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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花花僧被逼得急了,緬刀上發出了一片藍汪汪的邪異光芒,刀式也變為妖異莫測。

    黎素貞咯咯地嬌笑道:“好呀,你真打算拚命了,居然使出魔火冷焰了。”

    花花僧一怔道:“你是誰,怎麼識得本教神功的?”

    黎素貞笑得更是柔媚道:“大法師,奴家能看出你的根底,當然是同路人,你可得手下留情,別太狠了。”

    花花僧愕然道:“同路人?你是哪一宗的?”

    黎素貞媚態橫生,嬌軀輕轉,聲若銀鈴,一柄軟劍上下飄忽,咯咯笑道:“奴家是摩登伽宗的。”

    花花僧被弄糊塗了,訥訥地道:“摩登伽宗,本教沒有這一宗呀?”

    黎素貞道:“怎麼沒有呢,這是阿修羅教主三大化身之一,曾經把釋伽佛陀困了七七四十九天。”

    法亮神色忽變,叫道:“花花僧,快鎮定心神,這是天魔女迷魂心功,她是天魔宗的。”

    但是花花僧如同未聞,一雙眼珠跟着黎素貞亂轉,神情痴呆,手中緬刀上的魔焰越來越淡,法亮見狀不佳,正想欺身進去協助,可是已經晚了一步,但見素手一揮,一顆斗大的頭顱已飛了開去。

    法亮神色又是一變,喝道:“地靈,我認出你了,想不到你居然會通敵。”

    黎素貞冷笑道:“你應該知道,我始終就沒有跟你們站在一邊過。”

    法亮忙喝道:“不空,隨本座速退。”

    喝聲中他已暴身後退,可是不空和尚卻悶哼一聲,軟軟地倒下,額上冒出一點血星,法亮一眼看見,變色大叫道:“一元指,好!

    江夢秋,原來你是遁世傳人。”

    方海影笑道:“遁世傳人多得是,我家老祖宗把通世武學分傳了很多人,以應這百年之動。”

    法亮急於脱身,不再多談,雙掌運足勁力,慢慢向外退去,法淨與法本雙雙躍起,擋在後面同聲喝聲道:“哪裏去。”

    四掌齊發,擊在法亮背上,法亮身上一震,也及時拍出兩掌,落在兩人的身前,兩人連一聲都沒出,胸前格下一個掌印,身子向後倒去。

    羅天峯與聖女要追上去時,黎素貞忙攔住道:“他會摧心掌,兩位老人家去不得。”

    法亮雖然掌斃兩人,可是自己捱了法本與法淨合力一擊,也受了內傷,口角出血,沉聲道:“不錯,摧心掌,也是密宗大手印掌功之祖,誰不怕死就上來試一試。”

    江夢秋一言不發,把劍交給方梅影,慢慢逼過去。

    黎素貞連忙道:“江公子,你應付得了這種邪毒掌功嗎?”

    江夢秋道:“不曉得,小弟沒試過,但絕不能放過他。”

    説着一步步地邁進,法亮步步後退,眼看已快到門口,江夢秋的一雙手掌變得血紅似火,赤陽神功提到了十成,雙方將作生死一搏時,忽而專門前閃出一條人影,手臂一翻一揮,把法亮打得朝前一個踉蹌,回頭看看,卻是一箇中年人,臉含微笑道:“你也試試盧某的摧心掌。”

    法亮張開嘴想説什麼,可是沒等發出聲音,已為一道血箭所阻,連同血肉噴了出來,然後垂頭死去。

    方梅影見來者竟是盧滄客,不禁大為驚奇道:“盧先生,你怎麼來了?”

    盧滄客微微一笑道:“盧某的那個空有其名的門派別的事不行,打聽消息是很確實的,盧某聽説丐幫的秋舵主匆匆東行,接着又聽説了你們兩訪少林,想到這兒必然有點熱鬧,所以也趕來瞧瞧,哪知道倒真趕上了。”

    方梅影笑道:“桐柏分手之後,我跟江兄弟跑了一趟少林,對魔宮的事,有意料不到的發展。”

    盧滄客微笑道:“我知道,敵我情勢,或有意外的發展,但對我們説來,則是利多於害。”

    方梅影一怔道:“盧先生知道些什麼?”

    盧滄客道:“你們知道我都知道,各位進人山門寺,盧某就在後面跟着了,因此這裏所發生的一切,加上盧某以往的資料,盧某料也料到了八九分,倒是你們不知道的,盧某還有一點補充。”

    方梅影忙問道:“我們還有什麼地方不知道的。”

    盧滄客道:“就是盧某真正的身份與任務。”

    方梅影一愣道:“盧先生是什麼身份呢?”

    盧滄容笑笑道:“方女俠才智超人,不妨猜上一猜盧某是什麼身份?”

    江夢秋道:“盧先生與方大姊是一家人。”

    方梅影愣然道:“一家人,這是怎麼説呢?”

    江夢秋道:“剛才盧先生擊斃法亮的一掌,正是遁世秘笈中的碎玉掌,這一部份武學是遁世遺叟留得在寒家,未經流傳的一部份盧先生不可能在別處學得,必然是直接得自遁世前輩,大姊是遁世前輩的後人,盧先生是遁世前輩的傳人,自然是一家人了。”

    盧滄容笑道:“江老弟能識得碎玉掌,必然是遁世武學的另一傳人,我們更非外人。”

    方梅影道:“先生當真是敞先祖的傳人?”

    盧滄客點頭道:“是的,盧某正是遁世武學的第四代傳人,雖然所負的使命不同,現在魔宮既是出之於西方小雷音寺魔教一派,我們就殊途同歸了。”

    方梅影道:“我家的那位老祖宗怎麼另外還有傳人呢?”

    盧滄客肅然道:“方祖師心思縝密,他老人家以絕世神功,擊敗天拿星後,知道魔教必然不會就此罷休的,所以作了兩個安排,一個是把畢生所學,分成很多部份,秘交中原各武林宗派,由一家總其成,以為抵制魔教的百年之約,另外卻單傳了我這一條。”

    方梅影道:“他老人家為什麼要費兩道事呢?”

    盧滄客道:“方祖師身負絕世武學,心懷淡泊,不願以此居名,而且也不願秘技自珍,使絕學失傳,所以把武功留了下來,但又怕得技的那些人後世子孫不肖,不肯把武技交出來,百年之後,無以應變,先曾祖與方祖師是知交好友,他老人家把他畢生所學,全部留交先曾祖,並收先祖為第二代門人,但有一個限制與兩個任務。”

    方梅影道:“什麼限制與任務?”

    盧滄客道:“一個限制是絕對不得在武林中成名,或是泄漏根本,所以寒家歷傳三代都是默默無聞,至於那兩個任務,一個是監督遁世武學的受者,嚴禁他們利用此武學為惡,如有發現,立於嚴懲,這一個任務非常繁重,所以我必須在各地廣置眼線,打聽每一處武林人物動靜,如有邪惡之徒,施展遁世武學上的功夫時,我就要採取行動,且喜百年來還沒有發現一個,可見那些受託付的人都是正直的俠義之輩,沒有辜負祖師所託。”

    只有少林的人低下了頭,尤其是悟元,因為只有他們把遁世武學一部份泄了出去。

    盧滄客道:“少林雖然因為不慎泄漏了武學的一部份,但還沒有流傳出去,這部份武學還在魔宮中,現在這個責任由盧某負起來,少林不必管了。”

    羅天峯剛要開口把責任攪過來,盧滄客一笑道:“前輩不必客氣,不是你們一派擔負得了的,我們大家共同盡力就是了。””

    羅天峯只有拱拱手道:“羅某十分慚愧,全杖先生大力了,門户不幸,出此差錯。”

    盧滄客笑道:“貴門雖然處置不慎,但其情可諒,何況是在對方的陰謀安排之下,過去的事不必再説了。”

    方梅影怕少林等人難堪,忙岔開話題道:“先生第二個任務又是什麼?”

    盧滄客道:“第二個任務是注意魔教的動靜,截止他們重圍中原的野心,這一點我很慚愧,我年輕時一大半的時間用在遊歷四方,盡力刺探魔教動靜,卻一無所獲,沒想到他們竟在中原悄悄地紮了根,如果不是機緣湊巧,跟你們上了一趟魔官,我還是一無所知。”

    説完一嘆道:“侯浪萍的確是個人物,他始終沒有流露一點與魔教有關的形跡來。”

    方梅影道:“他的武功難道不是得自魔宮嗎?”

    盧滄客道:“我跟他只對了三掌,完全是硬碰硬,用功力互擊,根本摸不出他的底子,而我們在宮中遇上的那些人,卻沒有一個是魔教中人。”

    黎素貞道:“他把魔教的實力隱藏得很秘,準備在乾坤教開典之日,再全部亮出來的。”

    盧滄客道:“幸虧發現得早,否則就無法補救了,老實説,乾坤教開典之日,我原不準備參加的,因為我要守着祖師的限制,不得在武林中成名居功,上次探魔宮是為了照解虛實而去,所以沒有理由再去湊熱鬧了。”

    方梅影道:“難道先生對武林之事也置之不理嗎?”

    盧滄客笑道:“那不歸我管,祖師已經把他的武學散交中原各大門派,這個責任應該由他們負起來,除非我發現有人用那些武功作惡,那才是我的責任。”

    説完回頭又朝江夢秋一笑道:“江老弟,你真是深藏不露,盧某前兩年就風聞遁世武學有集中之勢,卻沒有想到是集中在你老弟身上。”

    江夢秋道:“先生也是一樣,再晚也不知道先生會是遁世武學嫡系傳人。”

    兩人相與一笑。

    方梅影道:“盧先生既是我高曾祖的四傳弟子,那樣高出我一輩,以前多有失禮,不知不罪,今後可冒犯不得,要稱您一聲師敍了。”

    盧滄客忙道:“這個很難稱呼,方師祖從來沒有建立門户之想,也無所謂輩份不輩份。”

    方梅影笑道:“但師叔跟我家的淵源卻不比尋常,這可亂不得的,江兄弟,可委屈你了,本來你可以跟盧師叔平輩論交的,現在也要矮下一輩了。”

    盧滄客一時還不明白,倚紅道:“老爺子,方大姊跟江公子已經私訂婚盟,因此他們的輩份是一樣。”

    盧滄客略一沉思,才明白方梅影要自認晚輩的意思,心中恍然若失,因為他對方梅影的風度才華,確是有過一番傾心之意,而且也沒想到方梅影與江夢秋真的會生情,看來這番情意,只好長埋在心底了,因此苦笑一聲道:“好!好!珠聯壁合,英雄兒女無雙佳匹,恭喜!恭喜!”

    方梅影道:“乾坤教開典之期已近,我們要打點準備赴會了,羅前輩,少林新遭變故且喜靈山無恙,你恐還要在這兒整頓一下,我們就先走一步,在桐柏山等您了。”

    黎素貞也道:“孫兒要先回地靈宮去,暗作部署,在桐柏山上等候兩位老人家吧。”

    聖女道:“我跟你一起去,先找到黎黎,諒她還不敢背叛我從她口中,我們可以將魔教的內情,作一個更詳細的瞭解,在正邪交搏的時候,也可以多一分勝利。”

    黎素貞道:“侯浪萍這兩天正急於復體神功的修練,而且正在吃緊的關頭,無暇他顧,而且孫兒所居的地靈宮被列為禁地,天聖宮的人不準前來,應該沒問題。”

    方梅影眼珠一轉道:“聖女能去是最好了,如果怕人手單薄,不妨請盧師叔護送前往。”

    她把黎素貞拉到一邊,低聲道:“貞妹,崔大姊豔絕人寰,至今猶小姑獨處,盧師叔早年喪偶,心裏空虛,你設法為她們撮合一下,對大家都有好處。”

    黎素貞道:“瀟湘劍客不是對她情深如海嗎?”

    方梅影道:“那只是做做樣子,諸葛晦是受了仁翁之請,潛入魔宮刺探消息,他其實另有所鍾矣。”

    黎素貞一怔道:“是誰?”

    方梅影笑道:“你放心,不是你,看了你這份絕世姿容人品,我也捨不得把你讓給人家去,江兄弟那兒我負責為你拉攏,你也得盡力,把他的身外麻煩減輕一點。”

    黎素貞一怔道:“什麼,崔大姊對江公子……”方梅影道:“這是我冷眼旁觀的結果,大概不會錯,可是我們也不能太大方了,我比他大上近七歲,你也比他大個兩三歲,再加上個老大姊,可實在不像話了。”

    黎素貞的臉紅了一紅,方梅影又去找盧滄客商量了,談了半天,盧滄客輕輕嘆道:“那小子好福氣,天上的明月,塵世的明珠都歸於他一人了!”

    方梅影道:“崔大姊有什麼不好的,姿色無雙,風華絕代,假如不因為您是我師叔,我真捨不得讓給您呢。”

    盧滄客只有笑笑道:“那只有多謝了!”

    他們這裏説好了,大家也跟着告辭,盧滄客送着聖女與黎素貞先走了,方梅影與江夢秋帶着紅翠二女步向登封,會同李觀漁等人,一起向桐柏山進發。

    在信陽府等了兩天,丐幫的洪擎天等同秋海棠與劉紫燕來到了,接着是羅天峯也來了。

    再過一天,白無瑕與劉鐵嶺宮天豪工人相率來到,會期的前一天,仁翁江河遠、沖霄鶴簡士堯,連袂約請了四方羣豪都先後趕到,濟濟一堂,暢述經過。

    江河遠不禁笑眯眯地看看方梅影道:“梅影,你實在了不起,我們這些老的十幾年來奔走活動,對魔宮的事仍然一知半解,你卻在一個月內,完全都弄清楚了,而且,還邀到了許多意料不到的高人為助……”方梅影不好意思地笑道:“老爺子,您還好意思説呢,江兄弟是遁世武學的傳人,您也不告訴我,讓我們胡天黑地的亂闖,萬一出了差錯,可怎麼辦?”

    江河遠笑道:“這小子雖然身負重任,卻是閉門練功,不磨練一下,怎能將武功活用呢?所以我才交給你,讓你帶着他闖一闖,因為你最喜歡找熱鬧,而且機智過人,不會讓他吃虧的,現在證明我選人很正確,如果不是你,誰也沒有這麼大的魄力亂闖,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收穫?如果蕩魔有成,你當居首功!”

    洪擎天笑道:“方女俠的才華蓋世是大家公認的,但江老可不應該捧她,那不是成了替自己吹噓了。”

    江河遠還不知道方梅影與江夢秋訂婚的事,一時還聽不懂這番話,羅天峯含笑在他耳邊低聲説了。

    江河遠才大笑道:“好!好!梅影,你爺爺跟我私交最篤,他臨終託孤,要我好好照顧你,我一來因為事情忙,二來也為了你自己能照顧自己,所以才沒有多照料你,可一直為你的將來操心,不過我老頭子也早就為你相準了婆家。”

    方梅影臉色微微一變。

    羅天峯忙問道:“江老,是誰?”

    江河運手指道:“還是小孫,因為梅影太聰明瞭,把她嫁到別家去,我捨不得,再説她也太兇了,別人也受不了她,只有留在江家才最適合!”

    方梅影那麼大方的人,居然也臉紅了,在一陣鬨笑中,大家又商議了一下明天赴會事宜。

    第二天,天色微明,眾人已準備啓程出發,由於這是一場正邪之戰,也是中原武林安危存亡之戰,與會者無一不是才俊與各大門派的首要人物。

    因為情況特殊,對手太強,不是身具絕頂功力的人,去了也沒有用,除了許多獨當一面的知名豪傑英雄,各大門派,最多也只是一二人赴會。

    三公寂寞後,一鶴震江湖,這一鶴原是指沖霄鶴簡士堯而言,可是這一鶴在年前黃山會上,已經由江夢秋代為出頭保持了威名,而此行是為蕩魔之舉,也是魔教在中原百年之約的期滿之時,再度進軍中原之日,自然以百年前隻身獨鎮羣魔的遁世一派為主。

    遁世遺叟傳下了兩支,一文是江夢秋,另一支則是徒不為人知的盧滄客,因此江夢秋自然地成為羣雄之主,何況方梅影是遁世老人之後,又成了他的輔弼膩友,江夢秋更是成為眾望之所歸了。

    江夢秋再三謙辭,要讓羅天峯居首。

    羅天峯笑道:“江小友,你別客氣了,五十年前,老朽雖然代表八大門派追剿過十大天魔的主力,但你是適世武學的繼承人,這帥印非你莫屬,連令祖仁翁都要聽你的調遣,怎麼輪得到老朽,江湖無輩,你就不要推辭了。”

    江河遠也笑道:“夢秋,你跟梅影是對魔宮情形最清楚的兩個人而且梅影有方老友的萬象寶錄可參照,對敵我雙方的情勢也最瞭然,因此在調配上,由你們兩個人多負點責任吧,這只是同仇敵愾的一次行動,可不是大家推你當擔什麼武林盟主,你還推辭什麼呢?”

    經江河遠如此一説,江夢秋才沒話説了,事實上這一批人代表的是整個中原武學的精華,也等於是武林盟主了。

    一行四五十人,浩浩蕩蕩地奔向桐柏山魔宮而去,但見沿途都已有了佈署,路的兩旁每隔丈許,站了一對彪形大漢,身着黑色鮮明的勁裝,腰懸長劍,手執錦繡日月的乾坤大旗,氣勢浩大。

    這些漢子個個都是精神抖擻,太陽穴高凸,一望而知為內家高手,由山下排到山頂,足足有數百人之眾。

    羅天峯一嘆道:“任何人擁有了這批實力,也忍不住會興起君臨天下之想的,光是這一路所見到的魔宮手下,就不是任何一個門派所能比擬的。”

    這句話在八大門派的代表或掌門人聽來,都有同感,尤其是以實力居長的少林五台崑崙等派,他們在武林立足多年,歷史悠久,地位超卓,但如以門下實力而言,能趕上這些漢於造詣的,每一家挑不出二十個來,八派齊集,也不到對方一半,假如不是還有那些散處江湖的武林精英為之支援,光是魔宮所展示的這些力量,就足夠使八大門派為之懾服。

    來到宮門前,仍是陸瘦翁出來迎接,看到羣豪的濟濟陣容,多半為他的相識,似乎也感到驚奇。

    方海影笑道:“陸莊主,久違了。”

    陸瘦翁拱拱手道:“久違,久違,睽別一月,方女俠居然能邀集這麼多高人與會,倒真是不容易。”

    方梅影道:“莊主客氣了,我們不過是適逢其會,順便邀了幾個不速之客,大部份是貴教主自己請來的佳賓。”

    陸瘦翁不禁一怔道:“什麼?是敝教主邀請的?”

    方梅影道:“難道陸莊主手頭連份名單都沒有?”

    陸瘦翁紅着臉道:“除了上次來訪的各位外,敝教主究竟請了哪些人,陸某一無所知。”

    方梅影道:“那麼莊主根據什麼迎賓呢?”

    陸瘦翁輕嘆道:“什麼根據都沒有,陸某隻奉命對來赴會的各位,妥為款待而已。”

    方梅影笑笑道:“那麼對貴教本身的人事,莊主又知道多少?”

    陸瘦翁苦笑道:“説來更慚愧,教主説教中人事,要等今天開典之後宣佈,除了幾個日常相識的老友外,陸某對本教的事,恐怕還不如方女俠清楚。”

    方梅影笑道:“這倒不假,恐怕我現在對貴教的瞭解,會使貴教主大吃一驚!”

    陸瘦翁道:“方女俠,敝教究竟還有些什麼人?”

    方梅影道:“莊主為天聖宮總管,難道會一無所知?”

    陸瘦翁道:“陸某隻擔任外宮的執事,天聖內宮是禁區,另有途徑出人,究竟有對些人,陸某實在一無所知。”

    方梅影輕輕一嘆道:“侯浪萍是個天才?連自己人都瞞得緊緊的,難怪江湖上對魔宮的部署毫無知覺了,既然莊主見問,我就透露一點好了,侯浪萍是百年前曾經一度進擾中原的魔教傳人,五十年前,為患中原的十大天魔,只是魔教的先驅,所為不逞,他們又退居而隱,重新部署,然後教出一個侯浪萍來。”

    陸瘦翁為之一怔。

    方梅影又道:“昔年十大天魔,都是乾坤教護法,不過魔教還派遣那些人來作為聲援,我也不知道了。”

    陸瘦翁愕然道:“什麼?侯教主是魔教傳人?”

    方梅影道:“不錯,你這位大總管居然一無所悉,真是奇聞了,我以為你多少會有點知覺的。”

    陸瘦翁一嘆道:“陸謀受愚了,我確實不知道,否則説什麼也不會拼死為他盡力的,陸某雖然不肖,到底是中原武林一脈,怎能背祖而為異教爪牙。”

    方梅影笑笑道:“能夠得上爪牙,還算是他特別抬舉了,恐怕真相一揭,莊主連個小頭目都撈不到,因為你們只是他掩人耳目的工具而已。”

    陸瘦翁咬咬牙道:“愚人者自以為聰明,終究必為人愚。假如內情真如女俠所説,他會後悔的。”

    方梅影道:“我説的絕不會錯,但莊主也不必衝動,靜待事情真相揭露好了,我相信在開典之前,他必會有一番説詞,到那個時候,莊主再作決定不遲。”

    陸瘦翁道:“內宮的實力不詳,但外宮的人員都是陸某一手把持的,陸某保證他們與陸某同一立場。”

    方梅影道:“莊主有把握嗎?””

    陸瘦弱道:“不會錯,因為我們也在奇怪,自從各位上次來訪後,教主就閉關練功,對開典之事,沒有作任何交代,大家也都感到納悶,私下達成了協議,如果他不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們就先來個窩裏反。”

    方梅影道:“這是各位一致的決議嗎?”

    陸瘦翁道:“是的,這是昨天大家會商後決定的。”

    方梅影道:“反不成的,莊主,侯浪萍是什麼角色,他雖然把內宮與外宮分開,但並沒有把外宮與內宮隔絕。”

    陸瘦翁愕然道:“這話怎麼説呢?”

    方梅影一笑道:“這就是説內宮的情形你們不知道,外宮的情形,他卻清楚得很,你們怎麼反得成?”

    陸瘦翁臉色一變,方梅影笑笑又道:“他明知你們有變的企圖,卻仍然放心你們行動,必然已有完善控制,你們只要一動,就有殺身之禍,因此我勸莊主還是小心一點,儘量保全自己吧。”

    陸瘦弱憤然道:“不,陸某斷不作異教爪牙,最多是一死而已,還有什麼了不起的?”

    方梅影道:“莊主既有此心,就放在肚子裏,必要時幫我們一點忙吧,這是唯一可行之途。”

    陸瘦翁道:“陸某還有幾個朋友……”方梅影道:“最好不要與太多的人商量,魔教對控制人心,另有一套手法,莊主知道哪些人是可以信任的?”

    陸瘦翁笑道:“這一點陸某還能分辨,天聖外宮的人,哪幾個是常受禮遇的,哪幾個不得意的,陸某肚裏都有數,要找幫手,絕不會從不得意的人裏去找。”

    方梅影笑笑道:“莊主原來也很高明呀。”

    陸瘦翁道:“貌合而神離,貌離神合,這是魔宮用人的原則與手段,也是侯浪萍一再指示的準則,他雖然行事周密,到底不是全無漏洞的。”

    方梅影道:“從這個原則上去分敵我,大致不會錯了,不過莊主到時先打個招呼,免得我們不知道而互相殘殺,正好中了他清除異己的計謀。”

    陸瘦翁笑道:“我會的,如果出場時,陸某舉右手,就請方女俠轉告貴方的人多加留情。”

    方梅影點點頭,説話中已進人正廳,廳中的佈置備極氣派,正面,仍是放着兩張虎皮交椅,雙叉日月宮扇,交椅後的牆壁上,則是兩面彩繡乾坤大旗,正等開典之後,這兩面大旗正式升起,就宣告乾坤教的正式成立了。

    兩邊都是客座,卻已壁壘分明,與乾坤教交好的人,坐在西邊,居然有三家掌門人在內,而且另外還有幾個聲名顯著,失蹤多年的武林人物在內。

    東面客座,少林方面由於掌門人悟元失職引咎自黜,繼統未定,羅天峯是以私人身份與會,另外是峨嵋掌門人金池上人、五台掌門人鐵掌阮青虛與青城掌門人林雙蝶,再加上丐幫龍頭幫主洪擎天,八大門派這邊佔了五家。

    在那邊則是武當掌教與師叔紫真虛人、邛崍掌門人赫連帆與崆峒掌門人莫鎮夷,大家見面後,都冷冷地打了個招呼,西座諸人臉上都有點愧色,尤以武當掌教玉陽道長為甚,因為情況特殊,大家都不便説什麼。

    時辰到了,在連聲炮響中,樂聲大作,後廳緩緩轉出兩列人來,左邊是靠西的侯浪萍,右邊則是靠東的黎素貞,身後各有兩列人,慢慢地來到廳中。

    黎素貞這邊的行列中以諸葛晦為首,聖女與盧滄客以及崔妙人姑侄倆也都雜在眾人列中。

    而侯浪萍那裏則是形形色色,各類人都有,甚至還雜着兩個廣額碧眼的天竺人,想必是魔教的高手。

    侯浪萍來到座前,西邊席中的人都站了起來,而東邊的人卻沒有一個動的,侯浪萍毫不為意向西席諸人一比手道:“請坐,請坐。”

    他等酉席的人坐定後,才抱拳一揖道:“乾坤教開創草草,本來不想驚動各位的大駕,所以只發了四十張帖子,沒想到居然有許多武林前輩不請而來,侯某深感榮幸。”

    羅天峯冷冷地道:“閣下不必客氣,我們可不是前來道賀的,羅某來是來看看自己的外孫女兒。”

    侯浪萍一笑道:“原來是外祖嶽!”

    羅天峯一擺手道:“這個稱呼可不敢當。”

    侯浪萍道:“這是明正言順的事,外祖嶽何必客氣呢?”

    黎素貞忽而將臉一轉道:“侯浪萍,你放明白一點,我可不是你的妻子。”

    侯浪萍一笑道:“夫人跟我結縭十年……”黎素貞嘶一聲,扯下了外衣的袖子,露出的那一截欺霜賽雪的粉臂,指着臂上的一點殷紅道:“你看看清楚,我的守貞砂仍在,誰跟你成過親了?”

    侯浪萍笑道:“夫人,這十年來,你一直用瞞天過海之計,避免與我同牀,這點我很清楚,我也不怪你,因為我要練脱胎換體神功,必須自毀形貌,以前那副醜怪的樣子,我看了都噁心,怎敢冒讀玉人呢?可是現在不同了,我換體神功已成,恢復了本來的形貌,保證可以配得上你的花容月貌。”

    説着取下臉上的面紗,眾人都不覺眼前一亮,因為此刻的侯浪萍容貌之俊美,簡直不可思議,容光煥發,無法以筆墨形容,江夢秋已經算是夠英俊了,但跟他一比,似乎又遜色多了。

    侯浪萍見了眾人的詫色,十分得意地道:“夫人,現在你總不會認為我配不上你了吧?”

    黎素貞朝他看了一陣,微微一笑道:“不錯,若以容貌秀美,豈僅男人中找不到一個可相匹對的,就是在女人中,也難以找到一個跟你相比下的。”

    侯浪萍笑道:“夫人大客氣了,夫人姿容無雙,我若不是以這副形貌,豈敢言匹。”

    黎素貞臉色一沉道:“我承認你的美,可沒有承認要嫁給你,這一點你可別弄錯了。“侯浪萍一怔道:“夫人,要怎樣的一個男人你才嫁?”

    黎素貞道:“你雖變了醜惡的外貌,改不了邪惡的內心,美的只是一副軀殼而已,實質上並無改變。”

    侯浪萍臉色微變。

    黎素貞道:“如果你不服氣,我可以找一個例證,而且可以叫大家公評,乍然一見你的秀美可以叫人眩目,但你與江公子一比,就分出高低了,他那一副浩然正氣的神態是你萬萬不及的。”

    眾人的目光立刻又轉到江夢秋身上了。

    是的,分在兩地看,侯浪萍是很秀美,但認真一比就能分出來了,江夢秋的英俊中帶着堅定的正直,侯浪萍卻是在眩麗中帶着邪氣,就像是超逸的白鶴與七彩的孔雀,沒有知識的人會為孔雀的彩色而目眩,但真正具有靈性的人,則一定會看出白鶴的氣質勝過孔雀了。

    連侯浪萍自己都有這種感覺,因此他近乎自嘲地一笑道:“夫人的眼光深遠,一個人的內涵遠勝過外表。”

    黎素貞沉着臉道:“侯浪萍,你我既不是夫婦,你就沒有權利再叫我夫人。”

    侯浪萍變色道:“我們雖無夫妻之實,這名義卻是存在的。宮中每個人都知道。”

    黎素貞道:“他們都知道我是地靈夫人,是地靈宮的主人,可不是你侯浪萍的夫人。”

    侯浪萍道:“但我們的婚事是黎姥主婚。”

    黎素貞道:“有三媒六證嗎?”

    侯浪萍道:“魔教中人無須這些。”

    黎素貞道:“我可不是魔教中人,何況黎黎只是我的家奴,根本無權替我作主,現在我的親長已經找到了,我的終身應該由我的祖父母作主。”

    侯浪萍道:“他們只是你的外祖父母,你的父親是黎姥的侄子,黎姥才是你真正的長輩。”

    黎素貞笑笑道:“你為什麼不問問黎姥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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