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麗道:“爹,您難道不明白,這根本就是個陰謀。”
哈回回道:“我當然明白,罕都裏是一定打不過張自新的,他們真正的用意是想利用這些猛獸來對付自新。”
燕青道:“不錯,熊豹尚且兇猛,這黃猩猩是天山最猛烈的野獸,白毛的尤其兇猛,據説能生襲虎豹,躡空飛行,全身的皮毛不畏刀箭,力大無窮……”
哈回回道:“完全對,這種猛獸是養不馴的,他們居然能馴服四頭,顯見是強永猛那等高手才辦得到。”
張自新道:“我不怕,強永猛能夠馴服它們,我就能格斃它們,因此我明知是陰謀,也要接受下來。”
哈回回嘆道:“你真傻,馴獸還可以利用方法,格獸卻全憑實力,你怎麼行呢?”
張自新道:“我已答應了,不行也得行。”
哈回回長嘆道:“你太傻了,即使你能力拼過這些猛獸,也會累得死去活來,誰還能去抵擋強永猛呢?”
張自新道:“我想過了,強永猛要借重獸力,證明他力不從心,不足為懼,我相信我們能勝過他的。”
燕青道:“這個想法也有道理,但是張兄弟去鬥野獸,未免太不值了,哈大叔能否想個方法避免?”
張自新道:“不能避免,強永猛意在挑起內戰,我一定要粉碎他這個陰謀,我們不能連累到回族的弟兄。”
哈回回皺皺眉,長嘆了一聲道:“哈薩克與我們這一族向來不和,強永猛利用這個手段,真是太卑鄙了!”
燕青苦笑道:“這不能怪他,我們瓦解齊天教也是用的手段,看來只有讓張兄弟出去一拼了,假使託天之幸,能夠成功,不僅張兄弟在回疆留下不朽的英名,哈薩克這一族也不敢再對大叔的族人輕易啓釁了。”
張自新道:“我就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不敢先回來,而且把沙麗也拖住,如果早告訴了大叔,大叔一定會備戰,一場血戰就難以避免了,哈薩克的戰士已經屯兵在二十里外,只等一個信號便可衝到。”
哈回回驚道:“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張自新道:“不能告訴您,好在他們也不敢輕動,等我把這些猛獸解決了,問題也跟着解決了。”
説着整整衣服,跨步回到場中。
燕青道:“我相信張兄弟的神力必可獲勝,但是我們也得準備一下,直接幫忙不行,靈鳳與岳母的飛針還可以派上用場。”
語畢也趕回帳篷去通知了。
張自新走進場中,問那批大漢道:“把野獸放過來吧!各位留點神,別傷了旁人。”
那大漢笑笑道:“這個你請放心,我們的獸兒是經過訓練的,除了指定的對象,絕不會發野。”
張自新笑道:“這樣最好,但是野獸的性情很難説,好在哈王爺也有了準備,如果它們要撒野的話,我們這邊人也出手了,只是你們別認為是幫我的忙就好了!”
那大漢笑了一笑,輕輕一揮手,牽豹的漢子,將豹子的項鍊解下來。
張自新道:“為什麼不一起放出來呢?”
那大漢道:“這三種獸互不相容,一起放它們自己會打起來,豈不是便宜你了,你先鬥豹再鬥熊,最後鬥猩猩。”
張自新也不再多説,傲然而去。
那兩頭豹子喉間發出了低吼,四肢舒展,腹部貼地,慢慢爬過來,只有兩條鋼尾豎得筆直,四周上萬的人,屏息以觀,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豹子是最難斗的野獸,兇猛不遜獅虎,而狡猾矯捷過之。
這一對斑豹看起來是異域的別種,體軀只比小牛小一點,卻毫不見臃腫,從它們移動情形看來,好像還受過撲擊的訓練,雖然野性稍馴,卻比野豹更具威脅性。
它們潛行到張自新身前丈許處就停止了,四隻銅鈴大的眼睛直瞪着面前對象,作勢欲撲,喉間的吼聲卻更為沉悶。
一聲接一聲,配合眼中的碧光,尤見懼人!
張自新的武功修為雖高,卻從沒有鬥獸的經驗,幸好他的膽氣壯,換了個普通人恐怕早已嚇軟了。
再者也虧得這一年大漠上的生活,常跟沙麗一起狩獵,一開始還找了幾個有經驗的獵手為嚮導,多少還能摸出一點獸性。
他知道徒手格獸,最主要的是不能慌亂,其次要攻其所弱,虎豹之類,最弱的是腰胯處,挨不起一下重擊,所以他兩手緊握鐵拳,準備隨時發出致命的一擊。
兩頭豹子示威性的吼聲已足,見對象並沒有為它們的威勢所懼,益發激起兇猛好鬥之性,於是一聲厲吼,右邊的那一頭如箭影般射出。張自新矮身挫腰,避過那一撲,一拳疾出,擊向豹腹部,眼看必中。
哪知這頭豹竟似受過高明的訓練,一撲不中時,立刻準備到對方會伺機反擊,凌空身軀下翻,鋼尾一掃,剛好掃在張自新拳頭上,勢力自然沒有拳勁強,但好在它的尾部運轉靈活,長尾盪開,卻毫無妨礙,跟着反過身來,襲開大口,對準張自新腿上咬去。
而另一頭豹子卻悄悄地過來,掩至張自新背後,人立而起,兩隻前爪搭上張自新的肩膀上去。
這是猛獸噬人的絕招,根據一般的反應來説,人必然會回頭去探望,它剛好一口咬住了咽喉。
可是今天它們碰上的卻是一個超凡的對手,前後受敵,依然不慌不忙,腿上一運氣,聽任它咬下去,然後鋼臂後兜,箍住那頭豹子的頸項,腰部一躬,將那頭豹子由頂上翻了過來,硬砸向面前那頭豹子。
勢子猛,豹身重,而且他腿上肌肉為氣所鼓,根本咬不下去。
一砸之下,兩頭豹子倒成一團,八爪亂舞,毛飛血濺,它們在驚慌之下,竟自行用利爪對搏起來。
張自新趁着這個機會抽出右手,然後雙臂一分,每隻手按緊一頭豹子的頂皮,將它們硬壓在沙地上。
豹子拼命地掙扎着,吼聲震天。
張自新惟恐被它們掙脱了,衝到旁邊去傷害別人,乾脆一收手指,抓起豹子的頭,將兩頭巨豹提了起來,往前一合。
噗的一聲,豹頭撞豹頭,力量又猛,兩頭豹子竟撞昏過去,張自新鬆開手時,它們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四周圍觀的人見他光憑徒手,輕而易舉地折服了兩頭巨豹,立刻歡聲雷動,只有那幾個大漢的臉色很難看。
兩名引豹的漢子準備上前將昏倒的豹子收回,張自新喝住道:“且慢,假如我輸了,是不是會成為它們的口糧?”
那漢子怔了怔,無以為答。
張自新道:“這是必然的,所以這兩頭豹子就是我的戰利品,你們不能再收回去了,我不殺死它們,就是要留着獻給我心愛的女郎。”
那大漢怔住了。
大漠上有這麼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如非友誼性的競技,勝負一定有條件,或為宰羊,或為金珠等物,否則負的一方就由勝方任意處置。
那是人與人之間的事,現在則是人與獸鬥,張自新如果輸了,必遭豹吻無疑,他勝了,自然也有權利要求將豹子作為戰利品。
因此他沉吟片刻,難以決定。
還是為首的那名漢子道:“可以,不過這頭豹子是我養馴它們的,你拿去不一定肯聽話,傷了人可別怪我們。”
張自新笑笑道:“我不殺死它們,就是想留着活的以供賞玩,自然有辦法收服它們。沙麗你牽回去。”
沙麗含笑出來,走到兩頭豹子前面,在豹鼻子上用手輕輕拍了一下,這是最敏感的部位,巨豹立刻醒了過來。
沙麗含笑拍拍它們的頭頂道:“花寶,乖,跟我走吧!”
説也奇怪,這兩頭花豹竟像聽懂她的話似的,輕吼了一聲,然後就像貓兒般的温馴,跟着她走了。
那兩名馴豹的漢子連聲招呼,巨豹如同未聞,連頭都沒回一下。
四周的人見沙麗居然馴服了兩頭巨豹,更是瘋狂般地叫好,還有人以為她得了神助,跪下膜拜示敬。
其實張自新心中很明白,他在狩獵時,捉到一些活的野獸,沙麗總喜歡養着玩,可是馴服它們很難,乃向藥師求教,配了一種迷藥,是粉末狀的,彈進野獸的鼻腔,可以迷住獸類的本性,也不須要聽得懂語言就會跟着走。
這藥是隨身帶的,張自新叫沙麗出來,她利用捏鼻子的機會,將藥粉彈了進去,巨豹也就俯首聽命了。
沙麗帶走了巨豹,那名領班的大漢是哈薩克族的千夫長,是個很大的頭目,哈薩克的罕都裏王子受傷未出面,他是全權的代表。
眼見巨豹被張自新擊敗,又被沙麗收去了,感到臉上無光,獰笑道:“張英雄,你只鬥敗了豹子,還有大熊與猩猩呢!你能勝過它們,就一起送給你。”
張自新道:“豹子比較馴良,我可以收下,熊與猩猩都太野,我接受挑戰,卻不會留下它們的活命,我準備請大家飽餐一頓烤熊肉,剝下皮送給哈王爺做墊褥,猩猩的毛皮可以制甲,我要送給四位大漠的勇士。”
那大漢冷笑道:“只要你得勝,你可全權處理,放熊!”
牽熊的漢子解開鏈釦,兩頭棕黑的大熊緩步而出,龐大的身軀有牛的四倍,人立而行,比張自新還高出一個頭。
雖然它們的體軀如此龐大,行動卻毫無笨滯之狀,小眼睛中閃着狡猾的光芒,有經驗的獵人都知道熊可怕的不是爪牙,而是它那一對前掌,一揮一擊,重逾千斤,勇如虎豹,被它敲中腦袋也會頭破腦裂。
因此鬥熊最忌與這正面相對,但是張自新顯然不懂這一套,眼看巨熊搖搖擺擺過來,居然迎了過去,好像有意跟它比角力。
四周觀看的人,有的懂得的高聲大叫,指着張自新繞到後面去。
張自新根本置若罔聞,人熊相距不到半丈,已在它的巨掌可及範圍之內。
巨熊一聲低吼,毛掌急揮而出,勢子奇疾,張自新也突然探臂,吊住巨熊的腕部,一貼一拋,居然用摔跤手法,將它拋了出去。
四周立刻又是一陣歡呼,但旋即變為驚呼。
因為另一頭巨熊已掩至他的背後了!
連最穩重的燕青也忍不住叫道:“張兄弟,後面!”
他叫得快,張自新轉身也快,那頭巨熊的動作更快!
人才掉轉身去,它的雙臂已突然張開一抱,將張自新連手臂一起抱住,低頭張開血盆大口往張自新頭頂咬去。
每個人都訝然失聲,雖然張自新護體氣功了得,但巨熊的嘴可以將張自新的整個頭吞進去,氣功又有什麼用?
但驚呼過後,大家又轉為一聲寬慰。
因為熊的頸子又粗又短,張自新被它貼胸抱住,離嘴還有一大截,它的嘴怎麼也夠不到張自新的腦袋。
於是它將雙臂往上一提,準備提高一點,以便湊到口中,誰知張自新的腳尖離地,卻勾住了它的腿彎,它往上拔的時候,張自新的腳尖也使上了勁,就好像人用繩子拴住了自己的腿再猛力往上扯繩子,一扯之下,自然將自己扯倒了,連人帶熊,一起摔倒在地上。
它幾度想爬起來,可是前腳抱住張自新不敢放,光靠兩條後腿,很難取穩重心,張自新的腳尖輕輕一使勁,它又摔了下去,形態十分可笑,雖然局勢那麼緊張,也將四周的人引得大笑不止。
另一頭被張自新摔倒的大熊,這時已經爬了起來,守候在一旁,一直伺機出襲,卻被它的同伴礙住了路子。
因為熊身太大,張自新貼胸而靠緊,又有兩隻粗臂圍在胸前,等於整個身子陷在熊腹裏面,使得另一頭熊無從攻擊,而抱住了的那頭又拿他沒辦法。
如此糾纏了半天,旁邊的那一頭熊厲吼連連,意思是叫同伴放開張自新,另謀更好的攻擊之策。
那頭巨熊抱着張自新,本來想用巨大的臂力將張自新的肋骨勒斷的,可是連連用勁,張自新的身子竟硬得像一塊鋼鐵,反而壓得自己疼痛無比。
它想放開手,哪知張自新的身上竟如同有膠粘住了一般,抱住容易,想放開手,怎麼樣也辦不到,急得連連怒吼起來。
獸類雖也能互道心意,但是“辭語”有限,像現在這種情形,它怎麼也無法把身受的感覺告訴對方的。
而另一頭大熊吼了半天,還不斷用前肢揮動示意,同伴卻毫不理會,仍然緊抱着張自新不放,它以為是同伴故意不理會它,不禁生起氣來,猛然一掌,擊向同伴的頭上,將它打得幾個翻滾。
這頭大熊為了摔不開張自新,已經急得滿腹怒火,同伴又火上加油地摑了它一掌,野性頓發,乾脆置張自新於不顧,後腿一彈,一頭向同伴撞去。
這一撞的勁道何等兇猛,那頭大熊作人立之姿,身子的重心本就不穩,被撞得向後猛退,一屁股坐在場中心燃燒的營火中。
它的臀部沒有長毛,火燒肉痛,急怒攻心,大吼一聲,衝上去就抱住同伴的肩頭,一口咬在耳朵上,而熊也只有那地方可落口。
這頭巨熊被咬住耳朵,疼痛徹心,不知怎麼,前肢居然由張自新的身上脱開了,野性驟發也抱着同伴對咬起來,把真正的敵人張自新丟開不管了。
張自新脱身出來,見兩頭大熊自己對抱對咬,滿地亂滾;居然好整以暇,在一旁環臂抱胸欣賞起來。
兩頭大熊在場中越鬥越兇,馴熊的大漢連聲呼喝都無法分解開來,在萬分無奈中,領頭的大漢一揮手,放出了頭猩猩,用手指指大熊,叫它上去分解。
那猩猩能解人意,一縱向前,撲向大熊面前,兩條毛臂一探,居然各抓住一頭大熊的頸皮,硬生生拆了開來。
大熊驟失所敵,斜眼看去,見抓住它們的竟是世仇大敵猩猩,急怒之下,雙掌齊發,因為它們也受過撲擊訓練,知道刻下最重要的是脱離對方的控制,所以它們的掌不約而同擊向猩猩的毛臂。
猩猩雖然力大無窮,能將纏鬥中的大熊分開,但也不敢受這全力一擊,只得將手一鬆,放開了大熊縱身跳開,大熊脱離了羈絆之後,頓忘先前與同伴的惡鬥了,改把一腔怒火,發作到猩猩身上。
它們也頗有戰略,一熊踞守,一熊則人立而攻,舉掌直揮過去。
猩猩見來勢頗兇,飛身縱起避開,它全身的金毛長有尺許,披拂在身,突然蓬起張開,竟然躡風而飛。
因此它縱身拔起後,如同飛鳥遊翔在空中,離地兩三丈處,前肢撲動拍風,身子平過來,繞空而行,居然不掉下來。
大熊一擊不中,翹首企望,準備等它落地時,再作一擊的,誰知猩猩竟不下來了,急得連連怒吼,後肢亂跳,前肢亂舞,好像在喝罵一般,形相極是滑稽。
四周的觀眾立刻大笑了起來。
連空中的那頭猩猩也十分得意,為了戲弄大熊,它故意下降一點,離大熊只有四五尺的樣子,等大熊跳起想撈它,它又升高一點,一連四五次,總是以些微之差,不讓大熊撈着,引起了更多的笑聲。
大熊幾次抓不到,知道猩猩在故意逗它,慢慢冷靜下來,不再跳躍咆哮了,只是拖着兩條長臂,注目猩猩,跟着它慢慢轉,等它落下來。
猩猩雖然躡空,只是憑着力大身輕與毛髮張開增加了浮力,到底不能像飛鳥一般持久,而且拍空遊翔也十分耗力,準備要下來歇歇腳,大熊又守伺不懈,急忙連連怪嘯乞援,那大漢乃下令又放出一頭猩猩。
這頭猩猩比第一頭雄壯。
它的戰法也不像前一頭那麼輕靈,慢慢地跨步過去,站起來雖不如大熊肥壯,卻是差不多高,呼的一掌就朝大熊摑去。
大熊伸掌反迫,互對了一掌,雙方勢均力敵,腳下都沒動,猩猩露齒嘶嘶怪笑,舉掌再度摑出。
熊掌雖堅,卻知道動作不如對方利便,如果對拼的話,很可能吃虧,因此改變戰法,四肢踏地,用頭急衝過去。
猩猩一掌揮空,熊頭撞來,欲避不及,只得輕輕一跳,站到大熊背上,雙手握拳,猛擊大熊耳部。
這頭大熊的耳朵已被同伴咬傷,挨拳負痛,猛地人立擺腰,想把猩猩摔脱。
哪知猩猩更為狡猾,一臂兜繞,勒住了大熊的頸項,另一隻手則繼續襲擊,痛得大熊慘叫不已。
這邊的大熊受了挫折,另一頭大熊卻佔了上風。
可能它們在受訓練時,就常跟猩猩對搏,對猩猩的戰術相當清楚,它作了應付對策,所以一頭大熊參戰,另一頭踞坐在旁,動也不動,好似漠不關心,空中的那頭猩猩,認為它好欺,輕輕繞飛到它上頭驟降,也想如法炮製它。
這一來可吃了大虧,巨熊等的就是它這一着,才往熊背上一落,巨熊猛地蹬腿後仰,利用蹬力與本身的體重,結結實實地將猩猩壓在地下,猩猩雖然骨格堅實,也有點吃不消,痛嘯一聲,雙臂力撐,想把巨熊推開。
哪知大熊已經算定了它的反應,利用它的推力坐起身子,迅又往下一沉,巨大的臀部又壓在猩猩肚子上。
這一壓力量更大,猩猩再度發出哀號,口中噴出鮮血,好像受了重傷。
巨熊戰術成功,翻身立起,見那頭猩猩躺在地下,已經不能動了,乃雙手拍胸,發出勝利的吼叫。
才吼了兩聲,驀地金影竄起,直撲它的腹下。
這是一頭牝熊,腹下的腎囊足足有小西瓜大,也是它全身最弱的部位,金影撲過,就是取它這個部位,長臂探處,血水直噴,硬生生地將腎囊給扯下來。
巨熊突受巨創,一縱丈許高,然後砰然下墜,將沙地都壓下一個坑,坑中金影一掠而起,還拖着血紅的一串。
這頭猩猩正是被它壓傷的那一頭,雖然被壓得口中噴血,卻不足以致命,可是猩猩智慧較高,知道欲創頑敵,必須出奇制勝,平時大熊對小腹處保護極嚴,輕易不讓外敵接近,所以它乾脆裝死,躺在地下不動。
等巨熊得勝長吼時,才突然暴起反擊,首先扯斷了熊腎,等它負痛縱起時,又用利爪由傷處徑入,拉下肚腸,一下子扯了出來。
大熊雖受此巨創,兇性不減,猛地撲了過去,猩猩十分狡猾,算準巨熊不會一下子就死,也一定會拼命,竟然往張自新的身前逃去。
巨熊負痛攻心,哪裏還管對象,撲過來時,猩猩跳起避開了留下張自新首當其衝,爪牙齊舞,必欲得敵方休。
看熱鬧的人不禁又發出一聲驚呼,因為負創的巨獸是最危險的東西,何況此龐然巨物呢?
張自新見猩猩來時,已經知道了它的用意,早就作了防備,巨熊跟着撲到,他不慌不忙,一矮身避過了熊口,藏身在熊腹之下,不等它有所動作,雙手托住熊腹,一下子將巨熊舉了起來。
巨熊四肢騰空,四肢亂舞,卻毫無辦法,傷口血如泉湧,噴了張自新一頭一臉,將他染成個血人。
四周歡呼如雷,幾乎將張自新視為天神。
因為這頭巨熊的體重,少説也在兩千斤以上,逞兇狂撲,張自新不但能避過,還將它舉了起來,其勇力可謂鏖戰無匹。
巨熊掙扎了一下,終於因流血過多而氣衰力竭,漸漸不動了。
而另一頭巨熊,背上雖有猩猩為阻,眼見同伴慘死,獸類慧靈有限,竟認為張自新是殺死同伴的敵人,顧不得背上的猩猩,回頭朝張自新衝過來。
這兩頭猩猩都受了指示,目的在將大熊的敵視重新轉移到張自新身上,雖然一熊已斃,它們的目的也達到了,所以那頭猩猩也飛身離開,讓巨熊去與張自新拼命。
張自新雙手舉熊,挺立無懼,等巨熊快衝到時,他才將手中的熊屍擲出,與衝來的巨熊對撞,翻倒在地。
巨熊此刻已十分利落,翻了一個身,立刻又爬了起來,繼續向張白新撲過來,勢子更為兇猛了。
張自新一改先前閃避遊斗的方式,凜然而立,恍如天神下降,雙手握拳,準備以他天賦神勇的超人體力,要與巨熊展開一場真正的殊死激鬥了。
巨熊衝到面前,他握緊鐵拳,迎頭直搗,一拳擊在巨熊的頭骨上,砰然有聲。
巨熊埋頭急衝之勢是何等猛烈,小一點的石頭也經不起這一撞,然而張自新就像一塊穩峙的磐石,一動也不動,反倒是那頭巨熊,捱了這一下重擊後,再度翻身倒地,費了很大的勁力才站了起來。
連連搖着頭,用它那小眼睛瞪着張自新,似乎不相信這個比它小了多少倍的人類,能夠把它擊倒。
張自新一拳擊倒巨熊,四周出奇平靜。
大家居然忘記了歡呼,因為張自新的表現簡直超過了人的體能。
忽而有人領頭喊了一聲:“阿拉!”
隨即跪地膜拜,阿拉是回教的真神,在他們的思想裏,認為只有神才能有如此超凡的力量的。
連那些飼獸的大漢也都臉上變化,為眼前的形象嚇得怔住了。
張自新朝那四人揚聲道:“你們看見了,這些野獸們不能難住我的,我也不願意無故地殺死它們,還是趕快收回去吧!我不知道你們是受了誰的唆使,更不知道你們是什麼用心,但這個絕沒有用。”
那大漢頓了頓才幹笑道:“我們沒有什麼用心,只聽哈王爺的駙馬是天下第一勇士,我們想領略一下勇士的風彩,熊是絕對勝不了駙馬的,但是四頭猩猩卻受過撲擊訓練,請駙馬施展神威,跟它們再鬥一下。”
説着叫巨熊的漢子將大熊拴了回去。
那頭大熊也較為靈性,受過一次狠教訓後,知道對手太厲害了,居然乖乖地由大漢牽着走了。
同時另幾名大漢出來,合力將地下的熊屍也拖開了,把四頭猩猩同時放出來。
先前兩頭是金毛的,後兩頭則是白毛的,同種而異類,它們是棲居在天山絕嶺之上,冰天雪地之中,較之金毛猩猩更為兇悍。
張自新冷笑了一聲道:“好吧!你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我總不會讓你們失望就是!”
那大漢又道:“這種猩猩的利爪比刀槍還堅鋭,身上的毛片可抵刀箭,雖然拿兵器對付它也沒用,但駙馬還是用兵器的好,這會使決鬥公平一點。”
張自新微微一笑道:“假如兵器不能傷害它們,使用兵器毫無意義,怎麼能算是公平的決鬥呢?”
那大漢誠懇地道:“實不相瞞,這種猩猩的爪牙上天生帶有劇毒,被它抓傷了雖不會立刻致命,但醫治起來卻很麻煩,駙馬用兵器,至少可避免直接接觸!”
或許是為張自新的神勇所折服,或許是維吾爾人天生具有的俠義感,這個大漢雖然是受了指命,率着野獸來挫折張自新,但他仍將有利於張自新的事説出來。
張自新看出他的誠意,乃笑笑道:“那我就帶柄匕首吧!這柄匕首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是一柄寶劍,也許你的猩猩會因此受傷,你們不會説不公平吧?”
那大漢笑道:“我們怎會呢?就是駙馬用長矛,也不會有人説不公平,因為猩猩的爪牙也是兵器呀!”
張自新點點頭道:“那請你們等一下。”
他回到張長傑身邊,張長傑連忙把天龍匕給他,同時關切地問道:“自新,你要想想清楚到底有沒有把握?”
張自新道:“勝過它們是一定沒問題的,但我會很吃力,回頭對付強永猛時,恐怕要打個折扣了。”
張長傑道:“你明知有這種顧慮,為什麼還要逞強呢?”
張自新苦笑道:“有什麼辦法呢?我必須接受呀!”
哈回回道:“你可以不去理會,伏豹搏熊,你已經表現出超人的勇武了,鬥猩猩是他們過分的要求,在大漠上,幾十個人圍攻一頭猩猩也不算丟人,他們沒理由要你一個人獨鬥四頭猩猩,何況還有兩頭白猩子……”
張自新道:“哈大叔,我知道您的好意,但您有沒有想到,這四頭猩猩如果不除去,對你們有多大的威脅?”
哈回回一怔道:“這話怎麼説?”
張自新道:“強永猛離開洛陽後,大概就一直躲在大漠上,因為他算準我們最後也必然會到大漠來棲身的,他不厭其煩地訓練了這些猛獸,主要就是為了對付我,如果我拒絕鬥猩猩,他也不在乎,您的麻煩就大了,哈薩克不必再派遣騎士,就憑這四頭猩猩,你們的族人就要慘了。”
哈回回駭然道:“哈薩克人敢這麼做嗎?”
張自新道:“為什麼不敢呢?你們兩族一向就有點摩擦,如果能打擊你們,他們就是沙漠之霸了。”
哈回回道:“回族的同胞會主持公道的。”
張自新嘆道:“強權之下沒有公道,回族中只有你們這兩族最強,如果您這一族被併吞了,所謂公道,就是哈薩克人一句話,誰還敢去忤逆他們。”
哈回回怔了半天才嘆道:“自新,這是我連累你們了!”
張自新道:“哈大叔,別這麼説,大漠本來就是平靜無事的,衝突的起因在強永猛,而這麻煩卻是我們引來的,嚴格説起來,還是我們連累您了,所以不管怎麼樣,我一定除去這四頭猛獸,免得給您留下禍害。”
哈回回感激地道:“自新,謝謝你,平心而論,我也沒有辦法奈何這些猛獸,一頭還可以,四頭一起上,我跟沙麗只能保住自己,我的族人卻不敢想像了,除了你之外,恐怕誰也無法除去這些畜生。”
張自新道:“那倒不然,李大叔的無形劍氣,梁叔叔的千毒掌,都足以對付他們,只是他們的絕着必須留着自衞,以免受到強永猛的威脅,算起來只有我能拼一拼。”
燕青過來道:“張兄弟説得對,強永猛這次是孤注一擲,他的對象不限於誰,能拼掉我們任何一人,他都是上算的,因為我們這幾位的關係太密切了,無論是誰受害,我們都有切膚之痛,所以我們必須做萬全的打算。
張兄弟的體力消耗得快,恢復起來也快,鬥猩得以他最適合,不過也不能太大意,張兄弟,你把我這支匕首也帶去,同時帶着這包藥粉,想法子在無意中灑到它們身上,這藥能使它們動作遲緩,肌肉僵硬,你殺死它們就容易多了。”
張自新接過匕道,卻將藥粉推開道:“不能用藥。”
燕青急道:“兄弟,這不是講究英雄氣概的時候。”
張自新笑道:“我知道,我也不是逞個人的意氣,強永猛到現在還不露面,就是為了要利用這些猩猩來消耗我的體力,假如我成功得太容易,他可能就不出來了,我們不能永遠在他的陰影下生活,所以這次必須根除禍患,因此必須要使他毫無顧忌地出現。”
燕青道:“話是不錯,但你功力受了損耗,他出現時,又將如何去抗拒呢?”
張自新笑道:“那就要靠大哥的智慧了,這一年來,我致力於另一種功夫的鍛鍊,就是如何迅速恢復失去的體力,大概也有了點成績。
不管我耗力多麼嚴重,有半個時辰的調息,就能恢復如常,所以我等鬥過野獸後,燕大哥必須設法拖他一個時辰,以後就由我來對付強永猛。”
燕青道:“一個時辰還能勉強湊合,但你必能恢復嗎?”
張自新道:“事關大局的安危,我怎敢開玩笑。”
語畢手握兩柄匕首,泰然出場,朝那大漢道:“我又多帶了柄匕首,可以嗎?”
那大漢笑道:“當然可以,再多幾柄也沒關係。”
張自新道:“不必了,你叫它們上來吧!”
大漢口中發出哨音,四頭猩猩立刻各據一方,布成包圍形勢,哨音一止,當頭的黃猩猩攫爪飛騰,疾撲而至。
張自新手握匕首揮出,匕刃砍在它的毛爪上,竟然無作用,只是將它揮開而已,同時另外三頭猩猩也撲了上來,它們不但動作快,而且還能御風飛行,攻擊的方向有高有低,使得張自新無從招架。
惟一的辦法,只有默運玄功,將勁氣遍佈全身來抗禦它們的利爪,雙手的匕首隻擴住臉部,那是勁氣不易達到的部位,不能抗受利器的侵襲。
六條毛臂,除了正面的黃猩猩被格開,另外的兩頭白猩猩都抓中了他的身體,那件珍珠綴成的馬甲首先遭殃,被扯得粉碎,而且他的肩背等處也添了四條血痕,引起了四周圍觀者一片不平的驚呼。
燕青等人更是擔心,張自新的護體真氣已至刀刃不傷的境界,卻也抗不住猩猩的利爪,其厲害可知。
哈回回忍不住就要出去。
燕青攔住他道:“大叔,您看見了,這羣怪物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連張兄弟都不免受傷,您出去有什麼用?連肺腑都會被搗穿。”
哈回回道:“我總不能看着自新去送死呀!”
燕青道:“吉人自有天相,張兄弟未必會死,就是死了也只得認命,您卻不能死,如果您死在猩爪之下,您的族人必會起而拼命,那情形更不堪設想了!”
張長傑也道:“哈老兄,你必須冷靜,我們都可以死,就是你死不得,因為你一身關係着族上萬人的性命,強永猛不在乎引起戰禍,你卻不能跟他學,不管戰局的勝負,死的都是你們回族弟兄,你能不慎重嗎?”
哈回回長嘆一聲。
張自新的身上又增多了幾條爪痕。
張長傑也有點急了道:“燕世兄,猩爪上有毒。”
燕青道:“獸爪上都是有毒的,那倒不算嚴重,問題是張兄弟究竟能否敵住它們,假如他不行,我們就必須另想法子了……”
那四頭猩猩初時對張自新手中的兩柄匕首還略有畏懼之意,經過幾度接觸後,發現這兩柄匕首雖然鋒利,還是無法奈何它們的皮毛,膽子漸漸大了,只是對張自新雄渾的膂力還有點顧忌,不敢過於接近。
可是它們的攻勢卻越來越厲害,尤其是兩頭白猩,落爪更急更重。
張自新已滿身爪痕,雖然沒有破皮流血,可是黝黑的肩頭、胸背等處,遍佈着一條條的紅印,看來很是悽慘。
不過他的鬥志依然很旺盛,雙刃翻飛,虎虎風生,配合他靈活的身形動作,打得很激烈,有時還運用他的腳,間或踢出一兩着精招,被他踢中的猩猩,也得發出一兩聲痛吼,在地上打幾個翻滾。
初時由於戰況的激烈,四周都屏息而觀,漸漸地大家看出張自新只是有驚無險,替他擔心的人羣稍稍放心,轉而為他吶喊助威了。
每當張自新踢倒一頭猩猩,或是用匕首撩開一着險攻時,總是博得如雷喝彩聲。
就這樣纏鬥了有一刻工夫,張自新開始有點累了。
猩猩的動作也不如先前伶俐,這究竟是很耗力的苦鬥,因為猩猩的攻勢也由空中轉到地下來。
它們躡空御風而鬥雖然稍佔優勢,但他們的利爪除了在張自新身上添一紅痕外,無法更進一步去傷害到張自新,它們也學乖了,不想從事耗力無功的搏戰,改為重點攻擊了。
所謂重點,是針對張自新的雙目而言,每頭猩猩,都以眼睛為攻擊目標,長爪探出,總是不離左右。
張自新的護身真氣練不到那個地方,自然保護得很周密,不讓它們接近,一見毛爪探至,立刻就揮刃砍去,格開這邊,那邊又到,八條爪連接起來,簡直不給他有停手休息的機會。
哈回回見了急道:“燕青兄,看樣子我們一定要出去接替他一下了,人又不是鐵打的金剛,怎麼能夠經得起長時間的消耗苦戰呢。”
燕青一直在很沉着地觀戰,見哈回回又想出去,忙將他拉住了道:“哈大叔,您放心,張兄弟已經不是從前的傻小子了,他故意裝出疲乏的樣子,如果他想取勝,隨時都能得手,您用不着為他擔心。”
哈回回道:“何以見得呢?”
燕青笑道:“我是從他的匕首上看出來的,他右手持的是天龍匕,比左手我給他的那柄匕首堅利得多,可是他左手的匕首刺出,還能斬斷幾根長毛,右手的匕首卻毫無作用,這分明是他的疑兵之計,使那些畜生對他的右手放鬆戒備,這些畜生皮毛雖韌,到底還是擋不了前古名刃的。”
哈回回道:“我看不然,假如這些猩猩是出於強永猛所教養,他根本就知道天龍匕的厲害,豈有不加防範之理。”
燕青道:“強永猛自然做過這種訓練,而且我相信他一定還比照天龍匕的式樣,製造了一柄假的,訓練這些畜生們注意趨避,所以一開始,它們都不敢與張兄弟右手的匕首接觸,然而畜生究意是畜生,經過一段時間混戰後,它們已亂了方寸,完全以本身的經驗來作衡量,現在它們都置天龍匕於不顧,專心注意我的那柄匕首,這是張兄弟的疑兵之計的成功,我相信很快就有結果了。”
正説到這裏,戰局突然起了變化。
四頭猩猩中,有一頭曾經為了鬥熊而受了內傷,雖然也參與戰鬥,但以在旁作騷擾突襲為多,正面的攻擊,都是由另外三頭猩猩來擔任,這時它掩到張自新身後,突展毛臂,抱住了張自新。
兩頭白毛的猩猩見機會難得,四雙手爪齊探,一個抓眼睛,一個撩陰攻向小腹,兩處都是致命部位。
情況萬分危急,李靈鳳忍不住,手中銀針破空而出,射向兩頭白猿的眼睛,用意是為張自新解危。
哪知張自新也在這時候奮起神威,一聲怒吼,雙臂一振,脱出了環抱,同時將手中的匕首以全副勁力擲出。
李靈風的銀針射進了猩猩的眼睛,張自新匕首也擲進了它們胸膛心臟之處,他的內家勁力,加上匕首的鋒利,居然一擲貫心,兩頭白猩猩做夢也沒想到敵人會突然厲害起來,更沒防到旁邊會有突襲的暗器,利刃利劍,雙目遭刺瞎,急痛之下,也分不清敵我,張臂一抱,撈住一個對象,張開大嘴就咬。
無巧不巧,它們剛好抱了另兩頭黃毛猩猩,這兩頭本就較白毛的體力較差,況又在急痛之下,更加無法抵抗了。
但見利牙落處,血肉橫飛,抱住張自新的那一頭體型最小,也最倒黴,一咬被白猩猩咬斷了咽喉,頓告了賬。
另一頭被連肩咬下一塊肉來,情急反噬,也咬過去,它的眼睛是看得見的,咬的也準,咬住對方的咽喉處死命不放,白猩猩掙扎子半天,掙扎不脱,雙臂致命收緊,兩頭猩猩一起倒在地下。
咬死黃猩的那頭白猩還在抱殘屍亂咬亂扯。
張自新一個箭步竄過去,先拔出它胸前的天龍匕,猛力一劈,剛好齊眼睛處,將頭削掉了一半,也是雙雙倒地。
張自新解決了這兩頭,又去看另兩頭,見它們也倒地不動了,原來那兩頭猩猩,一個咬斷了對方的脖子,另一頭則急痛攻心,手臂上用勁,活生生的將對方的肋骨壓斷,刺入內臟,雙雙自相殘殺而死。
張自新先取回匕首,然後順着它們的頸項,將四頭猩猩的頭顱切了下來,兩兩相對,握在手中猛力一擊撞,血肉模糊地成了一團。
那是因為他已發覺有人用銀針暗助,雖然不知道是李靈鳳還是東門雲娘,但絕不能讓人知道,所以他飛快地消滅了證據。
辦完了這些事後,他發出一聲勝利的長吼,人也實在累了,連站立都不太容易,一屁股坐倒在沙地上。
但不管如何,他總是勝利者,哈回回的族人尤是興奮若狂,張自新是他們族長的女婿,也是他們這一族的光榮,早有一批小夥子搶進場中,把張自新抬了起來,繞場轉了一圈,作勝利示威遊行。
那些回族的女孩子們也如同瘋了一般,搶着上前去吻他的手,脱下自己項上的花圈,套在張自新頭上。
頭上套不下了,她們就用碎花灑在他的身上,一圈回來,到了他們自己的帳篷前,張自新人都埋在花裏了。
燕青立刻上去,叫他們把張自新放在皮褥子上,取出解毒的藥膏來,為他塗抹被猩爪抓傷的地方。
那幾個大漢則垂頭喪氣,連猩猩的殘屍都顧不得收拾了,牽了僅剩的一頭大熊,正準備要離去。
哈回回這才挺身而出,將他們喝住了,首先用回語將哈薩克王子罕都裏搶婚,被張自新打傷的事説了一遍,最後又擺下臉來斥責,以我們草原上的規矩,為了爭奪心愛的女子,是可以挑戰的,但是我的女兒已經心屬張自新,這番爭奪已經是很無聊,何況罕都裏輸了不肯認輸,還要拿這些野獸來藉故生事,我的女婿本來可以不理,但他為了要表示一個勇士精神,不懼任何挑戰,豹、熊、猩猩都被他折服了,罕都裏這下該死心了吧!
這番訓斥義正詞嚴,使得那羣大漢羞愧難當,四周更是發出一連串不滿的噓聲。
哈回回繼續説道:“今天是我做主人,不願意為了這種事而掃了大家的興,所以不加追究,假如罕都裏再做出些不顧榮譽的事,我即使不在乎,只怕在場的父老同胞不會再原諒他了,雖然你們哈薩克人多勢眾,但是回族弟兄們的精神與榮譽,可不是由一兩個人就可以左右掌握的……”
那個領頭的大漢慚愧地道:“哈老王爺,這都是小王受了別人的蠱惑,才做出這種愚蠢的行動,我們老王爺並不贊同,所以他今天不好意思來赴會。”
哈回回笑道:“我都明白,所以我並沒有斥怪都鐸都王爺的意思,我只請他注意一件事,如果我們掀起戰亂,流的都是我們回族子弟的血。”
那大漢道:“小的明白,小的把這野獸屍體帶回去,老王爺看見駙馬的天賦神勇,一定會嚴加管束小王的。”
哈回回聽他的話,就明白哈薩克王首都鐸的用心了,他是想用自己兒子娶了沙麗,將兩個大族合併為一,就可以稱霸大漠了。
也因為他有這種野心,強永猛才能趁機蠱惑,唆使他們行此不智之舉。
哈回回乃輕聲一嘆道:“你們老王爺的意思我很瞭解,我們維吾爾人雖有過光榮的歷史,但那已是過去的事了,目前我們只有精誠團結,才能保住這一片祖宗的產業,你這樣轉告,他是聰明人,一定會懂了,希望他能不計前嫌,移駕來參加這次聚會。”
那大漢不禁面有難色。
哈回回笑道:“你去説好了,我相信他會來的,但是要他帶着和平而來,不管我們這兒發生什麼事,請他記住血比水濃,兄弟永遠是兄弟。”
大漢躬身應命而退,哈回回到帳篷處,見燕青直在皺眉,張自新顯得疲弱不堪,忙問道:
“自新怎麼樣?”
燕青嘆道:“強永猛的做法比我們想像的還狠毒,他在猩爪上用了一種奇怪的藥,雖然不會送命,卻能使人感到麻痹,四肢軟弱無力……”
張自新道:“我還沒有到力竭的程度,本來想再拖一下的,忽然感到不對勁,才立下殺手宰了那幾頭猩猩,幸而它們自己火拼起來,省了許多力,否則我恐怕支持不到它們倒地,自己就先躺下了。”
哈回回大驚道:“那可怎麼辦?”
燕青道:“我給張兄弟服了提神的藥,但是沒有太大的用,無論如何,在一個時辰內,張兄弟是難以復原的。”
哈回回道:“那我們的計劃要改變了?”
燕青道:“我們改變也沒有用,強永猛不會改變的,只是我們不能再仰賴張兄弟,必須要自己設法對付他了。”
張自新道:“不,燕大哥,我自有分寸,藥力一起作用時,我立刻閉住了幾處重要的穴脈,只要那些地方不受藥力侵襲,我仍然可以在半個時辰回覆,你還是按照原有的計劃,請大家不必拼命,儘管跟他拖下去好了。”
這番話説得極輕,看上去有氣無力,連嘴唇都很少動。
燕青忙道:“剛才你怎麼不早説呢?”
張自新仍是原來的神態道:“燕大哥,注意你的表情,別太顯得高興,恐怕強永猛就在人羣中窺視動靜,我才不敢讓他摸準虛實。
鬥獸之後,我並沒有累得要必須坐下,所以要如此做,就是使強永猛寬心出來,我現在深深感覺到此人不除,實是我們背上的芒刺,永遠也得不到安寧,這一次我們決不能再輕易地放過他了。”
燕青是何等靈敏的人,立刻在臉上擺下了沉重的表情,而且還擠出一絲苦笑,聲音中卻充滿欽佩道:“張兄弟越來越了不起,連心眼兒都日見高明!”
哈回回也道:“自新,你可真會裝,你就躺着吧!”
張自新道:“不!我還得撐起來,否則就會使強永猛生疑了,他知道那藥性雖烈,也只能使我失去武功而已,尚不致影響我的行動,躺着就不像了!”
説着沙麗為他拿了另一件衣服來,那是一件軟皮的馬甲,精製得很柔軟,張自新穿上之後,藉着挽沙麗的姿勢站了起來,又順勢抱着沙麗的肩膀,好像十分親熱,實際上卻是利用沙麗支撐着他的體重,極力裝出不太乏力之狀。
四周又掀起了一陣歡呼,為這一雙璧人致慶,張自新還舉起一手,答謝大家的熱情。
哈回回跟燕青互咬耳朵道:“這小傢伙真真假假,連我都弄糊塗了,燕賢侄,你看他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燕青看了一下,才道:“老實説我也不清楚,我是照常情去判斷,但他的稟賦超人,所學的武功也怪,無法以常情度之,剛才他向我們透露過,我想他是裝的,但看在強永猛的眼裏,也同樣是裝的。”
哈回回道:“這怎麼説?”
燕青道:“我知道他的實力未減,故意裝出疲累之狀,強永猛會以為他故意逞能,我們知道他以活裝死,強永猛以為他以死裝活,所以他這半死不活,裝的並不高明,但又是高明的偽裝,我真服了他了!”
哈回回心中一定,不禁笑道:“我今天才明白大智若愚這句話的妙處何在,燕賢侄,你聰明過人,鋒芒畢露,強永猛怕了你,處處對你提防,反倒使你無所用策,倒不如這小子內明外渾,使人無從防起。”
燕青道:“是啊!老虎雖兇,卻很少能吃到人,蚤子雖小,整天以食人為生,因為人人怕老虎,卻沒有人怕蚤子,我最笨的事就是把自己扮成了老虎,以後要跟這位老兄學學才是。”
哈回回拍拍他的肩膀道:“太遲了,老虎不吃人,惡名在外,以後你這頭惡虎只有餓死算了。”
二人相視一笑,隨即走開去忙着其他的應酬了,因為這時候各族的王公都紛紛地前來致贈賀禮。
維吾爾族的習俗,送禮的禮品是要當面由贈者親自呈上以示隆重的,受者也要把這些禮品公開展示以示敬意。
所以一對未婚夫婦以及五位新人都站在帳前,面前展開了一長條紅毛毯,以便展覽受下的禮物。
回族的王公都很豪富,因為他們的財產是公有的,整個部族的財富都集中一處,由王酋自由支配,因此他們呈上的禮物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品,回疆本地盛產寶石璧玉,同時與大秦天山接界,便於蒐羅到許多異域的珍品。
剎那間,他們腳下堆滿了明珠、玉玩,寶光燦爛奪目,而張自新與沙麗所得尤豐,最名貴的是沙麗得到的一件狐裘,那是用天山的雪狐腋綴成的,不但毛色潔白,輕柔得如綢,據説還有御火避刃的異效:
沙麗高興得立刻披在身上,雪白的皮毛,襯托着她嫣紅的臉頰,以及一對黑漆如星的明眸,綽約如仙。
對於致贈的來賓,主人也備有一份相當的禮物回贈。
幸而哈回回當年以大漠飛龍的身份,當了多年的大盜,搶劫了不少重利剝削回人的富商,庫藏極豐,所以還能從容應付。
否則梁藥師與燕青、張自新這三人,還真拿不出適當的禮物回贈呢!
各族的王公致贈過禮物後,藏邊二佛,哈赤星與巴爾赫勒代表布達拉宮的掌教活佛,也各獻了一份重禮。
他們來得匆促,這是哈回回代為預備的,所以也象徵性地回送了一點東西,然而這兩位高僧喇嘛就站在新人旁邊,做待敵的準備。
因為這時已日到中天,將屆子夜,是強永猛所約期的最後時刻了,如果他再不出現,就是他爽了約,那麼藏邊的教廷也不必理會強永猛的威脅了。
以強永猛的個性,大概是不會虎頭蛇尾的,果然遠處飛來三頭明騎,疾馳至中,騎最前面的一個,正是他們疑為強永猛化身的劉半仙,後面跟了兩個中年人,一面目陌生的,另一個卻出人意外的是昔日長春劍派的護法裘世海。
此人自從在京師城郊盧溝橋一戰後,白長庚留京供職掌軍機處,他則還帶了一部分人回到長白舊部去了。
不知什麼時候他又來到中原,與強永猛搭上了夥。
他們來到場中後,裘世海裝着不認識他們,劉半仙還是那種打扮,笑嘻嘻地來到他們的面前道:“張相公,為了替你趕製那一方框匾,我竟把你鬥豹搏熊屠殺猩猩的熱鬧也錯過了!”
張自新裝做不知道他的身份,笑笑道:“半仙,你再不來,我還以為你捲逃了呢!人家的禮都送過了,就是我的禮還沒送,我真急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