解開,本派如有得罪之處,容貧道見過修羅大帝金施主之後,定能謀一解決之法,倒是白氏家族中,怎麼會派人混進本觀,貧道就不清楚了。”
林煌臉色沉重地道,“這件事的變化已超出我原先的預料之外……”頓了頓道:“君武,你把經過的情形説出來聽聽,我們得快點想個辦法應變不可。”
鄭君武猶疑了一下,道:“可是……”
天昊道長道:“兩位施主,我們不如到觀中丹房去長談一番,或許雙方的誤會可以解開,並且還能想個辦法對付白氏……”
林煌作了個手勢制止天昊道長繼續説下去,轉身對五劍主耿武揚和八劍主楊苓兩人沉聲道:“你們帶人在四周佈下‘雙龍困仙’陣式,無論任何人,都不許他進入二十丈方圓之內,如果他要強闖,可將之擒下。”
那白衣人和綠衣人躬身應命而去。
趙恨地見到綠衣人連目光望都不望自己一下,便轉過身去,只覺心中一痛,忍不住喚道:“八妹!”
綠衣人楊苓聽到呼喚,腳下一頓,卻沒有回過頭來,仍然繼續飛身而去。
林煌只見那一白、一綠的兩個身影飛掠出去,隨即取出兩面錦旗揮動一下,那些站立在牆上的黑衣大漢立即動了起來。
他們分成兩路,在兩面錦旗的指揮下,交錯縱橫的站好,隱隱布成一個長圓形的陣式。
由於天昊道長的視線被一株大樹擋住,並沒有看清楚陣式的變化,不過他可從那些動作敏捷、身體矯健的黑衣大漢的行動看出,這個陣式變化奧秘,可攻可守,較之武當七星劍陣,少林羅漢大陣,毫無遜色。
他心中暗驚,忖道:“修羅門的訓練如此嚴格,那幾位劍主的修為也都極有所成,將來複出江湖,只怕以少林為首的九大門派,都無法抗禦……”
心念乍閃,他只聽林煌道:“大舅爺,我們就在這裏坐下來開誠佈公的談一談,或許能解開雙方的誤會……”盤膝坐了下來,道:“如果有可能,我們還能夠合作,成一個大組合,在武林中創立一番前所未有的大事業。”
鄭君武和趙恨地也就靠在旁邊,一起盤膝坐下。
天昊道長就地坐下,道:“貧道遁跡山野已有數十年了,早已不作出山之想,這次是無意中遇到天寅師弟,承他告知敝派在玄妙觀邀請其他六派之事,並自掌門人嘴裏得知昔年修羅門被滅之事……”
他望了林煌一下,話聲稍頓,道:“貧道現在親眼見到兩位施主,當然知道修羅門並沒有遭受到什麼困厄,不過當時貧道卻着實大為吃驚,因為在這世上,我唯一掛唸的便是我的麼妹彤雲……”
林煌長嘆一聲,“大舅爺,真是使小弟我慚疚,我那二嫂,早在多年前石門一役中,殉難了。”
趙恨地默然垂下了頭,伸手拔了-根草莖,放在嘴裏輕輕的咬着,一股清新而苦澀的滋味從舌尖沁起,充塞着口腔。
然而他卻覺得心中的苦澀比較口中的味道,更甚千百倍。
那種特殊的感覺,使得他倒有些茫然,彷彿覺得林煌説的那個叫關彤雲的女人,不是自己的母親,而只是一個陌生的名字而已……
天昊道人憐憫地望着垂下頭去的趙恨地,緩緩伸出手去,撫着他的肩膀,低聲道:“孩子,不要難過!大舅在這裏。”
林煌臉肉抽搐了一下,道:“石門一役,本門弟子死二百七十人,傷四百二十一人,失蹤八十九人,我們十大神魔中,老四、老五、老八、老九全都遇難,帝君身上大小傷口達二十七處之多,我這條胳膊,還有臉上的這塊疤,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紀念。”
鄭君武沉聲道:“三哥,不要説了,説也沒有用!”
林煌一揚頭,道:“為什麼沒有用?大舅爺是我們自己人,他為何不能知道?”
鄭君武道:“可是……”
林煌沒有理會他,繼續説道:“老六,我記得當時你身負內傷,肋骨斷了兩根,對不對?”
鄭君武道:“不錯,可是我並沒有孬種,我還是將那老虔婆斃了!”
林煌道:“不錯,我們都是好兄弟,都有種!”深吸口氣,繼續道:“老麼比我慘,兩條腿都被飛劍斬斷了!整個人都卧在血泊中!”
天昊道長悚然動容,問道:“飛劍?”
林煌頷首道:“不錯,是飛劍,那時白儀方已練成了飛劍之術,他以氣馭劍,五十步之內,人畜當之,無不斃命,那股鋒鋭,無人能擋。”
天昊道人倒吸一口涼氣,道:“貧道練劍數十年,如今也僅能馭劍飛出三十尺,那白儀方……”
林煌道:“白氏家族是武林中最神秘的家族,他們的內功心法源出道家,成就卻超出道家甚遠,我們這麼多年來,沒有敢重出武林,便是忌憚他們這種能飛劍出手,斬人首級的特殊秘法……”
他望了鄭君武一眼,道:“本來這一次我們有機會可以打進白氏家族,準備花一年的時間,瞭解白家的秘密,整個的計劃卻被老六和令甥給壞了……”
天昊道長啊了一聲,道:“事情有如此嚴重嗎?”
林煌點了點頭,道:“為了這個計劃,我將本門的修羅令都押了進去,大舅爺,你説嚴重不嚴重?”
鄭君武抗辯道:“三哥,這不能怪我和老二,只能怪你事先沒有計劃好,以致臨時起了變化,而措手不及。”
林煌冷哼一聲,道:“你們兩人守着一個一點武功都不會的鄉下孩子,竟然讓他跑了,你還好意思説我計劃不夠周詳?”
鄭君武待要説話.只聽天昊道長問道:“等等,林施主,你説的不是本觀的那個叫阿貴的孩子吧?”
林煌道:“不錯,我説的正是他!”
天昊道長詫異地道:“我聽到太虛大約的提起這個孩子,只知道他的根骨不錯,以致使得太白派的劉姑娘和北崆峒朱云為他引起爭執,後來他無端的失蹤了一晚,而使人懷疑……”
林煌道:“那次的失蹤是我們造成的。”
天昊道長“哦”了一聲,詫異地道:“為什麼呢?”
林煌道:“這件事整個經過,等會讓恨地告訴你吧!他非常的清楚,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向你談談當年石門之役,我們十大神魔中遭遇最慘的二哥。”
天昊道長目光一爍,道:“啊!趙龍……”
林煌道:“大舅爺,我知道當年為了二嫂之事,你跟二哥鬧得不愉快,不過事隔多年……”
天昊道長搖頭道:“不,我並沒有記恨他,當年的事是我錯了,他跟彤雲相處得很恩愛,足可證明彤雲的眼光沒錯。”
林煌頡首道:“不錯,二哥他們夫婦相處得很好,恩愛之極,這使得我們非常的羨慕……”
他默然望着趙恨地一會,道:“二哥為了救二嫂,受到七個高手所圍,力戰之下連斃五人,全身浴血,但是依然無法避免二嫂被殺,當他眼見二嫂死去,整個人都彷彿變為白痴,連背上捱了南仗竇一飛的一下重擊,都絲毫不覺得,若非是六弟冒死將他搶救出來,他已隨同二嫂而去……”
趙恨地咬着牙,垂着頭,沒有吭聲,然而從他兩頰抽動的肌肉,可看到他的心情是如何哀痛。
鄭君武卻是兩眼望天。漫天的彩雲,彷彿是一蓬蓬的火,一堆堆的血……
當記憶回到過去時,雖然事隔多年,印象依舊是那樣的清晰。
因為那一場大戰,太慘烈了,太悲壯了。
就從那一戰之後,整個修羅門匿跡江湖,深藏於地下,每一個人懷抱着這份深仇大辱,慢慢的咀嚼,將希望寄望在未來……
天昊道長默然片刻,道:“後來呢?”
林煌道:“普天下,無論是誰,要讓我們修羅門遭受如此大的損失,他們所受的傷害,也不會少到哪裏去,後來,我們總算選出來了……”頓了頓.道:“事後檢點一下,二哥全身上下一共有六十二道傷疤,連眼睛也瞎了一隻,背脊骨都斷了,若非是鬼醫公孫白,他就算再多兩條命也沒了……”
天昊道長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太慘了,真是太慘了。”
林煌道:“不過就算鬼醫公孫白的醫術超羣,但他也只能醫身上的創傷,卻無法治得好人心中所刻下的傷疤,二哥自此之後,變得跟白痴一樣,整天只曉得喝酒……”
“天啊!”趙恨地發出一聲悲呼,霍地抓住了林煌那條獨臂,顫聲道:“三叔,你……你是説守門的那個趙叔便是我爹?”
林煌沉聲道:“不錯!”
趙恨地道:“你……你們以前為什麼不告訴?”
林煌道:“以前不告訴你,是怕影響你練功,因為帝君和我對你的期望很大,希望你能繼承帝君的衣缽,成為未來的修羅大帝!”
他凝目注視着趙恨地,冷肅地道:“可是如今把修羅令丟了,弄砸了這一次的任務,依照本門的律法,你該受怎樣的懲罰,你的心裏也該明白。”
趙恨地也頹然的放下了手,似乎在這一剎,體內的元氣都被抽空了,無力地坐了下來。
鄭君武道:“三哥,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阿貴那小子一點武功都不會,他逃不了多遠的。”
説着,站了起來,道:“我們還等什麼,立刻展開搜索啊!我想用不着一個時辰,便能找到阿貴。”
林煌道:“君武,你坐下來。”
鄭君武道:“還坐什麼?三哥,那小子丟失了,不僅是老二的責任,連我也該負這個責任,甚至於你也要算一份,要受本門律法處置,我們大家都有罪。”
林煌道:“有沒有罪,要等事後才知道,現在言之過早。”
鄭君武道:“對啊,所以我們該儘快行動,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找到阿貴,豈不是什麼事都沒有?”
林煌一瞪眼,道:“地方這麼大,你要到哪裏去找?”
鄭君武道:“他是從這地道逃的,我們只要以這兒為中心,開始向四周搜索,諒他也逃不出去……”
林煌冷冷道:“是你搜索的能力強,還是雪狸強?”
鄭君武“啊”了一聲,道:“三哥,你把雪狸帶來了?”
林煌道:“你們發出鬼箭飛磷求救,我豈會不想到事情起了變化?尤其是阿貴身上帶着修羅令。更不能讓他落入別人手裏,所以我早已有準備。”
鄭君武道:“這不就行了嗎?我們開始搜索吧!”
林煌道:“可惜我來時,已趕上雪狸進食,我唯恐耽誤時機,所以沒有等待,不過,我已命老九儘速帶着雪狸趕來。”
鄭君武道:“雪狸能趕到就好了。”
他唯恐天昊道長不明白,解釋道:“大舅爺,這種雪狸是產生大雪山深處,嗅覺之強,比一等一的獵狗還行,用它來追蹤搜索,沒有人能逃得了。”
天昊道長道:“這樣,貧道也放心了。”
他伸手撫着趙恨地的背,緩聲道:“恨地,你聽到沒有,既然有了那種善於追躡蹤跡的異獸,你就不必擔心了。”
林煌道:“什麼不必擔心,他該耽心的事還多着呢。”
天昊道長憐憫地望着趙恨地,嘆道:“不錯,他所負的責任太重了,唉!孩子,以後可要苦了你……”
林煌道:“大舅爺,我之所以要向你説出本門二十年前那一段秘辛,只是因為你跟本門淵源極深,希望你能瞭解,這二十年來,本門所負的深仇血恨,是一定要敵人償還的,無論任何人都不能攔阻……”
他深吸口氣,道:“説老實話,我這次帶着本門弟子入觀,本是準備一舉消滅觀裏所有的人,因為我認為貴派跟其他六派會盟,很可能會影響本門未來的復仇計劃!”
天昊道長道:“這怎麼會呢?據掌門師侄告訴貧道,我們七派結盟,是為了對付所謂九大門派和白氏家族……”頓了頓,道:“事實上,我們也不知道修羅門當年並沒有滅亡,又怎會對貴門的復仇計劃有影響?”
林煌道:“當然這有原因的,至於什麼原因,現在還不能説,我要説的,只是我們改變了原先的計劃,是因為大舅爺的出現,若是沒有你,此刻玄妙觀已是一片灰燼了!”
天昊道長暗暗吃驚,定了定神,道:“無量壽佛,多承林施主看在貧道的情面上,沒有對玄妙觀下手。”
林煌道:“不!貴我兩派今後是友是敵,還要看大舅爺的決定了!”
天昊道長問道:“林施主,你的意思是……”
林煌道:“貴我兩派的目標一致,合則兩利,分則各蒙其害,不過以現在我們的實力來看,受害較大的當是貴派無疑……”
天昊道長哦了一聲,沒有説話。
林煌疑目望着天昊道長,沉聲道:“大舅爺,你不相信嗎?”
天昊道長眼中冷芒暴射,道:“林老三,你要逼貧道跟你訂城下之盟?”
林煌道:“不敢,小弟是為了貴我兩派的共同利益着想,否則我們發生衝突,將來……”
天昊道長搖了搖手,道:“你不用説了,我知道將來會有怎麼個結果,不過……”
話未説完,只聽得遠處傳來太虛道人的吼聲:“為什麼貧道不能過去?”
接着耿武揚道:“在下所接到的命令是不許任何人人陣,你要進去,也得待我通報過後,得到我三叔允許才可以……”
太虛道人叱道:“你們太過分了……”
天昊道長揚聲道:“太虛,有什麼事?”
太虛道人正受阻於修羅門下所佈的“雙龍困仙”陣之外,聞聲探首道:“大師伯,小侄有要事稟報!’
天昊道長道:“你等一等!”側首對林煌道:“林施主……”
天昊道長只見太虛道人氣沖沖的奔了過來,不由灰眉-揚,問道:“太虛,什麼事?”
太虛道人有點忌憚地望了林煌一眼,天昊道長沉聲道:“沒關係,都是自己人,但説無妨。”
太虛道人道:“不好了,我們抓到的金瓊華和在密室裏養傷的藍雲一齊被人擄走了!”
天昊道長目中稜光暴射,道:“哦!有這種事?”
林煌見太虛道人目光時而閃向自己,微微一笑道:“太虛道長,你不需懷疑本門,本門弟子絕沒有擄走這兩個人。”
太虛道人有些尷尬地道;“貧道不是懷疑你們,不過……”
林煌道:“道長,你沒聽到剛才本門八劍主所稟報的,他們從觀西進入,一路上遇見的貴弟子都已被人點了穴道?可見就在我們趕來之前,又有人侵入貴觀伺機將金瓊華和藍雲帶走……”
話聲稍稍一頓,道:“而且最有可能的便是白氏家族的人來了,否則又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這兩個人?”
太虛道人頷首道:“對!就是白氏家族的人沒錯,不然留在秘室養傷的還有太白派的鄭大姑娘,怎麼會一點事都發有?”
天昊道長冷哼一聲道:“白家的人欺人太甚了,竟然派人卧底於先,又在事機暴露後,闖入擄人,他們也大小看我們茅山派了!”
林煌道:“大舅爺,所以我方才為什麼要提出結盟之事,就是因為白氏家族的人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他們以為我們都是些邪魔外道……”
太虛道人似乎頗為訝異林煌之言,問道:“大師伯,修羅門要和我們……”
天昊道人頷首道:“方才林施主提出,要與我們結盟,成立一個江湖前所未有的大組合,一來是對付白氏家族,二來是為了將來稱霸武林……”
太虛道人吃了一驚,道:“這個……事情太大了,大師伯,我們得稟報掌門人不可……”
天昊道長道:“就算是掌門人同意了,也不可能立刻答應,還得要跟其他六派磋商,取得大家的同意才行。”
林煌道:“好,大舅爺,我給你們半年的時間來磋商,你看夠不夠?”
天昊道長略一沉嶺,道:“最少也得半年,多則恐怕要一年,才能夠把各派掌門人召集在一起開會磋商……”
太虛道長道:“大師伯.北崆峒派和太白派為阿貴的事,鬧得很不愉快,恐怕……”
天昊道人頷首道:“嗯!這件事也需考慮……”
林煌微笑道:“關於北崆峒與太白派發生衝突之事,敝門可以負責解決,這點大舅爺您可放心。”
天昊道長道:“哦!你有什麼妙策?”
林煌道:“無極老魔褚樸名義上是太白派的掌門人,其實一切都是聽長春夫人齊漱玉的,這件事想必你也知道?”
天昊道長微笑道:“褚樸能執掌太白一派,完全是靠老婆,此事老一輩的,幾乎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只是貧道不曉得經過二十年,他依然懼內如昔……”
林煌笑道:“不僅懼內如昔,可説是越來越嚴重了,據説他跟長春夫人説話都會打哆嗦,只要長春夫人朝他一瞪眼,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天昊道長笑道:“林施主,你也太言過其實了,褚樸無論如何,也是一派宗師,怎能怕老婆成那個樣子?”
太虛道人笑道:“大師伯,這事不假,這次秘會我們本來是邀褚掌門的,據説他也答應出席,只是臨時長春夫人有點不舒服,所以褚掌門不敢出門,這才改派太白雙仙出席秘會……”
他頓了頓,又道:“據劉二姑娘説,當時褚掌門還自我解嘲地道:“夫人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既然夫人玉體有恙,為夫是絕對不敢出門……”
話未説完,眾人-齊鬨然大笑。
鄭君武一拍火腿,怪叫道:“他媽的,好一個夫人在,不遠遊,遊必有方,褚樸這老小子真是絕透了!”
趙恨地的心情一直不太好,既擔心回去後要受罰,又記掛着方才楊苓沒有理會自己之事,可説是如坐針氈一般,如今聽了太虛道人這番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自古以來,有許多的笑話,都是由懼內一事而產生的,“河東獅吼”的一句成語,便是因為蘇東坡的一首諷刺好友的詩,而流傳至今……
天昊道人見到趙恨地一洗方才的頹喪痛苦之態,存心要讓他情緒更為輕鬆,等到眾人的笑聲稍停,道:“林施主,你知道貧道為何要出家麼?”
林煌不知天昊道長問這句話是什麼用意,搖了搖頭道,“大舅爺,這個小弟從未聽你説過,如何知道?”
天昊道長道:“貧道是聽了一個笑話之後,才出家的。”
林煌哦了一聲,笑道:“有這種事?”
天昊道長目光掃過眾人臉上,微笑道:“這個笑話發生在太白派上一代掌門齊天高的身上,那齊天高可説是一代奇人,玄功無敵,據説當年白劍青還敗在他的手下……”頓了頓,對趙恨地道:“恨地,白劍青便是白氏家族的始創人,從他那一代起,白氏家族才為武林所知。”
趙恨地聽到天昊道長述説這些武林前輩高人的往事,不禁肅容聆聽。
林煌有些不解地問道:“大舅爺,這事怎麼從未聽人説起過呢?”
天昊道長道:“這是一甲子以前的武林秘辛了,你那時還小,當然沒有聽過.”
林煌見他以年齡壓人,苦笑了下,沒有吭聲。
天吳道長道:“當然,白劍青那時才出師不久,恐怕只學到了紅雲老祖的六成工夫,不過紅雲老祖是百年來邪派的唯一大宗師,白劍青能有他六成的工夫,在當時武林來説,也是罕有敵手,事實上他曾上武當、入少林、闖華山,每一次都全身以退,可見他的武功上的造詣,高到何等地步……”
他的話聲稍頓,繼續説道:“據説白劍青一生只敗過那麼一次,就是敗在齊天高的手下,也就從那次以後,齊天高創立了太白派,而白劍青又重回紅雲老祖門下學藝,之後,不知他從何處得到一本秘笈,將正邪兩派的功夫糅合一起,而練成了劍仙般的本領,自此之後,武林之中再也沒有敵手……”
林煌嘆了口氣道:“白氏家族之能崛起江湖,被武林目為最神秘的一個家族,便是他們所具有的這些玄奧的神功,本門當年數百名之眾進攻白家,結果遭致慘敗,可説是當時太過輕視白家的實力,以為他們族人不多,可以以大吃小將他們完全殲滅,事實證明我們錯了……”
天昊道長聽他語氣極為沉重,連忙道:“貧道把話説遠了,我要講的笑話是關於齊天高的,不知怎會扯到白劍青頭上去了……”
趙恨地突然問道:“大舅舅,後來白劍青練成了劍仙般的本領後,難道沒再去找齊天高報這一掌之仇嗎?”
天昊道長一愣,道:“這個到沒有聽過,也許後來白劍青的修為太深,認為那只是一件小事,而不願再去計較,或許他們較量過,而沒將經過傳出武林,總之以後便沒聽過他們倆人碰面的消息……”
他的話聲稍頓,咳了一聲,繼續道:“齊天高自從手創太白派之後,一連收了四個徒弟,可是卻沒有成親,也許他認為成了一派掌門,沒有個掌門夫人太不成體統了,所以到了五十歲的時候,終於娶下個妻子,他的妻子年紀很輕,比他整整小了三十歲,所以他因愛生畏,終於變成個極為懼內之人,據説有一回他不知什麼原因,惹得他那年輕的夫人生氣,齊夫人抓起掛在牆上的長劍便要殺他,嚇得齊大掌門連忙往牀下躲……”
趙恨地聽到這裏,忍不住問道:“大舅舅,難道齊夫人的武功比齊掌門還要高嗎?不然齊掌門為什麼要嚇得躲到牀底下去呢?”
天吳道長笑道:“齊夫人是一點武功也不會,不過她的御夫之術可説是天下第一,這套絕招傳給了她女兒,仍舊管用,那褚樸外號無極老魔,是何等兇惡的人,依然被長春夫人管束服服貼貼,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讓他站着,他就不敢坐下……”
趙恨地伸了伸舌頭,道:“真厲害!”
他伸伸頭望了望那遠在那數丈外的楊苓,忖道:“不曉得她會不會這樣?我想不會吧!看來,她是如此的美麗,如此的温柔,將來成親生了孩子之後,又怎會變成母老虎?可見那讓丈夫害怕的女人,都是橫眉豎眼,滿臉橫肉的母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