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葉飛又問道:“你何時學會用劍的?”
“五歲。”
“也是你爺爺教你的嗎?”
“是的。”
説到小獸精的爺爺,竹葉飛的腦子裏映出一個面孔慈善的老人來,不然的話,怎能教出這樣好的一個孩子。
這老人是誰呢?為何連小獸精也不知道?
竹葉飛道:“你沒殺了卧洞虎嗎?”
小獸精道:“沒有。”
“為何不殺了他?你應是能殺死他的。”
“他並沒敢殺我們呀,再説,像他那樣膽小的人,以後也必不敢再做壞事了,更不敢來奪劍了。”
又道:“而且只有他一人知道柳劍青是如何死的了。”
“説的也是。”竹葉飛點點頭又道:
“你為何不抓住他?”
“我怕再有人來,就沒敢去追他,只好讓他跑了。”
小獸精起身,把廟堂裏的屍體拖出門外,又回來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小獸精就揹着竹葉飛上路了。
老金龜子已不在了,所以只有由他來背竹葉飛了。
小獸精真不愧是個野孩子,揹着竹葉飛仍能走得飛快。
到了下午,他們就看到遠遠的有一個小村鎮,竹葉飛説那就是烏龍潭。
陽光,將樹影斜射在小路上,也將小獸精和竹葉飛的影子照在小路上,一動一靜,動的影子,像人騎在馬上似的,向前飛奔。
忽地,小路的正中,又多了一個人影,是靜止的。
流動的影子停在了靜止的影子的前面。
小獸精只顧低頭走路,忽地看到一雙粉紅色的繡鞋擋在自己前面,這才抬起頭來。
擋在他們前面的是個女孩子,年齡十六、七歲,一身紅衣。
女子見小獸精抬起頭來,也不知為何,竟“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原來白皙的臉上,有一雙大大黑黑的眼睛,這一笑,臉上竟泛起一層紅暈來,煞是可愛。
小獸精也像從未見過女孩子似的,眼睛竟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孩子的臉看,像是在笑,又像是沒笑,而臉卻也紅了起來。
女子看着小獸精,也不説話,也不讓路,只是笑。
小獸精見她是瞧着自己笑,以為自己衣釦扣錯了,低頭看看,沒錯啊,又抬眼看着女子。
竹葉飛睜開眼來,看到這女子笑着看小獸精,也不知為什麼,但也沒有作聲。
良久,女子才道:“你知道我笑什麼嗎?”
小獸精道:“不知道。”
女子嬌聲道:“那你猜猜看。”
小獸精忽而笑道:“你瞧我長得俊俏,所以才笑了是嗎?”
這下,女子的臉一下紅到了脖子,但她仍站着未動,連頭也沒低。
小獸精又道:“你説我猜得對嗎?”
女子細聲道:“不對。”
小獸精又想過去,又不想過去,也不知到底如何辦。
女子又道:
“你再猜猜?”
小獸精道:
“不猜了,我還要趕路呢。”
女子嗔道:“不猜不行,我不會讓你過去的。”
竹葉飛覺得有趣,竟閉上眼睛,聽他們説話。
小獸精道:“你擋着我的去路,還這麼對我笑,不害羞嗎?”
那女子也不生氣,仍笑道:
“我有什麼好害羞的,除了你,並沒別人看我呀!”
小獸精給他這一説,倒無話可説。
女子見他不語了,又道:
“我見你長得這麼小,卻揹着個大漢子跑,難道不可笑嗎?應該他揹你才是。”
小獸精這才知她為何而笑看看地上的影子,也覺怪可笑的,竟也笑了起來。
小獸精道:“他有病,不能走了,我才揹他走的。”
女子道:“他生什麼病?”
小獸精想説又沒説,只道:
“好了,快讓我過去吧!”
説着就向女子身邊走,想繞過去。
女子卻把腳步一橫,又擋住了去路。
這雙腳很小巧,繡鞋上是一枝紅梅,鞋子給腳塞得飽飽的,極為好看,這樣一雙腳擋在小獸精的身前,他是不忍心硬闖過去的。
小獸精低頭看着這一雙小巧可愛的腳,像是品着什麼味道,一步也不動了。
女子見他老是盯着自己的腳看,有些害羞了,臉又紅了起來,可是腳卻仍很倔強,沒動。
女子道:“你瞧見了什麼?這麼樣地看?”
小獸精立刻抬起頭來,卻不知看何處才好。
女子見他這樣,又“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竹葉飛像是睡着了,一動也不動地伏在小獸精背上。
小獸精碰到這麼一個女子,實在也沒有主意了。
女子又道:“可願告訴我了嗎?”
小獸精一見不告訴她,她就不讓過去,一個小女子,打又打不得,羞她她卻不怕,只好道:
“我告訴你,你就讓我過去嗎?”
女子道:“包準讓你過去。”
小獸精正色道:“他中毒了。”
女子也不笑了,輕聲道:“他如何中毒的?”
小獸精道:“被人害的。”
女子道:“中何毒?”
小獸精道:“三日夢。”
女子輕聲道:“怪不得呢!”
小獸精道:“你説什麼?”
女子道:“你們是到烏龍潭來取解藥的,是嗎?”
小獸精道:“正是。”又道:
“你可讓我過去了?”
女子沒説話,只把腳縮了回去,於是小獸精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女子見他已過去了,又高聲道:
“你們可要小心才是,解藥不易取到。”
小獸精已跑出好遠了。
女子仍站在那裏,痴痴地看着他們遠去……
這是一個小小的集鎮,只因鎮邊有一湖,名曰烏龍潭,人們便把小鎮也叫烏龍潭了。
鎮子雖小,可是人並不少。
小獸精來到鎮裏,已是黃昏。
街上的店鋪有的已點起了燈。
小獸精揹着竹葉飛,走進一家小客店。
店夥計見來了客人,忙走上來問道:
“小公子,可是想住店?”
小獸精道:“我大哥病了,可有清靜的屋子嗎?”
夥計道:“小店不大,客人也不少,房間都很清靜。”
小獸精道:“那就好。”
夥計道:“公子請跟我來。”説着向裏走去。
小獸精揹着竹葉飛,跟着夥計穿過廳堂,沿着過道走過四扇門,夥計打開了一個屋門道:
“你們就住這裏可好?這是最裏的一間,一定清靜得很。”
果真如他所言,這裏十分幽靜又無什麼聲音。
小獸精進屋看了看,道:
“我們就住這裏了,你去忙吧!”
夥計退出屋去,小獸精把竹葉飛放在牀上,又把門關上了。
這屋子裏有兩張牀鋪,一張桌子,兩張椅子,陳設很簡單。
小獸精打開窗户,向外看了看。
外面是一條只容得下一人身體的小巷,對面是一道牆。
竹葉飛的精神已很壞了,又沉沉睡去。
小獸精關好窗户,從屋裏出去,帶上門就出了旅店。
他要去找雷震天。
竹葉飛已對他説過,雷震天住在鎮西,緊靠烏龍潭的一幢大宅院裏,而且,潭邊也只有他一家,獨門獨户。
此刻後,小獸精已來到宅前。
院門關着,小獸精把門環敲得很響。
門開了,門裏走出一個青臉漢子,冷冷道:
“你有何事?”
小獸精道:“我找雷震天。”
大漢怒道:“混小子,這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嗎?滾!”
“砰”的一聲,門又關上了。
小獸精見門關上,又敲起來,敲得門都晃了。
大漢又走出來,叱道:
“你想找死嗎?”
小獸精道:“我也是你罵得的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大漢見小獸精嘴挺硬,倒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又道:
“你認得我家莊主嗎?”
小獸精道:“不認得。”
小獸精“不認得”三字剛講出口,大漢一個耳括子已打過來。
小獸精身子一閃,躲過了,又道:
“我可不是來打架的,要打也不想跟你這種下人打。”
大漢見小獸精躲過了他的一巴掌,已知道小獸精不是好對付的了,又道:
“那你想跟誰打?”
説着已揮拳打來。
這一拳打得好狠,招式名曰“開山問路”,名符其實,打在小獸精身上,至少也得把他打飛出去。
小獸精見他這招打來,並未急着出招,直到大漢不可變招時,他才抽身飛起,一個跟頭翻在大漢身後,同時一拳打在大漢右臉上。
大漢本來一拳脱空,身子已不穩,又捱了小獸精一拳,竟一個踉蹌,斜着身子跌倒在地。
小獸精已躍進院門。
頃刻,院裏已奔出六個大漢,揮動刀槍圍住了小獸精。
小獸精卻像沒事人一般道:
“我不想打你們,快去把雷震天叫來。”
話剛落完,小獸精只覺身後冷風襲來,當即身子一蹲,又一立,同時一招“青龍出水”擊出,一人已從他身上飛向外去,跌出了一丈多遠,再看,正是開門的青臉漢子。
此時,青臉漢子已爬不起來了,臉也腫了半邊。
六個大漢見他傷了兄弟,竟同時出手向小獸精打來。
小獸精又是抽身一躍,飛出大漢圈外,道:
“難道你們不知命是好東西嗎?若是真的不要,我也就不客氣了。”
説完劍已出鞘。
六個大漢中有兩人像是認出了此劍,不敢動手了,而其餘四人,真乃亡命之徒,又衝了上來。
只聽“叮叮噹噹”一陣亂響,四個漢子手裏的三把刀和一杆槍,已沒有一件是完整的,殘刃落了一地。
四個大漢看着手裏的半截刀槍,都怔住了。
小獸精看着他們吃驚的樣子,笑了起來。
四個大漢的目光,又一同向小獸精手裏的劍望去。
小獸精笑道:“你們這幫混小子,可認得此劍?我若不是手下留情,只怕此刻你們早已是冤鬼了。還不快去叫雷震天來見我?”
四個大漢已不敢再出手了,但也沒一人去叫雷震天,只是站在那兒盯着小獸精看。
忽地,那兩個剛才沒出手的大漢,一個握刀,一個持槍,同時出招向小獸精擊來。
小獸精仍想先削斷他倆的兵器,煞他們的威風,誰知過了八招,竟一點響聲也沒發出。
三人都停下手來,對峙着。
其中一個大漢道:“你以為你的劍法很好嗎?你只是劍好而已。”
小獸精道:“你認得此劍嗎?”
大漢道:“當然認得,此乃柳劍青的‘青龍劍’,不知為何落在你這俗子手裏。”
小獸精道:“你以為我真的殺不了你嗎?”
大漢道:“你連我的槍都未能碰到,何談殺我?”
小獸精道:“我若要殺你,易如反掌,你信嗎?”
大漢道:“休得狂言,你這個混小子,看我非把你挑了不可。”説着一槍刺來!
這一槍快如閃電,直刺小獸精的心窩。
小獸精見他刺來,身子一斜又一倒,不知怎麼竟圍着槍轉了一圈,又順着槍滑向大漢,青光一閃,“噗通”一聲,大漢的人頭已落在地上。
小獸精又已立在原地。
劍脊上的青龍,閃着殺氣。
劍上連滴血也沒有。
五個大漢臉都白了。
“啪啪……”一陣掌聲傳來。
小獸精尋聲望去,只見屋子裏走出一個人來。
此人面色紅黑,眼睛特大,年齡四十開外,身着錦袍,想來應是雷震天了。
只聽那人笑道:“公子好劍法!”
小獸精見他假仁假義,只當沒有聽見,冷冷道:
“你可是雷震天嗎?”
那人道:“正是,不知公子是何人?”聲音極為宏亮。
小獸精道:“我叫小獸精。”
雷震天哈哈大笑,道:“小獸精,這名字真可愛。”
小獸精道:“有什麼好笑?”
雷震天沒有答他,卻道:“你從哪裏來的?”
小獸精道:“哪裏都可以來,不是嗎?”
雷震天道:“好好,我不與你爭,那你找我有何事?”
小獸精道:“我想找你要些東西,或者買你的。”
雷震天道:“不知你想要的東西是何物,請公子説來我聽。”
小獸精道:“聽説你這裏有‘解夢草’,今特來相求。”
雷震天面色微變,道:“哦,你要這東西做什麼?”
小獸精道:“我大哥中毒了,必須用此草解毒。”
雷震天道:“你大哥是誰?”
“竹葉飛。”
“他為何中毒?”
“被陰山五虎害的。”
雷震天頓了頓,又道:“你這劍是從哪裏來的?”
“你也認得此劍嗎?”
“天下誰人不認得?這是‘青龍劍’。”
“你可願意給我‘解夢草’了?”
雷震天又頓了一下,道:“不行。”
“為何不給?”
“我這裏很少,況且我與竹葉飛不認識,為何要給他?”
小獸精見他不肯給,道:“你若不給,我就殺了你。”
雷震天怒道:“毛孩子,口氣倒不小!你可知我雷震天是何人嗎?”
小獸精道:“知道,你不就是個惡魔頭嗎?”
雷震天臉都氣歪了,喝道:“混小子,你敢罵我?”
小獸精也急了,道:“我還要殺你呢!”
説着,已出招攻出。
雷震天即刻閃身,讓過兩招。
小獸精見他沒接招,也停下手來。
雷震天道:“現在天色已晚,我不與你打,你若真要解藥,明日再來。”
小獸精道:“明日你便給我嗎?”
“哪有這樣的好事?明日拿劍來換,我只讓你回去想想。”
“我若是不換呢?”
“我就不給你解藥。”
“那我就殺了你。”
“殺了我你也沒有解藥。”
小獸精聽他這一説,倒沒法子了。
雷震天見他不説了,又道:
“要不這樣好了,你打得贏我,我就給你解藥,打不贏我,我就不給你,或者你用劍換,你看可好?”
小獸精道:“好!”説着又出招了。
雷震天立刻説道:“且慢!”
小獸精停下手,瞪眼看着雷震天。
雷震天道:“你今日才到此地,先回去休息一夜,明日再來。”
小獸精聽他一説,也覺得有些累了,道:
“好,我明日再來找你。”説罷轉身走出院去。
雷震天靜靜地看着小獸精離去,嘴角上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的確如竹葉飛説的,是個惡魔。
人世上的惡魔很多,種類也很多。
雷震天並非只是個惡魔,而是一個很會動用頭腦的惡魔,也是一個披着人皮的惡魔。
如果把雷震天與那些盲目狂妄的惡魔相比,他要比他們高明很多。
他不是不想要“青龍劍”,而是非常想要,但他不願當着下人的面,對一個小孩子下毒手。
青面大漢此刻才從地上爬起身來,用手揉着肚子,走上前來,對雷震天道:
“莊主,你為何放走他?”
雷震天淡淡一笑道:“為何不放他走呢?”
“你沒見他殺了豹哥嗎?”
“看見了。”
“那為何不殺了他?”
“你們這麼多人連一個小孩子都打不過,真沒出息。”又道:
“他明日還要來的,你急什麼?”
青臉漢子不語了,又用手摸着被小獸精打腫的臉來。
其餘的漢子也沒一個人説話,卻都看着雷震天,用目光詢問着什麼。
雷震天掃視一眼,笑道:
“你們放心,小豹子不會白死的。”
説着轉身向屋裏走去,又自言自語道:
“真是一把好劍!”
不知雷震天打的是什麼樣的主意,也不知他要如何對付小獸精。
這個可怕的惡魔,小獸精能戰勝他嗎?
小獸精嘿路在小店裏買了些食物,回到旅店裏。
竹葉飛仍昏昏沉沉地睡在牀上,身子都沒動過。
小獸精把食物放在桌上,搖着竹葉飛的肩道:
“竹大哥,你醒醒,該吃些東西了。”
竹葉飛一點反應也沒有。
小獸精有些急了,又用勁搖了搖,道:
“竹大哥,你醒醒。”
竹葉飛睜開眼來,盯着小獸精的臉像看見陌生人一樣,道:
“你是何人?”
小獸精道:“竹大哥,你怎麼了,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小獸精呀!”
竹葉飛痴痴道:
“哦,小獸精……”話未説完,又昏睡了過去。
小獸精看着竹葉飛,眼圈紅了起來。
算來,竹葉飛中毒已有兩日了,若是到明天夜裏還沒有解藥的話,竹葉飛必將死去,小獸精眼裏掛着淚珠,輕聲道:
“竹大哥,是我不好,剛才沒能把解藥要來。”
可惜的是竹葉飛沒能夠聽到,否則他的眼圈也該紅了。
幸虧還有一天,而且雷震天已説好讓我明日去找他的,小獸精想着,不管如何,明日是一定要把“解夢草”取來。
但是,倘若真的打不過雷震天,又該怎麼辦呢?真的要拿劍與他換解藥嗎?
小獸精雖不是軟弱的孩子,但碰到這樣棘手的問題,他也是很難解決的。
不行!不管明日如何,拚死也要把解藥拿來,拚死也要讓竹葉飛大哥活下去,小獸精的頭腦一刻也停不下來。
不行,我可不能死,死了怎樣救竹大哥呢?死了怎樣陪伴竹大哥去太陽島呢?
但是,如果把劍給了雷震天,他還是不給我解藥,我又該怎樣辦?
小獸精飯也沒吃,想着想着漸漸睡着了。
他太疲倦了,應該休息休息了。
自從清晨,竹葉飛就伏在他身上,他只顧趕路,一刻也沒停下,晚上還去烏龍潭打了一架,也真吃了不少苦,而且,明天還要和雷震天下比高低。
雷震天是那麼好對付的人嗎?只聽這名字,也夠嚇人的了。
雖説正義必將戰勝邪惡,但也並非是容易的事情。
外面的天已黑了,屋子裏也很黑,還是讓小獸精好好地睡上一覺,希望他明天回來時帶着笑臉。
一道光線從窗口照來,照亮了小獸精俊美的臉龐。
小獸精仍然甜甜地睡着,而外面的天,已是大亮了。
直到巳時,小獸精方才醒來,一看天色不早了,草草吃了昨晚放在桌上的食物,便向雷震天的府上奔去。
片刻,他已扣響了雷震天家院門的門環。
門開了,出來的還是昨天的青臉漢子,現在可以説他是紫臉漢子了,因為他被小獸精打過的半邊臉,此刻都紫了。
青臉漢子看着小獸精,道:
“你為何現在才來?”
“難道我説過幾時來的嗎?”
“你來得太遲了,我們家莊主出去了。”
“你説什麼?”
青臉漢子一字字地道:“我們家莊主有事外出了。”
“那他幾時回來?”
“他沒説。”
“你騙我,他不敢出來是嗎?”
“你瞎説什麼,我打不過你,難道我家莊主也怕你不成?”
“他知道我要來,為何還要出去?”
“他説好你若是來了,便去潭邊的樹林中等他。”
“那他何時去呢?”
“他説辦完事就去。”
“諒你也不敢騙我,好,我去等他。”
説完,小獸精走到院角處,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片樹林,又道:
“是那個林子嗎?”
大漢也沒看,淡淡道:
“正是,你去吧!”説完將門關了起來。
小獸精進了林子,見林子中有一塊空地,便走了過去。
這塊空地倒也不小,周圍全是樹,樹林裏的地上都長滿了雜草,只有這塊地上什麼也沒有,像是經常有人來。
小獸精在空地邊的草地上坐下來,靜靜地等着。
太陽將樹影斜射下來,照在小獸精的身上,小獸精低頭看看,影子移動得很慢,很難看出是動的,但他看出來了。因為剛才落在他腿上的樹影已移出他的腿有一丈遠了。
然而,雷震天還是沒有來。
小獸精有些急了,但想想昨日見到的雷震天,也不該是不敢來的人,他也不好再去敲門了。
這雷震天到底在搞什麼鬼呢?
小獸精仍然耐着性子等他到來,他有些坐不住了,於是站起身來,一下子竄上了樹頂。
看着他爬樹的樣子,你定會覺得他與猴子沒有兩樣。
他剛爬上去,樹下的林子裏就傳來一陣清脆悦耳的笑聲,是個女子的笑聲。
小獸精循聲望去,林子中樹葉太密,看不見人,只看到一雙纖腳,粉色的繡鞋上有一枝梅花。
小獸精急忙下了樹來,因為他認得這雙鞋子,是昨日擋他路的那個女子的。
那女子仍在笑着看他,也不言語。
小獸精道:“你又笑什麼?難道昨日還沒笑夠嗎?”
女子道:“看你爬樹像只猴,不可笑嗎?”
“有什麼可笑的?我本來就是與猴學的。”
“猴子也會教你嗎?”
“當然了。”
“可願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告訴你又何妨?”
“那你説呀!”
“我叫小獸精。”
女子又笑了起來,竟用手捂着肚子彎下腰去。
小獸精楞楞道:“有什麼可笑的呀?”
“怪不得像猴呢,原來你是小獸精呀!”説着女子又笑起來。
“你可不可以不笑了?”
良久,女子才收住了笑。
小獸精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秀芝。”
“有姓秀的嗎?”
“有姓小的嗎?”
小獸精被她一問,頓時語塞了。
女子又道:“你到這裏來做什麼?”
“等雷震天。”
“昨天沒找到他嗎?”
“找到了。”
“他沒給你解藥,是嗎?”
“是的,他説我若打得過他,就給我。”
“你與他約好在這裏打的是嗎?”
“是的。”
“那你打得過他嗎?他的武功很高的。”
小獸精頓了片刻,道:
“我也説不準,反正不打也要不到解藥。”
秀芝也不語了。
小獸精看着秀芝,道:
“你為何來這裏?”
秀芝臉一下紅了起來,道:
“我……我路過這裏。”
“你家住這裏嗎?”
“不!”
“那住何處?”
秀芝用手向潭邊較遠處的幾間屋子指去,道:
“住那邊。”
透過樹林,小獸精看得不很清楚,但這也不是非看清楚不可的事,只要拿到“解夢草”,他就要離開這裏的。
想到“解夢草”,小獸精又想起了雷震天。
於是,小獸精道:
“你且回去吧,一會兒雷震天就要來了。”
秀芝見小獸精叫自己走,有些害羞了,道:
“我回去了,你可要小心些,不要給他傷着才是。”
説完,慢慢地走開了。
小獸精木然地站着,看着她的背影遠去。
秀芝紅色的衣衫,映在綠色的草地上,顯得格外鮮豔,樹枝參差地擋在她的背影前,顯出斑駁的彩塊,像一羣飛舞的彩蝶,輕快地向遠處飛去。
小獸精看得如痴如醉,直到看不見後,才緩緩轉過身來。
闖入他眼簾的是一塊黃袍的土地,他就要在這塊土地上與人一拼高低,或許還會見到紅色,但那紅色並不是如夢的蝴蝶,而是別人,或他自己的鮮血。
太陽已經西沉,林中空曠的土地上已落滿了一道道被拉得很長的樹影,可是雷震天還沒有到來。
他不知道旅店裏的竹葉飛此刻該是怎樣了,他是否會提早死去呢?
小獸精心急如焚,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他是在等人,等着別人的到來,而不是去找人,若是找人,他可以飛快地奔去,但現在,他只能在這裏等着,有勁沒處使。
小獸精在心裏罵着雷震天,但雷震天聽不到,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雷震天聽不到,但還是要罵,罵他這個惡魔。
小獸精又有些後悔了,他不該叫秀芝走的,他覺得她很美麗,也很可愛,若是有她陪着,時間會過得快些。
不,時間不能過得很快,過得越快,竹葉飛越是危險。
但過得慢了,這該死的雷震天卻老是不來,他不來就拿不到解藥,老等着也太急人了。
小獸精的腦子裏翻騰着,他有點受不了了,就又依着棵樹坐下,閉起了眼慢慢等。
雷震天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呢?難道這就是他的惡毒之處嗎?
沒人能夠想得到,他會用如此手段對付一個孩子。
這種精神上的折磨,對於一個即將比武的任何人來説,都是非常殘酷的,何況接受這種折磨的人,只是個孩子。
空地上的樹影沒有了,太陽落山了。
小獸精仍背靠着樹,閃着眼睛等着。那樣子很像已睡着了,但他自己知道他是醒着的,一刻也未曾睡。
樹林裏的草叢中響起了腳步聲,是向近處走來的。
小獸精睜開眼睛,看見來的正是雷震天。
雷震天笑道:“小公子這一覺睡得可好嗎?精神一定養足了是吧?”
小獸精瞪眼道:“雷震天,你為何到現在才來?”
雷震天收住笑,道:“只因事情脱不開身,方才剛剛到家,連門都沒進就趕了過來。”
小獸精道:“那你可將‘解夢草’帶來了嗎?”
“沒有。”
“為何不帶來?”
“我一定會敗給你嗎?”
“若是你真的敗了呢?”
“我帶你回去拿。”
“你若死屍呢?”
雷震天聽了這話,面色微變,一瞬又復原了,道:
“我若死了,你去我家要,諒他們也不敢不給你了,你説是嗎?”
“好,你還有什麼事沒做完嗎?”
“沒有了。”
“不回家看一眼嗎?免得再想看便看不見了。”
雷震天猶豫片刻,臉上真的顯出一付將死去的表情,道:
“好,那麼我回去看看。”又道:
“你不急吧?”
小獸精平淡地道:“不急,一天都等下來了,你快些來就是了。”
“好,我這就來。”
説罷,雷震天轉身離去。
小獸精急叫道:“別忘了把解藥帶來。”
又道:“省得我費事。”
雷震天像沒聽到似地走出林子。
小獸精已有一天沒吃東西,此刻覺得餓了,卻又不敢去買東西吃。
他怕雷震天來了,而他不在,人家再走掉。
小獸精抬頭向樹上望望,沒有找到一棵果樹,當然就沒有果子吃了。
他只好捱餓,餓着肚子等着雷震天的到來。
過了兩盞茶的時間,雷震天果然來了,身後還跟來四個漢子。
這次雷震天的手裏多了一把刀。
雷震天笑道:“讓公子久等了。”
小獸精道:“不必客氣了。”
於是兩人走到了空地的中央,相隔有一丈遠。
刀,閃着銀光,射着寒氣。
劍,青珠耀眼,殺氣騰騰。
突然,刀不見了,劍也不見了,已化作兩道光影,在空中飛舞起來。
沒有人影,沒有聲音,而刀光劍影,卻充滿了整塊林間空地,四個漢子已退到林子裏去。
驀地,兩人又現了出來,而位置正好與原來相反。兩個人都用鋒利的目光,審視着對方。
雷震天道:“你用的哪門的劍法,我怎未曾見過?”
“難道凡是天下的劍法你都認得嗎?”
“你年齡不大,武功挺好,跟誰學的?”
“你管得着嗎?”
“能與我過得了十招的人並不很多,而你與我過了三十招了。”
“怎麼,你害怕了嗎?”
“休得狂言。”
“若是你不想死還來得及,快把解藥拿來。”
“混小子,你以為你真能殺得了我嗎?”
“那你為何停手?”
“我不想這麼早殺了你,你學來這等武功也不容易。”他又道:
“你快把劍給我,我讓你活着回去。”
小獸精試探問道:
“那‘解夢草’呢?”
“你沒有贏我,我怎會給你呢?”
“讓我看看你可帶來了。”
“沒有帶來。”
“老惡魔,你也耍我!”説着小獸精又出手了。
兩人又殺到了一塊。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已是樹影朦朧。
空地上寒光閃閃,風聲霍霍。
(此處缺兩頁)
他也想要“青龍劍”嗎?
小獸精的胸部仍急促地起伏着,身體像似不能動了,但劍卻握得很緊。
那人沒有硬奪,而是從小獸精的身上解下劍鞘,用手拍了拍,像怕小獸精不知他的用意。
小獸精睜着眼睛看着他,儘管屋裏很暗,卻仍可辨別出人影來。
那人又去拿劍,小獸精懂得了他的意思了,鬆開了手。
那人把劍插入鞘中,放在了小獸精的褥子下,接着,他又從身上取出個藥盒,倒出兩粒藥丸,放到小獸精的唇邊。
小獸精張開口,將藥丸吃了,費了好大力氣,才嚥下去。
那人又轉過身來,走到竹葉飛的牀邊,看了看沉睡中的竹葉飛。
他的眼力可能極好,好像什麼都可清楚地看見。
他用力摸了摸竹葉飛的額頭,而後又搖了搖竹葉飛,見其不醒,忽地用手指在竹葉飛的腹部戳了一下。
竹葉飛被他一戳,身子立刻抖動了一下。
那人見竹葉飛動了,又從身上莫出個藥盒來。
竹葉飛慢慢睜開了眼睛,眼睛裏黑黑的,並沒有亮一點。
那人打開藥盒,裏面只有一粒藥丸,晶亮亮的,大如貓眼。
那人輕輕打開竹葉飛的嘴,對着竹葉飛的口中一吹,藥丸已滑入竹葉飛的腹中。
竹葉飛的身體又顫動了一下。
那人迅速放下蒙臉布,起身回望了一眼小獸精,躍出了窗户,接着又推合了窗門。
窗子關緊了,已看不見外面的人,想必他已離去。
屋子裏躺有兩個虛弱的人,還有一把稀世寶劍,今夜還會有人來嗎?誰也不知道。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傳來,竹葉飛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已不再像前幾日那樣無神,而是亮亮的了。
竹葉飛看了看窗子,發現外面的天已是大亮了,但他並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
小獸精還在睡着,敲門聲並沒有驚醒他。
篤!篤!篤!門又響了幾下。
竹葉飛坐起身子,道:
“是何人?進來。”
門被推開了,小夥計走了進來,手裏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有兩個小碗,是蓋着的。
竹葉飛看着他,又道:
“你是何人?”
因為竹葉飛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小獸精揹着他進來時,
他已失去知覺,所以他要問清楚。
夥計道:“小人是本店的夥計。”
竹葉飛低頭思考片刻,道:
“哦!知道了。”又道:
“你來做什麼?”
“這是兩碗蔘湯,送給兩位公子喝的。”
“誰叫你送來的?”
“門外來的一位公子。”
“他何時來的?”
“他早就來了。”
“現在是何時?”
“天亮才一個時辰。”
“他走了嗎?”
“是的。”
“你知道他何時會再來嗎?”
“不知道。”
“他還對你説了什麼?”
“他丟下五十兩銀子,叫小人好好服侍兩位公子,就走了。”
“就這些嗎?”
“是的,哦,對了,這裏還有兩粒藥丸,他説是要給年齡小的一位公子吃的,説連同昨晚吃的藥,再吃這兩粒,就沒事了。”
竹葉飛聽了這話,頓覺不對,怎麼,難道小獸精病了嗎?
但是竹葉飛不動聲色,只是對夥計道:
“好了,你去吧!”
夥計把托盤裏的兩碗湯放到桌上,又拿出個小紙包,用手指着道:
“藥丸在這裏。”説着,放到了桌上,又道:
“小人出去了。”便轉身出了屋子。
竹葉飛用手揭開碗蓋,碗裏熱氣騰騰,看樣子,蔘湯是剛燒好的,他又接着打開紙包,看看,嗅嗅,又放下了。
竹葉飛走到小獸精牀邊,拍了拍他道:
“小獸精,小獸精。”
小獸精忽地醒來,驚喜道:
“竹大哥,你好了嗎?”
剛要起身,又“哎喲”一聲倒下了。
竹葉飛驚聲道:
“小獸精,你怎麼了?”
小獸精卻看着竹葉飛笑笑,沒有説話。
竹葉飛道:
“是雷震天傷了你嗎?”
小獸精輕聲道:
“沒事的。”
又對竹葉飛微微一笑,但從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在笑的同時,正忍受着身體某個部位的疼痛。
竹葉飛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不語了。
過了片刻,竹葉飛忽地想起了什麼,道:
“劍呢?”
小獸精用手掀開褥子,道:
“在這裏。”
小獸精能動了,看樣子,那藥丸的藥效很好,卻不知給小獸精吃藥丸的,到底是什麼人,他又從哪裏弄來的“解夢草”
呢?給小獸精吃的又是什麼藥呢?
竹葉飛看到,劍確實在褥下便放心了。
小獸精道:“竹大哥,你幾時醒的?”
竹葉飛道:“先別管我,你先吃了藥才是。”
説着把藥丸拿了過來。
小獸精像似要説什麼,又沒説,只張開嘴吃下了藥丸。
竹葉飛又把蔘湯端來。
小獸精見了後,問道:
“這是什麼?”
“蔘湯,趁熱喝了吧。”
説着,竹葉飛用湯匙喂起小獸精來。
小獸精吃完後,竹葉飛道:
“你先睡會吧。”
小獸精沒再説話,閉上眼睛睡了。
竹葉飛見小獸精睡後,自己也過去把蔘湯喝了,而後,他又坐回牀上,背靠着牆,像是在想着什麼事情。
中午,夥計又送來一鍋雞湯,是用烏骨雞燉的。
晚上,夥計又送來許多酒菜,外加一大碗雞湯。
竹葉飛吃了,小獸精也吃了些。
然而,那位公子卻一直沒有再來。
他到底是誰呢?又為何不肯露面呢?
第三天,小獸精一早就起來了,他好像已全好了。
竹葉飛見他起來了,便道:
“小獸精,你好了嗎?”
小獸精道:“當然好了,不然我怎麼起來呢?”
“真的一點也不痛了?”
“不痛了,我本來就是野孩子,這麼一點傷是常有的事,何況還又吃藥喝參湯什麼的。”又接道:
“對了,竹大哥,你可見到那位救我的公子了嗎?”
竹葉飛沉臉道:“還沒有。”
“他一直都沒有再來嗎?”
“沒有。”
“此地你可有好友?”
“沒有,有也不會是的,他救的是你。”
“可是我從來沒來過此地呀。”
“那就怪了,這人到底是誰呢?”
停了一會,小獸精又問道:
“竹大哥,你可是全好了嗎?”
“好是好了,就是不能動氣。”
“那我們趕快去太陽島才是呀!”
“還是再等兩日吧。”
“為何還再等兩日。”
“我看你今日剛能下牀,還是不要過早受累的好。”
“竹大哥,我真的好了,不信我跳給你看。”
説着就跳起身來,只聽“咚”的一聲,他的頭竟撞到了屋頂上。
於是,兩人都大笑起來。
小獸精又道:“你看,我沒騙你吧!”
竹葉飛點了點頭。
小獸精道:“那我們就走吧?”
“還是等兩天再走好,況且,那位公子可能會來呢!”
小獸精頓了片刻,收住笑道:
“那就等兩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