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笑道:“每次有大買賣時,黑燕子總是能搶在大家前面下手,近十年來,我沒漏過一票,所以那些盜賊窮得都瘦了,他們比受遭劫更恨我,可是就是找不到我的蹤跡,只能白白乾瞪眼而已!”
楊青青道:“你為什麼要跟他們搗蛋呢?”
燕青臉沉下來道:“我三歲時,父親在這條路上負販回家,遇上了洗劫的,不但搶去所有財貨,還砍了他一刀,使他在牀上病了三年而死,因此我恨透了這些做賊的,等我學成武功後,師父又不准我殺人報仇,我只好用這種方法來整他們。”
楊青青道:“你這樣做,不過是把他們逼得上別處去打家洗劫了嗎?實際上這麼做並沒有好處!”
燕青笑道:“沒有這麼容易,我對他們的底細都很瞭解,如果有人想溜跑,我會暗中把他們捉住往衙裏一送,而且給他們留下一隻黑燕子的記號,説他們是黑燕子的黨羽,因此整了十幾個人之後,大家都嚇得乖乖的,寧可在山裏啃地瓜,也不敢萌生逃跑到別處去發展的念頭了,這就是我所用的結果。”
楊青青道:“你一個人能管這麼多事嗎?”
燕青笑道:“那是不夠的,我訓練了幾個人,他們都在本地有家小,指着他們養活,我教給他們一點武功,叫他們給我當耳目。”
楊青青笑道:“就是剛才那批人?”
燕青點點頭。
楊青青道:“他們也是盜賊呀!”
燕青道:“這是沒法子的事,此地實在太窮,為了要使他們過下去,我必須允准他們做幾件小案子,不過我規定極嚴,不準傷人,不準把人洗劫的太絕了,至多隻能取三成,違反了規定,我必殺無赦,那個大白狼因為偶爾識破了我的身份,才有那麼大的膽子,其他人不是乖乖地聽我的吩咐嗎?”
楊青青笑了起來道:“你這一手倒是夠絕的,難怪他們一開始就只想劫財,卻不敢動手傷人,原來是受了你的約束呀!可是他們把馬包子裏的金子全搶了去……”
燕青道:“那是你們打扮太華麗,又帶着兵器,我有個規定,遇上你們這種過客,可以不必留情,如果是普通的商旅,他們只敢取三成,多一文都不敢拿。”
張自新道:“為什麼你對我們這種人要特別苛刻呢?”
燕青慘笑道:“我父親死了之後,我母親在鎮上開了一家店房過日子,有一天,來了兩個帶劍的大家公子,酒喝多了,要母親陪他們喝酒,我母親不答應,他就拿着劍,裝着要殺我,我母親逼得沒法子,為了救我,含着眼淚接受了他們的侮辱……”
張自新憤然道:“這還有王法嗎?”
燕青目中射出了火花怒道:“王法不是為我們窮苦老百姓而設的,他們叫我母親脱光了衣服,當着我的面陪他們喝酒,而我那時才只有九歲,忍不住就罵了他們幾句,結果是換來了一頓鞭打,把我打得昏了過去。”
張自新怒道:“你們可以告官呀!”
燕青道:“告了,沒有用,官人打聽那兩個人是一位現任藩台的少爺,不但不受理,反而説我們訛詐誣告。”
楊青青也生氣了道:“該死!簡直該死!”
燕青道:“不錯,我學成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他們倆人,那已是十年以後了,被我師父知道了,狠狠地斥罵了我一頓,説我以後再輕易殺人,就要砍斷我的手,追回我的功力,所以我憋了十年,今天才破戒。”
楊青青道:“你不怕你師父了?”
燕青道:“師父有兩年沒來了,不知是否尚在人世,不過他知道也沒關係,師父最氣最痛恨這種敗類,殺死了也不會責怪我的。”
三人默然片刻。
燕青又道:“我報復的對象是三種人,對於大家公子,而佩帶着武器的人,我發現沒有一個是好人,使我記起舊恨,便很想把他們一個個都給殺了,可是我守着師父的誡言,我只好放過他們的性命,但要剝光衣服扔進山溝……”
楊青青笑道:“你剝光他們的衣服,把他們赤身裸體,扔在山溝裏,這樣又……”
燕青道:“是的,這是我母親當年的遭遇,我要他們也嚐嚐這個滋味而已。”
張自新道:“如果我們不是有能力自衞,恐怕也會受到這種待遇吧!”
燕青道:“那倒不至於,你們穿得雖然華麗,行動卻逞點俠義,而且你給了我五兩銀子,做人也沒有架子,跟那般輕浮囂張的紈絝子弟不同,我對你們頗有好感,否則也不會送你們行路了!”
張自新笑道:“燕大哥!我們還是要你送行。”
燕青一怔道:“別開玩笑了,你們這身本領,別説幾個小毛賊,即使遇上了成夥的山賊,你們也不會吃虧,還要我保護嗎?”
張自新道:“燕大哥!你的報復的行為也差不多了,在這個小村鎮上苦守着有什麼意思呢?不如大夥兒結個伴,到外面闖闖去。”
燕青道:“老實説我這一套也幹膩了,我堅持不收手,就是想找機會,會會江湖的高手,前幾年,這條路上也有幾個頗具盛名的人物經過,我用黑燕子的名義去鬥鬥他們,結果發覺他們只是徒負虛名,我沒有難為他們,想他們會去勾引一些高手來找我的……你們別是他們勾來對付我的吧?”
楊青青笑道:“何以見得呢?”
燕青道:“因為你們故意栽在那幾個毛賊手裏,不就是引我出頭嗎?”
楊青青道:“我們是在你口中才聽見黑燕子這個名字,雖然想會會你這個隱名的俠盜,卻不是別人勾來的。”
燕青道:“我相信你沒有騙人,可是奇怪,那幾個老江湖在我手中吃了啞巴虧,居然毫無動靜,難道他們就此算了不成?”
楊青青笑道:“那不是算了,這種丟人的事,他們隱瞞都還來不及,難道會自己去宣揚不成嗎?”
燕青笑道:“楊小姐畢竟是老江湖了,見解高人一等,我以前怎麼也想不透其中的道理,看來我倒是很應該跟二位出去闖闖練練,但不知楊小姐肯收留嗎?”
楊青青道:“怎麼問我呢?”
燕青道:“剛才令弟已經對我發出邀請了,就是小姐沒有表示意見,而且你是姐姐……”
楊青青笑道:“我這個姐姐只是作陪的,一切都由張兄弟做主,他邀請你同行,我也不夠資格反對!”
燕青一怔道:“張兄弟?你們不是親姐弟?”
楊青青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紅蜂子的大名,就該知道家父沒有兒子。”
燕青笑道:“楊小姐的大名是在幾個江湖人口中聽説的,對其他的事,我卻隔膜得很,因為這條路上很少有江湖人來往……”
楊青青道:“我在北京的事,你怎麼會知道呢?”
燕青道:“那是一個販藥材的客人説的,他躬逢其會,把楊小姐説成了絕世英雄,比梁山泊裏的一丈青還厲害十倍,我總以為楊小姐是個身長丈餘的女中丈夫……”
楊青青臉上一紅道:“那不是成了母夜叉了?”
燕青笑道:“做生意的人總免不了要誇張,可是我實在也沒有想到楊小姐會如此的嬌小而又……”
楊青青一瞪眼道:“你以為我個子小就好欺負嗎?”
燕青連忙道:“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而且我又是二位手下敗將,已經棄劍認輸了。”
楊青青這才滿意地笑道:“燕大俠也太客氣了,你的劍法的確高明,單打獨鬥,我可是不如你的。”
燕青道:“這也不盡然,我承認力氣大一點,以招式而言,我還是不如小姐,所以這位老弟一上手,他的勁力竟比我強,我只好乖乖認輸了!”
楊青青笑道:“你跟張兄弟比力自然不行了,他天生的神力,在北京提起小白龍……”
燕青一怔道:“這位老弟就是小白龍嗎?”
楊青青道:“你瞧他不像嗎?”
燕青搖搖頭道:“這是道聽途説之誤,我聽到的小白龍是個回回,人高馬大,一拳打死了一頭牛。”
楊青青笑道:“張兄弟的個子也不小,他不是回回,卻受回人冊封為勇士,一拳打死一頭牛是沒有問題的,不過沒有表演過,真不知道別人是怎麼謅出來的。”
燕青笑道:“大家捧英雄總不免要加以渲染的,但是如果不是你説來,我怎麼也不會相信小白龍就是這位老弟,因為他的年歲實在不相稱。”
張自新笑道:“我今年才十五歲出頭一點,可以算十六歲了,那還小嗎?”
燕青微愕道:“你比我想像中還小一點,我以為你至少是十八九了,不過你這點歲數,怎麼會練成了這身本事的,我估計你最少也有十年的火候,難道你是在三四歲就開始練武了嗎?”
楊青青笑道:“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張兄弟武功的底子才打了一年多,學劍可還不到兩個月……”
燕青叫道:“不可能。”
楊青青笑道:“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再過幾個月,你可以到京師打聽去,我絕對是沒有騙你。”
燕青怔了半天才道:“張兄弟一定是個奇才。”
楊青青傲然道:“當然是個奇才,否則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武林前輩看中他的資質培植他,長春劍派又怎麼會如此忌恨他……”
燕青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張自新把自己的經過説了一遍,可是他的口齒不夠伶俐,常要楊青青補充,最後幹跪由楊青青代講了。
燕青聽完了後,才輕嘆道:“我的資質已經算不錯了,所以師父才肯將他的技能傾囊相授了,可是跟張兄弟一比,簡直就是糞土之較珠玉!”
楊青青笑道:“如果令師先發覺了張兄弟,恐怕就不會收你這個徒弟了。”
燕青笑道:“那是一定的,我在殺死那兩個人後,師父很生氣,説如果不是人才難得,他真想廢了我,假如師父找到了張兄弟,我的命一定保不住了!”
楊青青莊容道:“燕大俠,令師當是一位風塵奇人,他在千百人中選你作為傳人,自然為了你具有過人之處,你倒不必妄自菲薄,張兄弟年紀輕,因為與他意氣相投,他才邀你同行,我對你也很歡迎,因為我覺得看護張兄弟的責任太重,我又是個女孩子,能有這樣一個人幫忙,當然太好了,可是我有一句話要説在前頭,跟我們在一起,只會給你惹上麻煩,尤其是長春劍派,他們人才濟濟,心計、劍法、武功都是冠絕一時了,跟他們作對,危險性很大,你要考慮清楚。”
燕青慨然道:“楊小姐是認為燕某是貪生怕死之輩嗎?”
楊青青笑道:“那倒不是,因為令師連名號都不肯留下,可見他是潛身自好的隱名高人,而且你跟我們惹麻煩,他未必會同意。”
燕青道:“家師所以不告訴我名諱,就是看透我不會安分守己,步他老人家的後塵,所以才怕我會給他惹麻煩;這樣也好,我的行動也不會牽累到他,只要我走的是正路,他老人家沒有理由反對的。”
楊青青笑道:“那麼燕大俠是願意跟我們走了?”
燕青道:“絕對願意,即使二位不要我,我也會跟在你們後面,小白龍,紅蜂子,加上我這頭黑燕子,每人一種顏色,倒像是早就配合好了的。”
楊青青忙道:“張兄弟的小白龍絕對不能再用了,那個名字揹着一樁人命官司,雖是受了別人的陷害,可是這已成定局,我們不可以給邱廣超侯爺添麻煩。”
燕青笑道:“其實我的黑燕子也不能再用了,那是一個賊號,各處衙門都落了名,我從現在起洗手不幹,自然也得把賊名丟掉,洗洗身上的賊味兒。”
他的劍法高明,談吐也十分風趣。
張自新很高興多了一個同伴,連忙道:“燕大哥,你回去一下,我們在滄州等你。”
燕青道:“一間破店,只為了我隱藏身份而用,丟開算了,還有什麼可打點的。”
楊青青道:“令堂那兒也該去辭個行呀!”
燕青長嘆一聲道:“自從家母受到那場侮辱後,告到官府,反而變成笑柄,以後過往的客商,經常拿那件事取笑她,家母受不了氣,在我十二歲那年自縊了。”
張自新與楊青青聽了都是一怔。
燕青眼中含淚地道:“我守着那間店,專門找那些行商的麻煩,也是為了出這口氣,現在我要把過去的生活拋開重新做人,什麼都不要了。”
張自新忙道:“那就算了,我身邊有銀子,到前面給燕大哥買匹馬。”
燕青笑道:“我有,秘密養在山裏的,誰都不知道,我把它留在前面了,銀子也不用你的,我當了十年的賊,至少還有點積存。”
張自新微怔道:“你的馬怎麼會留在前面呢?”
燕青道:“我騎馬繞山路趕在前面,再兜回來的,否則早就追上你們的,也不會讓大白狼送死了,我在這條道上神出鬼沒,得力於那匹馬不少呢!”
説着撮口打了一聲呼哨,沒多久,前面山道上出現了一頭黑馬,身體倒不高,比楊青青的小紅馬略高一點,可是神駿尤有過之,張自新與楊青青都是愛馬的人,而且也是很識馬,見了他的黑駿後,讚口不絕!
燕青很得意地拍着馬屁股道:“我也叫它黑燕子,其實應該叫它黑胭脂,因為它是頭雌馬,這傢伙我訓練了幾年,穿山越嶺,跳高縱遠,都不是常馬可及……”
張自新道:“它走起來連聲音都沒有……”
燕青笑道:“那倒不稀奇,我用它走山路怕滑,沒有裝蹄鐵,還給它安了四個軟皮靴,所以才沒有聲音!”
楊青青笑道:“馬匹穿皮靴,大概只有你燕大俠才有這行頭!”
燕青知道楊青青在笑他做賊的事,訕然一笑道:“楊小姐,我已經洗手不幹了,今後它也要裝上蹄鐵,隨你去闖蕩江湖,不再幹那種偷偷摸摸的事,也不用再穿軟皮鞋了,怕人聽見蹄聲了!”
楊青青道:“這才對!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處處光明磊落,而且走到哪兒都是響叮噹的人了!”
燕青把馬蹄上的皮套取下丟掉,然後笑道:“前年我師父來了,也説過同樣的話,我裝傻沒理他老人家,如果家師知道是你把我匡扶上正途,一定會非常感激你的!”
楊青青聽他話中似乎別有含意,瞪了他一眼,飛身上馬道:“別説廢話了,我們還是快走吧!”
三人都上了馬,不快不慢地走着,張自新有説有笑,燕青似乎對楊青青説話的時候較多,楊青青則對他愛理不理,經常給他碰碰釘子。
張自新怕燕青不高興,想法子要打破這個僵局,乃提議道:“燕大哥,楊大姐,我們來賽一程馬吧!”
燕青首先贊成道:“好!我們在這路上耽擱太久了,趕它一程,剛好可以在天黑前到滄州府。”
楊青青仍是沒興趣,淡淡地道:“要賽你們賽!”
燕青笑道:“楊小姐,如果你怕馬不行,我們可以交換一下,我這頭黑妞兒的腳程可能是最快的了。”
楊青青道:“笑話!我就不相信小紅馬會輸給它!”
説完一揚鞭,策馬如飛,朝前跑去,燕青連忙驅馬急迫,張自新也趕緊催馬,可是他這一匹馬實在差一點,先前還能勉強趕上,後來就拉遠了,最後兩匹馬都跑得不見了,他還是無法加快,而且越跑越慢!
張自新一賭氣,乾脆跳下馬來,拖着它跑,這才快了一點,等他趕到滄州門外,燕青與楊青青都駐馬在等他了。
張自新生氣地道:“你們來了多久了呢?這頭畜生簡直氣死我了,它還不如我的兩條腿跑得快!”
燕青接下他的繮繩笑道:“它已是算是佳種了,在侯府裏養尊處優,幾時受過這種長途跋涉的,慢慢練了會好的,馬跟人一樣,胖子也不是一天喂肥的!”
張自新笑問道:“你們兩位誰先到?”
燕青笑道:“差不多同時到!”
張自新道:“那還是燕大哥快一步,因為楊大姐先走!”
燕青道:“可不是嘛,只差了一步,實在是不能算勝負的,可是你楊大姐為了這件事在生氣呢!”
楊青青沉聲道:“我氣量沒有這麼窄。”
張自新見楊青青的臉色不善,也不敢多説話了,過去看看馬匹,然後笑道:“這倒是很理想的一對。”
楊青青臉色一變道:“兄弟,你説什麼?”
張自新道:“我説這兩匹馬,你的小紅馬是雄的,燕大哥的黑馬是雌的,如果叫它們配成了對,將來生出來的小馬,一定是匹小黑駒。”
燕青聽了一笑,剛要開口。
楊青青已沉聲道:“兄弟!你是個忠厚的人,我不計較,如果是別人説了這句話,我立刻拿劍把小紅馬給殺了。”
説完氣沖沖拉着馬進城去了。
燕青一怔道:“老弟!你沒錯,她是在跟我嘔氣。”
張自新忙問道:“你什麼地方得罪她了?”
燕青一聳肩道:“我相信沒有,一路上我可説的都是好話,她實在沒有生氣的理由,你説是嗎?”
楊青青在前面回過頭來道:“姓燕的,我對人沒成見,可是我不希望你把那些油腔滑調一直掛口邊,張兄弟的年紀還很輕,我這次陪伴他出來主要的目的,就是佐導他不要與壞人為伍。”
燕青臉色一變道:“楊小姐認為燕某是壞人嗎?”
楊青青冷冷地道:“至少你到現在為止,表現的不像是好人。”
燕青一賭氣,差點回頭要走了。
張自新連忙道:“楊大姐,燕大哥是個俠義漢子。”
楊青青道:“我沒有説他不是俠義,只是他行動上的流氣太重了,我不希望你受他的感染了。”
燕青忍不住道:“楊小姐認為燕某會把他帶壞了嗎?”
楊青青莊容道:“你是個成年人,張兄弟卻什麼事都不懂,目前你的行止已經使他很感興趣了,如果他一直學你的榜樣,我就很擔心他的將來。”
燕青低頭不語。
張自新有點過意不去道:“楊大姐,你説得太嚴重了,我並沒有覺得燕大哥有什麼言行不對的地方,你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楊青青仍是疾言厲聲地道:“告訴你,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感到責任重大,才不得不如此,你也該想想,大家對你的期望是多大。”
張自新一怔道:“大家對我的期望?”
楊青青嚴肅地道:“是的。華老爺子,你李大叔,還有哈掌櫃甚至於我父親,這些人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自然是愛惜你這個難得的人才,希望能把你栽培成一個武林中的超人,一個光明俠客的象徵。”
頓了一下,楊青青又道:“想要達到這個地位,你必須時時刻刻謹慎言行,一點都不能疏忽,才能培養成絕俗的風標氣度,我負了匡扶你的責任,自然要把對你有不良影響的人或事杜絕,這是我挑剔嗎?”
張自新從未聽她如此疾言厲色教訓過,聞言汗流浹背,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燕青也慚愧萬分地道:“楊小姐,你訓得對,燕某早失庭訓,才致放浪不羈,希望你能不鄙愚劣,時加教誨。”
住進店房之後,三人叫了酒菜吃着,楊青青的臉色還是很嚴肅。
燕青終於忍不住了道:“楊小姐,你是否還覺得燕某是個不堪造就的壞蛋?”
楊青青哈哈笑道:“沒有,燕大俠急流勇退,臨崖勒馬,表現了無比的毅力與決心,是很令人欽佩的。”
燕青臉上有點紅,可是看到楊青青的臉色,又不太相信,道:“楊小姐恐怕是言不由衷吧,至少在你心目中,始終還認為我賊性不改。”
楊青青輕哼一聲道:“那倒沒有,不過我覺得輕諾寡信,是一種最壞的習慣。”
燕青怔了一怔道:“楊小姐,燕某自認絕沒有這種惡習,燕某立身草莽,最重守諾,言出必踐……”
張自新也道:“這不會錯的,燕大哥遵守師命,不得傷人,他不是做得很徹底嗎?”
楊青青哈哈笑道:“那些都是他自己説的,事實勝於雄辯,今天我就看見他做了一件背信之事。”
燕青想了一下,忽然笑道:“我知道楊小姐指的什麼,關於這件事我……”
楊青青接着道:“如果你是忘了,倒還是可以原諒,如果你覺得對那些人可以不守信,最好別説出來。”
燕青笑了一下,招呼堂夥把賬房先生請來,堂夥答應去了。
燕青笑道:“在滄州府,大家只知道我是燕公子,可是這家賬房卻因為受過我的恩惠,是惟一知道我身份的人,我的錢財也由他經管,等他來了,小姐可以問問他,我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正説之間,賬房先生走過來了。
燕青用手一指道:“雲先生,你把我進門時交待的話對這位小姐説一遍。”
賬房先生還有點遲疑。
燕青道:“你説,沒關係,你一字不漏地複述一遍。”
賬房這才低聲道:“燕爺命小老兒送二十兩金子到集鎮,交給五個人均分,同時告訴他們以後不準再幹那些營生了。”
燕青含笑道:“你辦了沒有?”
賬房先生道:“辦了,小老兒知道這件事不能託付別人,命小兒上銀樓兑換了銀票,飛馬送去了。”
燕青道:“那就好,沒別的事了,你去歇着吧,明天開始把第二件事辦一辦。”
賬房先生點點頭,然後又道:“燕爺,你把家財都散掉賑濟貧民,固然是件大功德,可是您自己只留二十兩銀子,那以後怎麼夠用呢?”
燕青微笑道:“沒關係,我年紀還輕,兩肩苛一口,到哪兒都餓不死,渴不喝盜泉水,我既然要乾淨,就必須一絲不沾,這二十兩銀子是先母去世時留給我的遺產,否則我一分銀子都不要。”
老賬房嘆息走了。
燕青才笑道:“楊小姐,他來之後,我一句話都沒説,總不會是串通了來騙你的吧!”
楊青青臉上一紅,訥訥地道:“對不起,燕大俠,我不知道你暗中已做了安排……”
燕青微笑道:“不!你的顧慮是應該的,由此可見你處事很細心,以後我在你面前,更要特別小心,兢兢業業,一步都不能走錯。”
楊青青紅了臉道:“我也是太多管閒事一點。”
燕青正色道:“這不是多管閒事,我從小受豪凌,才養成這種偏激的心理,家師對我管束雖嚴,但卻從來不苟言笑,使我不知温暖為何物,才養成那種説話尖酸刻薄的壞毛病……”
楊青青微笑道:“這兩者似乎拉不到一起吧!”
燕青一嘆道:“從表面上看是沒有關係,其實卻有影響的,我在生活中得不到樂趣,才想用言辭去刺激別人以獲求滿足,家師對我太兇,我説話時故意輕率,去令他老人家生氣,這是一種變相的反抗,否則我不是發瘋,就會變成一個毫無自主的可憐蟲……”
楊青青嘆了一聲道:“那是難怪的,這種日子,我一天也受不了!”
燕青感動地道:“今天聽你的一番教訓,再看到你對張兄弟那種關切,使我深深感到人間的温暖,如果我從小也有一個大姐姐這樣關心我,教導我,我一定不會像現在的這個樣子。”
張自新笑道:“以後叫楊大姐也拿你當個小兄弟一樣的管教好了。”
燕青苦笑一下道:“我在城門口説的那番話,就是存了這種希望,可是也許我的説話態度不夠誠意……”
楊青青訕笑道:“燕大俠!我那時的確有點生氣,因為你説話的樣子可惡極了,我還以為你是存心在刁難我呢!”
燕青嘆道:“我怎麼敢呢?可是我養成了習慣,一時很難改得過來,我知道那很不好,用那種態度,就是説真心話也沒有人會相信,所以你怫然而走,我一點也不怪你,如果我不是男人,真會當場哭出來的。”
楊青青也有點感動道:“其實我的脾氣也不好,太直爽,有話就説,一點不給人留餘地。
沒有女孩子氣。”
燕青笑道:“這樣才好,你是聞名江湖的女俠客,行動當然要帶點俠氣,這才表示你與庸俗脂粉不同一流。”
楊青青笑了一下,道:“論年紀,你是我們的大哥,我除了一張討厭的嘴外,別無可取,要你指教的地方很多,今後我們大家都別客氣,我把你當大哥,你把我當個小妹妹……”
燕青興奮地道:“那可不敢當,我寧願做你弟弟!”
楊青青笑道:“稱呼可不能亂,在行動上我們可以互相規勸,做妹妹的未必不能管大哥,燕大哥,你説是嗎?”
燕青大笑道:“是!是!青妹妹!”
楊青青一皺眉道:“我叫你燕大哥,倒是很順口,你叫我青妹妹聽起來可有點刺耳,能不能換個別的稱呼?”
燕青笑道:“我總不能叫你楊妹妹,那更刺耳了!”
楊青青也笑了起來,道:“乾脆你叫我的名字青青吧,不,也不好,我這個名字太彆扭,你叫我小妹好了。”
張自新傻兮兮地道:“青青這兩個字不是挺順耳的嗎?哪裏彆扭呢?”
燕青笑道:“這兩個字本身並沒有什麼的,就是怕別人聽見了,而產生了誤會,誤會另外的兩個字……”
説着用手把在桌上要書寫,但只寫到一半
楊青青連忙抹掉道:“這是我的小名,除了父母之外,別人怎麼可以亂叫呢?燕大哥你的毛病又犯了,想佔我便宜了。”
燕青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道:“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楊青青道:“那最好!別忘了做大哥的身份。”
燕青低頭不語,張自新看見燕青在桌上寫的是一個親字,卻沒有弄清楚其中的意思,因為在他的生活圈子裏,從沒有出現過親親這個詞,姥姥疼他,卻沒有像一般祖母對孩子那樣的親暱。
再者只有在煙花巷中,客人吃姑娘豆腐時,才用得上那稱呼,張自新在鏢局裏李大叔管他很嚴,粗魯鏢夥們談話的場合,李大叔從不讓他也參加,無怪他對那個親字直是瞪眼了。
不過言談的氣氛比先前卻融洽得多了,大家吃了一餐愉快的晚餐,分別回房休息了,第二天重新上路時,三個人都有説有笑。
一路上都很平安,出了冀南省界後,他們轉入魯境,可是燕青知道他們想上泰山丈人峯時,不禁訝然問道:“你們難道想去探訪天龍大俠的故址?”
張自新道:“是呀!走了這麼遠,您連我們要上哪兒去都還沒弄清楚嗎?”
燕青道:“我只知道你們上山東,還以為是隨便逛逛呢!什麼地方都比那個地方好玩,何必盡要上那兒去呢?”
楊青青道:“登泰山而小天下,何況泰山的日出奇景,更是聞名天下……”
燕青道:“看日出在玉皇頂,那倒沒什麼,可是千萬別上丈人峯去討晦氣。”
張自新道:“天龍大俠的故居不是任人憑弔的嗎?為什麼不能去?”
燕青道:“我也不知道,平常那兒雖然有五大門派看守,可是並不限制人前去瞻仰,惟獨每年的除夕到正月上元節這半個月,五大門派的主要人物都聚該處,而且任何人都不得進內去……”
張自新與楊青青愕然同聲問道:“為什麼?”
燕青道:“我也不清楚。”
楊青青道:“我怎麼沒聽説呢?”
燕青道:“一般人這時都在家中過年,誰也不會上山挨凍去,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有這個限制,五大門派也沒有對外宣佈過。”
張自新道:“大哥怎麼知道的呢?”
燕青道:“這是家師説的,有一年他正好在泰山玉皇頂上的玉皇觀度過,碰上一個有名的江湖人硬要登丈人峯,與五大門派的人起衝突,被人殺傷了,到玉皇觀求醫,家師替他治好了傷,因而才得知此事,那人叫毛文水,據説是天龍大俠的得力助手之一,外號稱雙頭蛟,因為他的頭上有個肉瘤。”
張自新道:“毛叔叔頭上也有一個肉瘤!”
燕青一怔道:“毛叔叔是誰?”
張自新道:“我也不認識,他只到過我家一次,被姥姥趕了出去,他除了頭上有個肉瘤,臉上還有一道疤!”
燕青道:“是哪一年的事?”
張自新道:“是大前年,四月間!”
燕青道:“那倒是很可能,天下姓毛而有肉瘤的人不多,不會這麼湊巧,而他受傷的那年正是大前年,傷痕正在左頰。”
張自新道:“對了!姥姥還問他是怎麼受傷的,他説是被砍傷的,姥姥就罵了他一場,把他趕了出去。”
燕青問道:“你家與毛文水有關係嗎?”
張自新道:“我不清楚。我家從前的事,姥姥從不跟我説,連我父親叫什麼名字,她都沒有告訴我。”
燕青沉吟片刻才道:“家師對五大門派的事也很感到不解,曾經到丈人峯暗探了一次,那兒防備得十分嚴密,而且五大門派的全部高手都聚集在那裏,家師不願惹麻煩,跟他們起衝突,不得結果而返,他還跟我猜測説五大門派必有什麼秘密……”
楊青青沉吟了片刻才道:“眼下馬上就要過年了,趕到那兒,剛好遇上他們封山,我看還是別去吧,等過了上元節再去也一樣。”
燕青道:“我沒有意見,五大門派聲勢浩大,我們也惹不起他們。”
張自新卻發了牛性道:“天龍大俠又不是五派中人,丈人峯更不是他們的私產,他們憑什麼把持着不準別人去瞻仰,我非要去看看。”
楊青青道:“兄弟!你在京師才闖了禍,又想多事了,記得李大叔的警告嗎?他叫你千萬不要跟五大門派的人起衝突。”
張自新道:“我只是想去看看,自從李大叔説起天龍大俠的事蹟後,不知怎麼的,我對這位老前輩好像感到特別親切。”
燕青道:“那是因為你們同宗的關係,我叫燕青,看到《水滸傳》上一百零八條好漢,獨獨對那位浪子燕青感到異常的親切……”
張自新道:“我們去那兒瞧瞧也不行嗎?假如真的不能進去,我們在別處待着,不跟他們衝突就是了。”
燕青道:“那應該沒關係吧,我是個默默無聞的人,一個小孩子,一個女孩子,五大門派再不講理,總還不好意思對我們怎麼樣。”
楊青青聽説那個毛文水在丈人峯頭受了傷,又聽説毛文水就是張自新口中的毛叔叔,更聽説毛文水會是天龍大俠手下舊人,加上張自新近乎離奇的身世,以及他一身超凡的資質,心中就有了疑問。
最奇怪的是張自新姓張,天龍大俠也是姓張,這兩個張字,很可能會有關聯,口中阻止是為了慎重,心裏比誰都好奇,所以聽燕青那麼一説後,倒也不堅持了。
三騎趕到泰安府,剛好是大年除夕,一般店家客棧都歇業了,好在燕青江湖閲歷多,再就是囊中多金,而且三人衣着都很華麗,居然找到一家客寓,而且因為店房空出很多,三人住得很舒服。
大年初一,在一片鞭炮聲中,他們三騎嚼嚼,冒着飄飄大雪,竟然直上泰嶽,因為這是有名勝地,山路修得很平坦,可以策馬直上,倒是不費力。
走了一陣,離丈人峯還很遠呢,就有人出來阻止他們了,因為燕青早就關照過張自新與楊青青,叫他們裝做不懂事的大家少爺與小姐了。
所以出來的人才喊出:“遊客止步!”
他已拍馬迎上去道:“這是官道,為什麼不準人走?”
由於燕青氣宇軒昂,那兩個人倒是很客氣地道:“前面山路被雪封閉了,通行不過去。”
燕青笑道:“那好極了,我們就是來賞雪的,雪越深越有意思。”
一個漢子見他們都帶劍,乃笑笑道:“三位身佩長劍,想必是武家子弟,應該認識我們身上的標記。”
燕青道:“我們雖然練過幾天武功,卻沒有在江湖上走過,不知道什麼標記。”
那漢子道:“至少聽説過五大門派吧!”
燕青道:“那自然聽説過,五大門派是少林、武當、峨嵋、崑崙與華山。”
其實他早就看出這兩個人身上都帶着崆峒派的標記,才故意把崆峒説漏了,卻把名望較低的華山派列進去。
這漢子果然生氣道:“五大門派中哪有華山派的份。”
燕青道:“怎麼沒有,教我們武功的老師父就是華山派的,這是家師親口對我們説的。”
那漢子沉聲道:“尊師高姓大名?”
燕青道:“家師謝雲奇,是華山派掌門人烈火祖師的嫡傳弟子,我們也都是五大門派的一派。”
那漢子怒道:“五大門派中沒有華山這一門,謝雲奇更是名不見經傳。只説他不是烈火祖師本人,就是烈火祖師本人,也不夠格沾上五大門派的邊。”
燕青就是要他説出這句話,以為生事的藉口,乃臉一沉道:“這話是你説的,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一家的?”
另一個漢子比較謙和道:“師弟,話不能這麼説,華山派畢竟是個正式門派,我們不能壞了武林規矩。”
説完又朝燕青拱拱手道:“我們是崆峒門下,兄弟姓方,草字君兆,那是敝師弟林龍;是掌門人風雷劍客祁海棠的師弟。”
燕青道:“崆峒派聽過,對二位卻未曾耳聞。”
方君兆道:“敝兄弟並不是什麼知名人物,兄台沒有聽過倒不足為奇。”
林龍卻怒道:“難道你連神風雙劍也沒聽過?”
燕青搖搖頭道:“神風雙劍是什麼東西?”
林龍差一點跳起來。
倒是方君兆道:“門派無所謂大小,崆峒與少林、武當等家有個聯盟,華山卻沒有參加,敝師弟所説的五大門派,係指此聯盟而言,並非對華山有何不敬。”
燕青一指林龍道:“他連我們掌門人都罵上了,難道還不算是侮辱嗎?我倒要找人評評理去!”
説着往前闖。
方君兆用手攔阻道:“裏面是各家掌門在聚商要事,兄台即是武林同道,便該懂得規矩不該……”
燕青道:“好,那我就不過去了,可是對侮辱敝掌門之事,我絕不會放過!在下去稟告家師後,自會找你們理論。”
方君兆一皺眉道:“這不過一時失言,兄台何必看得如此嚴重呢?”
燕青冷笑道:“如果我説貴掌門人祁海棠是個大混蛋,你也肯不理嗎?”
方君兆臉色微變了。
林龍已抽出劍攔住他的去路了。
燕青道:“你想幹什麼?”
林龍道:“你竟敢出言辱罵本掌門……”
燕青冷笑道:“我只説如果那樣罵他,並沒有真正罵他,你就受不了,那麼你剛才公開辱罵及烈火祖師,又當怎麼説呢?”
林龍為之語塞。
方君兆道:“師弟!算了吧,是你理屈在先,讓他走算了。”
林龍道:“不行,華山派氣量最窄,他下去一説,老烈火自己不敢來,糾眾鬧到此地,麻煩就大了。”
方君兆怔了一怔,才道:“那要怎麼辦呢?事情都是你惹出來的。”
林龍冷笑道:“很簡單,把他們三個人先擱下,等過了月半再送上華山去,就説他們出言不遜,辱罵掌門人,我們才出手懲戒,諒老烈火也不敢多説廢話的。”
方君兆道:“我們去跟烈火老祖師議理,當然是可以的,可是把他們留在此地,給別家知道了,分明理屈在你……”
林龍冷笑道:“還能讓他開口嗎?把他們的嘴封起來,對別家就由我們如何説辭了!”
方君兆一嘆道:“你又要造孽了!”
林龍笑了一聲道:“沒別的辦法,反正在這半個月中,絕不能泄出一點風聲,而且這三個傢伙在這時候敢上山,説不定是別有用心。”
方君兆想了一下才道:“也只好這麼辦了。”
説完又朝燕青道:“只怪兄台來的時間不巧,我們只好得罪了。”
燕青道:“你們想幹什麼?”
林龍冷笑道:“剜掉舌頭,殘去兩手,叫你們口不能言,手不能書,小子,你還是乖乖地認了吧,否則老子乾脆殺了你們,還省得麻煩。”
張自新先前覺得燕青冒充華山派門下胡鬧,有點不對,可是聽見林龍的話後,不禁怒道:
“你們名門正派,幹這種事不覺得慚愧嗎?”
燕青卻假裝道:“這是我一個人的事,與我的師弟師妹無關,你們不能將他們也連累進去的。”
林龍冷笑道:“他們跟你在一起就該倒黴,誰叫你們好好的年不過,偏要趕到這兒來受罪呢!小子,你先乖乖地躺下來吧!”
在林龍的心目中,他們不過是華山門下的再傳弟子,連烈火祖師都不放在眼中,自然更瞧不起這一個人了!
所以林龍口中説着話,手中卻隨意前撩,他的動作是相當的迅速了,更以為燕青絕對無法躲避的。
誰知燕青輕閃着身子,早已跳出他的劍勢之外,跟着站在一旁的楊青青手裏還拿着馬鞭,刷的一聲,馬鞭朝他的手腕抽下來,勢力又快又疾。
林龍見一劍沒刺中燕青,已經很吃驚了,再也沒想到楊青青會對他出手攻擊,幸而他是經驗豐富的大行家,在五大門派也算是高手之列,才夠資格擔任守山之責。應變也很快,連忙將手一縮,用劍鋒去迎鞭梢,想把楊青青的鞭子削斷下來。
沒想到楊青青把馬鞭當成長劍使了,馬鞭擊腕根本就是虛招,主要目的在攻他的臉頰,林龍判斷錯誤,變招已是不及,但見楊青青手勢急轉,啪的一聲,左頰上重重的一鞭,立刻凸起一道血痕,奇痛鑽心。
惱羞成怒之下,他再度運劍,電閃似的刺向楊青青,口中喝道:“媽的!臭丫頭,爺爺宰了你。”
楊青青理都不理,因為她早已防到會有此舉,用眼色跟張自新打過暗號,林龍一劍刺來之時,見楊青青不閃不躲,含笑而立,不禁怔了一怔,就是這片刻延誤,張自新霍地出劍,青光下擊,橫砍在他的劍身上。
張自新的劍是邱廣超送的,也是武將衝鋒陷陣時所用的兵器,劍身較重較長,再加上他天生的勇力。
林龍抽劍不及,再者也不太在乎,噹的一聲,劍身先被震為兩截,跟着虎口處一陣裂痛,連剩下的半截也握不住了,砰然掉地,這下子把他嚇呆住了。
另一邊的方君兆也駭然變色。
揚劍指着燕青道:“你們絕不會是華山門下,快説是哪一家的?”
燕青淡淡笑道:“何以見得呢?”
方君兆道:“華山門下不可能有這種功力。”
燕青笑道:“這證明你的眼光太差,能耐更差,我們只是華山派的再傳弟子,卻把崆峒的一流高手打得斷劍折兵,所以我把華山列入五大門派,而且把你們全剔了出去,一點也不過分了。”
方君兆又羞又怒,搖劍喝道:“小子!你信口狂言,快把劍拔出來,我要好好教訓你一頓的了。”
燕青冷笑道:“本來我覺得你的人還不錯,可是那個姓林的要把我們弄成殘廢,你居然也贊成了,可見你也不是個好人。我正想教訓你一下呢!”
方君兆怒不可遏,撩劍急刺。
而卻聽見林龍叫道:“師兄小心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