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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黑風雙衞心中大驚,梅山白則愕然地道:“蓋大哥沒説呀!”

    柳世宗道:“蓋天雄不知道,上面因為蓋天雄暗藏死士,列為不忠實的部屬,有許多事都瞞着他,因此才極力防止蓋天雄的實力擴張,像這次駱九原幫我的忙,崑崙是不會同意的,這是駱九原個人的自作主張。”

    梅山白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我的計劃會行不通,因為我的預料中,崑崙是不會介入的,所以沒有請蓋大哥前來支援,光是武威一地,我已足可應付了……幸好我還有兩下子,將駱九原也殺死了……否則不但自己賠上性命,而更連累了蓋大哥,豈不辜負他一片寄重之心!”

    柳世宗又是沉重地一嘆道:“我實力既失,武功又廢了,在那些人眼中已無利用價值,很可能還會被殺以滅口,因為我知道得太多……”

    梅山白笑笑道:“那的確是很危險的事。”

    柳世宗道:“但是我知道的事對你們很有用,至少可以提供你們不少內情,使你們避免受到一點不可預料的暗算!”

    梅山白道:“柳莊主是準備跟我們合作了?”

    柳世宗苦笑道:“我現在還有談合作的條件嗎?只是企求你們的保護,但願蓋天雄真能撐得住,將來大家都還有條活路。”

    梅山白想了一下才道:“梁總管,武威的地盤由你主持了,這些人手都留給你!”

    樑上九又驚又喜,喜的是自己居然能憑空一躍,成為獨當一面的主持人,比他以前的地位,不知高出多少倍。

    驚的是這個責任太重,尤其是武威與河西之郡接鄰,敦煌、張掖、酒泉都是敵對的範圍,自己的能力有限,一旦有警,洛陽那邊救援不及……

    所以他只高興了一下,隨又苦着臉道:“二莊主,您提拔之恩,屬下粉身難報,只是屬下怕才具有限,萬一有負重託,豈不是反而……”

    梅山白笑笑道:“你放心!因為柳莊主歸向我們這邊,方仲瑜他們此刻心驚膽寒,自顧尚且不暇,還敢來找麻煩嗎?”

    粱上九道:“屬下是怕萬一……”

    梅山白笑道:“我做事只有一萬,沒有萬一,你實在不放心,可以向柳莊主討教一下,如何確保安全!”

    柳世宗沉思片刻才道:“梁總管!你接任之後,立刻派人與守城的門頭連絡,凡是他所指點的人,你必須設法在離城十里內截殺……”

    梅山白笑道:“這有什麼用呢?”

    柳世宗道:“斷絕連絡,方仲瑜得不到指示,就不敢妄動!”

    梅山白道:“這個門頭靠得住嗎?”

    柳世宗道:“靠得住,這是我的私人,上面並不知道,他的工作就是替我監視上面的使命,凡是上面不經過我而遞出的消息,他都能弄到一份,所以方仲瑜那邊的事,我沒有不清楚的,這個門頭每月接受我二百兩銀子的津貼……”

    梅山白笑道:“行了!截殺可不是辦法,最多一兩次,以後對方改變連絡辦法,我們反而會矇在鼓裏了……”

    柳世宗道:“那二莊主的意思是……”

    梅山白道:“留下這條線索,我們先一步得到消息,可以先發制人,如何做法,我會進一步告訴梁總管的!”

    柳世宗道:“二莊主的辦法必須萬無一失才好,而且必須在最短期間,將方仲瑜那邊徹底解決,他們的實力很強。”

    梅山白笑笑道:“柳莊主設置私人,可見也頗有心地。”

    柳世宗一嘆道:“沒有辦法,我如能力不足以兼併別人,只好預防被別人兼併,十八友中沒有一個是能自主的,人人都岌岌自危,不得不兢兢業業,以圖自保。”

    梅山白道:“這就是蓋大哥必須力圖振作的道理,那批人只是利用十八友作為工具而已,將來功成之後,你們更將危險。”

    柳世宗道:“是的!大家都明白,只是無力反抗而已,二莊主尚未深入其中,不知道他們的厲害,以我們這點力量去碰他們,就好像雞蛋碰石頭,不僅如此,連五大門派也有一些在他們掌握之中,像駱九原……”

    梅山白擺手道:“好了!不必再説下去,到洛陽之後,我們再從長計議,梁總管,你準備接事,然後將柳莊主的家小備一輛車送到洛陽來,我們跟柳莊主先走。”

    柳世宗這時不僅對梅山白的態度改變,稱他為二莊主,連帶對蓋天雄的稱呼也改了,連忙説道:“駱九原還有四個人去截殺蓋莊主,不會有危險吧?”

    梅山白笑道:“不會的,那四個人不會比駱九原高明,蓋大哥的武功猶在我之上,他們能逃過蓋大哥的追魂鐵膽就是運氣了。”

    柳世宗道:“那就不對了,駱九原既然派他們出去,就有相當把握。”

    梅山白笑笑道:“駱九原的行動,我比你還清楚,那四個人的武功並不比駱九原高,而且他們是真正忠於崑崙的,對駱九原支持柳莊主的行為大為反對,駱九原是存心叫他們去送死的,先前我還想不透駱九原的用意,只以為駱九原是要他們去牽制蓋大哥而分散我們的實力,現在聽柳莊主一説,才明白駱九原是藉此剷除異己,以免他的通敵身份被人識破!”

    柳世宗道:“可是蓋莊主殺了他們,不就是與崑崙結怨了嗎?”

    梅山白道:“殺了駱九原,已經與崑崙結下了仇怨……”

    柳世宗道:“那倒不然,我可以將駱九原的事附同確證,暗中知會崑崙,他們反而會感激我們呢!”

    梅山白笑道:“柳莊主,你別想錯了,我們並不是投向五大門派而向上面作對,只是創出點成績使我們能爬高一成,在那批核心人物中分庭抗禮,五大門派仍是我們敵對的,假如用你的方法,我們就要幾面受敵了。”

    柳世宗一怔道:“那是不可能的,雖然我不知道上面是哪些人,但是我接觸到幾個二三級的人物,已是絕頂高手,那個圈子是我們打不進去的。”

    梅山白笑道:“不見得,當我們握有充分的實力時,這些核心人物都會來拉攏我們的,目前他們尚未得悉,才能維持嚴密的組織,武林人可以同患難,卻不能共安樂,到那個時候,我們再認準一個而擁護他,其餘的人就不足為懼了,將來的局勢,我們可以坐二望一!”

    柳世宗一怔道:“坐二望一?那要求太過高了!”

    梅山白道:“不高,當然第二把交椅是蓋大哥的,我們只能再退一步,但無論如何,也比各位現處的地位高得多!”

    柳世宗輕輕一嘆道:“我倒是不敢再往高處想了,但求能保此殘生……”

    梅山白笑笑道:“柳莊主,你的武功廢了還是你的運氣,因為你不會再有野心,目前你雖然擔點風險,但是你將所知道的秘密都説出來之後,你的地位反而會十分安全,而且越爬越高,説不定會在蓋大哥之上,因為你對誰都不會有威脅。”

    柳世宗道:“所以我急於將所知的情形告訴二莊主。”

    梅山白道:“不!我知道得越少越好,你告訴蓋大哥去!”

    李明明道:“那不是置蓋大哥於險境嗎?”’梅山白笑笑道:“蓋大哥決心發動兼併時,已經豁出性命於不顧了,但是他居中主持,手握實權,別人還想借重他,一時不會對他下手,而我們這些實際行動的人,卻知道得越少越好,這就是謀略的運用。”

    柳世宗輕嘆一聲道:“二莊主實在是天下絕頂的聰明人,只可惜……”

    梅山白笑道:“柳莊主可是覺得相見恨晚?”

    柳世宗苦笑道:“早也沒有用,我不是那塊材料!”

    梅山白道:“我不敢妄自菲薄,隻身到中原來,是想創一番事業,一開始我倒是想在五大門派中求發展的,可是他們門户之見太深,而且老大自滿,對我這個帶藝上門半途出身的局外人,不可能會有多大器重,於是我又在豪傑盟中發現十八友的背後,好像另有能人在操縱,而且操縱的手段十分嚴密高明,只有一個漏洞……”

    李明明道:“什麼漏洞?”

    梅山白笑道:“他們一方面扶持十八友的勢力擴張,一面又在暗中製造矛盾,使十八友面和心不和,暗中傾軋……”

    柳世宗道:“這是必然的,他們目前不到公開露面的時候,不能統一指揮,如果我們十八人聲氣互通,他們就無法再在暗中控制了,倒不是怕我們會有異動……”

    梅山白道:“可是他們算錯了一着,練武的人都是硬骨頭,誰肯甘心做奴才,日子久了,大家的反感也會日深。”

    柳世宗道:“所以他們要挑起內鬨,使人人自危,不作反抗。”

    梅山白道:“不敢反抗是假的,但看你們有沒有這份魄力而已,我觀察的結果,只有蓋大哥有此魄力,而且也作了準備。”

    柳世宗道:“蓋莊主的武功在十八友中最高,上面也對他不放心。”

    梅山白笑笑道:“這種不放心已到了擔心的程度,蓋大哥也有了知覺,我認為時機已成熟,才登門求進,幾句話就説動了他。”

    李明明道:“梅兄!蓋莊主最近這幾個月常常心神不寧,對我們也約略透露過他的處境,但沒有明確表示,只説可能會有人對他不利,希望我們能幫他一點忙,你一來就獲得他如此信任,我的確有點不服氣,現在總算明白了一個大概,才知道你能得到器重的原因,但我還是不服氣。”

    劉素娥笑道:“李姑娘,梅兄弟的武功並不比你強多少,他是以機智和才華而得莊主寄重,最近這幾次的行動,你不得不佩服他的策劃,的確高人一籌。”

    李明明朝梅山白望了一眼,微含情意地笑道:“我不是對梅兄不服氣,他豈僅才華過人,武功也值得欽佩,我不服氣的是另外的那批人,那批在暗中策動的人,他們究竟有些什麼能耐……”

    柳世宗道:“這個誰也不知道,因為我們都沒有見過主持的人,只與幾個四等的執事接觸,而這些人的武功已經高不可測,再上面的人簡直就不可想像了!”

    李明明道:“再上面的主持人有幾個呢?”

    柳世宗道:“有幾個不知道,但絕不會是一個,他們用甲乙丙丁為最高級代名,子醜寅卯為第二等代名,想來總不少!”

    梅山白道:“天干有十數,地支有十二數,不過就這麼多了!”

    柳世家道:“不對,他們是兩個代名職稱,最高等是天支重疊,如甲甲、甲丙,第二等以天地配合代名,如甲子、乙子,用這個方法計算,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劉素娥一驚道:“十十相乘為百,最高等的就有百人嗎?”

    梅山白笑道:“我相信不會有這麼多,這是故作玄虛而已,有許多代號根本就空着的,沒有一個組織能有一百個人具有同等發號施令的權力,在我的推究下,最上層的人不會超過六個……”

    柳世宗道:“這倒不錯,我接到的指示中,只有兩三個代號。可是別的人也有兩三處代號,有的與我相同,有的與我相異,河西四郡的指示代號,總數只有五個而已。”

    梅山白道:“五個?你們河西四郡中,必然有一個是共有的。”

    柳世宗道:“不錯,我們四處中只有甲甲這一個代號是共有的。”

    梅山白道:“那這個甲甲可能是全體的主宰。”

    柳世宗道:“只是一部份,江南六處,則是乙乙主管,對上層人物,我們曾經下過一番推測才判斷出不止一人。”

    梅山白搖搖頭道:“那就麻煩了,除非把十八友的指示代號全部集中,或許能推斷出一點梗概,光憑一部分資料是不夠的!”

    柳世宗道:“推出來也沒有用,我們仍然不知道發號施令的總壇在什麼地方,那些使者總是突如其來地出現。然後又突如其然地消失,再嚴密的耳目,也測不出他們何去何從!”

    梅山白笑笑道:“你們是怎麼被納入組織的呢?”

    柳世宗道:“別人的情形我不清楚,我本人則是十五年前初出江湖時,被幾個高手突然制住帶到了一個地方……”

    梅山白道:“什麼地方?”

    柳世宗苦笑道:“一家小客棧裏,事後我調查過了,那是暫時借用,與組織毫無牽連,在那裏我接受指示,然後就源源受到支持,包括金銀與部分人才,把我的聲名越抬越高,二三年內,十八友次第而起,就是這麼簡單。”

    梅山白笑笑道:“這個組織的策劃人倒是相當高明,我雖然無意與之抗衡,但至少也得拿點顏色給他們看看!”

    李明明道:“我也有這個意思,武功雖無止境,人的體能總該有個極限,我不相信他們會高到超出人體的極限!”

    柳世宗一嘆道:“李姑娘,我不是小看你,以武功而言,你差得實在太遠了,拿制住我的四個高手來説吧,我在他們手中簡直是個小孩子,每個人都能一出手就將我制住了,而聽他們説,他們還只是三等的執事,豪傑盟十八友未與之前,江湖上還有幾個成名的高手,都在無聲無息中暴屍荒郊,想來是不答應他們的條件的原故。”

    李明明道:“那是利用暗算的手段,不足為奇!”

    柳世宗道:“不然,他們有的死於劍傷,有的死於重手法,都是在輕易而不致受襲的部位,此外別無受暗算的跡象,我相信是在正常的決鬥中被殺的,否則十八友也不是省油的燈,絕不會輕易受人擺佈的!”

    眾人又陷入沉思,梅山白道:“好了,這已經不是我們應該知道的,柳莊主,這些事情你不必再説了,還是跟蓋大哥去商談吧,我們要走了。”

    黑風雙衞牽來坐騎,樑上九則打了個招呼,程日青牽來了三頭駿馬,另外還有五六名黑衣大漢也牽着馬!

    梅山白將梁總管叫到一邊,吩咐了一番話,才伴着大家,一起上馬啓程,李明明與他並騎,程日青伴着柳世宗,黑風雙衞稍稍落後,最後則是那五六名大漢,組成一個浩浩蕩蕩的行列。

    梅山白與李明明有説有笑,程日青與柳世宗則默默無言,黑風雙衞雖有滿肚子的話,也不敢商量交談。他們走得很急,每天至少趕五六百里,黑風雙衞的健馬這時才現出真正的優異性能。

    不管趕多少路,它們始終追趕得上,第二天照樣精神奕奕地上路,只有梅山白與李明明的馬能有如此耐性與腳力。

    其他人則是沿途換馬,不過梅山白早就將行程計算好了,到一處歇站,一定有人備妥換程的腳力。

    這一天已經進入汝西,快近洛陽了,早上就是陰雲密佈,但梅山白堅持要趕路,説是與蓋天雄約妥了,如果今天不趕到洛陽,就是有了問題,所以不能耽擱。

    到了中午,天上開始落下豆粒大的雨點,而且越來越急,路上滿是泥濘,馬也走不快了,無可奈何只得在一個叫張茅的小鎮上歇腳,因為避雨的人很多,店房都滿了,他們就找了一家酒樓兼客棧的地方歇下。

    這已經是蓋天雄的勢力範圍,程日青等人雖是蓋天雄的私人,卻從不對外露面,還是李明明的面子大,吩咐了一聲,店家連忙騰出了四張桌子。

    黑風雙衞夫婦一張,李明明與梅山白一張,程日青伴着柳世宗一張,那些隨從們共擠一張。

    原來的客人被擠到別的桌子上湊合了,雖然大家都畏懼蓋天雄,一開始靜了一陣,片刻後又吵雜起來了。

    劉素娥這才找到個機會與陳克莊低聲交談着,因為一路上他們只租三間屋子,陳克莊與梅山白為了保護柳世宗,必須同住一室,李明明與劉素娥同室,多餘的人擠一室,一半休息一半睡覺一半徹夜前後守衞,這個安排雖密,卻使黑風雙衞連交談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們交談的內容自然是關於梅山白的,由於在武威梅山白露了那一手,使他們對梅山白又重新作了番考慮。

    他們曾經聽武當掌門人覺慈道長説過,五大門派為了應付危機,打算把各門派的絕技集中起來,培植幾個年青有為,資質絕強的少年人,作為對付那一股暗中操縱武林勢力的基本武力。

    這還是幾年前的事,以後他們為了擔負特殊的使命離開了武當,就不知道這個計劃是否付諸實施了。

    可是看了梅山白那招與武當絕學“一元復始”極為相似的天山雷電劍後,又勾起他們的記憶,猜測梅山白可能就是這個計劃下培育出來的人才,這有幾點根據。

    第一是劍式,除了那一式之外,梅山白還叫出他們夫婦的武當秘笈名稱,那是局外人無由得知的,而且他還可能是武當的同門,否則絕無可能學得唯有掌門人才能涉及的劍式。

    然而又有不對勁的地方,就像殺死駱九原這件事,雖然柳世宗以後説明駱九原已是對方的細作,但這事情不但連他們不知道,五大門派都不知道,梅山白如果是武當的同門,怎敢毫無顧忌地殺死崑崙的元老呢?

    再者梅山白的作為也有問題,柳世宗準備將那個組織的內情進一步説明時,梅山白居然加以阻止了,這麼寶貴的線索,求都求不到,他為什麼不想知道呢?

    最重要的一點是梅山白太熱衷名利,好用心計,這與武當擇門徒的原則不合,武當最重心術,如果心術不正之輩,資質再好,也不會加以錄取的,何況黑風雙衞對本門絕學也只是稍具基礎,像“一元復始”這等絕式,他們只看過而已,並不太清楚,也許只是相似。

    最令他們不敢確定的是離洛陽前得到的字條,那字條上明指梅山白是對方的高手,叫他們一定要小心。

    基於這種種正反相觸的因素,他們拿不準梅山白的真正身份,也不敢進一步向他連絡,以免泄機。

    把各人所想的情況對證一遍後,陳克莊低聲問道:“素娥,你看他究竟是不是我們的人呢?”

    劉素娥道:“也許他是別家門派的弟子!”

    陳克莊道:“不可能,假如他那式雷電劍是‘一元復始’,就一定是我們的同門,你要知道這一式是絕不允許外傳的,要就是武當同門,要就是對方的人,只此兩途。”

    劉素娥想想道:“那就是對方的人了,我在與駱九原連絡時,故意動用秘令,梅山白居然無動於衷,如果是我們的人,絕不會如此漠然視之。”

    兩個人正在商量着,忽然門外又進來了三個食客,一身水淋淋,徑直坐到柳世宗的那張桌子上。

    程日青立刻道:“對不起,朋友,這桌子我們已經坐下了……”

    三人中的一箇中年人笑笑道:“沒辦法,外面下大雨,我們又實在餓急了,出門人大家行行方便,二位佔一張桌子也沒有用,大家擠擠好了!”

    程日青道:“我們有要緊事情商量,三位擠到別的桌上去!”

    中年人笑道:“別的桌上坐滿了,就是這邊三張桌子坐兩個人,可是另兩桌上有女客,我們不大方便過去。”

    程日青見他存心耍賴,不禁勃然變色,正待發作。

    柳世宗卻面有悸色道:“程老弟,算了,我們也吃得差不多了,挪一挪讓他們吧,我們到梅兄的桌上打擾去!”

    起身待行,那中年人伸手一按道:“那何必呢!我們只吃碗麪,佔不多大地方!”

    柳世宗的手被他按住,臉色蒼白,既不敢抽手,又不敢答話。

    程日青也看出不對了,連忙問道:“柳莊主,這三個人是誰?”

    那中年人笑道:“柳員外貴人多忙也許不記得我們了,在下張城,以卜相為生,十幾年前曾為柳員外推過一次命運……”

    柳世宗主訥訥地道:“是……我不記得了……”

    張城笑道:“十幾年前,在下曾經算出員外命當大貴,眼下就會發跡,而且後福無窮,不知是否應驗?”

    柳世宗道:“應驗!應驗!自從張先生一相之後,敝人交了十幾年的好運,百事順遂,只是最近有了點意外!”

    張城笑道:“在下外號張鐵口,命相百靈百驗,柳員外是知道的,本來員外的命中是一帆風順,不應有差錯的,可能是員外忘了在下的吩咐,言語不慎,才會有此災難,要知道禍從口出,命由心改,員外一定三心二意,説錯了話,才會招致這些意外之災。”

    柳世宗這時的表情簡直是可憐了,除了唯唯答應外,嘴皮直顫,連一句話都説不出來。

    張城又笑道:“在下看員外此刻氣色不佳,如不聽忠告,恐將有血光之災,而且還會禍及妻女,但不知員外是否肯聽在下一句話?”

    柳世宗顫聲道:“請先生指示迷津!”

    張城笑道:“在下只有六字真言,親君子,遠小人!簡單説一句,就是待人以誠,處事以忠,員外可知這忠字何解?”

    柳世宗汗下如雨,一言不發。

    張城一手繼續按着他,另一手卻伸出食指,沾了點酒,在桌面上寫了個忠字,然後含笑道:“照字面拆開,就是中心,當作中心如一解……”

    程日青看出情形不對,梅山白與李明明也注意到了,一面朝程日青示眼色叫他別動,一面朝黑風雙衞做手勢。

    陳克莊已經猜透這張城的身份,他分明是代表那個暗中操縱者在對柳世宗施警告,而且他提出十幾年前,正是柳世宗被納入組織之時,可能制住柳世宗的高手中,就有他一份,所以柳世宗才嚇成這個樣子。

    梅山白是要他們夫婦解開,陳克莊也想試試這個自稱為三等執事究竟有多少能耐,遂起身過來笑問道:“先生精通相法,鐵口斷命,能否給在下看看!”

    張城看了他一眼道:“台端想問些什麼?”

    陳克莊道:“君子問兇不問吉,敝人只想請教一下終身流年!”

    張城一笑道:“那就恕在下直言無隱了,以閣下的相貌,倒是壽考福命之相,只是眼帶煞紋,日內恐有斷絃之虞!”

    陳克莊微微一怔,隨即笑指劉素娥道:“那是拙荊,看來她還不像就要死的樣子呀!”

    張城道:“在下是按相論命,絕無差錯!”

    劉素娥怒道:“我倒不相信馬上就會死!”

    張城遣:“命不可不信,娘子如果伸出手來,讓在下看看掌紋,就知道是否還有趨避之法,因為娘子的命相不類夭折……”

    劉素娥不知是否要伸手,李明明卻突然起身道:“你看看我的!”説着走了出來,伸出一隻左掌。

    張城道:“男左女右,姑娘應該伸右手才對!”

    李明明笑笑道:“算命先生,你有沒有替自己算過?”

    張城道:“沒有,命相這門學問很怪,論別人往往驗如神,就是算不準自己的命,因此在下從不替自己推算!”

    李明明笑道:“我倒能算得出一個大概,我看先生也是壽夭之相,能活到今天已經很不容易了,你的命壞在嘴上……”

    張城微怔道:“在下的嘴怎麼了?”

    李明明道:“因為你滿嘴鬼話,可見已離死不遠!”

    張城臉色一沉道:“姑娘,在下並不是一般信口雌黃的江湖術士,我為各位看相併沒有取半分報酬,你怎可如此侮辱我……”

    李明明冷冷地道:“我沒有侮辱你,因為你的確馬上就要死了!”

    張城毫不在乎地道:“怎麼死法?”

    李明明冷笑道:“自是被人殺死,因為你額有兇紋,當主橫死!”

    張城頭向後一仰,哈哈大笑道:“誰敢殺我?”

    “我!”

    説話的是李明明,聲音冷得像冰,而且張城的脖子下也感到一件冰冷的東西,連忙低頭去看。

    李明明將手一抬喝道:“不許動!”

    不知什麼時候;她的右手已拔出了長劍,比在張城的頸下,抬手的時候,劍葉上貼,託他的下顎。一股冰冷的感覺,連帶頸間泛肌的利刃,張城才在眼角的余光中,看見李明明握劍柄的一隻手。

    他的神色仍是很平靜,這時忽然傳來梅山白的聲音道:“李姑娘,放鬆一點,這傢伙是個繡花枕頭。”

    李明明的手稍稍放低,劍尖仍貼着他的頸肉,張城這才可以轉動頭顱,放眼去看他旁邊同來的兩個人。

    那是兩個身材瘦弱的男子,戴着方巾,膚色細白,頭髮很長,在方巾下冒出來,身上的濕衣仍在滴水。可是他們的眼睛瞪定了前方,一動也不動,臉上也沒有表情。

    張城看了一會,忽然有點驚慌了,急聲問道:”二位怎麼了?”

    那兩人沒有理他,他又問了一聲。

    梅山白才笑道:“他們已經死了,怎麼聽得見你的問話呢?”

    張城大驚道:“死了?怎麼會呢?”

    梅山白笑笑道:“雖然你從進門之後就目中無人,滔滔不絕地自説自話,但我知道你只是個庸手,還是個傀儡,這兩個人才是真正的高手,你以為有他們做後台,才毫無忌憚地大吹大擂,鬼話連篇,現在你可神氣不起來了。”

    張城臉色如土,但仍是吶吶地道:“我不信他們這麼容易就被殺死了?”

    梅山白在那兩人肩頭一推,二人砰然倒地,每個人的後腰上都刺着一柄匕首,深陷人腰,只留匕柄在外。

    因為倒地之故,頭巾也跌落了,露出滿頭黑髮,耳輪上還有穿孔的痕跡,劉素娥哦了一聲:“原來是兩個女的!”

    梅山白笑道:“大嫂別小看她們,如果認真動手,我們恐怕還打不過她們呢!這兩個女子的地位比這姓張的高得多。”

    張城這時顯出了一付可憐相,吃吃地道:“你是怎麼殺死她們的?”

    梅山白道:“出其不意!”

    張城道:“不可能,她們都是精選的高手!”

    梅山白笑道:“我知道,或許她們身手太高了,所以根本不防備會有人敢對她們下手,再者她們被李姑娘吸引了注意,我悄悄掩到身後,就這麼一下子……”

    張城道:“這麼簡單嗎?”

    梅山白道:“不錯!我刺的部位是女子的致命傷,一刀直透會陰素脈,所以她們連一聲都不吭就斃命了。”

    這倒是大家都知道的,李明明道:“梅兄怎麼知道她們是女的呢?從外表上實在看不出!”

    梅山白笑道:“憑觀察,他們一進來就兩個人擠在一起,而且靠得很近,只有不常出門的女子才有這些舉動。”

    眾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觀察詳細,這些細小的動作,如果不留心觀察是絕難發現了。

    李明明笑道:“梅兄對女人倒很有研究!”

    梅山白一聳肩笑道:“要想闖世面,必須對任何一種人都研究得很透徹,如果我不識破她們是女人,無聲無息地解決了她們,現在豈不是大麻煩了嗎?”

    張城大驚道:“你們殺死了十八玉羅剎中的兩個,可真是不要命了?”

    梅山白笑道:“豪傑盟中有十八友,現在又有十八玉羅剎,你們倒是對十八很有興趣,還有多少十八呢?”

    張城道:“多着呢!十八金吾衞,十八雲麾使者,十八……”他突然止口,臉現恐怖之色。

    梅山白笑道:“為什麼不説下去,這兩個女的死了,你難道還能活着回去?就算我們不殺你,上面還放得過你嗎?”

    張城呆了片刻才頹然嘆道:“不錯!武功比我高出多倍的玉羅剎都被你們殺死了,即使我能活着回去,上面也一定不會相信的。”

    梅山白道:“所以你為了活命,必須要把所知道的全部説出來!”

    張城又想了一下道:“説了你們能保護我嗎?”

    梅山白道:“不一定能,但你不説,死得更快一點!”

    張城沉思良久才嘆道:“你們想知道什麼?”

    李明明道:“太多了,上面究竟是些什麼人,是怎麼的一個組織,根據地在什麼地方?

    究竟有些什麼打算……”

    這正是黑風雙衞最想知道的事,難得李明明搶先發問了出來,他們立刻聚精會神,唯恐遺漏一字。

    張城道:“我是必死之人,説了也不怕什麼,你們聽了卻不太妥當,因為上面一定會主謀對付你們,防止消息外泄!”

    李明明將劍逼緊一點,喝道:“廢話!你到底説不説!”

    梅山白笑笑道:“這麼多問題,他一下如何回答呢?還是一個一個地來吧,你先説這次來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張城道:“上面知道蓋天雄一下子吞併了三個地方,因為當事人都死了,倒是不太在乎,可是你們又突襲武威,生擒柳莊主,上面唯恐柳莊主與蓋天雄會面後,互相對照,泄漏太多的秘密,所以要殺死他!”

    梅山白笑道:“只是殺死他一個人嗎?”

    張城道:“是的!蓋天雄也是十八友之一,他如果真兼併十八友的能力,上面倒也不加反對的,因為這也是上面的一個計劃,所以對你們尚無加害之意,但是蓋天雄一定不能與別的當事人會面磋商,所以非殺死柳莊主不可!”

    梅山白道:“現在下手不是太遲了嗎?柳莊主跟我們同行了好幾天,他所知道的事差不多已經全告訴我們了!”

    張城道:“上面的耳目無孔不入,據我所知,他還沒有説出太多,目前你們所知,差不多等於是公開的秘密了!”

    梅山白冷笑道:“你是真不想活了,到現在還不説老實話,柳莊主與我們談話時,絕不可能外泄,上面怎麼會知道的。”

    張城想了一下才嘆道:“好吧!上面並不怕柳莊主對你們泄露多少,那都無關緊要的,要緊的是必須兩下對照,才能找出一點根苗。”

    梅山白道:“十八友時相過往,交往頗密,怎知他們不早就對照了?”

    張城道:“不會的,十八友分幾個集團,如河西四郡是一個集團,蓋天雄與鐵佛真人一個,江南六鎮又是一個以及最近被你們兼併的晉陝三友,則是另一個集團,這幾個集團的人不會互相講通的,柳莊主與蓋天雄是兩個集團,分隸兩個指揮系統,他們的會面,對上面就不利了。”

    柳世宗臉色微變,梅山白笑笑道:“柳莊主!你放心,假如你與蓋大哥會面對上頭不利,則證明我們是對了路,藉此可以反過來要脅上面了。”

    柳世宗道:“我不明白二莊主的意思……”

    梅山白笑道:“如果我們找出對上面不利的事實,上面就不敢壓迫我們太緊,否則我們拚死對外一宣,上面豈不更為不利。”

    張城忙道:“這倒是對的,知道秘密而不宣,才具有威脅的價值,至少那些受威脅的人,一定會拚命保全你們。”

    柳世宗道:“就怕我活不到與蓋莊主見面!”

    梅山白一笑道:“現在已經到了蓋大哥的勢力範圍內,蓋大哥自然會有萬全的部署,絕對保證你的安全!”

    柳世宗道:“二莊主不知道上面的勢力多大,哪怕在蓋莊主的門口,上面如果想殺死我,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梅山白笑道:“莊主與蓋大哥會面,只是對某個人不利,對某些人反而有利,據我的推測,這對蓋大哥那指揮系統的人是有利的,只對河西四郡的指揮系統不利,當然消息宣出去,對整個組織都有妨害,如果只掌握在我們手中,上面的某些有力人士,一定還會暗中支持我們的!”

    張城叫道:“對極了,莊主是怎麼知道的呢?”

    梅山白道:“這很簡單,假如上面真是一致同意阻殺柳莊主,早就可以得手,正因為有些人不同意,我們才一路平安來到此地,就是這三個人前來阻殺,想必也是瞞着某些人,突然的舉動一擊不成,再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張城叫道:“對!完全對,我們是假借另一件使命,才能混過河洛地區的指揮系統接近各位,所以無法掩飾身分,必須公開現身見面,否則早就阻殺成功了。”

    李明明道:“好了!現在你回答我的問題吧!”

    梅山白笑道:“對!你先歇口氣,坐下慢慢地説!”

    説着,用手輕拍他的後頸,突然腕底使勁,張城“啊”的叫了一聲,眼珠突出,梅山白放開手,他已軟軟地垂頭死去。

    原來梅山白一捏之下,將他的頸骨捏斷了,斷骨刺穿氣管,切絕中樞與大腦的筋脈,活活地捏死了他。

    李明明一愕道:“梅兄為什麼殺了他?”

    梅山白笑笑道:“為了自保,我們不想與上面作對,自然知道得越少越好,你的問題會為我們惹來殺身之禍!”

    李明明不服氣地道:“我就是想鬥鬥上面那些傢伙!”

    梅山白笑道:“慢慢來,等我們有了成就,能夠深入核心,再找人鬥也不遲,現在卻犯不着將自己處身危境!”

    李明明還要辯,梅山白一嘆道:“李姑娘,我們得手太容易了,你可別以為上面都是些膿包,而且這姓張的也不可能告訴我們真話。”

    李明明道:“何以見得呢?”

    梅山白道:“上面組織的情形與根據地為極大秘密,絕不會派個可能泄密的人出來行動的。”

    柳世宗道:“二莊主的顧慮很對,這是個最基本的行事原則,組織中對外的連絡使者,也是外圍人物,絕不可能知道得太多詳情的,我想這個張城是上面派來試探我們的……”

    李明明道:“怎麼試探呢?”

    柳世宗道:“他有一句話説對了,上面對蓋莊主的行事,一半是在極力阻撓,一半也有暗中默許之意,否則憑蓋莊主這點實力,絕難成事的,可是他們又不太放心,故而派個人試探一下,如果李姑娘追根究底,上面對蓋莊主就失去了期望之心,將傾全力來對付蓋莊主了。”

    梅山白笑道:“我早料到這一層,所以只問我們可以知道的,對於目前不該知道的事,卻絕口不問,李姑娘,現在你不會怪我出手太魯莽了吧?”

    柳世宗嘆道:“二莊主心細如髮,的確令人飲佩,柳某之命等於是你救下的,我一心以為這個姓張的才是主腦人物,卻沒想到會是另兩個女子!”

    李明明道:“是啊!我也沒想到另兩個女子,以為她們只是隨從的跟班,梅兄,你怎麼會注意到主力不在這姓張的身上呢?”

    梅山白笑道:“他們來阻殺柳莊主是不假的,可是柳莊主武功已廢,那姓張的按住柳莊主的手,半天都沒有知覺,我想到他一定是個草包了,上面既然阻殺柳莊主,絕不會只派個草包來,進一步想,主力自然是另外兩人了。她們以為這樣就可以出其不意地得手了,哪知道我早巳發覺將計就計,悶聲不響,叫你去吸引她們的注意,來個先下手為強!”

    柳世宗嘆道:“二莊主的確是超人才華,蓋莊主有你這樣一個好助手,兼併十八友是絕無問題了。將來在組織中,二莊主一定也能出人頭地的。”

    梅山白一笑道:“我還要看看呢,假如組織中都是這些窩囊廢,我還沒興趣呢!柳莊主,當初擒制你的幾個高手中有這個姓張的嗎?”

    柳世宗道:“是的!而且他還是其中的領班人物呢?”

    梅山白笑道:“那是一定的,用一個草包來控御人才是最高明的手腕,因為武功高的人嫉心最重,如果用一個武功略高的人去統制大局,別的人一定不服氣,反而會爭氣而誤事,找個最差勁的,大家都看不起他,他也能受氣,才能平安無事。”

    柳世宗一拍手道:“有道理,我以前延攬人才,都是唯才為重,結果來的人不少,又都在互相傾軋的情形下負氣離去了,如果我早知道這個道理,武威的實力也不會這麼薄弱了。”

    李明明道:“梅兄!我對你的一切都很佩服,可是我還不相信這兩個女子會是高手,你光是憑事理而猜測,並不見得就會正確,至少你還得拿點事實證明來!”

    梅山白想了一下,從地上提起一個女子的屍體,首先攤開一隻手掌,指着掌心朝李明明道:“這個女子掌心全是原繭,少説點也有十多年練劍的閲歷,才能磨出這麼厚的老皮,這可以證明了嗎?”

    李明明道:“不能,一個廚房的劈柴婆子,手心裏的老皮比她們還要厚得多,難道也能證明是武功高手嗎?”

    梅山白笑笑,捏了一下那屍體的肌肉道:“你砍一劍試試看!”

    李明明道:“那幹什麼?作踐一個死人!”

    梅山白道:“砍過後你就知道了!”

    李明明輕輕砍上一劍,落在女屍的手臂上,劍身反跳,毫無一點痕跡,李明明不服氣,又砍上一劍。

    這次彈勁更大,差點將劍從她手中震脱,而女屍的手臂上也僅現出一條白痕,卻沒有破皮。

    這下子眾人都大為吃驚,劉素娥失聲叫道:“人死了還這麼厲害,活着更不得了。”

    梅山白笑了一笑,伸手拔出屍身上的匕首,一股鮮血直噴,他再在屍體上刺一下,倒是應手而人。

    李明明驚道:“梅兄!你用的寶刀!”

    梅山白對匕首用手一拗,斷為兩截笑道:“算不得寶刀,但還鋒利就是!”

    李明明張大了眼道:“那就是梅兄的功力超人!”

    梅山白道:“不會比你高多少,這兩個女子的氣功都練得很有根底,我是乘她們不在意的時候,突然刺中要害,才得手了,她們受匕之後,周身氣血鼓脹,正是用功到了十二分的關頭,又死了沒多久,所以你砍不動,我拔出了匕首,氣隨血泄,再刺就輕而易舉了。”

    李明明又刺了一劍,這次果然應手人肌,毫無阻力。

    這才笑了一下道:“原來如此,否則我真想棄劍退出江湖了,活的人我制不了尚可説,死人都對付不了,我還能混嗎?”

    梅山白笑笑道:“李姑娘,我拿這具屍體來做試驗,雖然殘忍一點,但至少可以告訴你兩件事,你肯聽嗎?”

    李明明學男人一拱手笑道:“願受承教,洗耳恭聆!”

    梅山白含笑道:“第一點,這兩個女子不是什麼十八玉羅剎,充其量也是個下層人物,卻有如此造詣,證明組織中的高手的確很多,我們不能等閒視之。”

    李明明道:“這一點我承認了,第二點呢?”

    梅山白道:“第二點是相反的,她們雖是高手,我們卻毫不費力地殺死了她們,證明只要動點腦筋,雖武功不如,亦不足為懼,我們仍然可以跟那批人別別苗頭,不必太怕他們。”

    李明明欣然道:“對!我根本就沒有怕,只是從此以後會提高警覺,不再輕敵,也不再魯莽從事,絕不會懼敵的。”

    梅山白笑道:“這就好了,我們還沒有正式加入組織,組織中的人仍然是我們的敵手,我希望每一個人都以李姑娘這種態度來從事,必然能闖出一番局面的,現在休息得也夠了,我們不能讓蓋大哥久等,大家準備走吧。”

    因為這是蓋天雄的勢力範圍內,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了三個人,也沒有人敢出來干涉。李明明吩咐店家將屍體交人掩埋,梅山白則提出一家店號的名稱,叫他們到最近的澠池縣去支取費用。

    那是蓋天雄私人的產業,店主是個規矩的生意人,梅山白不付錢,他們也不敢索取,而梅山白所答應支付的銀兩,還超出所花費的,他們自然喜出望外,打躬屈膝,連聲道謝,將這批殺星像是財神送出了門。

    一行人冒雨疾行,在路上黑風雙衞更是心事重重,因為梅山白的態度愈來愈使他們擔心了。

    他殺死張城,阻止説出那最重要的消息,固然可以如柳世宗的解釋,謂之慎重,但也何嘗不能解釋為他根本就是組織中的人,藉此以殺人滅口,掩瞞真相外泄呢!

    再者,那兩個女子的武功雖未施展,從死後屍體的表現也令人心驚,假如一個不重要的小人物都有這種造詣,那上面的人又會高到什麼程度呢?無論如何,他們都覺得有通知一下武當的必要,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

    由張茅鎮到洛陽有兩百多里路,卻阻止不了他們的行程,而且走了不久,雨也停了,陰天更利於趕路。

    約摸三個多時辰,終於在暮色蒼茫中,他們趕到了洛陽,直奔英雄館,蓋天雄早在門口相迎了。

    陪伴他的是了空和尚,見到他們,了空笑道:“梅老弟,你可回來了,從黃昏開始,蓋莊主進進出出,不知轉了多少遍,連鞋底都快磨穿了!”

    蓋天雄滿臉堆笑道:“兄弟,我早就得到你的捷報,知道你不但大獲全勝,而且還手屠了崑崙名宿駱九原,英名四播,天下皆驚,我記住你約定的歸期,準備好了接風宴、慶功酒,卻就等不到你回來,差點沒把我急死!”

    梅山白笑道:“大哥回來沒受到什麼阻礙麼?”

    蓋天雄道:“沒有!你説駱九原另遣了四名高手,準備在路上攔截我的,可是我一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了。”

    梅山白笑道:“這四個人根本不是大哥的敵手,駱九原存心叫他們送死的,他們不是傻瓜,早就拔腿溜回崑崙本壇去了!”

    蓋天雄一怔道:“駱九原會把自己人送死?”

    梅山白道:“駱九原跟柳莊主是自己人,那四個人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後快呢!”

    蓋天雄又是一怔,柳世宗上前道:“蓋兄難道還不明白嗎?”

    蓋天雄頓了一頓叫道:“原來他……”

    柳世宗點點頭,蓋天雄這才叫道:“難怪他會不顧一切地支援武威了,我簡直想不透他何以會糊塗到此的,可是梅兄弟,你殺了他可麻煩了!”

    梅山白一笑道:“大哥!麻煩的事還多着呢,我們在張茅避雨,有三個傢伙想阻殺柳莊主,也被小弟解決了!”

    蓋天雄臉色一變,用眼睛望着柳世宗,他沒有回答,只用手指指上面,蓋天雄更為緊張道:“兄弟!這下可惹出大亂子了。”

    梅山白一笑道:“大哥別吞吞吐吐,那個叫張城的在死前泄露了不少,柳莊主也透露了一些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蓋天雄連忙道:“柳世宗,你説了?”

    柳世宗慘然苦笑道:“我還怕什麼,左右是一死而已……”

    梅山白笑笑道:“人是小弟殺的,與大哥毫無關係,而且殺死這幾個人,對大哥反而有利,詳細的情形進去再説吧!”

    眾人來到裏面,直穿紅心堂,來到義風樓上,因為樑上九留在武威,暫時仍由宋開山主持。一桌盛宴倒是早就備妥,而且開封的鐵佛真人劉元泰也在座,起立恭迎,蓋天雄迫不及待就要問經過情形。

    梅山白笑道:“我們都是匆匆趕回來的,連衣服都來不及換,我看還是這樣吧,大哥與劉觀主跟柳莊主先去商談一下,一切的經過他都知道,而且有許多事我們也不便涉足,正好借這個機會喘口氣,回頭再在席上聽取大哥指示如何?”

    蓋天雄想想也就答應了,因為十八友雖然互相傾軋,但他們同隸一個大組織之下,還有許多機密不能外泄的。

    於是大家分手,各自回到房中,了空最着急,卻也沒有辦法,因為梅山白與李明明居在禮儀廳內,是他進不去的地方,黑風雙衞跟梅山白的關係處得極好,連蓋天雄也對這兩夫婦十分推重變成他惹不起的人了。

    陳克莊與劉素娥更是求之不得,回到房裏,二人立刻行動,將一切經過的情形用明礬合醋的溶液作墨水,寫在一張秘令上,正面卻用毛筆寫了幾味驅寒的藥名,叫一名侍候的小童到西街的藥鋪裏去抓藥。

    那是蓋天雄私設的藥肆,當然也對外營業,但英雄館所用的藥材都是在這兒取用,這是很平常的事。

    武當早就探悉了這個秘密,還在黑風雙衞之前就安排一個門人在藥肆裏當夥計,以便連絡。黑風雙衞常去要藥,都是自己開方子,只是從未利用此地對外聯絡,一則為了保密,再則也乏善可陳。

    今天第一次使用秘令,相信那個連絡人一看就會知道的,正面是藥方,反面用火一烤就會現字跡,將消息傳了出去,特別是證明梅山白的種種情形,希望武當能給他們一個正確的指示。

    換好了衣服,略事整理,藥抓回來,而且是熬好的,兩人喝了下去。一般慣例,為了解除藥的苦味,都附有一塊梨膏糖潤喉,可是這次沒有,只附了一張條子,是藥店裏的回話,説梨膏與藥性對沖,故未附送上。

    用的也是秘令箋紙,兩人心下會意,等人出去後,他們將紙箋在燭火上一烤,得到了迴音:“所示悉,當速轉達,五門合技訓練新手事未獲公議支持,已作罷論,本門武功因年代久遠,外泄並非意外,梅某劍式或系巧合相似,絕非一元復始,此為掌門絕學,絕無傳第二者之可能,該人來歷可疑,然可知非對方核心人物,唯將來有此可能,盼多慎重,可交而不可深交!”

    看完後,他們立刻燒掉了,心情十分沉重。

    可是他們再也沒想到這兩張字條上的副本都已經被人抄錄下來,遞到了智慧堂中的邊城手裏然後由一隻信鴿帶出去了。

    更鼓三敲,海馬週三前來邀請黑風雙衞入席,他們走到外面,梅山白、蓋天雄等人都已在座了。談笑風生,十分得意。

    經過兩面對證以及柳世宗的敍述後,蓋天雄的臉色不似先前那麼緊張了。

    這是一場慶功宴,也是一場接風酒,主要的應該是梅山白才對,可是黑風雙衞發覺兩個首席上為他們空着。

    這暗示着又有什麼工作要交給他們了,兩人心中一震。

    陳克莊勉強含笑拱手道:“又勞諸位久等,愚夫婦真是太失禮了。”

    蓋天雄含笑道:“哪裏!哪裏!賢夫婦太客氣了,請坐!”

    劉素娥連忙道:“這可不敢當,愚夫婦怎麼能每次僭先呢?”

    蓋天雄笑道:“蓋某首度行事,能順利成功,全仗賢伉儷鼎力玉成,認功推勞,賢伉儷供獻最巨,理應上坐。”

    陳克慶道:“這是從何説起,愚夫婦一點力都沒有出!”

    劉素娥道:“是啊!這次論功勞,應該是梅兄弟最大!”

    梅山白一笑道:“論勞是人人相等,論功卻是二位居先,若非二位哄得駱九原相信,任何一處都萬難得手。”

    陳克莊道:“駱九原傾全力出動,仍然難迎梅老弟雷電一擊,可見梅老弟已具十成把握,愚夫婦根本就沒起作用。”

    蓋天雄笑笑道:“上次推二位上坐是梅兄弟的意思,這次卻是蓋某的意思,二位儘管坐下,蓋某自然會有道理!”

    黑風雙衞擔着滿肚子心事,不安地告罪就坐。

    酒過三巡,寒暄已畢,蓋天雄這才笑道:“現在大家都知道在蓋某背後,還有一股有力的強者在撐着,雖然對外仍須守秘,關起門來,卻可以放開來談了!”

    梅山白笑道:“大哥下一個目標是指向何地呢?”

    蓋天雄道:“剛才我與劉真人及世宗兄談了一下,對組織情形大致有個瞭解,十八友共分五個指揮系統,蓋某與劉道兄是一個,秦晉兩地是一個,河西四郡是一個,可是得世宗兄來歸後,五分天下,等於已得其半,目前在組織中,我們的地位已穩,無須再對外伸手,也可以叫他們劃撥過來了!”

    梅山白道:“那恐怕不容易吧,十八友的地盤我們僅得其六,只佔了三分之一,説什麼也不能叫其他十二處不戰而屈。”

    蓋天雄笑道:“這個兄弟就不懂了,勢力的劃分不以地區大小為界,而是以指揮系統定的,世宗兄肯推誠合作,等於是將河西四郡的指揮機密全部泄了底,不客氣説,我們已經在五停中佔了三停,這已是絕對優勢,如何爭取全盤的統御,我們辦起來要大動干戈,可是由我的上級,只須説幾句話就行了!”

    梅山白點點頭道:“這倒也合理,只是這指揮之權,代表一部分人的權勢,人人都是拼命爭取,如何肯放手呢?”

    蓋天雄笑道:“我相信上級必然有他的辦法,根據我們的分析,十八友互相傾軋,就是上級的五個指揮系統也在互相爭權,現在我們爭取到絕對的優勢,代表我的這個系統自然可以用以大吃小的方式,整個弄到手中,不久之前,我得到指示,叫我穩守陣勢,由上面負責,將全盤劃歸我的名下。”

    梅山白笑道:“那就恭喜大哥了!”

    蓋天雄搖搖頭道:“兄弟,這並不值得恭喜,我們最初的協議是爭取自主,即使統一十八友,上面還有太上皇,有什麼意思呢?”

    柳世宗道:“蓋兄不是肯屈居人下的人,二莊主與各位英雄,想來也不會對這個局面就感到滿足了!”

    梅山白沉吟片刻道:“不錯!我是替蓋大哥辦事,可不是替組織辦事,辛苦一場,好容易有點成績,讓別人坐享其成,我實在不甘心!”

    蓋天雄笑道:“以我個人來説,能有這個程度已經滿足了,因為照新得的指示,我的地位已經提升到二級核心人物,但我若就此接受了,不僅對不起兄弟,也辜負了各位一片心,所以我想再跳一級……”

    梅山白笑問道:“上面還有幾級可跳呢?”

    蓋天雄道:“由我與世宗兄對照的結果,二級核心是十個系統,一手指揮十八友,一手指揮五大門派。”

    陳克莊驚道:“五大門派也在組織的指揮下嗎?”

    蓋天雄笑道:“當然只是一部分,比如像崑崙的駱九原之流。”

    梅山白道:“二級系統上面的一級系統呢?”

    柳世宗道:“負責指揮那兩個大系統,蓋兄這一方面的上級是已經打算取原有的指揮者而代之,而且必可成功,蓋兄打算與之分庭抗禮,將另一個指揮系統弄到手!”

    梅山白笑笑道:“這倒是個辦法,但不知由何着手呢?”

    蓋天雄笑道:“崑崙的駱九原已經徹底瓦解,我們的目標將找第二個大門派開刀,為爭取時間,自然是就近下手的好!”

    陳克莊驚道:“就近那一定是中嶽少室的少林了。”

    蓋天雄點點頭道:“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

    劉素娥駭然道:“五大門派中,少林與武當根基最厚,尤其是少林,高手如雲,多半集中在達摩本院,恐怕不易着手!”

    蓋天雄笑道:“就是蓋某要特別借重二位的地方!”

    陳克莊道:“愚夫婦恐怕難以盡力!”

    蓋天雄笑道:“這次工作雖重,進行卻極為容易,我們準備分兩方面同時進行,梅老弟帶人直接進攻,二位則以從前的交誼,找人引見少林掌門圓智上人,不但宣泄梅兄弟的底,而且還揭發少林的內奸!”

    陳克莊道:“少林還有內奸嗎?”

    蓋天雄道:“自然有,其地位之高,與崑崙的駱九原不相上下,五大門派中,差不多都有相等地位的人已歸入組織。”

    劉素娥忍不住道:“武當的是誰?”

    蓋天雄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少林的,正好和世宗兄只知道崑崙的一樣,對不相隸屬的系統,我們不會知道的。”

    李明明忍不住道:“莊主這個計劃,豈不是叫梅兄去涉險嗎?”

    蓋天雄道:“梅老弟先去,與少林的那個人取得連絡,要求庇護,陳大俠伉儷再去泄底,少林自起鬨亂,安內尚自不及,豈暇他顧,等他們肅清內奸後,梅老弟聞風先退,不與少林沖突,自然毫無危險。”

    梅山白道:“這麼做對組織有什麼好處呢?”

    蓋天雄笑道:“對組織沒有好處,對我們卻有好處,組織在少林的人不少,梅老弟犧牲大部分,只救出其中一兩個主腦,他們既為門户所不容,也為組織所棄,走投無路,只好歸到我們這兒,慢慢發展下去,另一個指揮系統就盡人掌握了!”

    梅山白聽了蓋天雄的計劃,笑笑道:“好!好辦法,這是大哥的決策嗎?”

    蓋天雄笑道:“不是我的,是你侄女兒玉芬想出來的,假如我們取得五大門派的控制權,可以支持我的上級更上一步,打入真正的核心,且成為有為人物,我們也就上進一步,達到老弟的預期目標了。”

    梅山白想想道:“兄弟既然把性命交付給大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蓋天雄道:“兄弟,雖然你可能冒點險,但你的安危跟我是緊在一條線上,除了我與劉道兄不便參加外,所有的人力連同玉芬都跟你一起去……”

    梅山白道:“那倒不必了!”

    蓋天雄搖頭道:“不!我堅持她一定要去,這表示我的誠意,否則就成了我支持你去冒險,而由我來坐享其成了,我雖然坐鎮洛陽,而禍福是相同的,你如果失敗,我不僅賠上個女兒,連同多年的基業也全部完了。”

    梅山白笑道:“大哥這麼説,小弟自當盡力!”

    蓋天雄笑道:“梅兄弟不辭辛苦,陳大俠伉儷自然更沒問題了,少林之後,我們再向武當下手,則大事定矣!”

    黑風雙衞最關心的自然是武當,尤其是急於找出武當那個內奸,所以也毫無猶疑地答應了。

    蓋天雄道:“陳大俠,梅兄弟能否順利,全在二位身上,二位一定要設法見到少林掌門圓智上人,才能説出所知的消息,而後梅老弟才能成功,所以我請二位坐首席,二位再也沒有理由推辭了。”

    黑風雙衞唯有付之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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