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相貌堂堂,兩眼有神,笑容雖然可親。看起來卻很有威嚴的,穿一件質料極好藍衫,身上幾乎完全沒有佩飾,只有左手的手指上,戴着枚顏色黝黑,非金非鐵,也看不出是什麼打成的奇形戒指。
卜鷹彷彿皺了皺眉,假裝不去看這枚戒指,其即時時刻刻都在用眼睛的餘光瞄着它。
看得時間越多,他眼睛裏的眼色就越凝重,到後來連瞳孔似乎都在收縮,甚至在他看到柳輕侯號稱無敵的金劍時,眼中都沒有這種表情。
這種呈黝黑的戒指,難道也是件殺人的利器?
身穿藍袍的中年人終於忍不住先開口,聲音顯得低沉而有力,帶着種截釘斷鐵的命令口氣。“卜鷹先生。”
“是的。”卜鷹反問:“潘大人?”
“不敢。”
卜鷹微笑:“潘大人端的好身手,別人一向説我是鷹眼兔耳狗鼻子,可是這一次,差點連我都不知道潘大人是怎麼來的。”
潘其成輕咳兩聲,轉過話題:“卜先生想必已經見過關二爺。”
“他已經回他在西北的窯洞去了,去看他那個守寡多年的可憐妹妹。”
“守寡是真的,可憐卻未必,關三姑奶奶若是可憐,天下就沒有可憐的人了。”
“那位昔年以一柄廣刀縱橫天下的南宮,也跟他到西北去了?”潘其成問:“他為什麼要一直盯着他?”
“第一,因為他高興。第二,因為他沒有別的事幹。第三,説不定他想等個機會殺了關二。”卜鷹道:“無論誰要殺關二都不容易,要等這麼樣一個機會,恐怕也困難得很。”
車頂上的拳腳破空聲和身形轉動聲忽然遠去,車頂上的人能和胡金袖纏戰這麼久,無疑也是個難得的高手。
潘其成忽然又改變話題問卜鷹。
“圓圓呢?”
“圓圓?”
“卜先生既然已經知道關二案,想必已經知道這件案子的來龍去脈,當然更不會不知道圓圓。”
“我只有一件事還弄不太清楚。”卜鷹淡淡的反問:“這裏究竟是濟南府的衙門?還是我的馬車?”
這位潘大人的涵養功夫當真已經到家了,居然還是面不改色。
“在下只不過隨便問問而已,圓圓若是出現了,對大家全都有好處,否則……”潘大人又幹咳幾聲才接着説:“否則程公子的命只怕是捱不到秋決。”
“捱不到秋決,為什麼?”
“他絕食已經有很多天了,非但不飲不食,而且堅決不見人,我們也不敢勉強。”潘其成道:“朝廷的要犯若是餓死在獄中,誰也逃不了責任。”
卜鷹沉吟着,大聲説:“我去看看他。”
“你看不到他的,無論誰都看不到他的,就連卜先生,恐怕都不能例外。”
卜鷹眼睛裏忽然又發出了光,瞪着潘其成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賭?”
“怎麼賭?賭什麼?”
“賭你頭上的一頂四品烏紗。”
“你若輸了呢?”
“我輸,就輸我的腦袋。”
“多久為限?”
“一日一夜。”卜鷹道:“明天這時候,我若還見不到程小青,就算我輸了。”
潘其成盯着他看了很久,居然笑了笑:“卜先生顯然是賭徒,我就知道卜先生會跟我賭的。”
他居然真的知道,因為馬車停下來,居然就停在濟南府官衙的後牆,高牆裏一個跨院,就是濟南府正堂潘大人囚禁要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