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陣法,修羅門總共有十二種之多,平時修羅門人都訓練純熟,視交戰時的情況,聽命領頭之人下令,使用何種陣式。
這些陣法最大的長處,在於無論人數多少,也都可以交替使用,因而變化繁複,威力極大。
武林之中百年以來,最有名的陣法,該是少林寺的“羅漢大陣”了。
羅漢大陣又分為“大羅漢陣”、與“小羅漢陣”兩種,“小羅漢陣”只需要十八個人便可以組成運用,而“大羅漢陣”則可以擴展到七十二人,甚而最大的還可以運用一百八十人之多。
羅漢陣的陣式之嚴密、變化之奇幻,在江湖上已是傳誦已久,據説百年以來,尚沒有一個人,能夠全身而退……
至於武當派,則有“真武劍陣”、“七星劍陣”兩種,其組成的人數為四十九人與七個人。
而武當派因有一種兩人合使的兩儀劍法,故而也有人將這種兩人一組的配合行動,視之為“兩儀劍陣”。
除此之外,尚有川西五虎斷魂刀彭家一脈相傳的“五虎刀陣”,河南陳家溝太極劍陣的功用全都-樣,乃是利用陣式的變化,而運用每一個人的最大力量,來打擊敵人、殲滅敵人。
但是丁中齊身懷“天衣神功”,較之“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等護身功夫更加神奇,全身上下,無一罩門,刀槍不入,硬物不傷,豈是那些人能抵擋得了?
但聽得他敞笑-聲,迎上那快速砍來的刀刃,大手一伸,-撈便是-把,鐵臂微格,-碰使將對方兵刃格開,剎那之間,已有七名大漢被他擲了出去,十四截斷刀撒落-地。
宋吟秋配合着兩名修羅弟子,還沒攻上去,已見丁中齊如同虎入羊羣,所向披靡,身軀展處,便擊倒七名弟子。
若非是丁中齊皈歸抱玉真人門下數十年,近二十年來,又留在山裏劈石開山,銷磨了那份火氣,只怕此刻那七名黑衣大漢不死也會重傷。
宋吟秋到此時才明白丁中齊的武功,已經到了何等駭人的地步。
她明白就算是將巧手神魔鄭君武招來,恐怕也無法對付得了這個巨人。
像他這種功夫,簡直是武林中的-般人無法匹敵的,就彷彿他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國度的怪人……
宋吟秋心膽俱寒,這時,她才體會出為何耿武楊會那樣急迫的叫她撤退。
事實上,她就算再多帶三十個人,也不可能擋得住丁中齊。
就在宋吟秋心念疾轉的剎那,丁中齊已長笑連連,一手一個,抓起兩名黑衣大漢,像抓小雞樣的,將之抓着甩了老遠。
宋吟秋尖聲道:
“撤退!”
丁中齊哈哈一笑,道:
“現在撤退豈不太晚了些?”
他大步斜跨,已到了宋吟秋之前,大手一揚,已將持劍的右手抓來。
宋吟秋大驚失色,劍出三花,斜裏閃開,走偏鋒出手,朝丁中齊咽喉、雙眼刺到。
因為她明白可丁中齊全身刀槍難入,絕不可以碰硬,只有走險朝對方要穴攻去,才能使對方有所顧忌。
丁中齊濃眉一皺,道:
“你這女娃兒,年紀輕輕的,怎麼心地如此歹毒?”
他嘴裏雖然説着話,手上卻不閒,左手五指平伸,如同一把大扇子,封住了對方的劍勢,右手一伸,擺將出去。
宋吟秋的藍玉劍幻起三朵劍花,疾刺而去,還沒襲到對方咽喉,已被丁中齊張開的五指對封住。
她心頭一懍,腳下一滑,撤劍後退,斜竄而出。
但是她的反應雖快,丁中齊的五指更快,他那原本箕和的五指,倏然一合,沒等宋吟秋撤回短劍,已將藍玉劍夾在指縫裏。
宋吟秋身形一撤,沒能退開,已發現自己的短劍落在對方手裏。
她此時如果棄劍逃開,或許還有機會,可是這柄藍玉劍乃是與耿武楊的銀霜劍同樣的,乃是當年神機天魔孫堅石所鑄煉的。
宋吟秋獲得藍玉劍之後,受之逾若性命,此時豈能輕易將之捨棄。
她一掙之下,未能掙脱,身形一翻,斜躍而起,右足蹴向坐在丁中齊肩上的李金貴,左足則踢向丁中齊的雙眼之際。她的鞋尖都鑲有鋼鐵,如同利刃,這一踢實,只怕比劍刃本體還要厲害。
可是丁中齊是何等人物,豈能容她傷害到李金貴?
他冷笑一聲,右手已扣住宋吟秋的左上肩,拇指按在她的肩井穴上,微一用勁,宋吟秋已全身癱軟,力道盡失!
她那急速蹋出的雙腳,距離李金貴還有半尺,便已軟垂下來。
丁中齊左手抓着宋吟秋,右手挾着那枝藍玉劍,冷哼道:
“小姑娘,你的心太毒了!”
他有手微抖,藍玉劍霍地挑起,翻了個轉,劍柄朝下,落在他的手心。
宋吟秋還以為丁中齊要將自己就此殺死,駭得面色蒼白,趕緊閉上了眼睛。
李金貴方才着實嚇了一跳,此時一見宋吟秋那張美麗的瓜子臉就在自己面前不遠。
尤其她面上那種悽豔失望的情緒,更使人看了為之心中一陣惻然。
李金貴也當丁中齊痛恨宋吟秋出手毒辣,而準備一劍將之殺死。
他急忙叫道:
“大師兄,不可……”
丁中齊一愕,仰頭道:
“阿貴,什麼不可?”
李金貴道:
“不可以殺她!”
丁中齊哦了一聲。
李金貴訕訕地道:
“她只是一個年輕輕的女孩子,殺了她,未免太……”
太什麼?他一時之間也説不出來,只“太”了一會,就住了口。
丁中齊哈哈一笑,道:
“好小子,看不出你年紀才這麼一點,竟然還懂得憐花惜玉!”
他話聲一頓,道:
“莫非你又看上了這個小妞不成?”
李金貴忙道:
“大師兄,你不要胡説,我怎能有……”
丁中齊道:
“你既沒有那個意思,乾脆我就一劍殺了她算了!”
李金貴道:
“大師兄,你又何必呢?她又不是你的對手,這個……”
他猶疑了一下,接下去道:
“未免是勝之不武了,對不對?”
丁中齊敞聲大笑,道:
“哈哈,好一個勝之不武。”
他凝目望着那些東倒西歪的黑衣大漢,只覺心中湧起一股豪氣,道:
“其實憑這些魔崽子,豈能是老夫的對手?老夫是被逼出手而已,否則……”
李金貴打斷了他的話,道:
“大師兄,你放他們回去吧!”
丁中齊反手在李金貴的屁股上拍了一掌,道:
“好小子,你現在倒替他們説起情來了……”
他話未説完,只見一條黑影越過玄妙觀後牆,飛也似的奔了過來。
隨着那條黑影之後,又是二三十名黑衣蒙面大漢,飛躍而來。
丁中齊冷冷一笑道:
“小師弟,咱們生意又來了!”
李金貴只見那領先的一人,身法極快,遠望過去就如同一條輕煙,根本看不清楚是誰。
他對丁中齊極有信心,知道縱那人輕功極佳,也不會是丁中齊的對手。
他的嘴唇一動,還沒説話,只見劉翠娥在地上一滾,倏忽間已失去了蹤跡。
由於他高生在丁中齊的肩上,居高臨下看得極為清楚,這下方始恍然忖道:
“原來太白雙妖並不是真的會土遁,面是藉着地形隱匿身形而已。”
敢情劉翠娥一滾之後,便伏在一個凹洞邊,由於她在滾動之際,不知使了什麼手段,那件火紅的衣服竟然變成灰褐之色,因而這一趴伏在地凹下處,看去彷彿是該處地面凸起一塊而已。
李金貴這下才明白丁中齊廳才所説的“障眼法”,是什麼意思了。
可是他在洞察奧秘之後,反而心中有一種失望的感覺:
“原來世上並沒有什麼五行遁法,這些只是演義小説上寫來騙人的……”
然而意念一轉,他又想到那次跟白玉鳳一起,眼見她施出禁制之法。
他不禁又想道:
“玉鳳那次不是施出了法術嗎?可見這世上的確有法術的,只不過會的不多,並且他們不輕易顯露而已……”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那飛快奔來的人已奔至二丈開外,揚聲大喝道:
“丁大俠,請手下留情……”
李金貴自幻想中清醒過來,只見那老者身軀瘦削,長得鼠目獅腮,自己卻不認得。
丁中齊呵呵笑道:
“哦!我道是誰,原來是修羅門中巧手神魔鄭兄!”
説話之際,鄭君武已經來到丁中齊之前不足丈許。
他身形一頓,見到李金貴坐在丁中齊的肩上,眼中露出一絲詫異之色,隨即定身抱拳道:
“原來是丁大俠,小弟失禮……”
丁中齊冷冷一笑,道:
“鄭老兄,你失什麼禮?倒是在下失禮了,把你們修羅門的人打成這個樣子……”
鄭君武尷尬地一笑,道:
“丁大俠太客氣了,這些混賬傢伙,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丁兄,有勞丁兄教訓……”
丁中齊斜睨了鄭君武一眼,道:
“你是説老夫教訓得對?”
鄭君武乾咳一聲,不知是笑還是哭的抽動了一下面肉,道:
“後生晚輩無知,冒犯了丁兄,您是大人大量,豈能與他們計較?”
丁中齊咧嘴一笑,道:
“鄭兄,你的意思要我把這個女娃兒放了?”
鄭君武搓了下手,道:
“丁兄,吟秋若有得罪你的地方,尚請你原宥她年輕無知,饒過她這一遭!”
這時那些黑衣大漢也都紛紛趕到,散開着排列在鄭君武的身後。
當他們見到鄭君武擺出這種低姿式來跟丁中齊説話,每一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有的頗為憤慨,有的卻認為鄭君武是為了宋吟秋而委曲求全。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丁中齊的來歷,也沒有一個人會認為鄭君武是明知不敵,以致不得不委曲地擺出低姿式來對付丁中齊。
丁中齊的目光在那些大漢身上掃過,凝注在鄭君武的面上,道:
“好,鄭兄,我就賣你一個面子,把這女娃兒放了,不過你們得就此回去你們的窩裏……”
鄭君武頷首道:
“這個當然,丁大俠的吩咐,老朽自然遵辦。”
丁中齊略一沉吟,道:
“此外,那個頭陀,你們也得放了。”
鄭君武猶疑地道:
“這個……”
丁中齊道:
“那個小頭陀個性爽直,很對老夫的味口,所以老夫不忍見他被你們所害……”
話聲一頓,道:
“鄭老哥,看你的意思是不大願意?”
鄭君武一笑,道:
“豈敢,丁兄多疑了。”
他側首對立在自己身後的一個黑衣大漢,道:
“巽字三號,你把祁連派的秦大俠給放了。”
那個黑衣大漢應聲而去,解開了秦炎身上的束縛,拖着他走了過來。
秦炎身上的火器全被搜光,又被點了四五個穴道,早已失去了方才的那份兇悍,垂頭喪氣的走來。
當他眼見丁中齊那駭人的體型,面上也不禁浮起驚訝之色。
隨即,他見到了鄭君武,立即便明白是怎幺回事,可是他馬上又弄迷糊了。
因為,他搜遍記憶,也想不起自己師父有這麼一個身軀魁偉,如同天靈巨神的朋友。
如果丁中齊不是他師父的朋友,又為何會逼着鄭君武釋放他呢?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那便是鄭君武突然心生慈悲,這才將他放了……
就在秦炎百思莫解之際,只聽得鄭君武道:
“丁兄,老朽已經遵命把這個頭陀放了,你!”
丁中齊點首道:
“好!”
他將手中的那枝短劍插回宋吟秋背上的劍鞘裏,將宋吟秋往鄭君武那邊一擲。
鄭君武剛將宋吟秋接住,只聽得秦炎大喝道:
“且慢!”
他眼見丁中齊已將宋吟秋交還給鄭君武,不由跺腳道:
“唉!你為什麼這麼快就把人交給他們嘛!”
丁中齊哦了一聲,道:
“小頭陀,你還有什麼事要交待?”
秦炎道:
“他們把劉二姑娘擒走了,也得要他們交出來才對!”
丁中齊這才明白秦炎是為了劉翠娥,不由得為之大笑不已。
秦炎怒睜牛眼,道:
“喂!大個子,你笑什麼?灑家又有什麼地方讓你這樣好笑?”
丁中齊道:
“我笑你這沒頭腦的渾頭陀,你現在自身都難保了,還要顧到別人!”
秦炎道:
“什麼別人不別人,劉二姑娘將來就是我的老婆!你曉得嗎?”
丁中齊一愕,道:
“什麼?頭陀還能成親的?”
秦炎瞪眼道:
“怎麼不行?和尚怎不可以討老婆呢!不然小和尚從那裏來的?”
他這句話使得眾人一齊鬨然大笑。
尤其是丁中齊的笑聲雷,幾乎把他的耳朵都震聾了。
他的面上泛起詫異又驚駭的神色,顯然是頭一次聽到有人的笑聲會跟打雷一樣。
李金貴坐在丁中齊的肩上,笑着笑着,幾乎都從他肩上摔了下來。
由於這一笑,使得四周的緊張空氣顯然輕鬆起來,彷彿大家是聚在一起開同樂會一樣……
秦炎等到四周笑聲稍歇,鼓着牛眼道:
“我這句話有什麼好笑?真是莫名其妙!”
笑聲方落,緊接着他這句話又響了起來。
丁中齊揚了楊蒲扇大的手掌道:
“拜託!小頭陀,你別再説話了,再説下去,老夫的腸子笑斷了,你可又要被他們抓回去了!”
秦炎半信半疑地望丁中齊道:
“好,我不説了,可是劉二姑娘……”
李金貴見到那副傻樣子,忍不住道:
“劉二姑娘已經藏起來了,沒有給他們抓去!”
秦炎哦了一聲,這才發現李金貴便是從玄妙觀秘室裏被救走的那個孩子。
他伸手指着李金貴道:
“你……“你不是李金貴嗎?”
李金貴道:
“是啊!”
秦炎道:
“你……這個大個子是你的準?”
李金貴道:
“他是我的大師兄。”
秦炎恍然道:
“哦!原來你們果然是從白家大院裏出來的……”
李金貴搖頭道:
“不,我們不是白家的人。”
秦炎不解地道:
“什麼?你不是白家的人,那麼這個大個子又是誰呢?”
李金貴道:
“他是我的大師兄……”
秦炎摸了摸腦袋道:
“那你的大師兄又是誰呢?”
丁中齊道:
“老夫丁中齊。”
“丁中齊?”秦炎搖了搖頭道:
“丁中齊又是誰?怎麼灑家從來都沒有聽過?”
鄭君武接過宋吟秋之後,發現她身上並沒有負傷,連忙將她放下。
宋吟秋低聲道:
“六叔,五哥他被那大個子打傷了……”
鄭君武道:
“這個我曉得,你站在一旁,別説話,我自有打算。”
他是深知丁中齊的來歷,曉得別説是留在那無名山谷中的那些隱劍俠,就是丁中齊一人在此,憑自己領着那些修羅門弟子,若是硬來,也討不到一點好處。
更何況自己就算能對付得了丁中齊,他身後的那些劍仙,隨便站出來-個,也不是修羅門能對付得了。
權衡利害得失,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跟丁中齊翻臉,並且還得儘快遠離這個危險人物不可。
他見到秦炎跟李金貴盡在那兒夾纏不清,忍不住上前一步道:
“秦炎,你跟我閉嘴,乖乖的站在一旁!”
秦炎是個渾人,什麼天高地厚,青紅皂白他都不清楚,但他親眼見過鄭君武的易容本領深深明白其中的厲害。
是以他-聽鄭君武的喝叱,立即噤若寒蟬縮着頭,默默的站在一旁。
他雖是渾人,卻還不是白痴,這站立的一旁,是靠近丁中齊的一旁,而不是鄭君武的身旁。
李金貴有些詫異的問道:
“喂!你怎麼這樣順他?”
秦炎白了李金貴一眼道:
“我不是順他,我只是怕他變成我的師父!”
“哦!”李金貴不解地道:
“什麼?他會變成你的師父?”
秦炎頷首道:
“是呀!他若是變成我的師父,讓我跪在那兒,把我的腦袋砍了,我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呢!豈不冤枉?”
李金貴更不明白他的話了,詫異地望着他道:
“我不懂……”
秦炎跺腳道:
“唉!你是個笨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話一出口,他似乎覺得自己太過分了,解釋道:
“那老傢伙會變,一會兒變道士,一會兒變老頭,還會變成我師父,你想想看,他變成我師父的時候,我豈不是要聽他的?”
李金貴點點頭,還沒説話,秦炎繼續道:
“這不是結了!他變成我師父的時候,就算不殺我,打我一頓,或者……叫我跳進糞坑去,我豈不是要聽他的?”
鄭君武見他還在嚕嗦,叱道:
“秦炎,你再敢説一句話,我下回就叫你跳進糞坑裏,呆在裏面三天三夜不許出來。”
秦炎連忙搖手道:
“是!是!灑家不再説話了。”説着,又用右手掩住嘴,以示決心。
鄭君武朝丁中齊抱拳道:
“丁太俠,如果沒事,老朽這就告辭了!”
丁中齊揮了揮手,正要叫他走開,李金貴卻湊在他的耳邊,低聲道:
“大師兄,你問問他們,玄妙觀裏的道士是不是被他們殺死了?”
丁中齊哦了一聲道:
“鄭兄,小師弟要我問你,玄妙觀裏的道士,是不是被你們殺光了?”
鄭君武愣了一下,隨即尷尬地一笑,道:
“老實説,沒有。”
丁中齊哦了一聲。
李金貴卻開口叱道:
“胡扯,你們把玄妙觀都燒了,還説沒有把人殺光?”
鄭君武道:
“的確沒有,也不知道是我們走漏了消息,或者是他們早有防備,等我們趕去的時候,太虛老道和觀裏的三位觀主全都不在了。”
李金貴半信半疑的道:
“真的呀?”
鄭君武心中頗為惱怒,真恨不得一劍將李金貴殺死!但是眼見丁中齊睜着大眼瞪着自己,知道絕不能妄動,否則……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下上湧的怒氣,沉聲道:
“當然是真的,老夫何必跟你説謊?”
他見到李金貴臉上仍有疑惑之色,忍不住脱口道:
“阿貴!玄妙觀的道士,對你有過什麼恩惠?若非是老夫易容成玄月,冒險進入玄妙觀,只怕你已被他們殺死了!”
李金貴啊了一聲道:
“原來上次那個……就是你呀!”
鄭君武傲然道:
“當然是老夫,除了老夫之外,天下還有準的易容本領能做到惟妙惟肖,使人無法辨認的地步?”
李金貴想那天丹房中的一幕,不由面上浮起歉然之色道:
“對不起,鄭老前輩,那次的確是多虧你,不然……”
烈火頭陀秦炎突然插嘴道:
“小兄弟,他哪是真心要救你,還不是黃鼠狼跟雞拜年,不安好心……”
鄭君武叱道:
“秦炎,閉嘴。”
秦炎不服氣地嘟嚷道:
“本來就是的嘛,你還不是要利用他打進白家大院去……”
鄭君武恨得咬牙切齒道:“秦炎,你當老夫不能治你?”
秦炎駭得臉色一變道:
“好了,我不説話了,灑家要是再多説-句話,就是你的兒子好不好?”
鄭君武怒道:
“老夫要有你這種渾球兒子,早就-頭撞死了,還能活到現在?”
秦炎嘴唇一動,欲待為自己辯白,卻又想起了自己説的話,連忙又閉上嘴。
可是他卻忍不住的轉過身去,對李金貴低聲道;
“小兄弟,他想要騙我説話,想我當他的兒子,嘿嘿!灑家是何等人物?就是不上這個當。”
李金貴聽了哈哈大笑,連丁中齊也忍俊不住,笑道:
“好小子!你真是異想天開!”
李金貴道:“其實你就當他的兒子一次,又有什麼關係?我相信他會一頭撞死呢,對不對?”
秦炎點了點頭,卻想到不對,連忙又搖頭。
鄭君武氣得火冒三丈,怒喝道:“秦炎,你……”
秦炎趕忙右手捂住嘴巴,左手連搖,以示絕不上當的決心。
鄭君武見他那德性,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一時之間都説不出話來了。
丁中齊道:“好了,你也別跟這麼個渾人計較了,你們走吧!”
鄭君武想想繼續待下去,也沒有一點好處,尤其耿武揚身負重傷,急需回宮療治,也不能再拖了。
他抱了抱拳,道:“既是如此,丁大俠,老朽就此別過。”
丁中齊道;“鄭老兄,且容在下再多一句嘴,你們跟白氏家族的仇恨,若是繼續下去,對你們修羅門絕無好處的,只怕下一次決戰,就是你們整派覆滅之時……”
鄭君武的臉上泛過一絲極其複雜的表情,苦笑了下,道:“有勞丁大俠關注,老朽不勝感激。不過本門與白家之仇恨太深,只怕天下再也無人能夠解開,無論後果如何,我們都要……”
他頓了頓,抱拳道:“丁大俠,後會有期,就此別了。”説着轉過身去,作了個手勢,道:“撤退回府!”
剎時之間,那些黑衣大漢,有如潮水一般,撤了下去,連那些已受傷的,也都被架着而去,很快便已完全離開。
丁中齊望着那些行動快速,秩序不紊的黑衣大漢撤去,不由忖道:“這些人訓練有素,嚴守紀律,他日修羅門復出,只怕會在江湖上造成極大的震撼!”
一念未了,他只聽秦炎“哇哇”怪叫道:“啊呀!灑家忘了跟那老頭要回我的法寶了!”
李金貴問道:“什麼法寶?”
秦炎道:“灑家身上的火藥暗器呀!剛才灑家一時不慎,栽了個筋斗,被他們把身上的法寶都搜走了,這下卻忘了向他們要回來……”
丁中齊道:“算了吧!小頭陀!”
秦炎道:“大個子,這怎麼能算了?那些火藥器製作起來極為麻煩,恐怕……”
丁中齊冷冷地道:“那你自己去找他們要吧!老夫可沒功夫跟你在此窮蘑菇了!”
他扛着李金貴,撒開大步往前行去。
秦炎揚聲道:“喂!大個子!丁大俠……”
丁中齊腳下一頓,回頭問道:“小頭陀,你還有什麼事?”
秦炎再是個渾人,他也曉得絕不能請丁中齊跟他一起去找鄭君武要回自己失去的火藥暗器!
他摸了摸頭,尷尬地一笑道:“丁大俠!謝謝你救了灑家,改天你到祁連來,灑家一定好好的請你吃喝一頓!”
丁中齊撇了下嘴沒有理會他,繼續往前行去。
他的步履既大且快,沒一會功夫,便已走到玄妙觀的後牆。
李金貴坐丁中齊的肩上,回頭望去,只見那太白雙妖已經跟秦炎會合一起,迅快地往相反的方向進去。
顯然他們仍舊害怕修羅門的人會不放過他們,唯恐丁中齊走了,修羅門的人又重新返來……
李金貴心中真是深探的佩服丁中齊的神勇,羨慕地摸摸他那厚巨堅硬,有如鐵鑄的肩臂,道:“丁師兄,如果我以後能夠練成你-樣的功夫,我就滿足了!”
丁中齊哈哈一笑,道:“阿貴,你真是個孩子!我不是跟你説過嗎?我這點功夫,如果在江湖中,還可算是個高手,若是無名谷里,只是個最低的低手!”
李金貴道:“當然羅!你要跟師父師叔他們比,當然是要差一點,可是在江湖上來説,大概沒有什麼對手了……”
丁中齊搖頭道:“我知道我自己有多少分量,絕不敢小視天下……”他頓了頓,道:“其實武林中極多武功超絕的高手,只是有些不願出名,有些已經隱居!”
他走到觀後,那堵牆只到他的眉端,李金貴也沒見他如何作勢,整堵牆“嘩啦”的倒下了一大片,飛灰碎磚四下散濺開去。
丁中齊就那樣跨開大步自斷壁缺口處走了進去,彷彿那堵牆一定會倒樣……
李金貴真為之目瞪口呆,好一會都不出話來。
玄妙觀佔地極大,丁中齊進入之處乃是觀後,他走過一大塊草坪,從竹林旁行過,便見到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大片花園。
那座花園中平時花卉開放得極為絢爛,此時卻被人踐踏摧殘得一塌糊塗,四處都是斷枝殘葉,片片碎花灑落遍地。
就在那些斷枝殘花之中,有地下幾具道士的屍體躺卧在那兒。
不遠處,玄妙觀那幢巍峨的建築,仍然在燃燒中,不過火勢並不大。
丁中齊一看那些火,知道這可能便是秦炎為了逃避修羅門的人追殺,所施放火藥睹器引起的。
他低聲罵道:“這個混賬頭陀,帶一身火器,隨隨便便的便亂放,真是該死!”
李金貴一見那滿園躺着的道士屍體連忙叫道:“大師兄,快讓我下來,我要去看看。”
丁中齊道:“阿貴,你看什麼?那些都是死人……”
李金貴道:“我要找找看那個小道士!”
丁中齊道:“這裏死的都是小道士!”
李金貴道:“所以我才要找找看嘛!”
丁中齊聽不懂他的話,詫異地道:“小師弟,你是什麼意思?”
李金貴道:“玄妙觀裏有一個小道士叫清海,他跟我一直很好,若不是他救我,我恐怕也逃不出去,所以我要……”
丁中齊哦了一聲,將李金貴放了下來。
李金貴走過去仔細的查看了一下,雖然見到一兩個面孔有些熟的,卻投有清海小道士在內。
丁中齊問道:“阿貴,有沒有看到你要找的那個小道士?”
李金貴搖了搖頭,道:“沒有。”
丁中齊目光掃近那些死者,濃眉微皺,道:“這些道士都是一刀斃命,竟然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可見修羅門的那些魔崽子侵襲入觀之際,真個有如迅雷不及掩耳……”
李金貴咬了咬下唇,道:“大師兄,整座玄妙觀,就只有清海小道士跟我最好了,我得去找找他……”
丁中齊道:“小師弟,你不必替那小道士難過,説不定他在救你逃走的時候,自己也選出了玄妙觀,那麼他就不會遇害……”
李金貴略一沉吟,道:“不,我還是要去找找看,或許他又被抓回來了也不一定……”
丁中齊見他的臉上一片懇求之色,攤了下手,道:“好吧!我就陪你去找一找。”
李金貴道:“謝謝你,大師兄。”
丁中齊道:“不過,你得快一點才行,不然趕不回去。”
李金貴點了點頭,向前行去。
他雖然在玄妙觀裏待了快-個月之久,卻一直都是留在廚房裏幫忙,根本沒有機會參觀整座觀院。
兩天前他被送進秘室,接受審訊,然後又被鄭君武救出,當時他是慌不擇路的選出秘室。直到跌落陷阱為止,他根本連玄妙觀一半的路都沒走過。
足以此刻循路往前行去,穿過二重月亮洞門,他便迷失在重重的廊院間。
這座玄妙觀佔地極廣,屋宇連綿有十數重之多,每一座建築之間,都有迴廊庭院,是以後面的房宇燃燒起來,不致波及前面的主要大殿。
此刻火勢既小,更不虞將整座觀院燒去,倒是濃煙隨風而飄,頗為嗆人。
李金貴站在-個月亮洞門之前,望着鋪着一塊塊巨大青石的庭院,不知要從何處着手,才能找到清海小道士。
他回過頭去,只見丁中齊就站在自己身後不遠,忍不住求援地叫道:“大師兄……”
了中齊應了聲道:“什麼事?”
李金貴道:“這裏太大了,不好找。”
丁中齊道:“其實你就算要找也找不到。”
李金貴問道:“為什麼?”
丁中齊道:“這很簡單,如果那小道士救你逃走時,也同時趁機走了,就不會留在這兒挨刀子。同樣的,如果他已被捉回來,必然是關在地牢之中……”
李金貴一拍大腿,道:“對,一定是這樣……”
他抬頭來,仰望着丁中齊那拙樸黝黑的面孔,欽佩地道:“大師兄,你分析事情真是有條有理,毫不紊亂,看不出來……”
丁中齊哈哈-笑,道:“看不出來我這大個子也能用腦筋對不對?”
李金貴尷尬地一笑,道:“大師兄……”
丁中齊道:“孔老夫子曾經説過:‘以貌取人,失之子朋,’阿貴,你今後若是仍舊犯這種錯,只怕會吃虧上當!”
李金貴頷首道:“是的,大師兄,我以後一定會改掉這個毛病。”
他頓了頓,道:“大師兄,我們到地牢裏去找找看好不好?”
丁中齊道:“你知道地牢在哪裏?”
李金貴一愣,搖頭道:“不知道。”
丁中齊道:“方才巧手神魔鄭君武曾經説過,他們侵入玄妙觀時,三位觀主和什麼太虛老道已經不在了,可能他們是得到天昊老道的警告,連夜逃走的,那麼此刻……”
他話未説完,突然一頓,凝神向左側望去,似乎發現了什麼。
李金貴循着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到那座高大的屋宇上,有一塊很大的匾額,上面用硃筆寫着三個大字“龍門院”。
他哦發了一聲,道:“原來這兒就是龍門院,我記起來了。”
丁中齊問道:“阿貴,什麼事?”
李金貴道:“這兒我來過,前些日子我爹帶我來治病,到過這裏……這裏的院主是三觀主玄月……”
丁中齊道:“阿貴,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讓你搜索了,此刻正有許多人進入觀裏,大概是救災的鄉民……”
李金貴道:“這有什麼關係……”
他霍然想到自己跟丁中齊留在玄妙觀裏,若被那些救火的鄉民發現,只怕會誤認為是縱火之人,尤其丁中齊體形特殊,更會被人識為殺人放火的強盜。
雖然他們可以慢慢的解釋,但是弄不好被帶進衙門,更得要大費周折了。
這當然是因為丁中齊絕不可能跟那些無拳勇的鄉民百姓動手所致,否則,天下又有幾個人能逼他們到衙門去?
李金貴一想到這裏,立刻轉口道:“大師兄,我們快走!”
丁中齊猿臂一伸,挾起李金貴,轉身往來路奔行面去,轉眼之間便已出了玄妙觀。
丁中齊將李金貴放了下來,道:“阿貴,那個小道士的事,只有等以後再來查探了。”
李金貴默然點了點頭。
丁中齊曉得他心裏仍在惦記着清海小道士的生死,暗歎了口氣,道:“阿貴,這樣吧,等我們辦完事回山時,我們再折回這兒找一找好吧?”
李金貴道:“謝謝你,大師兄。”
丁中齊輕輕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吧!”
他們倆人沿着圍牆繞行而去,不一會便已走到玄妙觀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