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裝麗人低聲笑道:“這兩個老傢伙,可來的正好。”
門外,一個蒼勁的聲音接道:“是誰那麼大膽,暗於背後罵老夫為老傢伙。”
宮裝麗人己打開房門,嬌笑相迎道:“老爺子原諒則個,歐陽小翠下次再也不敢了……”
出現門口的,是兩個發眉齊白,五少七十己上的老頭,一個着古銅色長衫,一個着灰色長衫,兩人都是滿臉皺紋堆疊,也都是紅光滿面,雙目開合之間,奕奕有神。
古銅色長衫老者哈哈笑道:“我早就聽出是你這小妖精……”
灰衫老者也含笑接道:“也幸好只有你這麼一個小妖精,敢叫我們老傢伙,如再多上幾個,一個一聲老傢伙,我們兩個,不老可也就被你們叫老了……”
話聲中,兩人已進入室內,青衫文士一面招呼兩老就坐,一面笑道:“都是兩位老爺子,平常把她寵壞了,才這麼沒大沒小的。”
灰衫老者笑道:“老第,你可別亂扣帽子,真正寵壞她的,可是太上和你自己啊!”
話鋒一頓之後,才目注小翠笑道:“小翠,方才你説我們兩個老傢伙來的正好,那是什麼意思?”
歐陽小翠向青衫文士嘟嘟嘴道:“老爺子問他吧!”
灰衫老者目光移注青衫文上道:“‘老弟台’你怎麼説?”
青衫文士神色一整道:“老爺子,我想先知道兩位攔截老怪物的情形。”
由青衫文士這話中猜測,敢情這兩個老頭,就是前此在離屋鎮不遠的隘道中,攔截逍遙老人即白衣怪人的兩個黑衣怪人。
這兩位,年紀這麼大,連身為“滅絕神君”的青衫文土,也對他們兩人授為恭敬,不知是什麼來頭?”
灰衫老者訕然一笑道:“説來真夠慚愧,我們兩個老傢伙二對一,竟然沒將那廝留下來。”
青衫文士接問道:“他也沒奈兩位老爺子?”
灰衫老者點頭道:“勉強可以這麼説……”
“勉強?”歐陽小翠接口訝問道:“那是説,兩位還落了下風?”
古銅色長衫老者正家説道:“不錯,表面看來,他好像剛強過我們一點點,但明眼人都知道,這也是他莫測高深的地方。”
灰衫老者鬍子一翹道:“小妖精,你再這樣胡説八道,當心我老人家擠出你的蛋黃來。”
歐陽小翠向他扮了一個鬼瞼道:“老爺子,這算不算倚老賣老?”
灰衫老者哭笑不得的瞪了小翠一眼,古銅色長衫老者卻正容接道:“二位,別胡扯了……老弟台,還是説正經的吧!”
這後面兩句,是對青衫文士説的。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説正經事,也還是離不了這小妖精。”
接着,對小翠止容説道:“小翠,把你方才所定的錦囊妙計,向兩位老爺子説個明白吧!……”
這是獨屋鎮上,正邪雙方都是徒勞無功的那一場混戰後的八天之後,時為十二月三十,也就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地點則為朱仙西郊。白水昌與胡剛二人的住宅。
是己黃昏,天空中,也仍然是北風怒號,大雪紛飛,不過,因為剛剛開始飄雪,故地面上才僅僅積了薄薄的一層。
這麼壞的大氣,又是歲尾年關的大除夕的黃昏,當然路上己不會有甚麼行人。
至於白永昌與胡剛的住宅,主人們即己固避禍,而家舉遠行,院中自然不會有人。可是,事情就那麼怪,這兩座本來是人去樓空的大院中,不但有人,而且由於那吵雜的人聲中判斷,顯然有着很多人人。
至於官道上,是有着三三兩兩的行人,冒着勁風大雪,急急趕路,而且都是趕向這兩座大院之中。
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巨宅中人即己遷走,附近鄰居,又都在忙着過年,自然不會有人過問。
好在這兩座大院,本來就空着,如果有趕不及的異鄉人臨時借用一下,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院中己亮起輝煌燈火,也己收拾的換然一新。
由那明如白日的燈光中,己可看出,這些人,有男有女,也有老人,卻是不見一個小孩。
不錯,由他們的口音中,己可證明,這些人,都是異鄉人。但見他們一個個衣帽華麗,窖笑言開,一點也沒有流落他鄉的傷感神色。
這批神秘賜人物,少説也有一百人以上,好在胡家與白家,都是巨宅,住上百把人,根本不算一回事。
有道是,人多好辦事,兼以胡白兩家,離開不久,一切都是現成的,這些人,自己也帶了不少食用之物,因而個把時辰之後,他們立即大吃大喝的,吃起午夜飯來。
當這兩家的大廳中,席箍盛開,酒酣耳熱之間,白府的大門。外,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輛頗為氣派的雙套馬車,車簾掀處,一位身材高大的藍衣人,輕快的飄落白府大門之內。他,穿一身藍緞面的白狐皮袍,頭帶銀灰色的貂皮帽,雖然年已半百,卻是滿面紅光,神采奕奕。
那位年輕的車把間,也忙着把大包小包的禮品,由車上搬入白府大門內。
當藍袍老人將馬車開發走之後,門房內才伸出一張酒氣沖天的胖臉,“咦”了一聲道:
“這位……爺……是……?”
也許他是喝多了酒,也可能口中還含着食物,因而説起話來,不但結結巴巴,也含糊不清。
藍袍人含笑道:“在下姓胡,來自新疆,請老弟向貴上通報一聲。”
房內走出一個胖乎乎的青衣漢子,邊走邊笑道:“原來是胡爺,請問胡爺,要找的是誰?”
此人的酒,倒是醒的快,一下子就變的清醒起來。
藍衣人也似乎為之一怔,笑了笑道:“我是府上胡夫人的胞兄。”
青衣漢子“啊”了一聲道:“原來是白老局主的大……”
“大舅子”三字兒乎脱口而出,也幸虧他警覺的快,連忙吞下未説完的話,而藍袍人也適時接口道:“白老局主可好?”
“好,很好!”青衣漢子神秘的一笑道:“只可惜胡爺來的太晚了一點。”
藍袍老人一怔道:“太晚了?此話怎樣?”
青衣漢子慢聲道:“已經搬走了!”
“搬走了?”藍袍老人吃驚的道:“是幾時搬走的?搬到那兒去了?”
青衣漢子道:“約莫是半月之前搬走,至於搬到什麼地方去,在下可就不知道了!”
藍袍老人道:“府上是否知道?”
青衣漢子道:“貴上今天才搬來,可能也不知道。”
藍袍老人皺眉道:“貴上與白局主,是何淵源?”
青衣漢子笑了笑道:“據在下所知,根本談不上什麼淵源!”
“那麼?”藍袍老人訝問道:“這房子,貴上是向誰租來的?”
那漢子笑道:“老實給你説吧,胡爺,敝上是因為看到這座房子空着,才自行搬來,暫時算是借用。”
藍袍老人苦笑着自語道:“看來,我也只好暫時借用一夜了青衣漢子搖搖頭道:“這個,在下可不敢做主。”
藍袍人道:“那麼,請向貴上通報一聲吧。”
“不用了,通報上去,也沒法通融的。”
藍袍老人苦笑道:“老弟,大家都是出門人,何處不能予人方便……”
青衣漢子道:“胡爺,在下是愛莫能助,好在這兒離“朱仙鎮”也不過半里路,就着時間還早,還是早入鎮去吧。”
藍袍人皺眉道:“大年夜,我入鎮去找誰,何況,風雪這麼大,馬車又走了。”
青衣漢於冷然説道:“我已説過,路並不遠,閣下千山萬水都走過了,過半里路,還能難的住你麼。”
藍袍老人好話已經説盡,心頭本就有點光火了,加上青衣漢子這幾句話,又相當難聽,因而使得他臉色一變道:“你講不講理?”
青衣漢子道:“大年夜,喋喋不休的,擾人酒興,究竟是誰講不講理,你且評評看。”
藍袍老人道:“這房子,原主不在,你們能借用,我也可以借用。”
青衣漢子道:“閣下事情有個先來後到……”
藍袍老人道:“我也提醒你一句,我是白局主的內兄,白局主既然不在,我就算半個主人,我有權叫你們立刻搬出去。”
“有理。”
青樓漢子側目一笑道:“誰能證明你是白局主的內兄?”
藍袍老人氣極之後,反而哈哈大笑道:“人家都説,中原乃禮義之幫,富有人情味,想不到卻是見面不如聞名,教我好生失望……”
青衣漢子冷笑道:“你敢侮辱中原人物。”
藍袍老人也冷笑道:“人必自悔,而後悔之,你們能部的出來,卻為何不許人家説?”
青衣漢子震臂怒聲道:“老子偏不許你們説。”
藍袍老人注目微笑道:“我老人家已經説了,你又能怎樣?”
青衣漢子冷笑一聲:“老子要揍你!”
話聲中,進步欺身,一拳擊中藍袍老人的前胸,“砰”然巨震聲中,只見一道人影,被震飛丈外,“叭”的一聲,摔落在大門內廣場中的雪地上。
令人奇異的是,這個被震飛的竟是那個出手的人的青衣漢子,至於那個被打的藍袍老人,卻依然傲方原地,披唇微笑着。
青衣漢子一隻打人的右手,已於這剎那之間,腫的大了一倍有奇,他,又痛又驚之下,自然殺豬般的大叫起來。
“好,你居然敢上門打人……有種的,你就別走……來……來人啊……”
藍袍老人冷冷一笑道:“我老人家,正想多見識幾個,像你這種富有人情味的東西,豈會輕易離去。……”
他的話沒説完,另兩道人影,又向着他飛樸而來,口中並怒喝道:
“小子例下!”
“砰砰”兩聲,委實是有人躺下了,躺下的,不是那個兩個打人者口中的“小子”,而是他們自己,那是兩個滿瞼橫肉的勁裝大漢。
藍袍老人啊了一聲道:“怎麼盡是一些草包?”
接着,又自我解嘲地笑道:“這就是禮義之邦的禮,入境間俗,看來我也該好好地學習一番才對……”
也許是這一陣叫嚷,驚動了內宅中人,遠遠地可以看到,一個錦袍老者,在兩盞燈籠前導之下,正通過廣場,快步向大門口走來,人末到,已先行揚聲問道:
“劍七,是怎麼回事?”
原先那青衣漢子,和那兩個勁裝大漢,掙扎着由雪地上爬起來,聞言之後,青衣漢子式下以內地説道:
“稟邢爺,這個傢伙,上門欺人…………”
這時,錦袍老者等一行人己走到門施抖落身上積雪之後,精目環掃一匝。才凝注劍七“原青衣漢字”冷笑一聲道:“劍七,慚沒撒謊?”
劍七打了一個哆嗦道:“小的怎敢。”
錦袍老者哼了一聲道:“如果積有意上門去欺人,會帶這麼多的禮品去麼?”
劍七呆了一呆道“那是他送給白永昌的。”
錦袍老者再度哼了一聲道“混賬東西,給我站遠一點!”
“是!”
錦袍老者叱退三個手下之後,才向藍袍人抱拳一揖道:
“下人無知,方才多有冒犯,敬請海涵。”
藍袍老人目光深注地笑了笑道:
“閣下倒是有點像一個禮義之邦的人物,不過,這一張人皮面具,可使人看了不順眼。”
錦袍老者似乎呆了一下之後,才哈哈大笑道:
“這位老丈,好税利的眼光!”
錦袍老人笑了笑道:“真菩薩面前不能澆假香,看來,我只好揭下這層撈什子啦!”
話聲中,己伸手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現出一張年輕而頗為俊秀的面孔,赫然就是那“滅絕神君”手下,護法級人物之一的邢彬。
但目前這像藍袍老人,顯然不認識邢彬,他,入目之下,才怔了怔道:
“想不到你還如此年輕。”
邢彬淡淡一笑道:“在下邢彬,請問老丈尊姓大名?”
藍袍老人神色一整道:“老朽胡玉,此刻説來,也算是本宅半個主人……”
邢彬一楞道:“胡老人家,此話怎講?”
胡玉正容如故接道:“因為老朽是自治局主的內見……”
接着,又將此行來意,和方才同劍七所説的話,也複述了一遍。
邢彬聽完之後,才歉然地笑道:“胡老人家,對於下人門方才的失禮,在下再度欲至真誠的歉意……”
胡玉含笑接近:“邢老弟,事情己經過去,也就不必提了,老朽再不長進,也不致於跟下人們一般見識呀!”
邢彬訕然地笑道:
“胡老人家越是這麼説。在下心中可越不安。”
接着,擺手做肅容狀道:“胡老人家請!”
“漫着。”胡玉笑了笑道:“那老弟能否先行答我幾個問題?”
邢彬含笑點頭道:“當然可以,不過,此間非待客之所,也誠如胡老人家方才所説,胡老人家算得上是這兒半個主人,禮當先請進入室內,再做詳談。”
胡玉神色一整道:“邢老弟盛意,暫時心領,老朽必須先行解開心個疑團,再定行止。”
邢彬訕獲一笑道:“胡老人家即然這麼説,在下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老人家有甚疑問,請儘管同就是。”
胡玉沉思少頃之後,才注目問道:
“邢老弟是這兒目前的主人?”
邢彬點點頭道:“在下雖然不能算是正式主人,卻能做一半的主。”
“那麼。”胡玉目光深注地接道:
“邢老第當知道白老局主全家的去向?”
邢彬笑問道:“胡老人家何能如此武斷?”
胡玉瞼色一沉道:
“老朽是根據你們對白老局主的住宅,公然鵲巢鳩佔,並養着一般如糧做虎的手下,而你老弟,方才又戴着人皮面具,算得上是在令人可疑。”
邢彬笑了笑道:“胡老人家即然有此種想法,則在下的答覆,你也未必肯相信。”
胡玉木然地接道:“你不妨説出來試試看。”
邢彬正容道:“據在下所知,白老局主是因進仇,於半月之前,皆同隔壁胡家,舉家他遷。”
胡玉沉思説道:“這話,老朽倒是信得過。”
接着,又注目問道:“那麼,你們又是什麼人?為何有着一班蠻不講理的豪奴,自己還要故做神秘地,戴着人皮面具?”
邢彬淡淡地一笑道:“胡老人家不嫌問得太多了一點麼?”
胡玉冷然接道:“你已經明白,因為老朽暫時算這兒的半個主人,所以必須有此一問。”
邢彬臉色一整道:“胡老人家,咱們都是在江湖上討生活的人,當知江湖人的禁忌…………”
胡玉截口冷笑道:“老朽是化外野人,可不懂得什麼江湖規矩和禁忌。”
邢據臉約一沉道:“現在你已經懂了!”
胡玉冷然接道:“懂了也還是要問。”
邢彬笑問道:“你以為我會答覆麼?”
胡玉接道:“不答覆也可以,但我限定你們,立刻離開這兒!”
“憑什麼?”
“憑老夫是白永昌的內兄。”
邢彬打了一個哈哈道:“你好像認為做人家的大舅子,很光彩?”
胡玉方自臉色為之一變,邢彬卻又冷冷一笑道:
“姓胡的,老實告訴你,這是白永昌的住宅,除非白永昌本人之外,誰也無權過問!”
胡玉氣得身軀統統發抖,才怒叱一聲道:
“小輩,你以為老夫治不了你?”
邢彬披唇一哂道:“那要試過才知道。”
胡玉周身骨節一陣爆響,那本來高大的身軀,也突然之間,似乎又增高了幾寸。
這情形,使得邢彬心頭一顫地,亮出了長劍。
就當這雙劍拔弩張,危極一發之瞬間,暗影中,忽然有人沉聲喝道:
“胡朋友請息雷霆,靜聽在下一言。”
即將放手一搏的兩個人,幾乎是同聲問道:“誰?”
暗中人答道:“過路的。”
胡玉沉聲問道:“閣下有何見效?”
暗中人笑道:“見教是不敢當,不過,在下可代為答覆,方才胡朋友未曾獲得答覆的問題,那就是:目前在白鬍兩家的人,就是令親所避的仇家,亦即新近自封為‘滅絕神君’的手下人。”
胡玉方自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邢彬卻又沉問道:
“閣能否報個萬兒?”
暗中人道:“老夫‘孤獨老人’,也叫做‘天涯孤獨客’。”
邢彬一愣道:“這名字,沒聽説過。”
暗中人呵呵一笑道:“這是老夫的自封的綽號,當然你沒聽説過,但老夫的人,你卻見過的,半月之前,離此十餘的小村落旁,那個騎白毛驢的黑衣人,你小子大概還記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