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審察一下地形,發現日間交手決鬥的大廳正在前面,這兒已經越過大廳了,他們出來的地方是一座假山的背面,推上石門後,就是一座垂滿蔓藤的假山。
假山前面五六丈處,是幾道回廓,通向三四個不同的地方,可見這是個交匯點,所以派一個人看守,倒也不算特殊,但派遣一個如謝金龍般的高手,其主要目的,自然是看守那秘門了。
方梅影打量了片刻才皺眉道:“往那一個方向才是去禁區呢?
忘記向白天狐問一聲了。”
江夢秋看了一下道:“一條路是去向前廳的,可以不必考慮,剩下的兩條路,撿人少的地方走。”
方梅影笑道:“除了這謝金龍之外,連一個鬼影子都見不到,哪兒去分人多人少呢?”
江夢秋道:“這一邊燈火通亮,屋宇很多,絕對不可能是禁區,因此小弟覺得另一邊較為可能。”
方梅影看了一下道:“我的意見恰恰相反,這燈火亮的地方都是樓房,而另一邊都是平房居多,地靈夫人的身分既是高出其餘的人,不可能住在平房裏吧。”
江夢秋想想也有道理,乃笑道:“大姊這麼説,我們就往這條路試試看,了不起錯了再回頭。”
方梅影道:“可是我們不能錯,一錯就無法回頭了。”
江夢秋道:“那也沒什麼,最多碰上段天化再殺他一場,八煞已傷了一大半,不足為懼了。”
方梅影想想道:“只好試試再説。”
兩人循着迴廊向前走去,摸索到一半時,暗中忽然閃出一條人影,江夢秋立刻挺劍待敵。那人卻搖手笑道:“老弟,將來我們總有動手的時候,現在卻不忙吧。”
原來那人正是諸葛晦,方梅影立刻道:“瀟湘劍客,你是什麼意思,叫白天狐指給我們一條好路。”
諸葛晦微怔道:“那條路沒什麼不對呀,只有一個謝金龍把守,相信你們必能闖過來的。”
方梅影道:“可是外面有太行三梟,邛崍雙鳥當道。”
諸葛晦一聲道:“那我可不知道,出了什麼岔子嗎?’”
方梅影已從白無瑕的口中得知諸葛晦真是不知道外面把守的人是誰!乃冷笑一聲:“你究意知道什麼呢?”
諸葛晦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在八煞門中,我與他們格格不人,在魔宮中才我也是知道得最少的一個,因為我的地位很特殊,是唯一不受禁制約束的一個,因此參與機密也最少,但地靈夫人告訴我説,如果我跟段天化鬧得不愉快,可以從那條路出去,我相信她不會騙我。”
方梅影一笑道:“這倒沒騙你,那條路是地靈夫人專用的,也是段天化管不到的一條路。”
諸葛晦道:“太行三梟與邛崍雙鳥都是地靈宮中高手,你們進來時,沒有遇到阻礙嗎?”
“遇到阻礙我們就進不來了。”
“那你們還不快去救人,往這兒來幹嘛?”
“這條路不是通往地靈宮嗎?”
諸葛晦搖頭道:“錯了,地靈宮根本不在此地,所謂禁區,只是地靈夫人一個臨時的居所而已。”
方梅影忙問道:“那麼地靈宮在那裏?”
諸葛晦笑道:“這可不能説,就是説了你們也找不到,如果你們能突破禁區,把人救了出來,魔宮自然作進一步安排,現在告訴你們也是白費了。”
方梅影一笑道:“你別以為很神秘,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了,魔宮的主持人,是天聖君與地靈夫人對不對?”
諸葛晦一笑道:“你們如果僅知道這些,等於是不知道,要曉得詳情,最好是去問地靈夫人,但你們也走錯了,地靈夫人的禁區是在另一個方向。”
方梅影一怔道:“那邊只是一片平房,而且燈火暗淡,難道地靈夫人會住在那個地方?”
諸葛晦一笑道:“黎素真之所以稱為地靈夫人,就是因為她不見光,她是住在地下的,上面的平房只是她侍從人員的住所,我要警告你們一聲,你們最好把上面的人解決了,再進人地下,預留好退路,而且救人不必勉強,發現情形不對,立刻抽身先作退計。”
江夢秋道:“地靈夫人那麼厲害麼?”
諸葛晦道:“説不上厲害,但也不可輕敵,因為她從不跟人動手,卻很少有人能逃過她的手心去,好了,我是向段天化託詞來看一下,可不能耽誤太久,你們去吧。”
説着剛得回身,忽而問道:“就是你們兩個來麼?”
方梅影道:“孫老兒指明瞭另一條路,白天狐跟崔大姊姑侄從那條路去了,有孫老兒在那裏照顧。”
諸葛晦臉色一變道:“糟了,你們怎能信任他呢?”
方梅影道:“有什麼不對,孫老兒與崔家的先人交誼極深,他曾照顧她們的,你急什麼?”
諸葛晦急道:“孫老兒是最不可信賴的人,尤其是把崔妙人交給了他,等於送羊入虎口,我得去看看才行。”
説完也不多作解釋,就匆匆地走了。
方梅影與江夢秋倒是弄得一頭霧水,不知怎麼回事。
江夢秋道:“大姊!孫不老不會對崔大姊怎麼樣吧?”
方梅影惑然的搖頭道:“我也弄不清楚了,照説是不會有問題的,否則崔大姊也不會選上那條路了,但諸葛晦對崔大姊是一片真心,他的話更不會假,難道我的評斷會錯了不成,這真叫人難以捉摸了。”
沉吟片刻才道:“反正現在也來不及挽回了,就算我的估計有出人,諸葛晦趕了去,也會保護她們,還是辦我們自己的事吧,今天我這智狐也不行了,老是出岔子。”
江夢秋只得安慰她道:“大姊是照常情來判斷,但我們所遇的都是些不平常的事,也怪不得大姊。”
方梅影一嘆道:“別的都沒什麼,我就怕自己於聰明,弄巧反拙,把你給陷人絕地,那我會恨自己一輩子。”
江夢秋連忙道:“大姊怎麼説這種話呢?不管死活,我們總在一起,小弟人了絕地,大姊又何當有生路呢?到時候大姊想恨也恨不成了,何況這次是小弟硬拖大姊來的,更怨不得大姊,大姊這樣説,倒叫小弟不安了。”
方梅影沉重一嘆道:“兄弟!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不管發生什麼情況,你絕不能離開我。”
江夢秋道:“那當然,小弟初涉江湖就遇上這麼大的麻煩,處處都要大姊照顧,小弟也不敢離開大姊的。”
方梅影好像一下子變得非常軟弱,抓住了江夢秋的手哽咽地道:“兄弟,大姊保證不了你,恐怕還要你的保護,所以才不要你離開,萬一有什麼危險……”
她説不下去了,江夢秋卻很自然地道:“我曉得,萬一有危險的時候,大姊一定會頂在我前面,叫我躲開點,大姊,我若是不答應似乎辜負了你的情意,我若答應了,也會言不由衷。否則我就不是個人了。大姊,你這是何苦呢,反正我們生死同命,誰也彆強迫誰行嗎?”
方梅影終於流下了眼淚,但她的神情反倒堅強了,苦澀地一笑道:“我畢竟是個女人,有時會説出這種傻話來,算了,兄弟,你明白我的心就夠了,我也不能勉強你,因為你畢竟不是小弟弟而是個大男人了。”
江夢秋灑脱地一笑道:“再大的男人,在你面前,我總是小弟弟,所以我不敢要求先死。但我也希望大姊把我着成個大男人,別再令我為難了。”
方梅影重重地捏一下他的手道:“好,我不説了,要死就死在一起,要活就一起活着,但我不相信這一塊小地方困死我們,走,闖他一下去。”
説完豪氣奔放,大步向前走去。
江夢秋緊跟在後面道:“大姊,現在我放心了,照剛才的情形,我真想回頭了,因為大姊對我太關切,那會令人軟弱,反而掩蔽大姊的靈智,其實放眼當世,誰能擋得住我們姊弟聯手。”
方梅影又苦澀地笑了一下,江夢秋的話固然使她安慰,但也不無惆悵,心中默唸着姊弟聯手四個字:“是的,我們的關係只能止於姊弟,我自己不知怎的,忽然會變得那樣,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假如他真是我的弟弟,我會這樣關心他嗎?”
“不,不會的,我從來沒有這樣關心一個人,雖然我沒有弟弟。
但即使有了我也不會如此的,江兄弟,不!夢秋,在我的心目中,你不是我的兄弟,而是一個使我動心的男人,只是你不會知道,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下身旁的江夢秋,忽然對這個比自己年輕了五六歲的年輕人感到了莫大的興趣。
這個男人究竟有什麼可愛的地方,使得自己與崔妙人都對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愫呢?
這是頗堪玩味的事,她開始站在第三者的立場上研究起來了。
包圍在他身邊的女人一共是六個,她、崔妙人、倚紅與偎翠、崔明珠,還有一個簡士堯的孫女簡曉萍。
簡曉萍與他的感情如何不得而知。
就相處的這一段時間來説,她發現了江夢秋有一種奇特的力量,他能使各種年齡不同的女子都喜歡上他,悄悄地或偷偷地愛着他,願意為他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在內_可是有一件更奇怪的,就是每一個人都不曾想到過要獨佔他,不嫉妒他與別的女子接近。
似乎每一個人都瞭解,這個男人是不可能獨佔的,不必爭取,自然有自己的一份地位,拼命爭取也只能得到這麼多,每個人都只想為他做點什麼,都不希望得到什麼。
因為他不要人表示就已經把他的感情給了你,不是他所有的感情,也不是他一部份的感情,因為他給人的感情是完整的,不是從別一個人那兒分出來的。
自然而然,不經穿鑿,不加敷設,他把不同類型的感情給了每一個不同的人,而且也滿足了每個人。
倚紅和偎翠是一組,自己與崔妙人及崔明珠又各成一組,這四種不同感情無分厚薄,也無從比較。
“為什麼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方梅影經過仔細的分析以後,終於概括地有了一個簡單而暫時的答案,他江夢秋是一個天生的情種!不是到處留情的那一種,也不是濫用感情的那一種,對任何一種女人他都能適應,沒有做作。自然而然地發揮他的真摯,他的熱情,引起對方心靈的共鳴。
自從六十歲到十六歲,每一個女子都會為他着迷,他不會比六十歲的女人年老,也不會比十六歲的女孩子年輕。
他可以做十六歲女孩子的兄弟,因為他幼稚而惹人愛憐,可是他也能做六十歲的老婆子的夢裏情人,因為他成熟,體貼又有男人的氣概,他使十六歲的女孩子感到成熟而激發天生的母性,想去照料他,但他使六十歲的老婆子感到年輕心折,而想去親近他依靠他。
江夢秋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他比一個孩子更孩子氣,也比一個成人更成熟,這樣的男人不值得愛嗎?
那自己愛上他既不算特別也不是什麼羞於承認的事了。
想到這兒,方梅影感到心中舒坦了,輕鬆地吁了一口氣,江夢秋既是一個人人皆愛的男兒漢,我方梅影既是一個女人,又何能例外呢?又何必矯情例外呢?”
因此她忽而又有個奇想:“要一個怎麼樣的女人才能征服他,使他臣拜裙下而得到他的愛情呢?”
“我方梅影不是這個人,一代美人情狐崔妙人不是這個人,刁鑽豪放而又潑辣冷靜的崔明珠不是這個人,我們都沒有這種力量。”
那個地靈夫人能顛倒眾生,必然是個絕代尤物,為什麼不讓她去試一試,看看她是否能有這種魅力。
方梅影的臉上現出了微笑,她是為保護江夢秋而來的,現在她卻改變了主意,準備站在一個旁觀者的立場,甚至是贊助者的立場來促成這一件事了。
只要不傷害江夢秋,不危及他的生命,不損害他的武功,不有辱他的人格,方梅影倒是有意暗助地靈夫人一臂之力,至少,她不準備破壞地靈夫人的風月陣仗。
“如果能看見江夢秋成為一個女人的俘虜,那也是很有意思的事,至少我可以學到如何征服男人的方法,而我方梅影智慧如海,無事不通,就是這方面欠缺一點。”
七劍九狐中雖不乏正人,但每一個人都有點邪氣,智孤方梅影的心中,此刻就萌生了一絲狐意。
在一般的道德標準而言,這是一種邪惡的思想,但七劍九狐的行事,都是他們自己的想法,可是江夢秋仍然無邪而又信任地,走在他最敬佩的方大姊的身邊。
絲毫不為即將遭遇到的一切可能情況而擔心,他緊閉嘴唇,堅毅的表情,顯示他心中自有一股可克服一切的勇氣與把握。
慢慢的,迴廊已到盡頭,他們已來到一幢寬敞的平房之前在門洞開,燈火明亮,卻是靜悄悄的不見人影。
是因為這兒是禁區而不設防呢?還是屋中人已知他們的來臨而佈下了羅網與陷阱?這兩者都有可能,但不管是那一種可能,他們已經來了,要救人就得闖進去。
方梅影在門口還猶豫了一下,江夢秋卻毅然地跨了進去,遠看來像平房的屋子要等進了門才知道判斷的錯誤。
這一片屋子是整個毗連的,屋頂高低起伏只是外面視覺上的錯誤,這兒只是一大片有很多柱子撐着的廣廳,除了周圍的牆外,裏面再無任何間隔。
磨得很光滑的石柱,平整而發亮的雲石地板,在燈光的照耀下,不像外表那樣的灰暗,每根柱子都很粗,粗得可以藏住一個人影,卻也可能藏着許多看不見的敵人。
方梅影略略打量了一下才道:“奇怪,怎麼會沒有人,這麼一大片地方空得像座墳場似的。”
江夢秋笑笑道:“大姊比喻得太妥切,這兒的人都住在地下,像幽靈一樣,不是墳場是什麼呢?”
邊説邊往前走着,方梅影見他快接近一根柱子,連忙叫道:“兄弟小心,柱子後面可能藏着人。”
江夢秋道:“不會的!我進來後就施展了天視地聽之術搜查了一遍,在十丈之內,連鬼都沒有一個。”
説着仍然走過去,就在他經過一根柱子時,忽地人影掠出,寒光忽閃,刺向江夢秋背後,距離既近,突擊者的身手奇佳,江夢秋又沒有防備,這一劍看來是絕難躲過了,連方梅影都驚呼出聲。欲救不及。
但江夢秋就在劍鋒將要迫體之際,身子忽而一閃,那劍尖只掠過他的衣服,挑開一條裂縫,而江夢秋的長劍卻猝然點出,刺中那人的背上,勁力十足,但落手極有分寸,劍尖只輕輕點中對方的穴道,那人身子往前一僕,跌了個母豬摔地,同時因為江夢秋那一劍很捉狹,剛好點破了他運氣的穴口,真氣渙散,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路。
等他用手撐地站起來時,不僅臉青鼻腫,嘴唇在石板與牙齒的對擠之下,滿口都是鮮血。
江夢秋一笑道:“朋友!劍手之戒,最忌背後偷襲,這次給你個教訓,下次可不能這麼卑劣了。”
那人怒吼一聲,由於一握一跌之故,震開了被劍氣閉住的穴道,功力恢復,運劍又撲了過來。
江夢秋從容地與他對了兩三招,忽地運劍一絞,將他的長劍絞脱了手,跟着劍身平拍,擊在他的頭頂上,將他打了暈了過去,方梅影由柱子的另一邊繞了過來,確知柱後再沒有人了,才道:“兄弟!原來你還有天視地聽的功夫,早知道柱子後面藏着有人了,可把我嚇了一跳。”
江夢秋笑道:“我哪裏會這種功夫,而且天視地聽,必須在靜中施為,哪能一面走一面行功的,我只是跟大姊一樣。想到柱後一定有人,才故意説説大話,使他以為瞞過了我急着出手,才着了我的道兒。”
方梅影也笑了道:“不過你的膽子也夠大了,竟讓劍刃挑及衣服時才閃躲,要是偏了一點可慘了。”
江夢秋道:“不會偏,我算準了距離,最快的速度也只能夠到衣服而已,這傢伙竟然能達那個標準,可見得身手不平凡,若不是先點破了他的氣穴,讓他摔了一跤無法立即恢復,還不容易制住他呢,我們來問問他是誰吧?”
方梅影道:“不用問,他出手是東海的路子,必須是東海門下的三歐之一,不是歐三江,就必是歐五湖。”
説着將那漢子從地上提了起來,先點住穴道。然後在人中處戳了一下,將他弄醒過來。
那漢子目光閃着怒火,方梅影笑道:“你是歐家老幾?”
漢子怒聲道:“二太爺!”
方梅影道:“果然是歐三江,只是你自稱太爺,未免太狂了一點,在這個地方,你只是一個奴才的奴才。”
歐三江目中噴火,正待破口大罵,方梅影一板臉道:“歐三江你那老鬼師父都死在我們手裏,你哥哥歐大海昨夜吃的苦也不少、假如你敢説出一句不人耳的話,小心我收拾你,叫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歐三江這才把到口的話嚥了下去,方梅影又道:“為了少受罪,你最好再合作一點,問什麼就乖乖答什麼!”
歐三江為她的氣勢所懾,只得道:“你想問什麼?你們既然來到此地,想必也很清楚了,能説,我可以説,不能説的,你殺了我也沒有用。”
方梅影道:“我只想知道日間被擒的兩個女子在哪裏?”
歐三江道:“在底下,卻不知被囚禁在哪一處。”
方梅影知道這是實話,乃問道:“孫華軒在哪裏?”
歐三江道:“他是禁區總管,不一定在什麼地方。”
方梅影再問道:“你們一共有多少人?”
歐三江道:“那可不清楚了,東海門下一共來了四個人,我大哥在八煞門中任事,其餘三人都在禁區內,負責這方面的守衞工作,其餘都有些什麼人,除了軒老之外,誰都不清楚,因為我們是各管各的。”
方梅影連問三個問題,雖然對方都回答了,卻絲毫無補於事,乾脆不問了,乃笑笑道:
“你弟弟歐五湖呢?”
歐三江道:“他在下面休息睡覺。”
方梅影道:“怎麼下去,通路在哪裏?”
歐三江道:“在第四根柱子上,不過你們下不去的,門户的開關在裏面,外面根本無法進去。”
方梅影道:“你們自己人也不下去嗎?”
歐三江道:“是的!到了換值的時間,下面的人自然會出來接替,舍此之外,任何事故都不開門。”
方梅影道:“發生了緊急的事故也不開嗎?”
歐三江道:“是的!禁區是對外隔絕的不管發生什麼事,下面都不加過問,也無須通報下面。”
方梅影倒是怔住了,想了一下才道:“我們進來的事,誰知道不知道?下面知道不知道?”
歐三江道:“我知道,因為守衞最外面的太行三梟發出了通知,所以我才潛伏在柱後等候伏擊,但下面還不知道,對外面的事,是無須通報下面的,禁區之外,由段天化處理,禁區之內,由軒老處理。”
方梅影道:“那麼你通知孫華軒沒有?”
“沒有,王鐵虎的通知到達禁區,每一個人都會知道,用不着我去通知,我們只需守住自己的崗位就行了。”
方梅影回頭朝江夢秋道:“兄弟,你還有什麼要問?”
江夢秋道:“有的,你們是什麼時候投人魔宮的?”
“五年以前,由孫華軒找到東海,用武功制服家師將他帶走了,一個月後,他又陪家師回來,帶走了我們兄弟四人,先到此地住了幾天,然後到魔宮住了一年,從事武功的深造,然後又到此地,開始擔任守衞的工作。”
“魔宮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我們在此地時吃下了迷藥,醒來時已經身在魔宮了,只知道那是一處深山之內,但是我們都是不出官,也不知道魔宮是在哪裏,一年過後我們又以同樣的方式被送到此地,始終不知道魔宮何在。”
“你多少總該有點印象吧。”
歐三江想了一下道:“我們一共昏迷了三天,才知身在魔宮,以此判斷,魔宮總在很遠的地方。”
“魔宮之內是什麼情形?”
歐三江道:“我只知道魔宮由天聖君與地靈夫人夫婦主持,但我們也只見過地靈夫人,都是到此地的事,天聖君是什麼樣子,我們都不知道。”
江夢秋冷笑道:“你們連面都沒有見就如此臣服?”
歐三江道:“事實確是如此,不僅是我們,魔宮中的人都差不多如此,但魔宮的武學,的確是高不可測,連家師那等高手,也不過是三流而已,我們更算不了什麼!”
“你知道魔宮中還有哪些人?”
歐三江道:“多得很,像太行三梟,邛崍雙鳥等流,多不勝數,黑白兩道的成名人物都有。”
方梅影插口道:“説來聽聽。”
歐三江道:“説也説不完,舉凡五六年沒在江湖上出現的人,幾乎全在魔宮中,教我們劍法的是鐵臂蒼龍李望天,教我們內功的是華山長老銀杉客羅九迥……”
方梅影一怔道:“這兩人也會側身在魔宮?”
江夢秋道:“這兩人名望很高嗎?”
方梅影道:“不錯,華山派本屬邪流,倒也不去説了,鐵臂蒼龍李望天,是武當俗家弟子的領袖,居然也會淪落在魔宮之內,真是令人難以相信了。”
歐三江道:“那算得了才麼,天聖宮中的總管字文孝還是少林的第一位名宿長者呢!”
方梅影道:“第二、第五與第九位高手都名列魔榜了,看來這魔宮中真是人才濟濟,不可輕視。”
歐三江愣然道:“方女俠説的是什麼?”
江夢秋卻知道是那三人在萬象寶錄上排名,倒是真的吃了一驚,尤其是聽説有個名列第二的人物,雖然方梅影沒説明次序,但從歐三江的語氣中,則此人無疑是那個少林名宿宇文孝了,何況另兩人也列名第五與第九。
因此他朝方梅影苦笑了一下道:“大姊!如果方爺爺還在世的話,他的萬象寶錄恐怕還需要重新謄一遍了。”
方梅影微笑道:“話也不能這麼説,五十步與百步差了半截,但如若沒有五十一步插在中間,五十步就算是第二位了,兩者之間不可以道里計的。”
江夢秋道:“但我想差別沒這麼大吧!”
方梅影搖搖頭道:“暫時不去管這些,歐三江我再問你一聲,魔宮之所以能羅致這麼多高手為用,不見得完全是靠武功所致吧,總還有其他控制之法。”
歐三江道:“不錯,魔官另有一項制人之法,使每一個身入魔宮的人都無法自拔,非服從他們不可,那是一顆紅色的小丸,每天都必須吞食一顆。”
江夢秋道:“是毒藥的解藥?”
歐三江道:“不是的,魔宮從不用毒藥制人,這顆紅色的丸子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但每個人都非如此不可,我初入魔宮之際,有一天犯了性子,跟着管事的人吵了起來,結果什麼處罰都沒有,就是不給我那紅色丸子……”
江夢秋忙問道:“怎麼樣?”
歐三江苦笑道:“説來誰也不相信,那一天我就像是發了瘋似的,全身又酸又麻,眼淚鼻涕直流,最後只好屈服,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敢違抗了。”
江夢秋一怔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方梅影卻點點頭道:“我曉得了,那是與阿芙蓉差不多的一種藥物,服食成癮後就無法掙脱了。”,
歐三江道:“方女俠説得不錯,但這種藥比阿芙蓉強多了,東海門下以擅用毒而稱著,可是家師一樣為此物所苦,無法自拔,想不出一個制止的方法。”
方梅影道:“你們研究過一下它的藥性嗎?”
歐三江苦笑道:“沒機會,每次所得僅得一粒,而且是最迫切需要的時候才給我們,拿到手之後,忙不及的吞下去,誰也忍不住多熬一下去研究它。”
方梅影道:“一開始不是如此吧?”
歐三江道:“是的!開始時他們把藥放在飲食中,使人不知不覺吃下去,到了魔宮之後才開始上癮,一顆紅色小丸,但陷溺已深無法自拔,惟一抗拒的方法是不要吃他們的東西,不要被他們捉去。”
方梅影問道:“每個人都受過這種藥物的控制嗎?”
歐三江道:“不知道,但多半是如此,否則有些人平時極有骨氣,如非藥物所制,不會這樣聽其擺佈的。”
方梅影一笑道:“你為什麼肯告訴我們這些呢?”
歐三江變得有氣無力道:“因為我服藥的時間快到了,你們盡跟我纏下去,送藥的人就不會過來,我怕受這個罪,只希望你們問完了話,快點離去。”
江夢秋道:“有這麼難受嗎?”
歐三江道:“不錯,比死還難過。”
方梅影道:“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拉出劍來自殺?”
歐三江一嘆道:“沒有人捨得死,因為服下紅丸後,還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樂趣呢。”
方梅影道:“都是什麼樂趣?”
歐三江閉上眼又道:“想什麼有什麼,好酒、美食與女人,魔宮都供應無缺,但必須在服食藥丸之後才行,否則對一切都沒有胃口。好了,你們都問了,可以離開我了吧?”
方梅影道:“找不到地下的人口,我們怎麼離開呢?轉來轉去都在這裏,那個送藥的人會過來嗎?”
歐三江道:“只要你們離開我身邊十丈,藥就能送到我口中了,每次送藥來時,我也看不見人,而且也不讓我們見到人,我們都想拼命殺死那個人,多奪取幾顆藥丸,我的癮已經開始犯了,求求你們,離我遠一點吧!”
方梅影看了江夢秋一眼,然後道:“好!我們不再難為你了,要不要把你的穴道解開?”
歐三江忙道:“不要!穴道被制,證明我技不如人,如果我穴道解開了,我就必須找你們拼命以盡職守,否則那人認為我虧職而斷了我的藥,那不是要我的命了。”
方梅影道:“好吧!那我們就走了。”
説着一拉江夢秋,遠遠地離開歐三江,直到十丈之外,才低聲道:“兄弟!我們等着看看如何送法。”
江夢秋道:“我不相信有這種事。”
方梅影道:“我相信,除了這個辦法,魔宮絕對無法把這麼多的好手控制住的,我們最好注意一下,把那個送藥的人制住,奪下幾顆紅丸。”
江夢秋道:“那有什麼用呢?我們又不懂得製藥。”
方梅影道:“懂得也沒有用,魔宮大量施用,必然是有些成份是他們獨有,別人無法仿製的,否則這麼多年,總有一兩個人會設法留下一兩顆來研究的,我們如果能握有幾顆藥丸,至少可以爭取一點有利的局勢。”
江夢秋是個玲瓏心肝的年輕小夥子,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那紅色的藥丸如果真有這麼大的效驗,則掌握在手,對魔宮中的人是一種絕大的誘惑,可以拿來作為交換,作為探聽內情的條件,也可以用作誘惑,叫對方做一些對自己有利的事,假如能進一步研究它的成份,使它的藥性失效,更可以幫助那些人擺脱束縛。
兩個人互相明白對方的意思之後,立刻作了一些必要的措施,將周圍的環境迅速視巡了一遍,確定附近設有人隱藏了,他們就找了兩根柱子,分開隱身其後,眼睛緊緊地盯住了歐三江,靜伺以後的變化。
歐三江倚着柱子靠着,臉上開始有着痛苦的表情,想是癮頭已經發作了,口中也發出了哼聲。
又過了一會兒,他的身子都在顫抖着,額上汗水大顆地滴下,如非穴道受制,他早已拼命地滾動了,可見癮發時,確是相當厲害,可是他的眼睛卻一直緊閉着,但他的嘴巴卻開着,不敢閉籠來,唯恐失去那一顆活命的丸藥。
再過了一會兒,歐三江已痛苦萬分,才聽得一個聲音,好像發自頂上道:“歐三江,你為什麼坐在地上?”
歐三江呻吟道:“我被人制住了穴道。”
“你別鬧鬼,誰會來到禁區制住你的穴道?”
歐三江忙道:“是真的,姑娘不信可以過來檢視一下。”
方梅影與江夢秋都是一怔,他們聽到聲音來自頂上,卻看不見人,而且那説話的口音粗啞,歐三江卻口稱姑娘,可知是發自一個女子之口。
那聲音又問道:“是誰制住你的穴道?”
“是方梅影與江夢秋。”
“這兩人來了嗎?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不知道,我得到王鐵虎的告急,潛在柱後伏擊,他們的身手太高,我反而被制住了。”
沉默了片刻,那聲音才道:“孫老兒怎麼沒通知我們一聲?”
歐三江苦笑道:“我不知道,我已經盡了職守,實在是技不如人,有什麼辦法呢?請姑娘快賜下安樂丸吧。”
那聲音道:“等一下,我還得證實一下你的話。”
語畢之後,琳琳射來兩枝鐵箭,都射在歐三江的胸前。歐三江的身子卻一動不動,那聲音才道:“奇怪了,這傢伙被制住了穴道不假,但有人潛入,孫老兄為什麼不通知我們一聲呢?那兩人頗不等閒呀!”
這語氣像是問人,但不是問歐三江,果然等了一下,為一個較為尖厲的女子口氣接道:
“聖君吩咐過了,任何事都不讓我們參與的,孫老兒一定是自己去應付了。”
“安樂丸是否要給他呢?”
又是請示的語氣,女子的聲音道:“給吧,來的是方梅影與江夢秋,他自然不是對手,但先要弄弄清楚,那兩個人此刻還在不在?歐三江,他們人呢?”
歐三江道:“不知道,他們要到地下去救人,卻不知入口在那裏,多半是找路去了。”
略停一停後,橫樑上潛出一條人影,一揚手,一顆紅色的藥丸極其準確地投進歐三江的口中。
方梅影與江夢秋看很清楚,那是一個綠衣女子,卻是由屋頂的天花板暗格中翻出來的,兩人動作飛快,一個撲向那女子,一個撲向暗格,那女子驟然發覺有人突擊,身軀一擁落地,同時叫道:“快封閉人口,他們就在附近。”
叫得雖快,但方梅影的動作更快,已經撲到暗門所在,閃身急進,暗門內急劈出一劍,勢子非常強勁厲害,方梅影猝不及防,呀了一聲胸前中了一劍跌落下來,着劍之處鮮血直流,江夢秋本來仗劍去攻那個女子的,見狀大驚,連忙回頭托住方梅影急問道:“方大姊,你怎麼了?”
方梅影用手撫着胸前,痛苦萬分,鮮血似從指縫間不住地滲出,倒是那個女子反身過來,用劍比住了江夢秋叱道:“憑你們這點本事,也敢來闖禁宮,要想保住她的性命,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否則就連你一起宰了。”
江夢秋的後頸被利劍比住,根本就不回首,隨手一臂撩出,口中喝道:“滾開,別耽誤我救人。”
那女子想不到江夢秋在利劍的威脅下,還能出手反擊,他這一掌拍出,不僅取位準確,且勁道十足,當掌拍在劍上,將長劍震得脱手飛出,掌勁還將那女子推開了十幾步,那女子驚呼道:“月姐,這小子很扎手,我被他震岔了氣,一時動不了。”
暗門中探出另一個女子的頭來看了一看,但見江夢秋托住方梅影的身子,十分焦急,一面為她止血,一面問道:“大姊,你傷得怎麼樣,身上有沒有帶藥?”
方梅影用另一隻手無力指指腰間,江夢秋伸手要去掏取急救的藥,樑上飛身下來一條人影,是另一個綠衣的女子,動作極快,一把扣住了江夢秋的脈門道:“她被我一劍刺心,傷得很重,你們的藥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