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伊風也已掠了過來,腳步頓處,凝神一聽這雜樹叢中的呻吟之聲,面色突地大變!嗖地一個箭步,竄到樹叢旁邊,似乎突又想起什麼,倏然止住,倒退兩步,目光轉向“勞山三劍”身上,勞山三劍兄弟三人對望一眼,向伊風微一頷首,大家心裏便俱都有數,但卻仍都沒有説出口來。
突地──
林梢樹木嘩地一聲,木葉紛飛處,落下一條人影,萬天萍側目一看,冷笑道:
“你放心,我不會溜的。”
這人亦自冷笑一聲,道:
“你溜也溜不掉!”
原來這人便是“妙手”許白,方才他起步較遲,是以身形落後,到了林中,萬天萍,伊風兩人俱已不知去向,他聽到這呻吟聲,便也追來,但林中樹木甚密,他心中不耐,是以便躍到林梢,施展他獨步天下的輕功絕技,自林梢掠來。
過了一會,呻吟之聲突止,但大家卻更都似緊張的透不出氣來。
妙手許白轉目四望,見到這些人的神色,亦是大感驚奇,口中低罵一句,道:
“這是幹什麼?也不進去看看?”説完,竟大步向林中走去,“多手真人”,“七海漁子”,“燕山三劍”一齊橫身擋在他面前,妙手許白又大罵一聲,狠狠瞪了他們幾眼方待再次喝問,卻見伊風身形一飄,掠到他身側,在他耳伴低語兩句。
“妙手”許白也呆了一呆,突地大笑道:
“原來有人在裏面生孩子。”低聲向伊風問道:
“就是你那娘兒們嗎?”
伊風此刻心中正是羞慚,惱怒,交相紛至,聞言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多手真人”謝雨仙重重哼了一聲道:
“要是有人對我們教主夫人不敬,那他不管是誰?都要倒黴了。”
妙手許白橫百一望,卻聽萬天萍冷冷道:
“自己的事還未了,卻又管起人家的閒事來了,真是混帳。”
許白雙拳一握,緩緩走到萬天萍身前,兩人目光相對,又是劍拔弩張起來,“七海漁子”冷笑一聲,道:
“在婦人生產之地瞪眼發威,哼,我真不知道這算是那門子好漢!”
語聲未了,樹林中呻吟之聲又起,眾人心中雖是大為焦急,但誰也不便往裏再走一步,“妙手”許白胸膛起伏兩下,似乎在強忍着心胸中的怒火,然後對萬天萍冷哼一點,道:
“你我之間,帳還未清,你站在這裏幹什麼?出去再幹一場。”
“七海漁子”冷笑道:
“正是,正是,此地根本不關各位的事,各位還是出去的好。”
這幾人説話之聲,都極為低沉,因為誰也不願驚動裏面的產婦。
那知──
樹林深處,突地傳來一陣陣“咯咯”的笑聲,以及一陣陣嬌脆的喝罵聲。
接着,一條婀娜的人影,極快地由林外掠來,見着這麼多人,似乎為之一驚,停下腳步,望了兩眼,但隨即自顧調弄懷中所抱的一個嬰兒,再也不望眾人一眼,一面不住的嬌笑着。
但眾人一見這人影之面,卻都不禁暗中一驚,只見這人身形婀娜,體態曼妙,但卻髮髻松亂,身上穿着的衣服,更是破爛不堪,朝她臉上一望,眾人更不禁俱都自心中倒吸一口涼氣,這些人一生之中,所見所聞雖都極廣,但卻誰也沒有見過如此難看的面孔。
“鐵面孤行客”見了此人,面容亦不禁一變,後退兩步。
“七海漁子”韋傲物微一定神,沉聲道:
“姑娘是誰?抱着敝派教主的孩子幹什麼?”
那知這女子卻似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伊風一見這女子之面,周身有如被雷電所擊,幾乎再也動彈不得,直到此刻方自定過神來,一個箭步竄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惶聲道:
“南蘋,你怎的了?”
原來這髮髻松蓬,衣衫凌亂,面上傷痕累累,顯得極其醜怪的女子,便是昔日光可鑑人,衣衫修潔,美俏麗,高傲但卻多情的“蕭湘妃子”蕭南蘋。
此刻她呆呆望了伊風兩眼,目光中似乎閃過一絲混合着喜悦與悲哀的光采,但瞬即又變的茫然一片,冷冷道:
“你是誰?”左手抱緊嬰兒,右掌一揮,將伊風揮到老遠。
伊風呆了一呆,心中既是傷心,又覺慚愧,林外突又掠入一條女子人影,一面嬌喝道:
“你這醜丫頭,搶我的孩子幹什麼?”
萬天萍目光一動,冷哼一聲,突地身形掠起如風,掠到後來這女子身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這女子驚呼一聲道:
“爹爹!”
萬天萍怒喝道:
“你這丫頭,難道你也瘋了嗎?”拉着萬虹的手腕掠了出去。
妙手許白亦自大喝一聲:
“往那裏去!”隨步搶出。
伊風呆呆地愕了半晌,突地長嘆一聲道:
“南蘋,你好好將息將息,手中的孩兒,還是讓我抱着吧!”
蕭南蘋失魂落魄似地轉過目光,突地“噗哧”一笑,大聲道:
“你要我的孩子,我才不給你呢?”
“多手真人”謝雨仙,“七海漁子”韋傲物,“燕山三劍”,“勞山三劍”,“南宮雙李”九對眼睛,一齊望向伊風,一會兒望向這有如瘋子一般的醜婦,心中亦各自大奇,那知就在這剎那之間,雜樹叢中,突地傳出一陣洪亮的嬰兒啼聲。
眾人面色齊都一變,蕭南蘋卻又展顏一笑,歡喜地叫道:
“還有一個孩子。”身形一晃,倏然掠入雜樹叢中,她身遭鉅變,精神上受了莫大的刺激,是以精神變的有些恍惚。
日前她將那面“菱花銅鏡”往山石上一摔,便跑到深山裏,終日放聲痛哭,哭過了,便在深山中游蕩,也不知要做什麼,面對着空山流水,她想到自己的似水年華,於是她瘋的更厲害了。
她終日隨意而行,這日突然遇着萬虹手裏抱着一個嬰兒狂奔,她精神雖然恍惚,卻還認得萬虹,當下便攔住萬虹的去路,萬虹大驚之下,微一疏神,手中的嬰兒便被她搶去。
要知道一個精神上受到極大刺激的人,他必定要尋找一個慰藉,而此刻蕭南蘋卻感到嬰兒是她最大的慰藉,是以她一聽到雜樹叢中的嬰兒哭聲,便立刻掠了進去,“七海漁子”眾人齊地大喝一聲,想阻住她的去路,卻已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