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天雄笑道:“今宵盡歡,明天休息一天,然後各位就準備上路了,少林的連絡人玉芬知道了,我就不宣佈了,陳大俠伉儷啓行時,我再密告,這件事必須秘密,不但要防外人,而且要防組織知道而加以阻撓,所以蓋某不得不如此慎重,並非對大家不信任,想必大家能諒解的,來,我們喝酒吧!”
梅山白笑道:“對!喝酒,組織與五大門派的耳目無所不在,出了門大家就當忘記這回事,還是為我們將來預祝成功吧!”
於是觥籌交錯,互相遞盞,黑風雙衞本來不想多喝的,怎奈大家都找他們敬酒,情面難卻,他們又心事重了。
鬧酒易醉,這兩夫婦是最先醉倒的,扶到房裏,一覺昏沉,醒來時是第二天黃昏,還是海馬週三來叫他們。
等他們梳洗完畢,海馬週三已敲門道:“陳大俠,該走了……”
陳克莊開了門笑道:“這一睡又誤事了,莊主呢?”
週三道:“莊主送二莊主去了,還沒有回來,他吩咐在他沒到家前,我們必須離開,才能掩人耳目,二位的行李都準備好了,我們這就動身吧!”陳克莊道:“莊主還有一樁要緊的事沒有交代呢!”
週三笑道:“在小的身上,莊主説到了地頭再告訴二位。”
他們沒辦法,心知是蓋天雄他們還不十分信任,唯恐事前泄密,只有不聲不響地帶着週三上路。
少林本院在嵩山,屬登封縣治,離洛陽不過兩百里,加緊行程,半天可達,由於事關緊要,他們不敢耽誤。
到了登封,週三取出一封密緘交給他們。
陳克莊來拆封一看,赫然竟是他們指定的秘令:“找圓智,達摩院與藏經樓二處主持俱系,彼等齒序俱長於圓智而屈居其下,心懷不甘乃萌異志,盼急為告,切記金人三緘其口,行事莫遲疑!”
陳克莊心中直跳,字條上的口吻明明是同道中人,怎麼會成了蓋天雄的指示呢?這實在有問題。
可是週三在旁邊,又不能多説,只得把字條燒燬了就在燒字條時,他才發現另有字跡。
“各大門户俱有內奸,秘令已非秘,蓋某以此相試,為餘暗中抽換,今後如有金人緘口之語始可信之。”
好在字數不多,燒完了也看完了。
陳克莊又朝週三笑道:“二莊主他們早到了吧?”
週三道:“這可不清楚,這次是分頭行事,互相不連絡。”
劉素娥對丈夫一示眼色道:“他們出發,一定到了,我們也照常進行好了。”
三人立即拾奪一下,徒步登山,把坐騎留在客店裏。
少林對內是一個幫派,對外可是一處名剎,這天剛好是四月初二,為佛誕日,朝山進香的很多。
他們雖然趕早,山xx道上,香客已經絡繹不絕,來到山門前,更是人頭攢集,熱鬧非常。
人多易亂,也是惹事生非的好機會,蓋天雄選擇這一天是有道理的,混雜幾個人進去,萬難發覺。
少林本院在後進,前面的大雄寶殿是進香之處,敕建少林寺的金色巨字在朝陽照耀下金光耀眼。
陳克莊看來卻是一片血紅,暗暗提心着這所千年古剎與領袖武林的一個大門户,是否能躲過這一次天劫!
進門後,香客很雜,男男女女都有,他們也找不到梅山白等人究竟在什麼地方,乃一直往後面去。
走到達摩院,就有人出來阻止了,那是個中年僧人。
合掌口喧佛號後才道:“後進為僧家虔修之地,請施主們止步!”
陳克莊道:“大師父,我們不是來是來進香的,有要事拜訪貴掌門人。”
那僧人上下打量了他們一下道:“原來二位是武林同道,貧僧另找人接納!”
陳克莊忙問道:“武林朋友由誰接納!”
那僧人道:“貧衲只可接待普通香客施主,武林朋友由達摩院……”
陳克慶急道:“不能經過達摩院,在下有個口訊,必須徑稟掌門人!”
那僧人頓了一頓道:“這個不是貧衲的責任!”
陳克莊急了道:“在下寫個名貼,請大師父直接交給掌門人,是否可蒙賜見,由貴門人自行決定行嗎?”
説着將身邊秘令抽出一張,寫了:“黑風雙衞面拜,有要事急稟!”
那僧人持了進去,片刻後又出來道:“敝掌門人正值閉關,暫不接見任何朋友!”
陳克莊更是緊張,幸好劉素娥心細,想起秘令的秘密已泄,無怪對方不相信,忙又道:
“大師父,事情很急,我們必須效金人三緘其口,只有見到貴掌門人,才能直言無隱,請您再轉報一聲!”
那僧人這才含笑道:“如此施主們請隨貧衲進去吧!今天正值佛誕,香客太多,二位不説清楚,貧衲不敢擅傳!”
黑風雙衞這才吁了口氣,暗中感激那個改換字條的人,如果他不是將暗語告知,只怕誤了大事。
自己的消息傳不到,梅山白那邊發動了,少林毫無準備,很可能一下子被摧毀了,後果豈不嚴重。
即使梅山白他們不成功,他那人何等精明,一定還有自保之策,那自己在蓋天雄這邊也無法立足了。
週三在他們進門後,就自動地躲開了,這個僧人帶他們走的是一條小路,繞過達摩院藏經樓。
一直來到一片幽靜的竹林中,茅舍數間,經唱微聞,一個老僧當門而立,陳克莊認得是少林元老圓通大師,忙上前見禮。
圓通已合什道:“二位請進去,掌門師兄久候了!”
陳克莊愕了一愕才道:“貴掌門人已經知道我們要來?”
圓通笑笑道:“是的!掌門師兄算準二位必有消息為告,但是二位沒有提出金人三緘口的暗號,是以才阻難了一下,圓覺師弟在外面就是專候二位的!”
説着指指那個帶路的僧人,他只淡然一笑,陪同二人進入茅舍,但見少林掌門人圓智上人端坐薄團上。
這一代高僧形容微瘦,卻有一股逼人的莊嚴氣度,看見他們進來,就在薄團上豎單掌為禮,道:“二位請坐!”
黑風雙衞行禮後坐下,還來不及開口,圓智又道:“二位屈志自陷,力挽狂流,貧衲謹致無上之敬意!”
陳克莊苦笑道:“説來慚愧得很,愚夫婦徒勞多年,毫無收穫,即使傳出一點消息,還是對方特別指定的。”
圓智笑道:“就這樣已經夠了,我們也明白二位的處境,對二位的消息,自然會從另一個角度來推測,像二位在武威所得的訊息,崑崙明知不確,仍然叫駱九原全力以赴,就是利用對方內鬨的機會,肅清內奸……”
陳克莊一怔道:“崑崙已經知道駱九原是內奸了?”
圓智上人道:“自然知道,卻不敢通知二位,否則事情就有了破綻,五大門派的內奸是一大隱患,我們雖然知道了,卻不敢輕動,恐怕激起鉅變,唯有利用對方的手來肅清,才不會引起對方的注意!”
陳克莊道:“掌門人對少林的內奸也知道了嗎?”
圓智點點頭。
陳克莊一嘆道:“真想不到,貴派的圓方大師與圓正大師都是修為有素的高僧,只為一念之嗔而自污其節。”
圓智微笑道:“大俠説什麼?這兩位師兄一主藏經閣,一主達摩院,都是本門最尊的長老,他們不會有問題的。”
陳克莊一愕道:“這是蓋天雄透露的!”説着將前因後果以及一切的情形敍了一遍。
圓通長老在旁道:“這簡直胡説八道,前代掌門師尊圓寂時,原是指定他們為繼任,他們因為三師兄才能資質俱在他們之上,自辭不受,怎會有那種形呢?”
圓智上人笑笑道:“二位師兄絕不會是內奸,但他們確曾透露過對此事不滿的意思,我相信除了四師弟外,別的師弟都曾聽過!”
圓通長老不信道:“這怎麼會呢?他們如果不滿師兄接長,根本就無須推辭,掌門的職位原來就是輪到他們的。”
圓智上人一嘆道:“先師圓寂之時,只有我們四人在側,箇中情形,也只有我們四人得知,別的同門不會清楚,自然表示疑惑!”
圓通長老道:“可是大師兄應該對此加以聲明呀!”
圓智上人道:“他們是準備這麼做,卻被我阻止了,而且請他們針對這個情形,略示不滿,當然師弟是知道內情的,所以他們不會對你説什麼,在別人面前他們都是以這種態度,表示對我奪長的不滿!”
圓通上人道:“為什麼呢?”
圓智上人一嘆道:“那是一項防範的措施,我知道對方居於暗中活動,必以顛覆的手段為主有心露出這一條空隙,讓對方鑽進圈套裏來!”
陳克莊道:“這麼説來,二位大師是故意如此的了,那他們的工作已經成功了,他們已打進對方的圈子裏了!”
圓智上人一嘆道:“對方比我更狡猾,這個計劃並沒有成功,從蓋天雄透露的名單上看來,對方已經識破了我的計劃,將內奸套在二位師兄的頭上,我倒是作繭自縛了!”
陳克莊一怔道:“這話怎麼説呢?”
圓智上人一嘆道:“我同門的師兄弟現在有九人,大師兄二師兄跟四師弟是絕對沒問題的,七師兄在二位師兄有不滿的表示後,曾經私下對我密告過了,我相信他也是忠心耿耿的,其餘四位師弟卻毫無表示……”
圓通忙道:“那內奸就是他們四個人了?”
圓智上人道:“不!我相信本門師兄弟不會有這種人,他們緘口不言,或許是為了不願在同門之間引起不和。”
一旁的圓慧大師立刻表示不服道:“掌門人,那小弟豈不多事了!”
圓智上人笑道:“七師弟!你不要多心,你關切門户安危,比他們積極一點,我自然更感激你,可是對另外四位師弟也不能因為他們緘口不言,就否認了他們的忠貞,當然我也防到其中可能會有一兩個人受對方所惑,所以今天接待陳大俠伉儷的事,我只敢交付給你,這就是對師弟信任之心。”
圓通長老道:“這是掌門師兄的考慮周詳為小弟等所不及之處,假如本門長老中真有對方的內奸,得悉陳大俠伉儷是來揭發他們的身分,一定會先對陳大俠等人不利。”
陳克莊道:“倒是這樣還好一點,至少掌門人可以知道誰是內奸了,這個心腹之患,如不加肅清,貴派實在太危險了!”
圓智上人道:“我雖知有此可能,卻也不能這麼做,第一:二位是為了大局而屈志自陷,不能再受同道的打擊,第二:二位已頗有成績,不能就此中綴之者,我實在不願意知道本門中會有對方的內奸……”
圓慧急道:“師兄!可是這是事實!”
劉素娥也道:“掌門人,假如蓋天雄提供的名單不實,則梅山白等人前來,可能另有陰謀,掌門人將何以處之?”
圓智上人沉吟片刻才道:“我相信少林的實力,尚可應付這批人,但看他們怎麼辦了,一定要付諸武力,我們也只得為門户一戰了!”
黑風雙衞臉現難色,圓智上人已知其意道:“賢夫婦到時自然不必顧慮,動手的時候,儘管站到對方那一邊好了,因為二位還要繼續維持偽身份。”
陳克莊苦笑道:“這要請掌門人多多原諒!”
劉素娥道:“而且我們上次在武威,逼得把真功夫都使了出來,現在想藏拙都辦不到了,好在我們所能,掌門人也清楚的,如果要動手的話,請給我們安排恰當的對手,以免有所傷之,互相都有不便!”
圓慧大師道:“這倒是很重要的,我們還得顧慮到陳大俠伉儷的安全,另外四位師兄弟是絕對派遣不得,他們如果是對方的人,一定會對陳大俠伉儷下殺手!”
圓智上人想想道:“那只有煩請二位師弟出手了,黑風雙衞乃武當劍中之傑,本門只有長老級的同門才能支持一陣。”
陳克莊道:“掌門人太謬讚了!”
圓智上人道:“七師弟提醒我很對,既要做得像,又要避免傷亡,敝門必須以精華人員出頭才能做得雙方圓滿,上面兩位師兄我不便差遣,而且他們也不知陳大俠的真正身份,可以信得過的,只有二位師弟了。”
陳克莊道:“可是這樣一來,不是要分散貴派的人力嗎?”
圓智上人笑道:“那還不至於,反正二位師兄的武功修為都在我之上,另外四位師弟,最多也只是一兩個有問題,我們光是應付梅山白等幾個人,相信還擋得過的。”
陳克莊想想又道:“反正二位大師既然是掌門人佈下的陷阱,愚意想還是通知梅山白一聲的好,因為他還沒有深入對方的組織,而他此來的目的是為了接替對方在五大門派的控制權,並不是受派的人。”
圓智上人道:“怎麼樣對二位方便,二位儘管放開手去做,大局的成敗不在今天,二位是大局中千辛萬苦佈下的一着妙棋,自然以二位的利害為上!”
陳克莊還要説什麼,圓智上人道:“我們不能談得太久,因為我為了接待二位,特意把出入的路封閉,以免消息外泄,時間久了,反而會引人起疑,七師弟,你還是引陳大俠伉儷從原路出去,只要離開這片竹林,我們就成為陌路人,二位可以放手行動了!”
黑風雙衞只得深施一禮告辭,因為他們知道少林必須還有一番商議,那是人家門户中私事,他們不便在場,何況時機也很迫切了。
圓慧長老引他們到了中庭,就匆匆告辭退去。
請看《英雄》第二卷《縱橫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