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夫道:“不錯!我已經兩度敗在你的手下,今後我將以你為對象,所以我不會要你的天龍劍訣,因為學了天龍劍法,我的成就不會比你高,只有在教祖門下,才有勝過你的機會,以便將來能真正地擊敗你!”
張自新道:“你剛才不是説過很難勝過我嗎?”
白少夫嘆道:“教祖雖然答應過教我劍法,但不會教給我太多,他們的四大使者,也只得他一半的傳授,能教給我的,最多是兩三成而已,憑這一點想與你爭勝,當然是不夠的,所以我必須咬緊牙關,忍下去,儘量求表現,或許能得到教主的器重,教給我多一點。”
張自新想想道:“那就沒有什麼好説了,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父親所率的長春劍派,是否也投入齊天教了?”
白少無搖頭道:“沒有!我父親自從在京師比劍敗北後,已經放棄了爭雄江南的雄心了。”
哈回回冷笑道:“沒這麼簡單吧,恐怕是鬥不過齊天教,才不得不壓抑下自己的野心?”
白少夫乾笑了一下道:“那只是原因之一,三位使者北上京師,刺殺濁世三神龍之中的二人後,也到貝勒府去現技示威,我父親自知難以與教祖抗衡,故而將一半的門下遣回長白,置理舊業,等我回去接掌,他自己則帶着另一半人留在京師,因為順貝勒最近受命主持錦衣禁宮侍衞領班,兼任軍機處大臣,招攬我父親為之佐理,我父親可能準備在這方面求發展,不再涉足江湖糾紛了。”
哈回回道:“我在京師怎麼沒聽説有這麼回事?”
白少夫道:“錦衣禁宮侍衞等於是官家的貼身保鏢,只監視各地督撫動態而密陳大內,職務是絕對秘密的,一般民眾如何得知,何況此事尚在籌備中,所以連邱侯爺都不知道,等順貝勒上了台,他就有得苦吃了。”
哈回回道:“你又怎麼知道的?”
白少夫一笑道:“家父是聽見飛鳳使者説起我在齊天教下,才暗中託她轉告的。”
哈回回冷笑道:“你父親榮任大職,你可以出人頭地了。”
白少夫輕聲一嘆道:“父親要我在齊天教下籠絡一部分江湖人,將來替他工作,我不會幹的,江湖人的事業還是在江湖,我告訴你們那件事也是念在江湖交情,有機會你們最好告訴邱廣超一聲,叫他別再與順貝勒作對,否則憑他一個侯爵鬥不過人家的。”
哈回回想了一下道:“衝你這句話,你還有點武林人的氣息,我很佩服,也很感激,你走吧,把這姓蕭的傢伙帶走,告訴齊天老怪,把賬記在我哈某人的頭上,因為哈某的女兒不是隨便可以欺負的。”
白少夫應了一聲,攜起蕭麟就走。
張自新這才對哈回回道:“看起來這白少夫還有點血性。”
哈回回低聲道:“他跟他老子一樣的壞,只是多了一點傲骨而已,關於順貝勒即將出任禁衞領班的事,他是故意説出來的,目的是在逼我們回京,因為邱侯爺對我們仁至義盡,我們應該儘速告訴他這件事,免得他吃虧……”
張自新一怔道:“他把我們弄回京師去有什麼好處呢?”
哈回回道:“那還不簡單,他想在路上將蕭麟弄死了,把賬記在我們頭上,免得我們去揭穿他的陰謀。”
張自新更奇道:“他為什麼要弄死蕭麟?”
哈回回道:“他想在齊天教中爬得再高一點,齊天老怪可能除了自己的門徒外,不太相信外人,也不大肯傳授外人的,蕭麟一死,他就可以頂玉麟使者的缺!自然也會得到更多的傳授了。”
張自新道:“不可能吧?他只是一個奴才!”
哈回回笑道:“那是暫時掩飾身份的稱呼,武林幫派中哪有用奴才的,他一定是蕭麟的副手,蕭麟死了,他自然而然地遞升上去,這小子用計很深呢!”
張自新仍是不信。
哈回回又道:“他在你摔跤的手法下已經吃過苦頭了,明知你的摔跤手法是跟我學的,看見沙麗貼近蕭麟身邊時,卻只提醒蕭麟注意沙麗的點穴暗算,沒告訴他我們摔跤手法,明明是想利用我們整蕭麟一下,替他拔除一個上進的障礙。”
張自新想想方才的情形,失聲叫道:“是啊,難怪沙麗一伸手,蕭麟就十分緊張,原來他只是提防沙麗點穴,卻不去提防摔跤手法了。”
哈回回笑道:“蕭麟先前受他的危言聳聽,認為我們的點穴手法有獨到的功夫,才特別留神,直到蕭麟捉住了沙麗的手後,才認為他大驚小怪,放鬆了戒備,沙麗才有機會摔他第一跤,否則他也沒這麼容易得手的。”
張自新問道:“為什麼他捉住沙麗的手會放鬆戒備呢?難道手上有什麼特別的標記嗎?”
哈回回道:“點穴是一股柔勁,利用手指施展內力,所以擅長點穴的人,中指與食指一定長短相等,行家一眼就可以看出,沙麗的手指還留着長指甲,根本就不是練點穴的樣子,而練過點穴功夫的人,指尖一定十分粗糙,指頭上必有老繭似的硬皮,沙麗的手指完全沒有這些特徵,蕭麟才放心了,不過他還是試驗了一下,讓沙麗替他擦乾身上的酒跡,結果沙麗並沒有下手,他更放心了……”
張自新嘆道:“原來點穴還有這麼大的研究。”
哈回回笑道:“任何一種功夫都是大學問,以後你對敵時,一定要留心對方的手指,免得上無謂的當。”
張自新道:“那我們要趕快到汝州去通知燕大哥他們小心,如果白少夫害死了蕭麟,説是我們乾的,齊天老怪為了報復,一定會對我們採取行動。”
哈回回道:“去通知他們是對的,但是齊天老怪如果沒有行動,你們最好不要聲張,甚至於見到齊天教中的人,也把這件事承認下來好了。”
張自新道:“為什麼呢?我們不是代人受過嗎?”
哈回回道:“白少夫只是想取得老怪劍法傳授,並不是真心願意屈居人下,他在齊天教中爬得越高,對我們越有利,説不定還會暗中幫我們的,因為他想借重我們的力量,去擺脱齊天老怪的控制呢!我們要對付齊天老怪,不妨幫他一點忙。”
張自新:“可是齊天教採取報復行動呢?”
哈回回道:“可能不會,我在白少夫要走的時候,説是負起一切責任,他是個聰明的人,必然明白我的意思,因此他如真要殺死蕭麟取而代之,一定會把蕭麟説得很不堪,使齊天老怪認為死有應得,不好意思為蕭麟報仇。”
張自新道:“齊天老怪還講究這一套嗎?”
哈回回笑道:“齊天老怪只是野心勃勃,想稱霸於武林,這種人心高氣傲,尤其愛面子,而且為了服眾,也必須重視紀律,假如蕭麟是為調戲沙麗而失手被殺,他説什麼也不好意思追究!”
張自新道:“但是趕緊去通知燕大哥與楊姐姐叫大家留神防範總是必須的。”
哈回回道:“當然,有備而無患,可是邱侯爺那兒,也必須去通知一聲,我們分道而行吧,你跟沙麗上汝州去,我折轉回京師去。”
張自新道:“我們兩個人都是小孩子,走在路上行嗎?如果再有齊天教的人使陰謀呢?”
哈回回笑道:“你不能永遠要人陪伴,必須練習單身闖闖江湖,我想齊天教不會再有舉動了,四大使者一死一傷,別的人也奈何不了你,如果齊天老怪親出,我陪着你也沒有用,你放心吧,走江湖只要膽大心細,遇事沉着,就不怕任何麻煩了,今天沙麗去給蕭麟敬酒時,你居然能沉靜旁觀而不動,足見你的涵養功夫很不錯了。”
張自新道:“您跟沙麗比的手勢,我看得懂。”
哈回回道:“我只叫她去相機行事,並沒有作更多的説明,因為手勢不能表達很多的意思,她能領會,你也能領會,足見你們都不錯,此去汝州不遠,沿途如果有事,你可以找到武當與少林的門下請援,我想不會有問題了,邱侯爺那兒關係重大,我非去不可。”
張自新想想也沒有別的方法可以三人同行,只好答應了。
哈回回又對小沙麗囑咐一番,臨分手時,更慎重告訴各人必須勤練功夫,一天都不能鬆懈,才告別分道而去。
小沙麗離開老父固然不捨,但是有張自新陪着,仍是很開心,雙騎俠影,一路上頗不寂寞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玩歸玩,功夫倒是按時勤練的。
這天來到寶豐,打聽到離汝州只有一日騎程,張自新心中很急,主張連夜趕路,可是小沙麗不答應,堅持要宿下練功,因為哈回回囑託過她,説張自新的練氣功夫正在入門,一天也不能間斷,張自新拗不過她,也只好答應了。
每當張自新在室中靜坐運氣時,必須有人在旁護持,以前是哈回回,現在輪到了小沙麗,她很盡職。
總是提着劍守在一旁,張自新正在行功將完,即將收功之際,忽然聽得窗紙一響……
接着一陣沙沙之聲破窗而人!
好在張自新人夠機警的,忙收功向側一避,順手推了小沙麗一掌,也將小沙麗的身子推歪了。
接着一蓬細如牛毛的銀針,穿過窗紙,紛紛射在張自新原先坐着行動背風的牆上,如不是張自新機警,閃躲得快,這兩條小命,是早就保不住了。
張自新對這暗算傷人的小人,最是不滿,不由氣憤至極,一掌震開窗格,同時向窗外怒聲問:“這是哪裏來的不肖之徒,竟在背後暗算傷人?”
這時小沙麗已打開了門。
只見門外站着一個勁裝女子,目含兇光,望着他們,冷笑一聲,面含不屑地道:“你家姑娘乃是‘齊天教祖’坐下‘靈鳳使者’,像你們這樣的毛頭小夥子,你家姑娘還真不看在眼裏呢,連你們的師父都不堪一擊,你家姑娘還會暗算你嗎?”
張自新根本聽不懂她在説些什麼,他也懶得追究,只是聽到説華樹仁是她害死的,不由氣憤萬分,厲聲問道:“你來得正好,我問你華老爺子跟莫大俠是不是你暗算的?”
東門靈鳳微微一笑道:“人是我殺的,但不是暗算的,我跟他們面對面,還讓他們先拔劍,結果我一伸手,兩支奪命神針就送了他們的老命,人説濁世三神龍多了不起,我看起來也只是一對草包而已。”
張自新怒道:“胡説!如果你不是施用暗算的手段,華老爺子怎會輕易就被你殺死了?”
東門靈鳳笑道:“連殺人我都不否認,何必諱言什麼手段呢?你把江湖上這些老傢伙看得太神奇了,少林掌門靈虛上人號稱內家高手,又何嘗能當面逃過我的奪命神針。”
這是事實,張自新倒是無話可説,厲聲問道:“你為什麼要殺死他們?”
東門靈鳳笑道:“那要怪劉奎,他在京師無地立足跟白少夫一起投向本教,説濁世三神龍劍法神奇,又是你師父,教祖對他兩個頗為顧忌,才叫我前去試探一下,哪知他們徒虛其名。”
張自新更是憤怒,厲叫道:“放屁!”
東門靈鳳神色一怔道:“人是我殺的,命令出於教祖,而且我是在面對面的決鬥下殺死他們倆人,你要替他們報仇就找我好了,少講那些廢話。”
張自新道:“我必須弄清楚,因為我不相信他們會在決鬥中被你殺死,你慣用暗殺的手段,剛才你就……”
東門靈鳳道:“剛才也不算是暗器,我的銀針是先透過紙窗,等於發過了警告。”
張自新道:“沙麗是個啞巴,她的耳朵根本聽不見。”
東門靈鳳道:“現在我才相信,先前我實在難以相信她的耳朵會聽不見,可是一個不能説不能聽的女孩子,居然能將本教的玉麟使者殺死,倒是匪夷所思!”
張自新心中一怔,連忙問道:“蕭麟果真死了?”
東門靈鳳道:“自然是死了,白少夫將他的屍體送回洛陽,教祖問起經過的情形,實在難以相信。”
張自新心中暗暗佩服哈回回料事之準,口中説道:“那傢伙死有餘辜。”
東門靈鳳道:“殺死本教一名使者,你知道該有什麼後果?”
張自新道:“我不管他是什麼人,只知道他的行為該死,如果他不死,我也不能饒他。”
東門靈鳳道:“教祖始終不相信,他認為蕭麟可能是死在你手中的,所以特地叫我來調查一下。”
張自新道:“我心裏很想殺他,可是我沒有殺他。”
東門靈鳳道:“不錯,可是我希望還是由你承認的好,否則你恐怕活不過三天。”
張自新一怔道:“這是什麼意思?”
東門靈鳳道:“蕭麟是全身骨骸碎裂而死,教祖判斷是死於重震之下,認為只有你才能有那麼大的勁力,可是我剛才根據你掌風震開窗格的功力判斷,你要殺他,可以做到不留痕跡,教祖如果知道你有這份成就,還能容你活下去嗎?”
張自新仍然不明白東門靈鳳的話,瞪大了眼睛道:“你説些什麼?什麼叫殺人不留痕跡的呀!”
東門靈鳳忽然一笑道:“對!你就這樣裝下去吧,以後跟人家動手時,記住儘量少泄露你的功夫,你才能活得久一點,至於蕭麟的死,還是你擔起來好一點!”
張自新道:“沙麗跟她父親是大漠摔跤的名家,蕭麟如果是骨骸碎裂而死,八成是被他們摔的……”
東門靈鳳道:“四大使者的內功都很不錯,蕭麟尤佳,摔幾下怎能將他摔死呢?”
張自新道:“那天他被摔得一動都不能動,這可是眾所眼見的事實!”
東門靈鳳道:“這些我都由旁人口中打聽清楚了,但是殺人的責任,仍然由你擔當為佳,教祖只對你一人的作為可以原諒,如果是別人下的手,教祖一定不肯罷休,我必須宰了這小啞巴,才能回去交差!”
張自新立刻道:“你敢傷害小沙麗,我就要你的命!”
東門靈鳳道:“殺那小啞巴我易如反掌,可是現在我又不想跟你拼命,使你的武功被教祖知道,所以才叫你擔當起殺人的責任,免得大家麻煩,你懂了沒有?”
張自新頓了一頓又道:“懂是懂了,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殺了人,齊天老怪會不肯追究呢?”
東門靈鳳笑道:“因為你是天龍的後人,而我們的祖師韓天齊在天龍手中有過敗績,教祖一定要當眾擊敗你,才能雪洗前恥,所以才特別縱容你。”
張自新道:“這更不合理了,齊天老怪既然想擊敗我,為什麼又要縱容我呢?”
東門靈鳳道:“以你從前的成就,教祖要殺你簡直不費吹灰之力,那有什麼意思。所以他一定要等着,等到你的功力有他八成火候時,要跟你驚天動地的鬥一場。
那時擊敗你,可以令天下武林側目,乖乖地臣服在教祖的神威之下,可是照你目前的進境很可能有一天會超過教祖,教祖不肯冒這個險,你就活不成了。”
張自新似懂非懂,頓了一頓才問道:“我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你肯這樣幫我掩飾呢?”
東門靈鳳道:“我有着私人的理由,希望你能勝過教祖,不僅擊敗他,甚至於還要替我殺了他。”
張自新不禁一愕。
東門靈鳳道:“這個私人的理由有很多內情,我不能告訴你,而且希望你也別問,剛才那句話,你就當沒有聽見,這對我們大家都好。”
張自新生平不願探人私隱,於是也不問下去了,想了一下又道:“李大叔在洛陽現在怎麼樣了?”
東門靈鳳道:“誰是你的李大叔?”
張自新道:“濁世三神龍之一人云龍李鐵恨大俠。”
東門靈鳳愕道:“他到洛陽去了?我不知道。”
張自新道:“你殺死了他的兩位兄長,他到洛陽去找你算賬了,你怎麼會不知道?”
東門靈鳳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不過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殺害他的,如果他在洛陽,盡我所能,保障他的安全。”
張自新又奇道:“你為什麼要保護他?”
東門靈鳳道:“這是我私人的事,你不必管。”
張自新再問道:“齊天老怪是否姓強,叫強永猛。”
東門靈鳳愕然道:“你怎麼知道的?”
張自新道:“李大叔説的。”
東門靈鳳咬咬牙道:“李鐵恨太多話了,他簡直是自找死路,如果被教祖知道了,我們包庇不了他了。”
張自新道:“你們是誰?”
東門靈鳳道:“我與我母親,我們與李鐵恨有點淵源。”
張自新忙問道:“你母親可是叫東門雲娘?”
東門靈鳳臉色一變道:“這又是誰説的!不用説,一定是李鐵恨,他究竟告訴你多少?”
張自新道:“我姥姥是被人殺死的,她死時用血寫了一個強字,李大叔判斷可能是一個叫強永猛的人,而且説認識一個叫東門雲孃的女子,這女子與強永猛有關係,因為齊天教的根據地在洛陽,他判斷齊天教祖即是強永猛。”
東門靈鳳道:“他憑什麼作此判斷呢?”
張自新道:“因為只有齊天老怪才會殺死我姥姥,而且姓強的人又不多,又是同居住在洛陽的。”
東門靈鳳道:“這個判斷很正確,也沒多大關係,至於其他的,他不該説得太多。”
張自新道:“你殺死了華莫兩位老爺子,李大叔認為是出自東門雲娘與強永猛的授意,為了替兄長報仇,他才趕到洛陽去。”
東門靈鳳一嘆道:“他太誤解我母親了,殺死劍海游龍與龍門劍客是教祖的意思,與我母親毫無關係,而且我殺死他們倆人也是不得已。
那次是蕭麟與卞京同去的,我不下手,他們也會下手的,可是他們下手時,恐怕連李鐵恨的性命也保不住了,這是教祖故意對我的考驗,李鐵恨如果能往深處想一想,應該明白我的苦心。”
張自新愕然道:“你説什麼?”
東門靈風輕嘆道:“不説了,我要快點回去,如果你能再見到李鐵恨,就請你告訴他那些話,他應該明白的。”
説完回頭想走。
張自新連忙喝叫道:“喂!你別走,是你殺了那麼多的人,就想一走了之嗎?”
東門靈鳳回頭一笑道:“你別把我當仇人,我不會是你的仇人,我殺了不少人,這一點我承認,可是我不殺別人也會殺,別人殺死的時候,會比我更狠更辣手,我殺人是不得已,但是對大家都好。”
張自新叫道:“我不明白你説的什麼?”
東門靈鳳一笑道:“你的腦筋太簡單,我只有這麼告訴你,四大使者目前是我領頭,也幸虧是我領頭,才只死這幾個人,如果換了個人,還會殺得更多,你假如再不懂,就去問問燕青,他也許會明白我的意思。”
説完將身一縱,如夜鳥般地消失了。
張自新正要追,卻見小沙麗由暗中出來,將他拉住了。
張自新急道:“沙麗,你為什麼要放走她?”
小沙麗連忙向他比手示意,意思説東門靈鳳是好人!
張自新怔了一怔,嘆了一口氣道:“我實在是太笨了,想不出她好在什麼地方。”
騎聲——,在撲面輕寒的春雨中,張自新與小沙麗到達了汝州,汝州俠楊公久是當地首屈一指的名武師。
雖然武林中,被齊天教的暗雲罩得不見天日,但是在一般人的眼光中,汝州俠仍是風雲人物。
所以他們很快就問到了楊公久的家宅,馬到了門口,那兒仍是氣派赫赫,門前有着挎刀的家丁。
張自新通名求見後,門上的這少年英雄十分尊敬,一面飛速進去通報,一面將他們迎進了大廳。
沒多久,楊公久領頭,後面跟着楊青青與燕青,很快地進到廳裏。
楊公久還連連拱拱手道:“失迎!失迎!”
張自新惶恐地道:“楊老伯,您這麼客氣,不是太折殺小侄了嗎?”
説着要屈膝行禮。
楊公久連忙托住了道:“不敢當,不敢當,你是天龍大俠的後人,屈尊來到寒舍,已是蓬蓽生輝,怎敢再受大禮!”
楊青青笑道:“爹!您這麼拘俗,反而弄得大家不自在,張兄弟也不是外人,大家免去那番俗套了吧,兄弟,你也別鬧虛文了,作個揖就好了。”
燕青也道:“張兄弟,各大門派的掌門人跟你也是平起平坐,你如果對楊老伯太客氣,以後跟別人見面,反而大家都不方便,還是隨便一點,大家都好説話。”
張自新只得拱手見禮。
小沙麗也向大家見禮畢後,分別坐下。
楊青青道:“兄弟,這一趟金陵之行,你一定大有收穫,我看你神凝氣舒,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張自新道:“我自己倒不覺得。”
燕青道:“你別騙人,我看得出來,以前你華氣透於眉表,英氣迫人,現在居然返璞歸真藏而不露,別的人不知道,我們卻是最清楚的,快説吧,你在金陵得了什麼好處,也讓我們替你高興一下。”
張自新被他們説得莫名其妙。
楊公久笑道:“以前你走路的時候龍行虎步,現在卻點塵不驚,這證明你的內功涵養已到了化境,尤其是我剛才攔你行禮時,你這麼大的個子,我怕架不住你,用了十成的功力,哪知你既無抗力,也不受我勁力的影響,自然而然地化了開去,這份功夫在別人,怕得要幾十年的修為,你的進境,簡直是使人難以相信。”
張自新被這麼一説,自然也有點奇怪,因為他剛才被楊公久一託,既沒有覺到對方用力,自己也沒有用力。
這在以前是前所未有的現象,於是就把到金陵取得《天龍拳劍精解》的經過説了一遍。
燕青連忙問道:“哈大叔教你練功的口訣是什麼?”
張自新道:“沒有口訣,每三四天換一個姿勢而已,前幾天微感到困難,越到後來就越容易。”
燕青道:“怎麼困難法,又怎麼容易法?”
張自新道:“第一次最難,叫我用單手在地上倒立,後面靠一張椅子,一練就是兩個時辰,第一天累得我全身冒汗,到了第三天才習慣,第四天我居然睡着了。”
三人俱是一震。
楊公久忙問道:“你睡得着?”
張自新訕然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累了,糊里糊塗就睡着了,醒的時候,哈大叔把我的椅子移走了都不知道,他還笑着我呢?”
燕青愕然道:“一開始你就從最艱難的境界上着手,天龍大俠的教授法實在令人莫測高深,兄弟,難道你在練功的時候,心中毫無雜念嗎?”
張自新憨笑道:“哈大叔叫我什麼都不要想,我就什麼都不想,好在我養成了習慣,在練功的時候,一直是不想其他的事。”
楊公久一嘆道:“只有你這種超人的稟賦,才能從事這種非凡的鍛鍊,也幸虧令祖母培養得法,再加上李大俠後來細心的調理,才沒有糟蹋你這塊好料……”
楊青青笑道:“你記得爹曾經答應要教你劍法,可是過了一夜又變卦了嗎?那天晚上爹得了一張字條警告,説是不準教你武功,是濁世三神龍具的名,爹惹不起這三位高人,所以才變了卦,那一定是李大俠留的字條。”
楊公久道:“濁世三神龍中,我只認識華大俠,對他是傾慕之至,所以才不敢違命。”
楊青青道:“我不知內情,居然情不自禁教你劍法,不巧又住在龍門俠寄身的店裏,龍門劍客一定是怕我糟蹋了你這塊好材料,才把華老爺子邀了出來,教了你那套唯心劍法,李大俠受你姥姥的託付,對你早有一套完整的教育計劃,只可惜被劉奎那混蛋給攪亂了,否則你的成就還會更深一層呢!”
提起劉奎,張自新就一肚子火,怒聲道:“這混賬東西投到齊天教中了。”
楊公久忙問道:“是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的?”
張自新把路遇白少夫與蕭麟的事説了一遍,又説出了東門靈鳳在店中夜襲的經過,眾人更為驚奇。
楊青青笑着握住小沙麗的手道:“小妹妹,你真了不起,居然把齊天教下的玉麟使者給摔倒了。”
燕青卻笑道:“哈大俠料事如神,把白少夫安插進齊天教,取代蕭麟的地位,的確是一手妙着,這傢伙城府很深,老怪物將來會吃他的虧的。”
張自新卻道:“那些事情不去管他,我不解的是東門靈鳳的話,她説燕大哥會明白的,燕大哥,你説説她是怎麼回事呢?東門靈鳳果真是好人嗎?”
燕青想了一下道:“這個問題頗令人費解,我弄不清他與李大俠的關係,不過我相信她的確沒有敵意。”
話剛説完,門口忽有人接口道:“小子,你又自作聰明瞭,你怎麼知道她沒有敵意呢?”
眾人愕然驚顧。
門口進來了一人,身材軒昂,氣度雍容,穿着一襲道袍,領下長髯飄拂,楊公久正待開口動問。
燕青已跪下來叩頭道:“師父,您老人家終於來了。”
眾人一聽燕青的稱呼,才知道這中年道人是燕青的師尊藥師道長。
楊公久連忙起立致揖道:“仙長鶴駕降蒞,楊某未能遠迎,失禮之至。”
藥師哈哈一笑道:“楊大俠太客氣了。”
接着張自新等人也一一向藥師道人行禮。
藥道人很客氣地一一回禮,卻對小沙麗特別注意,拉住她的手,看了半天才笑着道:
“小姑娘,你聽得見我説話的聲音嗎?”
小沙麗茫然地望着他。
燕青道:“師父,她是啞子。”
藥道人愠怒地道:“燕青,別人可以這麼説,你做了我多年的徒弟,至少不該説這種話,我的醫術雖然沒全部傳給你,但聾與啞你總能分得清楚。”
燕青低下頭,赫然道:“是的,師父,沙麗姑娘只是聾,並沒有啞,她不但能發聲,而且還能唱歌呢。”
藥道人笑道:“世上並沒有那麼多的啞子,只是聾而已,因為聾了,無法聽見別人的説話才不會説話,被人誤為啞子是錯誤的,能呀呀發音的都不是啞子。”
燕青道:“沙麗姑娘就是聾而成啞。”
藥道人笑道:“不見得,我相信她聽得見一點!”
張自新連忙道:“是的,她並不全聾,某些聲音是能聽見的,比如説叫她的名字,她就能聽見。”
藥道人又説:“除了她的名字外,她還能夠聽更多的話,只是你們不懂得如何跟她説話而已!”
説完攝口作哨,發出一連串的鳥叫嗚嗚聲。
小沙麗眉飛色舞,居然也發出一連串的嗚嗚聲。
於是二人唧唧啾啾,對叫個不已,把其他人都弄糊塗了,等他們叫了一陣,藥道人才含笑朝別人道:“我説的如何,我們不是能對談嗎?”
張自新愕然道:“藥師長,你能跟沙麗談話?”
藥道人點頭笑道:“不錯!我們只是不用人類的語言!”
楊公久大感詫異,忙問道:“仙長用的是什麼語音?”
藥道人笑道:“雀語!”
幾個人都怔住了!
藥道人笑道:“她的耳膜構造較為特殊,雖然不能辨識人言,卻能聽見雀語、蜂語、蟻語以及許多的鳥語獸語,只可惜我只會雀語,無法用別的語言與她交談!”
張自新怔然道:“我真不信有這回事!”
藥道人道:“世上有許多的事是吾人所不能盡知的,有些連我們親自看見了也無法相信,不過我的確沒有騙人,她的確是有這種稟賦,我本來是想替她診治一下的,現在倒有點不忍心了。”
張自新驚喜萬分地道:“藥師長,你能治好她的聾?”
藥道人笑道:“她並不聾。”
張自新忙道:“我的意思是藥師長能使她接受人類的語言,那實在太好了,請師長救救她吧!”
藥道人輕輕一嘆道:“我以閒雲野鶴之身,從不想涉足人世,我知道你們遭遇了很大的麻煩,更知道燕青這孽畜想把我拖進去……”
燕青連忙道:“師父,弟子的作為當然瞞不過你的,弟子跟你學了一身本事,總不能老死荒山,更不能老留在窮鄉僻野,當一輩子劫徑的強盜頭,難得有這個機會力爭上游,做些武林行俠的事,你一定不會反對的。”
藥道人冷哼道:“你幹你的,為什麼把我拖進來?”
燕青道:“弟子絕不敢如此,是崑崙的朱掌門人想要借重你,弟子明知道你老人家不一定肯答應,只是姑且妄試之……”
楊公久截口接道:“除暴安良,乃我輩之責,仙長也不用客氣,了,還請費心替沙麗姑娘治療聾疾吧!”
楊青青許久沒有説話,此刻忽然道:“治好沙麗的聾疾固然最好,不過仙長要知道,沙麗因為聽不見外來的語音,不知世道的險惡,等於生活在另一個理想的境界裏,如果突然復聰,是否承受得了外來的干擾,還請仙長三思。”
藥道人沉思片刻才道:“楊小姐的話也有道理,不過我是想問問她本人的意思。”
説完又對小沙麗啾啾鳥語一聲。小沙麗歡動顏色,也唧唧地回了一陣。
藥道人又一嘆道:“痴心的孩子,你為了這個原因,而要求瞭解人語,這叫我怎麼忍心拒絕你呢!”
張自新忙問道:“她説些什麼?”
藥道人正容道:“她説她有千言萬語,不知如何告訴你,她要我快點替她動手術,好學會人語來告訴你。”
張自新不禁怔住了。
藥道人又道:“她知道自己有缺陷,怕有一天你會討厭她而不理她,所以她要成為一個正常的人,自新!我要你答應一件事,才替她施手術。”
張自新忙道:“什麼事?”
藥道人道:“你答應永遠不拋棄她,如果她能聽懂你的話,而你對她説出了絕情的話,她會傷心而死,那就等於是我害死了她。”
張自新莊容道:“師長請放心好了,我絕不會做那種事,就算她永遠不能説話,我也不會負棄她的。”
藥道人點點頭道:“好!我相信你的誠意,回頭我就把她帶走,一個月後,再帶回來交給你。”
張自新愕然道:“為什麼帶她走呢?”
藥道人笑道:“那是她自己的請求,她學會人的語言必須要有一段時間,她希望能再見你時,能直接與你交談。”
張自新道:“我也可以教她呀!”
藥道人搖搖頭道:“不行!她説她父親交代過,今後的一個月,對你是最重要的時光,你必須把握住每一分一刻的時間,她不願在此地分你的心!”
張自新道:“別人也可以教她呀!”
藥道人道:“這是不行,她學會幾句話,忍不住就想告訴你,那就會分你的心,她一定要離得你遠遠的!”
楊青青道:“張兄弟!這是對的,你練功正在緊要關頭,她不肯在這兒打擾你,足見她對你期望之深,用心之苦,這一個月的別離,對她是很大的犧牲,你成全她吧!”
張自新道:“師長要帶她上哪兒去?”
藥道人道:“到洛陽,齊天教的總壇去。”
燕青一怔道:“那兒有很多人認識她!”
藥道人道:“沒關係的,認識她的人只有白少夫、東門靈鳳與劉奎,前面兩個人不會拆穿她,至於劉奎,只在外壇任事,沒機會見到她!”
楊公久道:“齊天教的總壇很大嗎?”
藥道人道:“大得很,簡直就像個小城市,可是壁壘分明,像劉奎那種腳色,連第二道門都不準進,帶她住在第九重門院裏,根本就不可能與外人見面。”
燕青道:“師父,您在齊天教中地位很高了?”
藥道人笑道:“不錯,我們有幾個人,算是教祖的親信智囊,連他門下的四大使者,地位都不如我們,不過東門靈鳳是例外的,她是強永猛的女兒!”
眾人又是一怔。
藥道人道:“這裏談話不便,雖然齊天教不一定會派人來窺探,但是還是謹慎一點的好,此地有更隱秘一點的地方嗎?”
楊公久把大家領到一間密室中。
藥道人鄭重地道:“現在我告訴你們一個絕大的秘密,東門雲娘原來是李鐵恨的妻子,而東門靈鳳實際上就是李鐵恨的女兒,強永猛佔奪東門雲娘時,腹中已懷着兩個月的身孕,她為了保全這個孩子,才不得已忍辱偷生,實際上她並未變節,實未忘情李鐵恨。”
眾人都為這個消息驚呆了。
燕青忙問道:“李大俠與強永猛知道內情嗎?”
藥道人道:“李鐵恨還不知道,強永猛卻有點懷疑,所以得知濁世三神龍重現人間,居京師邱府時,故意叫東門靈鳳去殺死三人。
東門雲娘知道了,十分着急,如果不從命不僅濁世三神龍性命難保,連她們母女性命也保不住了,偷偷向我問計,是我主張叫東門靈鳳殺死龍門劍客與劍海游龍以祛其疑,所以你們不能怪她……”
張自新忍不住道:“為什麼要殺死華老爺子他們呢?”
藥道人道:“同行的有蕭麟、卞京二人,東門靈鳳不下手,他們也會下手,濁世三神龍無一能免,而我們這些人的武功比強永猛差得太遠。
欲抗無力,只能犧牲一兩個人了,連少林與峨嵋兩家掌門也是如此情形下被殺死的,因為四家掌門人中,只有朱掌門還有點心計,故而不殺死他,在各人武力無法與齊天教一抗時,只有靠鬥智才能維持下去,否則徒事犧牲,毫無俾益。”
張自新道:“齊天教下四名使者我都見過了,他們的武功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藥道人輕嘆道:“你斬斷陳揚一臂完全是靠運氣,比真功夫你差得遠呢,如果我不在強永猛面前鼓動他的傲性叫他留下你的性命,你早就死了……”
張自新道:“在黃鶴樓畔我們遇見了蕭麟,沙麗跟哈大叔就將他摔得倒地不起。”
藥道人搖搖頭道:“那是白少夫弄的鬼,事前在飲食中給他服了散功的藥,動手的時候,剛好藥性發作了,你們才能得手。
否則憑他一身氣功,摔跤的手法再精,也制不住他的,再告訴你一句,白少夫的藥是我給的,我原來的意思是讓蕭麟死在你手下的,沒想到哈家父女倆替你出了手,又沒有結果,他白少夫只得自己動手了。”
燕青笑道:“師父,您説不管事,其實您暗中已經下了不少功夫了。”
藥道人一嘆道:“我也是沒辦法,強永猛心狠手辣,本來想將他幾年所網羅的奇技異能之士,盡數派出,將武林中異己者來個大掃蕩,可是被我一力阻止了。
可是總要殺幾個人才能滿足他的野心,我指定了少林的靈虛上人與峨嵋的滌凡神尼作為犧牲者,是萬不得已之舉,他們是佛門弟子,本着慈悲人地獄的胸懷捨命以濟世,相信他們會原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