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自新連忙道:“不是的,既然劉奎還有一批朋友要找我的麻煩,我留在這兒,豈不是會連累你?”
哈回回笑道:“老弟,你可是多慮了,劉奎的狐朋狗友雖多,可還不敢惹我!”
張自新一怔!
哈回回忙又道:“我不是説我有多大勢力,那是靠了真主的保佑,我回族在京師上萬的弟兄,大家都很團結,咱們自己不惹事,別人惹到頭上,可也夠他受的,就是告到官裏,打官司也是我們佔上風。”
這倒是個實情,京師的回人很多,據張自新的目睹耳聞,他們都很兇悍,連尋常官府也對他們很客氣,禮讓三分,可是他又不明白,忍不住道:“為什麼呢?”
哈回回笑道:“我們的老家在回疆,有幾十萬弟兄呢,經常不服強者,時常起衝突,可是朝廷對我們還是容讓幾分,何況官府。”
張自新道:“朝廷的大軍有幾百萬幾千萬呢!”
哈回回笑道:“軍隊多沒用,我們那兒不是高山就是沙漠,打不過就逃,有機會又出來偷襲,朝廷幾次對回疆用兵,不知死了多少人,費了多少錢糧,才算把回亂平定了,可也無法把我們徹底解決,最多維持個相安無事罷了,所以朝廷必須對我們客氣。”
張自新對這些道理似懂非懂,也懶得深究,只是道:“可是我不能永遠住在這裏呀!”
哈回回笑道:“我也不敢把你一直留着,不過你可以暫時住着,要練武功,我也能幫幫忙的。”
張自新道:“你能教我?”
哈回回笑道:“教你可不敢當,只是我們天山的子民從小都練:過幾手防身的武術,每個人都有幾斤蠻力氣,對你總有點用處。”
張自新還在沉吟,哈回回又笑道:“我們的玩意兒不能算是武;功,但是對你這種身材倒是很適合,因為我們都是長槍大刀的粗笨功夫,今天晚了,你也累了,明兒清早,咱們試着玩玩,如果你沒興趣,再走還來得及。”
他們在説話,小沙麗卻把買來的泥娃娃一對對地擺了出來,口中咿咿呀呀,哼着她自己聽;不見別人也聽不懂的歌。
哈回回又笑道:“你看,小沙麗從來沒有這樣高興過,看在她今天替你挨一鞭子的分上,你也不忍心馬上丟下她走吧!”
沙麗這兩字音對她久疾的聽覺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感應,聽見了這兩字,知道是在説她,立刻抬起頭,凝注着他們。
哈回回對她比了一陣手勢,大概是告訴她張自新要離開的消息,沙麗的臉色立刻黯淡了,大眼睛中充滿了淒涼,指指面前的玩偶,回了一陣手勢。
哈回回苦笑道:“你看這孩子多傻,她願意把所有的泥娃娃給你,希望你不要走,也不想這一堆泥娃娃值幾個大子兒。”
張自新的眼睛有點紅了,他的看法與哈回回不同,這一堆泥娃在小沙麗的心目中可以算是無價之寶,比什麼都珍貴。
小沙麗見他還沒有表示,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指了指身上的紅衣服,又做了個騎馬的姿勢。
這下子張自新不待解釋就懂了,心裏更為感動,因為小沙麗想把她的小紅馬送給自己,作為挽留的代價。
從小孤獨,一片赤子之心,雖只有一天的聚首,卻使張自新對小沙麗生出濃厚的感情,就彷彿她是自己孤弱而可憐的妹妹一般,怎麼不令她傷心呢?
因此他顫着聲音道:“沙麗!我不走,我留下來陪你玩,陪你騎馬,明天我還要買更多好玩的東西送給你。”
哈回回還沒有把他的話翻成手勢,小沙麗已經懂了,一聲歡叫,跑過來捧着他的手,緊緊地貼在臉頰上。
張自新只感到手背上一陣濕濕的、熱熱的,知道那是小沙麗喜極而流下的眼淚,心中更感動了,輕拍她的肩頭,柔聲問道:“沙麗,今天那個人打了你一鞭,痛嗎?”
小沙麗似乎能領會到他的意思,瞪着淚汪汪的大眼睛,居然又笑着搖搖頭,作為回答!
這下子輪到哈回回奇怪了,詫然道:“怪了,難道她的耳朵好了,能聽見人家説話了?”
説完又大聲在她耳邊叫道:“沙麗,你聽得見嗎?”
小沙麗的大眼睛中顯出茫然的神色,顯然表示聽不見。
哈回回一怔道:“她怎麼聽得見你的説話呢?”
張自新也莫名其妙地道:“我不知道,今天一天我們在玩的時候,我忘了她聽不見,也很少用手勢,可是我的話好像她都很明白,在外面沒有人知道她是啞巴!”
哈回回又怔然片刻一嘆道:“我明白了,你們都是小孩子,有許多意思用不着經過語言大家都能瞭解了!”
張自新道:“是啊!當她想告訴我什麼時,只看我一眼,我也好像就明白!”
哈回回輕嘆一聲,用手輕撫着沙麗的頭,無限神往地道:“我跟她母親在小時候就認識,我們在草原上一起騎馬、打獵、遊戲,有時整天不説一句話,都能交換千萬種意思,這種無言的默契只有在小時候才會發生,現在那種日子離我已經很遠了……”
張自新當然不會了解他的心情,只有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哈回回一笑道:“我怎麼提到自己身上來了,今天你們都累了,吃點東西,早些休息吧!”
張自新道:“吃東西倒不急,我們的肚子都飽得很,只是你得問問沙麗,那一鞭子傷着她哪裏沒有,劉奎的手很重的!”
哈回回笑道:“沒有關係,你別瞧她是個女孩子,身上可結實得很,一鞭子哪能傷得了她呢!”
張自新道:“還是瞧瞧的好!”
哈回回道:“我説沒關係就沒關係,我們天山的子民,無論男女,天生都是銅皮鐵骨,不怕跌打損傷的。”
張自新忽地心中一動,問道:“我覺得小沙麗的力氣很大,難道她也練過功夫嗎?”
哈回回笑道:“她哪裏練過功夫,力氣大一點倒是不錯的,那是天生的,也是真主賜給我們的恩惠,你想,我們是在沙漠上成長的,風吹日曬,整天都跟牛馬在一起,隨時都會被它們踢一腳,擠一跤,如果像你們中原人那樣嬌嫩,還能活得下去?”
張自新胸無城府,對這個解釋很滿意,也就不問了。
當夜沒有再喝酒,用過日常的口糧,大家都去安歇了!
在鏢局裏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天色微明,張自新已經醒了,披衣離牀,卻見回回與沙麗都已起來了。
他微微一怔道:“你們怎麼起得這麼早?”
哈回回笑道:“在我們的教條上,勤勞是最重要的守則,懶惰是最大的罪惡,所以我們不吃豬肉,因為豬是最懶惰的東西!”
張自新臉上一紅。
哈回回又笑道:“老弟!你可別多心,我這不是罵你,事實上你也很勤快,京師的人,這時候多半還在熱被窩裏孵着呢!”
張自新笑道:“我不知道,我跟姥姥一向是早起的,在鏢局裏也起得很早,始終沒嘗過熱被窩的滋味!”
哈回回道:“所以你才有出息,太陽是光明的象徵,上進的人,必須走在太陽的前面迎接光明,走,老弟,咱們練練去!”
張自新道:“練什麼?”
哈回回笑道:“練摔跤呀,昨天你用摔跤的手法把京師第一號鏢客給摔倒了,今天我要叫你瞧瞧沙漠上的摔跤手法,是不是比你高明一點。”
張自新童心未泯,興趣盎然地道:“好,我聽説你的摔跤是有名的,我可沒學過,要請你多指教!”
哈回回高興地一拍他的肩膀道:“對!年輕人最難得的是謙虛,肯虛心才有進步,你如果認為昨天摔倒了劉奎驕傲不可一世,我就不想交你這個朋友了!”
三個人慢步踱到馬場中,那些回回夥計們也都起來了,有的在操作,有的在彎腰曲腿,對着東方吐納練氣,雖是深秋天氣,朝寒料峭,寒風如剪,每個人都赤着上膊毫無冷意,見了他們,大家都含笑問早。
哈回回徐徐地打了一趟太極拳,連小沙麗都盤膝曲腿,練着一種不知名的拳法,張自新不會練拳,也不知道如何操演,只好隨意地活動了一下。
哈回回把一趟拳練完了,笑着招呼一名夥計道:“你來跟張兄弟練練摔跤!”
那夥計好像早就得了關照,也不多作客套,過來朝張自新拱拱手道:“請多指教!”
張自新瞧那名夥計身軀魁梧,像座鐵塔似的,一身精壯的肌肉,倒也不敢怠慢,抱拳道:
“大哥多指教。”那夥計笑了一笑,隨即張開雙臂,撲了上來。
張自新還是昨天那一招,想把他攔腰抱住摔出去,誰知手才摸到人家身上,對方已揪住他的衣襟,一下子把他提了起來,遠遠地丟了出去,四周立刻傳起一片鬨笑!
張自新的身子很結實,摔一下毫不在乎,也沒有感到難過,一骨碌爬了起來。
哈回回笑道:“小兄弟,咱們的手法另有一套吧?”
張自新笑了一下道:“不錯!的確值得佩服!”
哈回回道:“還有興趣試嗎?”
張自新道:“當然了,這次我也得脱了上衣,他個兒比我高,手比我長,一把抓住我的衣服,把我提了起來,有力也使不上,自然要吃虧了!”
哈回回笑道:“真不賴,老弟!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準吃虧的,不告訴你,是想叫你自己去發現,哪知道你上了一個當,立刻就學乖了!”
張自新也脱光了上衣,重新做個姿勢向那夥計迎去,兩人接近後,那人一伸手,想去抓頭上的髮辮。
這次張自新可有了防備,等他的手伸、出來,陡地一縮脖子,鑽人他的胯下,身子一躬,生生將一條漢子抬了起來。
那傢伙慌了,彎腰想來抓他,張自新就是等他這一着,忽地一低頭,將身子脱了出去,那傢伙彎着腰,無法平衡身形,一個倒栽葱,摔得四腳朝天!
旁觀的回回們倒不偏私,張自新勝了,他們一樣地鼓掌,而且更為熱烈!
哈回回神色一動道:“老弟!我看你是受過真傳,剛才那一抓是咱們回族摔跤手法中很厲害的一着,叫蒼鷹搏兔,很少有人能躲得了,你怎麼懂得閃避的?”
張自新一怔道:“我也不知道呀,我只曉得惟有這辦法才能閃得了!”
哈回回道:“那可叫人難以相信,我這夥計叫馬大榮,是摔跤的一等好手,除了鑽他的下襠,否則無論你怎麼躲,他都能抓住你,而你偏偏第一手就用對了,要説你以前沒練過,我真不信!”
張自新想想道:“我小的時候很淘氣,姥姥要打我時,總是先揪我的辮子再揍我的嘴巴,有一天我急了,仗着身子小,一埋頭從姥姥的腿縫裏鑽了出去,居然逃過了,姥姥狠揍了我一頓,説我下流,鑽女人的褲襠,我想自己的姥姥有什麼關係呢……”
他天真渾樸,直言無隱,把旁人都聽得笑了起來了,連那摔在地下的大個兒也咧着嘴直笑。
只有哈回回一個人不笑,凝重地問道:“後來呢?”
張自新低下頭道:“姥姥一面打一面罵,我就回嘴説女人打男人的耳光也是晦氣的,你幹嗎老是打我的嘴巴,想不到這句話倒是把姥姥問住了,往後她改用枴杖打我,從不再動手了,那枴杖挨起來更重了,早知如此,我寧可不頂嘴了!”
哈回回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道:“你是個了不起的奇才,我們回族祖先精研多年的看家本事,你在五六歲時就自行領悟了,難怪劉奎不是對手了,不過咱們這些玩意也並非毫無用處,雖然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你,你學着萬一跟人家打架時,多少能幫你一點忙!”
説着叫那馬大榮重新跟他交手,一來一往,摔了十幾次。
有時是張自新勝,有時是馬大榮勝,可是張自新聰明透頂,同樣的手法,他不吃第二次虧,總有辦法加以破解的!
到了後來,幾乎是張自新佔盡了上風,馬大榮再也無法將他摔倒了,哈回回才吩咐停止,把那些夥計趕去工作。
大家散開時,對張自新流露出由衷的欽佩,尤其是那個馬大榮,跌得一身是土,眼角都摔青了,仍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你真行,如果在咱們老家,你將是沙漠上最偉大的勇士。”
哈回回等着大家散開後,才向他解釋了許多摔跤的法門,尤其是張自新被摔倒的那幾種手法,雖然張自新自己設法破解了,但哈回回告訴他的解法都更為高明,使他對這個騾馬行的掌櫃另換了一種新的看法。
不論他是否練過武功,在摔跤這一門技術上,他的確夠得上是個大行家。
張自新一面學,一面練,興趣十分濃厚,也不覺得疲倦,到了下午楊青青來了,楊青青神情十分憂鬱,不等張自新動問,她已先開口了。
她説道:“張兄弟,很對不起,昨天我跟爹説的時候,他還一口答應了,今天卻變了卦,他居然不肯教你了,説是怕對不起劉老伯,氣得我跟他吵了一場,本來今天上午我就想來了,可是我實在不好意思見你,更不知道要對你怎麼説才好……”
張自新連忙道:“楊大姐,你的好意我十分感謝,可是我想了一夜,覺得很不應該,劉老爺子對我並不壞,不准我打架惹事是預先講好的,我違背了他老人家的話,是我的不對,如果我跟別人學武功還好説,跟他的老朋友學,似乎也對不起劉老爺子!”
楊青青怔了一怔道:“君子不忘本,你能這樣想自然我沒話説了!”
張自新拱拱手道:“雖然我無緣投在楊大俠門下,對大姐的一番好意,我還是十分感謝。”
楊青青嘆了一嘆道:“你別這樣説了,事實上我還應該感激你,如果不是你跟劉奎一鬧現出他的本相,爹爹為了情面難卻,説不定真的會把我嫁給他,所以為了你,我跟爹爹大吵了一場,爹沒有辦法,最後才答應向京師所有鏢行的鏢師們打招呼,如果劉奎再要找你麻煩,你可以找他們幫忙,必要時我爹也會出面……”
張自新道:“那倒不必了!我想劉奎未必敢……”
楊青青道:“你不知道,劉奎在京師有一批狐羣狗黨,都是些不務正業的敗家子弟,就怕他糾眾行兇……”
張自新笑道:“我曉得!”
楊青青愕然道:“你怎麼也知道?我是昨天去拜會幾位老世伯才聽説的!”
張自新道:“劉奎交朋結黨,在京師胡鬧,除了劉老爺子外,幾乎無人不知!”
楊青青道:“所以你才要小心!那批人都是無法無天的,仗着家勢,什麼壞事都幹,劉奎是他們的領班頭兒,吃了你的虧,一定會發動那些壞蛋來找你的麻煩,所以你一定得找人幫幫忙,我為了答應你的事無法實踐,只好在這方面為你盡點力。”
張自新笑道:“謝謝大姐關心!”
楊青青一笑道:“沒什麼,我對你很投緣,何況你等於還幫了我一次大忙,我也應該為你做點事。”
張自新笑道:“我住在哈掌櫃這兒,還沒有人敢來鬧事,回回在京師也頗有勢力!”
楊青青道:“這倒是不錯,爹也説過了,你有回回做後援,至少在京師不會吃虧的,可是你不能老靠着人家,也不能永遠住在這裏,到了別處,還是要人幫忙的!”
張自新道:“劉奎如果真要對我怎麼樣,我也得靠自己的力量來應付,靠人總是不行的,萬一到時找不到人呢?”
楊青青點頭道:“對,小兄弟,我就是欣賞你這分傲氣,不過你得想想,憑你的本事,實在還不夠跟劉奎一拼的,昨天你是靠摔跤,劉奎吃了一次虧,下次再也不會讓你近身了,如果他找你拼刀呢?”
張自新嘆道:“那只有到時候再説。”
楊青青搖頭道:“如果你毫無準備,到時候就太遲了!”
張自新苦着臉道:“我該如何準備呢?兵器上的功夫也不是瞎練能會的,總得有人指點才行。”
楊青青想了一下道:“有了!我在京師可能還有個把月的耽擱,每天我來教你練劍好了。”
張自新一愕道:“你教我練劍?”
楊青青笑道:“當然不是教,我自己也沒練好,怎麼夠資格收徒弟,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如何使劍出招,你練熟了之後,再碰上人家用武器對付你時,勝人不敢説,至少可以懂得如何自衞了。”
能夠練一些正式的武功,張自新當然是希望的,何況楊青青是汝州俠楊公久的獨生女兒,汝州俠的畢生技藝差不多全傳給她了,未能列楊公久的門牆,能學幾手楊家劍法,也是很好的。
因此他笑着道:“那太麻煩大姐了吧!”
楊青青笑道:“沒關係,爹整天要去探望那些老朋友,我閒着也無聊,很想找件事做做打發時間,咱們就這麼説定了,待明兒起,每天下午我來找你,風雨無阻,但在這兒可不行,一則太遠,再則讓人瞧了也不好!”
張白新道:“不要緊,哈掌櫃很夠朋友,聽説有人肯教我練劍,一定很高興!”
楊青青笑道:“話是這麼説,爹為了劉老伯的原故,才不肯教你,我揹着他們教你,給他們知道了,到底不太好意思,咱們換個僻靜點的地方!”
張白新想了一下道:“出鏢局往西邊去,兩百多步的地方有座地藏廟,廟裏只有一個老火工道人,看管着許多靈主,那老頭兒跟我挺要好的,在鏢局裏的時候,我常給他送菜飯去,地方很寬敞,也很隱秘,跟他説了,借他的地方一定沒問題,只是……”
楊青青見他吞吞吐吐的,連忙問道:“有什麼不妥的?”
張自新道:“廟裏全是棺材,據老頭兒説常鬧鬼,你怕不怕?”
楊青青大笑道:“那是老傢伙故意嚇人的,如果真有鬼,一定先把他給害死了!”
張自新忸怩地道:“我也不相信有鬼,可是他説得有聲有色的,我不得不提醒大姐一聲。”
楊青青笑道:“有鬼我也不怕,學武就是為了使膽氣壯,叫鬼給嚇着了還行嗎?”
張自新道:“那就決定在廟裏了。”
楊青青道:“決定了明天開始,用過午飯準到,我今天先去找那老傢伙關照一聲,送他幾兩碎銀子,叫他別往外説!”
張自新道:“他不會的,早先他跟李大叔挺要好的,凡是我的事,他一定肯幫忙!”
楊青青笑道:“他敢不幫忙,先給他一點好處,如果他拿了我的銀子還要出去亂説,我就放火燒了他的廟。”
張自新急了道:“那是何苦呢?我擔保他絕不會説出去的,如果是我們自己不小心,讓人家看見了,豈不是太冤枉他了嗎?”
楊青青笑道:“我是説着玩的,你怎麼就相信了,就憑我是楊公久的女兒,也不能隨便殺人放火,那是強盜的行徑,可不是俠義的行為了!”
張自新這才放了心。
楊青青轉身道:“我走了,明兒午後廟裏見,可不準太遲了。”
張自新披上衣服,送了她幾步。
原來她是騎了馬來的,把馬拴在遠處的草料槽前面,而偷偷地掩了過來,難怪他們都沒發現。
楊青青取過了馬,忽又問道:“我託你向那個小姑娘買馬,你説了沒有?”
張自新低下頭道:“我約略地提了一下,哈掌櫃沒有回應,我也不好意思再提了,那匹馬是小沙麗最心愛的東西,我想她不肯出讓的。”
楊青青悵然道:“我實在是喜歡那匹馬,你找機會再跟他問問,任何代價都行。”
張自新只好吞吞吐吐地答應着。
楊青青嫣然一笑,跨上馬,揚揚鞭子走了。
張自新目送她走遠後,剛回到屋中準備洗澡,卻見小沙麗搬了一個新的木澡盆放在他屋子裏。
哈回回笑着道:“小兄弟,你又不在教,沒理由叫你硬跟着我們的規矩行事,吃的沒辦法,這洗澡還是按照你的習慣吧!”
張自新正在擔心一罐水是否能把身上洗乾淨,這下才放心了,連忙笑着道:“那真太麻煩你們了!”
哈回回道:“沒什麼!你是客人,凡是回教的弟兄如果不能使家中的客人愉快,那就是違背了真神的旨意。”
張自新笑笑道:“你們的教條都是了不起的,勸人為善、勤勞、勇敢、節儉、互相親愛,可是我不懂為什麼要用那種方法洗澡呢?”
哈回回想了一下笑道:“這有很多的説法,但是我只相信比較近情合理的一種,我們的祖先都是在沙漠上求生活的,那兒的水比黃金還珍貴,有時連喝用都不夠,怎麼還敢浪費用來洗澡呢?所以我們必須節省每一滴水,才用瓶罐盛水來洗身子,這還算好的,有許多地方的弟兄們聽説是一生中只洗三次澡,出生一次,娶親一次,死後一次。”
張自新想笑不敢笑。
哈回回道:“這沒有什麼可笑的,在缺水的地方,人必須將就環境。”
張自新道:“那是不錯的,可是你們現在在京師,用水並不缺乏,為什麼還是把水看得那麼珍貴呢?”
哈回回大笑道:“説得好!老弟,現在我們固然不缺水,可是這兒並不是我們真正的歸宿地,遲早都要回去的,如果不保持從前的習慣,回到沙漠上時,就難以生活了,這是其一,再者我們的祖宗這樣生活了幾百年,我們自然也應該把這種生活方式繼續下去。”
張自新讀的書不多,他更是怕遇上這種講大道理的場合,因為,那樣會顯得他的淺薄無知了。
哈回回瞧出他臉上的尷尬,哈哈一笑道:“老弟!做人不是生下來就什麼都懂的,無知並不可恥,虛心求教,漸漸就會懂了,最怕的是要強不知以為知,到了我這把歲數還是一知半解,那才真的是悲哀,你年紀還輕,學習的機會還多着呢,快點洗了澡,回頭我陪你去選一柄好劍。”
張自新又是一怔!
哈回回笑道:“老弟真是好運氣,汝州楊家的劍法是江湖上聞名的第一流劍法,雖然不是由楊公久親授的,但是由他的女兒教授也差不到哪裏去,所以你一定要找柄好劍,使順了手,日後就借它成名。”
張自新愕然道:“哈掌櫃,你怎麼知道楊大姐要來教我劍法呢?”
哈回回道:“我看見個陌生的大姑娘跑來找你,行動又是躲躲藏藏的,自然不能放心,所以也跟過去瞧瞧!”
張自新低下了頭,哈回回忙又解釋道:“老弟,我可不是存心去偷聽你們的談話的,因為你住在我這兒,又跟人結了怨,我對你的安全必須負責,任何一點風吹草動,我都得弄清楚啊!”
張自新道:“這沒什麼,我本來就想告訴你的,你知道了更好,我還想問問你的意見呢!
我跟楊大姐學劍,到底妥不妥當?”
哈回回笑道:“自然妥當了。”
張自新道:“我總覺得不太對得起劉老爺子。”
哈回回道:“你跟汝州俠,自然對不起他,跟汝州俠的女兒學,是你們私人的交情,有什麼關係,何況他根本不會知道。”
張自新道:“那座破廟離鏢局不遠,萬一被人家看見了,傳到他耳朵裏……”
哈回回笑道:“那地方很少有人會去,而且我給你打算好了,叫小沙麗跟着你去,你們在練劍的時候,她可以給你們放風,人來就趕緊通知你們,她的耳朵不行,眼睛倒是挺尖的。”
張自新微怔道:“讓小沙麗也去?”
哈回回笑道:“反正她在家也沒事,跟着你去,可以消磨她的時間,免得她閒着無聊呀,而且那位楊小姐如果有興趣,請你代為説一句,也教她兩手。”
張自新為難地道:“這個我可不敢擔保。”
哈回回笑道:“那當然了,中原的武術世家都把武功看成不傳之秘,輕易不肯教你,你就説説看,不答應也沒關係,不過你也不白要她教,她不是挺喜歡那匹紅馬嗎?如果她肯教,就把紅馬送給她作報酬。”
張自新愕然道:“小沙麗答應嗎?”
哈回回道:“這是她自己告訴我的。”
張自新奇怪地道:“她怎麼捨得的?難道她對練武這麼感興趣?”
哈回回一嘆道:“楊小姐走後,她就來問我你們談些什麼,我跟她説了,她自動對我提出這個請求,我也很奇怪,她為什麼如此大方?後來明白了,她不是對練武感興趣,只是捨不得每天下午離開你。”
張自新道:“那也不必把馬送給人家呀!”
哈回回道:“楊家劍法是武林中的絕技,除非是她也跟着練,否則楊小姐絕不肯讓她在旁邊的,這一點我比你清楚,所以你可以告訴楊小姐,馬送給她,劍不必認真教,只要讓她在一邊就行了。”
張自新道:“楊大姐喜歡那匹紅馬,一定會答應的,只是小沙麗的犧牲太大了,假如她真想練劍,那也罷了,如果只是為了跟我在一起,就不必如此犧牲了。”
哈回回苦笑道:“這是惟一的辦法,否則楊小姐不會準她在旁邊看着的。”
張自新大聲道:“明天叫她一起去好了,如果楊大姐嫌她礙事,我也不學劍了。”
哈回回怔了半天才道:“老弟,小沙麗是個殘廢的女孩子,你為什麼要對她好呢?”
張自新愕然道:“哈掌櫃,你説什麼?”
哈回回警覺過來,發現自己説話太露骨了,這兩個都是孩子,根本沒有什麼男女的情懷,他們互相喜悦依戀,只是一種純真的童心至情,沒有條件,沒有理由的,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遠了。
因此他訕然一笑道:“沒什麼,我是説送馬是沙麗自願的。”
張自新道:“但不能為了我而送。”
哈回回笑道:“當然不是為你,她覺得楊小姐肯教你劍法,使你不受壞人的欺負,她很感激,用這匹馬錶示她對楊小姐的謝意,當然她也希望楊小姐能教她兩手劍法,使她將來回到老家時,能在同伴面前驕傲一下。”
張自新道:“會劍法有什麼可驕傲的?”
哈回回道:“我們是個尚武的民族,論男女,能在武功上出人頭地,都是值得驕傲的,尤其是小沙麗,先天有了缺陷,更是特別要強,你看她在摔跤方面,不是練得很有成績嗎?
我只能教給她這些,能夠有機會,她自然想多學一點!”
他分明是強自辯解,前言後語矛盾,好在張自新腦子簡單,居然沒聽出破綻,點點頭道:
“這樣我倒是可以跟楊大姐商量一下!”
哈回回笑道:“她也並不敢多求,隨便指點一下就行了,教多了,她學着也沒用。”
於是兩個人用了午飯,哈回回陪着他上市場去買劍。哈回回在這方面很內行,跑了多少兵器鋪都沒成交,不是嫌質地差,就是嫌火候不夠,兵器鋪裏最好的成品,哈回回都能挑出毛病來。
最後在古玩鋪裏找到了柄古劍,形式很舊,外貌也不起眼,分量倒是很重,尺寸也比通常的劍長出一點,劍身上已經長出了斑鏽,哈回回一眼就瞧中了。
那古玩鋪的掌櫃是個老頭兒,架起了老花眼鏡,朝哈回回打量了半天才笑道:“您這位貴客倒真有眼光,這柄劍在小號擱了二十年,就沒有個顧客瞧得上眼……”
哈回回淡淡地笑道:“老先生,您開個價錢吧!”
那老頭兒笑着道:“老漢是以五百兩銀子買進來的,擱了二十年,連本帶利,至少得賣一千兩才夠本兒!”
張自新嚇了一跳,心想一柄破劍,要賣一千兩銀子,這分明是訛人。
誰知哈回回慨然道:“不貴!我要了!”
張自新正想攔阻,那老頭兒卻一翻白眼道:“很抱歉,老漢不想賣!”
張自新連忙道:“那就算了,咱們走吧!”
哈回回卻不死心,追着問道:“老先生,您要多少才肯賣?”
老頭兒神色一莊道:“十萬也不賣!”
哈回回一怔道:“老先生,您是開古玩鋪的,既然把貨放在架子上,就是有心要做買賣,現在你卻……”
老頭兒凝重地道:“這柄劍是秦漢時代的古物,雖然不知名稱,卻必定是口寶劍無疑,老漢收購得手後,就立下一個誓願,如果有人賞識它,老漢情願自貼本錢,無條件奉送,二十年來,尊駕是第一個賞識它的人,如果尊駕是位漢人,老漢一定如誓奉上,但可惜……”
哈回回微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老先生,何必把漢回的界線分得那麼清楚呢?”
老頭兒卻搖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説,如果尊駕願意跟老漢交朋友,老漢以肝膽相照推誠相與,尊駕喜歡別的東西,老漢也可以無條件奉送,惟獨這柄劍,就是尊駕出百萬兩銀子老漢也不能賣!”
張自新忍不住問道:“這是為什麼呢?”
老頭兒把眼鏡扶扶正道:“因為這柄古劍是中原的瑰寶,一旦流人異族,老漢豈不是成了千秋罪人?”
哈回回爽朗地大笑道:“老先生倒是個直心人,把話説得如此透徹,在下倒不便相強了,不過在下記得大漢有句名言,寶劍贈俠士,又道是神物名器,有德者居之;老先生一定知道是什麼意思。”
老頭兒看了他一眼道:“尊駕慧眼識寶劍,人品軒昂,頗有俠士之風,談吐風雅,決非無德之輩,只可惜非我類耳!”
哈回回笑道:“我是個開騾馬行的,德不德談不上,更不敢當俠士之稱,只是我們回回有一雙識寶的眼睛,更有一對識英雄的眼睛,這柄劍是我看中了,卻不敢據為已有,我是買來送給這位小兄弟的,他是個漢人,老先生總可以割愛了吧?”
老頭兒把眼光又移到張自新身上,看了半天才點頭道:“嗯!
不錯!虎豹之姿、熊羆之儀只是玉璞中有待琢磨!”
哈回回又問道:“老先生究竟賣不賣?”
老頭想了半天道:“賣!”
哈回回忙道:“多少?”
老頭兒伸出兩個指頭,哈回回急聲道:“二千兩?”
老頭兒搖搖頭。
哈回回又道:“兩萬?”
老頭兒仍是搖頭。
哈回回一嘆道:“在下身家僅能到此為止,再多就無能為力了!”
老頭兒微笑道:“二百!”
哈回回一怔道:“您是説二百兩?”
老頭兒笑道:“不!二百大錢!”
哈回回喘了一口氣道:“老先生真會開玩笑!”
老頭兒正色道:“不開玩笑,尊駕要買來送人,就是這個價錢,少一文不行,多一文也不賣!”
哈回回愕然道:“老先生,這柄劍討價二十萬兩銀子都不算貴,可是您只要兩百大錢,那明明是在做人情,既然做人情,何不乾脆做到底呢?”
老頭兒哈哈一笑道:“尊駕肯為朋友花費這麼多,足見是個有心人,老漢如果分文不收,豈不是搶了尊駕的人情,因此老漢只收兩百大錢,讓尊駕也盡點心。”
哈回回呵呵大笑道:“老先生真是有心人,在下倒真想高攀一下,跟您交個朋友,請教老先生貴姓?”
老頭兒白了哈回回一眼,道:“交朋友就好,何必提名道姓的,你是交我的人,還是交我的姓名?”
哈回回道:“自然是交老先生這份古道熱腸的胸懷。”
老頭兒道:“那就不必問姓名了,這間古玩鋪就是我一個人,你隨時來都找得着我。”
哈回回一拱手道:“是,在下一定前來拜候您。”
老頭兒瞪着眼:“那就不必了,我只能陪你聊聊天,喝喝酒,我不會拿你當客人,你要客氣就不要進門。”
他的脾氣越古怪,哈回回對他也越感興趣,笑着道:“就這麼也好,咱們大家不問姓名,湊在一起就喝酒談天,乘興而來,興盡而返,不講客氣,不拘形式……”
老頭兒這才微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不過還有一點聲明的,我年紀大了,腰腿不濟,懶得多動,你來可以,我可沒精神上你那兒去。”
哈回回笑道:“那當然了,我那兒人多嘈雜,比不上這兒清靜,也不敢請去。”
老頭兒捧起劍連鞘遞給回回道:“劍賣給你,留下兩百大錢你就拿走吧。”
哈回回果然掏出兩百大錢放在案上,接過劍後,立刻轉交給張自新道:“小兄弟,劍送給你了,可是你得答應,不用它妄殺一人,否則你就辜負了我的一片心。”
張自新並不喜歡這柄劍,因為哈回回不惜出高價也非想買下它不可,才對這柄劍略略感興趣。
接過來之後,用手指彈了一下,聲音很清越,才覺得它不錯,因為他在鏢局時聽過人家談論兵器的優劣,就是以叩擊聲為高下,聲音越清脆,品質也越佳。
張自新因此笑嘻嘻地道:“謝謝您……”
哈回回手指着老頭兒道:“你應該謝這位老先生,我只花了兩百錢,真正的人情還是老先生。”
老頭兒連忙搖手道:“不必謝我,劍是賣給你的,你轉送給他,與我毫無關係。”
哈回回笑道:“老先生何必客氣呢?我那兩百大錢簡直是開玩笑。”
老頭兒正色道:“不是客氣,也不是開玩笑,我堅持要收你兩百大錢是有用意的,我覺得小夥子還不錯,但是他年紀輕,將來還不知道怎麼樣,萬一他將來用這柄劍去做壞事,你是贈劍的人,一切的責任由你負,我可管不了這麼多。”
哈回回也正色道:“老先生放心好了,我對這位小兄弟的將來雖不敢負責,但相信他不會做壞事。”老頭兒道:“你準能相信嗎?”
哈回回一挺胸膛道:“沒有什麼準不準,我們回族的弟兄相信一個人時,就全心全意相信他,永遠也不會改變!”
老頭兒哦了一聲道:“那麼在你以前所交的朋友中,沒有一個人欺騙過你嗎?”
哈回回笑道:“那當然有的,我到京師很多年了,也交了很多的朋友,各種人都有,誠實的與不誠實的幾乎各佔了一半,可是並不改變我對他們的信任!”
老頭兒道:“一個人連續騙了你多次後,你還信任他?”
哈回回點頭道:“是的!即使他騙了我一千次,我還是信任他,有一個朋友很愛賭錢,常跟我借錢去賭,每次他都捏造了一個理由,而我還是照借不誤,而且完全相信他所説的每一個理由!”
老頭兒道:“你知道他在騙你嗎?”
哈回回笑道:“知道,可是我仍然相信他的話!”
老頭兒好奇地説:“那你是喜歡被人欺騙了?”
哈回回搖頭道:“不!我不喜歡,可是他如果説了實話,我便不能借錢給他,因為賭博在回教的戒律中是罪惡,我不能幫助他去犯罪,如果我拒絕了他,我會更難受,回族的弟兄從不拒絕朋友的求助,所以對他的不説實話我還感到很安慰,那不是使大家都很愉快嗎?”
老頭兒一怔道:“你這種處世的方法很特別!”
哈回回笑道:“我們家鄉有句俗話,天堂的門只為富人而開,只有你付出比受取的多,才能證明你是富有……”
老頭兒大笑道:“只為了這個愚蠢的理由,你才心甘情願地受人欺騙?”
哈回回莊容道:“老先生,這不是愚蠢,而是一種絕頂的智慧,如果你把別人的謊言當做真實,則受騙的不是你而是那個説謊的人!”
老頭兒怔了一怔,終於莊容道:“好!好氣派,好魄力,老漢願意交你這個朋友,今天沒空,明天你來,咱們好好聊聊!”
説完捧着他的水煙袋,自顧吹燃,撲唧唧地抽起來,不再跟他們説話。
哈回回也很懂事,帶着張自新告辭,走了出去。
離開了鋪子後,張自新才道:“這個老頭兒真怪!”
哈回回笑道:“京師是卧虎藏龍的地方,各種怪人都有,這位老先生可能是個隱世的高人,我倒是希望他對你多注意一點,只是瞧他的樣子似乎興趣不高。”
張自新道:“難道他也會武功?”
哈回回搖頭道:“那可很難説,不過高人並不一定要會武功,學問、技巧同樣也是很偉大的成就!”
張自新搖搖頭道:“我倒不想學得太多,只希望能練一身出人頭地的本事,在江湖上成名而已!”
哈回回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有説什麼,在街上又買了一柄較短的劍,準備給小沙麗使用的。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哈回回並沒有讓張自新閒散,早上仍是逼着他跟小沙麗練摔跤,還親自傳授了他一些技巧,然後再休息用飯,下午叫他們上約定的地方去。
張自新跟小沙麗仍然騎馬,把各人新買的劍用布包着,捆在鞍子邊上,到了那座地藏廟時,楊青青已經先來了。
她還叫那個火工道人把院子清理了一下。
見到小沙麗來了,她果然很不高興。
張自新婉轉地替小沙麗解釋了一遍,同時也説明了小沙麗想學劍而願意把小紅馬作為報酬的事!
楊青青沉吟良久才道:“張兄弟,楊家劍法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絕技,在江湖上卻也薄有微名,所以爹對授技之事十分慎重,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劉小鶯一個弟子,雖然也有不少人投身在他門下,他教給他們只是普通的劍術,並沒有把楊家劍法的精華傳人,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張自新怔怔地道:“我不曉得!”
楊青青凝重地道:“因為爹怕所授非人,壞了他辛苦建下的一點名聲!”
張自新道:“那麼你為什麼又肯教我呢?”
楊青青道:“我是有點私心,看你的資質很佳,想在你身上使楊家劍法發揚更大的威名,至於那位小妹妹,我雖然也很喜歡她,卻因為她是回人,把楊家的劍法流傳到異族,不經過爹的同意,我實在不敢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