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良驚叫聲中,身子不期然地退了三、四個大步,如果這白衣女子是魔女幫幫主,的確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白衣少女依舊動也不動坐在亭上,目光凝視着面前花海,對唐子良的驚叫似一無所聞!
唐子良定了一定神之後,又問道:“你!……是魔女幫幫主?”
“怎麼?你感到意外?”
唐子良倒吸了一口涼氣,想不到這白衣女子,果然是魔女幫幫主,但從任何一個角度看來,她決不像這恐怖門派的主人!
唐子良淡淡一笑,道:“不錯,這的確出乎了我的意料!”
“為什麼?因為你認為魔女幫幫主是一位老婆子?殺人魔女?地獄妖怪?或者她不曾有這賞花雅興?”
唐子良又被她這些話説得一怔,當下怔了半晌,道:“不知姑娘約在下到此為何?”
魔女幫幫主淡淡一笑,道:“閣下何不坐下?也跟我欣賞這月下盛開的梅花!”
唐子良冷冷一笑,道:“可是在下沒有這個雅興!”
“你喜歡什麼?仇殺?”
“當然不是,在下依姑娘之約而來,姑娘有話就該説明,在下尚有很多事待辦!”
魔女幫幫主説道:“我記得閣下從前也很愛梅花,望春嶺上,不是也有幾株梅花麼?”
唐子良聞言,心頭一震,他極為錯愕地注視着這白衣少女的背影,他似乎在什麼,久久才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説過!”
唐子良淡一笑,道:“可是現在不同了!”
“為什麼不同?你長大了?或者少了一個人?”
唐於良聞言,心頭又是一震,道:“少了一個人?”
“不錯,你不是同一個女孩子説過,她的粉腮像梅花似的白裏透紅麼?”
這一句話又説得唐子良幾乎跳了起來,想不到這女子竟知道十二年前的事?這怎麼不令他暗暗吃驚?
不錯,十二年前,他曾將阿芬的臉蛋比作梅花……那幸福而又歡樂的日子,現在已經過去了。
唐子良想到這裏,嘆了一口氣,道:“不錯,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你又為什麼會知道?”
對方笑了笑,道:“我還沒有忘記呀!”
“什麼?”
唐子良脱口大叫,身子幾乎從地上跳了過來,他蹬蹬蹬退了三、四步,栗聲而問:“你……你……”極度的驚駭,使他變得口吃而説不出話來,他臉色瞬息萬變,駭立當場。
白灰少女道:“我怎麼了?”
“你……是阿芬?”
“大概是吧!”
“阿芬?真……的是你?”他的聲音也在發抖,他分辨不出是激動還是驚恐!
白衣少女徐徐轉過了身子,映在眼前的是一張桃紅色而又略帶悽傷的粉瞼,她惋然説道:“你看我是麼?”
唐子良愣住了,一時之間,他説不出話來,他只是凝視着這張記憶猶新的臉蛋!
他終於叫道:“阿芬……真的是你?”
他猛然地、衝動地抱着她——像一對失散多年的情人乍然相逢一般,他抱着她,像童年的温馨,乍然回來一般!摟抱着!……
她怯怯地叫着:“阿良!……”
“阿芬!……”
這一刻,使他們回到了從前的歡樂,他們的眼角滾出了淚水,這淚水是幸福的,是的,十二年了,這是一個多麼漫長的日子?……
無數的思念與慕情,匯成了這見面之時的愛情洪流,它沖毀了他們的神經與心扉裏的仇恨。
這一刻對於他們是需要的!
他激動地説:“阿芬,我想你想得好苦!……”
“阿良……”
“阿芬,想不到十二年後!……我們又能見面!……”
他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猛然地,他吻了她,吻着這櫻紅的朱唇!
這吻不再是十二年前遊戲之吻,現在他們大了,這吻裏有他的全部愛與情,這應該是少年之吻了。
她驚叫着:“阿良!……”
她的櫻唇被唐子良熱情如火的唇瓣壓住了,她本能地掙扎着,可是這掙扎的力量是微弱的!……
像任何被唇吻的少女所產生的反應掙扎,自然,這不是拒絕,而是默許與愛的反應。
四瓣如火的唇瓣,兩個充滿純潔情感的靈魂,在這剎那之間結合在一起了。
仇與恨,暫時拋開,讓他們享受這片刻失去而又回來的温暖,好像這一刻過後,他們再不會得到似的。
久久,他推開了她,歇斯底里地叫着:“阿芬!……”
“阿良!……”
“阿芬,十二年來,我無時不在想你……阿芬……!”他想説什麼而又説不出來,只是凝視着她!
阿芬垂下了頭,道:“阿良,我也想你!”
“阿芬!……”
“唉!十二年前……我在嶺上等了你一下午……我以為你不理我了,我盼望你來……”
“阿芬,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家裏發生了慘變?”
“我知道!……我去過你家,看見你母親的屍體倒在牀上!……我永遠忘不了那可怕的一幕!”
“阿芬?你什麼時候到我家的?”
“第二天早上,我那一天下午等不到你,於是,我失望地走回家,我當時以為你不跟我玩了!……我當天晚上失眠,第二天一早,我便趕到你家,看見你母親死了!……”
“你沒有看見我父親的屍體?”
“沒有!”
唐子良這時才想起,在阿芬到他家裏之時,可能那藍衣少女徐小嬌的母親取走了她丈夫的屍體。因為她説那死去的不是唐子良父親,當阿芬第二天來時,自然見不到他父親了。由阿芬的話,更證明那黑衣婦人所言不虛了。
阿芬又道:“我當時見你母親之死,嚇了一跳,我似乎預感到你已經被殺了,我驚望着你母親的屍體良久,才去叫我父親來埋葬她!”
“我母親屍體埋葬在哪裏?”
“我住處的後面山上!”
“阿芬,我真不知如何感激你!”
“唉!”她吁了一口氣,緩緩站了起來,唐子良也挺起了身子,阿芬嘆了一口氣之後,又説道:“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
她不勝感慨地嘆了一口氣,往事給予她無比的眷戀與回憶,她唏噓着,惋然着!
唐子良説道:“阿芬!……那過去的日子太好了!……記得麼?我們在花叢中捉迷藏,……我們也玩過很多遊戲!……”
“是的,我們也扮新郎新娘入洞房……”説到這裏,她的粉腮上,現出緋紅之色,那是極為迷人的。
往事,又一一掠過了他們的腦海!
他們帶着苦澀而又幸福地笑了起來,可是這笑容是短暫的,往事畢竟是過去了,現在他們又回到了現實。
現實距往事,那太遙遠了。
她嘆了一口氣,道:“這都已成過去……只添一份回憶的淒涼感慨!”
唐子良説道:“不,阿芬,我們可以追回來!”
“過去了,永遠追不回來了!”
“可以的,阿芬,我愛你,我們要讓不幸福的事,在我們心扉裏消失!……。”
“消失不了!”
她輕嘆着,唐子良也不勝黯然。
久久,她臉色一變,一副冷酷之色,代替了那副黯然之情,唐子良目光觸及,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阿芬突然冷冷道:“過去的已經過去,現在我們應該面對現實了!”
“現實?”
“是的,今天我不是約你到此麼!”
唐子良為她這一句話泛起了一份恐懼的感覺,道:“是的,你約我來!”
“在沒有確定你唐子良就是阿良之時,我派我副幫主打聽出你當初是不是住在白馬山望春嶺,如果你説不是,我們也不會有今天之約了!”
唐子良道:“阿芬,你為什麼會當了魔女幫幫主!”
“這是我的秘密。”
“阿芬,千面美人不是死於我手!”
阿芬突然冷冷地笑了起來,那笑聲是十分駭人的,在這剎那之間,如變成了另一副猙獰面目。
是的,她變了。
十二年前的天真已不復存在,那可愛的憨笑,也已消失,蒼海桑田,人生為幻,是多麼之快?
阿芬變了,他自己何嘗不是!
阿芬一斂笑容,道:“不是死於你手?”
“是的,我只是傷了她!”
“你能拿出證據?”
唐子良一愕,道:“阿芬,難道你不相信我?”
“是的,我不相信你,因為有人看見你殺了她!”
“誰?”
“一個黑衣人!”
“啊!”唐子良叫了一聲,駭然而問:“一個黑衣人?”
“不錯!”
唐子良臉色一變,那神秘的黑衣人,奇怪的門派——“天王門”,難道阿芬所説的,也是那天王門門下?
可能的,天王門在暗中與自己為敵,他在自己的身上造下了一個陰謀——像想殺他而又不殺他。
阿芬冷冷喝道:“唐子良,你還有什麼話説?”
唐子良嘆了一口氣,道:“我只能説我沒有殺千面美人!”
“唐子良,你為什麼不敢承認?”
唐子良臉色一變,道:“我沒有殺她,我不必承認,縱使我殺了她,看在過去的情份上,你難道不能原諒我!”
“那死去的是我們的人,如我不為門人報仇,數以百計的門人,如何能心服於我?聽我的話?”
“你要怎麼樣?”
“殺你!”
唐子良嘆了一口氣,道:“阿芬,難道你不念過去的情份,非跟我動手不可?”
“不錯。”
唐子良一陣黯然,喃喃道:“世事變了,人也變了……十二年前與十二年後,使我們變成了兩個人,阿芬……是誰的錯?阿芬……”他喃喃地説着,狀極悽楚。
阿芬目睹此情,怎不為之黯然?
唐子良看着阿芬,他似乎想從她那臉上,找回過去那美好的時光與記憶,這給予他無比的懷念。
阿芬何嘗不為之所動?
她惋然一笑,道:“過去的已經過去,談也枉然!”
唐子良黠然道:“阿芬,你變了!”
“變了?你何嘗不是?”
唐子良喃喃地道:“是的,變了,一切都變了……人變了,感情也變了,阿芬,我們何必折磨自己,而非動手不可?”
“這是我約你到此的目的。”
“阿芬……”唐子良不知如何啓齒。
阿芬好像變成了一個毫無人性的一般,她冷冷笑了一笑,道:“唐子良,並不是我非跟你動手不可,而是除了動手之外,我們了卻解決這一筆帳,你説是麼?”
唐子良深深嘆了一口氣,道:“阿芬!”唐子良心裏一陣難過,他切切地叫着她,終於,他咬了一咬鋼牙,忍耐了悲傷的情緒,説道:“你要怎麼樣?”
阿芬冷冷道:“怎麼?你不願意跟我動手!”
“是的!”
“唐子良,我們非動手不可,假如你不願意,那麼,你捱得下我三掌不死,我們這一筆賬就此勾消!”
“阿芬,你對我下得了手麼?”
“不錯,假如你能挨我三掌不死,我除了勾消你我之間的一筆賬之外,我並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這件事對你是十分重要的,你母親要你去找一個人!……”
“誰?”
“這等動手之後,我會告訴你的!”
“你!……怎麼知道我母親要我去找一個人?”
“唐子良,或許你沒有注意,你母親死時,在她的手裏握着一張短箋,她要你去找一個人!”
唐子良聞言打了一個冷顫,喝問道:“這……話當真?”
“不錯,對你或許十分重要。”
是的,對他,這是十分重要的,假如這事情履實,他母親要他去找之人,必然是跟他有十分重要關係之人。
而阿芬所言,想必是真實的,只怪當初自己大意,未曾注意,心念中,慘然説道:“也好,我就挨你三掌就是了!”
他們曾經是一對青梅竹馬的童年之友,現在竟為了一點小事,而非鬥個你死我活不可,説來,這怎不令人感慨。
唐子良站好身子,功運全身,説道:“阿芬,你可以出手了!”
阿芬冷冷一笑,退到了三尺之外,她的眸子之中,驟現殺機,迫視在唐子良的臉上,冷冷説道:“我要出手了!……”
可阿芬了字只出到一半,把以下的話嚥了回去,一陣破風之聲,破空傳來,但見梅花亭外,射進來七八個人!
當首是一個青衣胖老人,他手中握着一根鐵枴,一臉煞色,到亭外五尺之處。
七個青衣人,緊隨其後。
魔女幫幫主陳小芬臉色為之一變!
當首那個青衣老人冷冷一笑,道:“二位雅興不淺,竟跑到這荒山野外的梅花林動手,這位大概是唐子良唐大俠了!”
唐子良臉色微變,道:“不錯,在下正是唐子良,閣下是誰?”
青衣老人哈哈一笑,正等答話,突然,一聲洪笑之聲破空傳來,數十條黃衣人影,再度飄落在亭外。
當首的是一個身材奇瘦的黃衣老者,他手中握着雙環,目光一掃青衣老人,冷冷一笑,道:“想不到魔鬼寨李寨主會來得比我們更早!”
魔鬼寨主冷冷一笑,道:“五湖幫幫主,你也來得不晚!”
五湖幫主正待答話,突然之間,又是一陣朗笑之聲破空傳來,緊接着十五條人影又瀉落在西邊角亭外!
當首是一個灰衣白髮老人,他手握一條長鞭,目光一掃,哈哈笑道:“這真是一場盛會,谷某來遲了。”
五湖幫幫主冷冷一笑,道:“不錯,這是一場盛會,天魔洞洞主消息真是靈通!”
天魔洞洞主哈哈一陣狂笑!
唐子良臉上驟現殺機,不問可知,這三派人馬,均是為他而來,他冷冷一笑,道:“請問各位是為在下而來麼!”
“不錯。”天魔洞洞主冷冷一笑,道:“閣下在京城之外,曾傷了本洞門人,老天正是來討這筆帳債的。”
唐子良冷冷笑了笑,道:“只怕討不了。”
五湖幫幫主冷冷和一笑,道:“唐子良,蝴蝶耳環為武林奇珍,何不借我們看看?”
“只要你有本事!”
“這不容易?”
五湖幫幫主一語甫落,已向唐子良欺了過來,在五湖幫幫主欺身之下,天魔洞洞主及魔鬼寨寨主也同時挪動了腳步。
梅花亭中,驟現駭人殺機。
唐子良嘴上泛着哂然笑容,緩緩向亭外走了出去,魔女幫幫主冷冷喝道:“站住!”
唐子良聞言,心頭一駭,下意識把腳步停了下來,阿芬一個掠身,已截住了他的去路。
她粉腮現出了殺人的殺機,喝道:“唐子良,我們的事還沒有解決!”
唐子良被陳小芬這一句話説得充滿了殺機,目前強敵環伺,他怎麼可以挨下阿芬三掌,除非阿芬要他的命——是的,她本來就是向他索命來的。
阿芬冷冷地笑道:“唐子良,莫非你反悔了?”
“我唐子良做事幾曾反悔過?”
突聞天魔洞洞主喝道:“你這女娃兒是誰?”
陳小芬冷眼一掃在場諸人,冷冷地笑了笑,道:“各位想知道我是誰?”
“不錯!”
“你們聽過百毒魔女沒有?”
“什麼?”除了唐子良之外,這三幫人馬,均為之叫了起來,臉色齊變,下意識退了兩三大步。
五湖幫幫主駭然而叫:“你……就是魔女幫幫主?”
“對!”
魔鬼寨寨主冷冷一笑,道:“這真是一場盛會,想不到陳幫主也親自出馬!”
“這出乎了各位意料之外?”
“對了,陳幫主之名,已震憾了當今武林,我等只聞姑娘芳名,卻未見姑娘芳顏,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魔女幫幫主冷冷一笑,道:“各位想找我麻煩?”
“當然不是!”
唐子良由這些人的神情及説話的口氣看來,不難看出陳小芬在江湖上的名望,的確十分之高。
陳小芬冷然道:“既然你們不想跟我傷了和氣,那麼你們就退開一旁吧,我與唐子良倒要先結一筆帳!”
五湖幫幫主忙道:“陳幫主請便!”話落,緩緩退了開去。
唐子良想不到阿芬真變得如此出人意料之外,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阿芬,你出手吧,我唐子良接你三掌不還手就是了,只要你能三掌劈死我唐子良,我不會怪你的!”
“那很好,你準備好了沒有?”
唐子良佇立如山,功運全身,他要挨陳小芬三掌,以報過去的情份及愛意!
三派人馬無數眼睛均迫視在他們的身上,自然,這三派人馬有他們自己的打算。
在他們還不明白這百毒魔女與唐子良之間仇恨如何了結之前,他們不妨坐山觀虎鬥,再説,先給百毒魔女一個面子做人情,以後也就好開口講話了。
陳小芬走到距唐子良三尺之處,停下了腳步,她的臉上找不出有一絲表情,冷得像一團冰。
她的右手緩緩舉了起來,喝道:“我要出手了。”
“請!”
陳小芬一聲叱喝,右手一揚,一掌倏向唐子良劈了過去,但見掌力如濤,狂卷而至。
砰!
一聲巨爆,陳小芬這辣手擊出的一掌,結結實實打在唐子良的胸膛,他臉色一白,踉蹌退出了一丈!
這一掌打得唐子良心血翻湧,如非他得了伏魔一君的功力修為,這一掌非叫他當場斃命不可。
陳小芬擊出了一掌之後,她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想不到唐子良內力修為會如此雄渾。
他冷冷一笑,道:“你的功力出乎了我意料之外,果是名不虛傳。”
唐子良沉聲道:“請出第二掌!”
陳小芬的右手再度舉了起來,叱喝聲中,再度向唐子良擊了過去,砰的一聲,唐子良口血狂飛,一個身子栽出了一丈之外。
陳小芬一怔!
她這一掌使唐子良的內腑受傷甚重,口血狂飛之後,倒在地上,良久站不起來!他告訴自己,他必須接這第三掌,縱然真的為此喪命在初戀情人之手,他也非接下不可!
他爬了起來!……吃力地爬了起來,他身子搖晃着,幾乎站立不穩,一縷鮮血,又從他口角溢子下來。他的臉色蒼白得怕人!……
映在他眼簾的,是一些模糊的影子,他分不出那是眼淚使視線看不清,還是他面臨死亡而看不見。
他張口良久,説不出一句話來。
他的內心在哭泣着,天啊!一個他初戀的女人,將奪去了他的生命,這怎不令他欲哭無淚?
這一刻對他來説,是一件最殘酷的事,他忘不了——一輩子也忘不了他他此刻所受的。
良久,他才説道:“阿……芬……請……出第三……掌吧!”
陳小芬的眸子裏,驟現淚光,她哭泣着,不出聲地痛泣着……讓自己的淚水往肚子裏流!
她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對於此刻,他也不能無動於衷呀!
她不是深愛他麼?
是的,她愛他——她像愛自己生命般的愛着唐子良,可是,她發現自己的生命不可貴時,她也要用她的手,毀去這從童年建立起來的愛情。
唐子良愛她,她要毀他——毀去這愛情,這為了什麼?
她運足了功力,右手終又舉了起來!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唐子良挨不下第三掌了,否則,唐子良勢必毀在百毒魔女陳小芬之手。
陳小芬冷冷喝道:“唐子良,你也別怪我心黑手辣了!”
叱喝聲起,第三掌向唐子良擊了過去,這一掌她再度施了全部功力所發,威力之猛,非同小可。
倏然——就在一掌擊出之際,一道冷風,倏向陳小芬那道掌力拂去,使陳小芬掌勢威力大減!
砰!
唐子良的身子又栽了下去,又是口血狂噴,倒地不起,而陳小芬似是沒有發覺有人擋了她的掌力。
那道無形掌力,的確來得十分奇妙,那是無形的,不容易查覺的,否則,唐子良這一擊勢必當場斃命。
但此時他所受的傷勢,也不輕了!
唐子良倒在地上之後,身子也不動了!……似已死了一般。
陳小芬緩緩垂下頭去,她的心被刀在刺着,血在內心裏流着……
天!倒在地上的,不是他深深所愛的人麼?
是的,她愛他,過去如此,現在也是一樣,那麼,什麼事使她變了?變成了一個愛情叛徒?
難道愛真的已經結束了?
是的,過去的愛已經結束,再也追不回來。
但,她是多麼愛他?
而她深愛的人,如今竟傷在自己的掌下。
她極度地悲絕着,只是,她不曾把這悲哀的情緒與思潮發泄出來,而受過這一刻的人,才會瞭解她此刻的心情!
如果這是悲劇,也應該結束了!
她像一個失去了心愛東西的女人一般,木立在當場,似乎是連她自己也分辨不出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五湖幫幫主一個晃身,欺了過來,向陳小芬道:“陳幫主,你的事辦完了,現在也該輪到我們了。”
魔女幫幫主陳小芬的雙目之中,驟現恨毒光彩,道:“你們要怎麼樣?”
魔鬼寨寨主冷冷喝道:“唐子良在京城之外,曾殺死本寨四位門人,此仇我們自不能不報。”。魔鬼寨的確曾有四位青衣人被殺死,但那不是唐子良下的手,而是死於千面美人之手,此事無人知曉,魔鬼寨寨主自然認為是死在唐子良之手了。
百毒魔女冷冷一笑,道:“有我在此,你們誰也別想動他一根毫髮。”
陳小芬這一句話説得在場之人臉色一變,陳小芬不是要唐子良的命麼?
現在又為什麼袒護於他?這怎不令人感到大大的意外?
天魔洞洞主冷冷地道:“陳幫主不是也要唐子良的命麼?”
“我是我,你們是你們!”
“陳幫主,看在江湖一點情份上,我們原先已做了人情給你,如你不識好歹,難道你認為我們都是好欺的麼?”
天魔洞洞主一語甫落,其餘兩派人馬,齊向唐子良欺了過來,在場各派仗着人多,也不太把百毒魔女放在心上。
百毒魔女陳小芬粉腮驟出殺機,喝道:“你們過來試試!”
“陳幫主,難道我們當真怕你不成?”
天魔幫幫主一語甫落,突然掠身而起,疾如電光石火,向百毒魔女欺了過來,長鞭一卷,向百毒魔女捲了過來。
“找死!”百毒魔女陳小芬一聲叱喝,嬌軀旋處,向天魔洞洞主捲了過去,避過了鞭影,攻出了一掌。
百毒魔女陳小芬這出手一擊之勞,的確是快得令人咋舌,天魔洞洞主已被迫退了七八步!
這當兒,天魔洞十四個站在一側的門人,暴喝聲中,齊向百毒魔女射了過來,出手攻招。
就在此時——五湖幫幫主及魔鬼寨寨主幾乎不約而同地彈起了身子,向唐子良撲了過來。
魔鬼寨寨主的鐵枴一揮,擊向了唐子良之剎那間,五湖幫幫主突施辣手,巨大的鐵環突向魔鬼寨寨主當頭砸落。
魔鬼寨寨主的確沒有想到五湖幫幫主會下這辣手,當下一個轉身,鐵枴向對方擊了過去。
倏然——一聲慘叫應聲而起,但見五湖幫幫主應聲倒地而亡,這一下令魔鬼寨寨主愕了一愕,他的枴杖似乎沒有擊中五湖幫幫主呀……
可是,他沒有時間來得及分析這是怎麼回事,五湖幫門下數個門人齊聲暴喝:“魔鬼寨寨主,還我們幫主的命來!”
狂喝之聲,十數條人影,已向他撲了過來,掌影如山,兵刃幻起了無數寒光,向他捲了過來。
他不得不攻招封住了來勢,這當兒,魔鬼寨寨主門下七個門人也加入戰圍,場面一時變成了一場混戰!
殺聲震天,慘叫之聲聞來令人心寒。
這情形之變化,太過奇怪了,這一戰雙方混戰,似乎不應該發生得如此可怖,這像中了別人的陰謀。
是的,他們中了一個恐怖人物的陰謀,三派人馬會師於此,以及如今的混戰,正中了別人的陰謀。
十丈之外的梅林之外,正有一個黑影,注視着場中……
剎時,場中屍體累累,魔鬼寨七個門人偕已死亡,而五湖幫也死了十來個人!
殺伐,依舊繼續下去!
這時——倏然,一個神秘的黑衣人影一閃,十數聲慘叫,應聲死於場中,連魔鬼寨寨主也不例外!
百毒魔女已在這剎那之間,殺死了五六個天魔洞門人,但她經過這長時間的搏鬥,真元自也消耗不少。
倏然,一聲低沉的冷笑之聲,破空傳起,使百毒魔女吃了一驚,本能地循聲望去!
這一看,使她吃驚地叫了起來:“唐子良,你!……”
但見一丈之外,赫然站立着唐子良,她目光一掃地上,除了地上屍體累累外,哪裏還有唐子良躺在地上的影子。
在百毒魔女驚叫聲中,天魔洞主一揮天魔鞭,瘋狂地朝她的背上打了過來!
砰!
接着哇的一聲,百毒魔女的身子栽了下去,這一鞭在她未運功抵擋之下,打得皮肉傷甚重,倒地不醒人事了。
那站立的唐子良突然掠身,身子瘋狂一轉,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天魔洞洞主及七八個門人,全部被擊碎天靈蓋而亡。
身法之快,手段之辣,駭人咋舌!
梅花亭外掀起了武林大屠殺,這裏橫屍四、五十個武林高手,這是一場令人不敢目睹的殘暴行為。
這個人會是唐子良嗎?不,當然不是,唐子良已被移到了五丈之外的梅林之中!
這個恐怖的人物為什麼要化裝成唐子良殺死這四、五十個武林人呢?其真正目的何在?這真是一件令人不解之事。
假的唐子良發出了一陣冷冷的長笑,然後,他伏身在五湖幫幫主的腦袋中,取出了一片樹葉。
這一片樹葉正是五湖幫幫主的致命兇器,他取出之後,用手輕輕一彈,樹葉落在了三丈之外!
然後對方走到了百毒魔女陳小芬的身側,探手在陳小芬的懷中搜索,他似在找什麼?
不久,他從百毒魔女的懷中,取出了一張紙條,看了一看,挾着一聲陰冷冷的笑聲,飛瀉而去……
一切又平靜了。
這梅山嶺下的梅花亭中,又恢復了死寂,這裏好像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一般!……
屍體,橫陳滿地,狀極駭人!
東方已現曙光,也照射在這些屍體上,發出了一股強烈的血腥之味,聞之叫人作嘔。
不知經過了多久,唐子良在極度劇痛、全身無力之下,醒了過來,他望了望四周,喃喃説道:“難道我沒有死麼?”
他似乎不相信自己還能活着——是的,如非他內力雄渾驚人,此時他恐怕早已到閻羅殿報到多時了。
他吃力地爬了起來,身子在搖晃着,真元之消耗再加上內腑之受傷,幾令他無力站立,映在眼前的,是一片模糊的影子。
他怎麼會知道,在他受傷之後發生的一場武林大屠殺?
他鎮定了一下情緒,終於,他可看清眼前的景物了,他愕了一愕,自語道:“我……怎麼會在這裏?……我不是在亭子外麼?”
他不會知道他的身子曾經被人移動過,心裏狐疑之際,他欺身向場中走了過來,當他看見地上的屍首時,為之脱口叫了起來。
他幾曾見過這種屠殺的場面?一時之間,他駭立當場,眼睛睜得像銅鈴一般,他為面前慘景所攝。
眼前數丈之外,一個人影在晃動!……那正是百毒魔女陳小芬,她突然瘋狂地笑道:“唐子良,你……好辣呀!……”
她挾着瘋狂的笑聲,突然掠身而去!…
唐子良對於她這一句話感到不解,他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當下脱口叫道:“阿芬!……”
可是百毒魔女已經去遠了。
唐子良為她這一句話感到不解,而這其中,又包含了另一場陰謀與殺機,這豈是唐子良所能知道的?
他望着地上的屍體,喃喃地道:“是誰殺了他們?……這手段好毒辣呀!”
他下意識地挪動了腳步,走過了橫陳滿地的屍體,毫無目的而又茫然地向前走去。
他像是一個遭大劫不死而落魂之人一般,躑躇而行,他在儘量思索那發生的事,可是他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他忘記——也想不起來,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唯一他知道的是,他失去了他青梅竹馬的戀人——阿芬,而阿芬卻給他的心扉裏,帶來了從未有過的創傷。
他後悔,他與她在這十二年後,又重新見面,如不相見,留下了美麗的憧憬,那該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
見面時夢碎,這當然是不見面來得好。
唐子良唯一美麗的希望,變成了幻影,在他來説,這是一件極為殘酷而又不幸的事,好像他的生命已面臨了黯然的末頁!
他長嘆着……這嘆息之聲,像對童年的往事有無限的懷念與追憶,可惜現在已經過去了。
他坐在地上想運功療傷,可是已力不從心了!血脈數處阻塞,他已無力自行療傷了。
他嘆了一口氣又站了起來,他想:“我現在應該去哪裏?……”終於,他想到了先把解毒之藥送給他師父,然後,再去找百毒魔女,他既還活着,那麼,對方就應該依言將他母親留下的短箋交給他。
想到這裏,他取道向白馬山上緩緩走去。
就在唐子良移步走去之際,數條人影突向唐子良走了過來,唐子良怔了一怔,不由把腳步停了下來。
當首之人是一僧一道,以及唐子良在京城外所見的胖大握鐧老人——勾魂鐧客。
三個人注視着梅花亭外的屍體,臉色齊為之一變,當首那個老僧宣了一聲佛號,道:“施主這種手段未免太辣了!”
唐子良臉色一變,道:“什麼?你們説什麼?”
“施主屠殺了這些高手,但不知所為何事?”
唐子良臉色一變,道:“誰説人是我殺的?”
那背後道人沉聲道:“事實很明顯,閣下與這些人動手,殺了這些人,自己也身受重傷!”
“胡説,我根本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死的。”
“不會吧?”
“信不信由你!”
勾魂鐧客冷冷問道:“那麼,此人是誰?”
“我不知道。”
“那麼,對方殺了這些武林高手,為何放你獨活?”
“我不知道。”
“哼!分明是撒賴,唐子良,我們會到正義法庭告你。”當下話落,與一道一僧雙雙彈身奔去。
唐子良一怔,對這正義法庭他倒是第一次聽見,他不知這是什麼門派,也不想知道這是什麼門派,當下移步行去。
唐子良在第二天已經到了白馬山下,他急急向古剎方向走去,剎時,已到了古剎之外。
古剎之內依舊白骨累累!
唐子良掀起了那黑色的棺蓋,走了進去!
地室之內,一片死寂。
唐子良心頭一跳,他脱口而叫:“師父!”
地室之內,沒有傳來他師父的應聲,唐子良內心泛起了一股寒意,也似湧起了一股不祥的預兆!
他急急進入室內,目光一掃,突脱口叫了起來,蹬蹬蹬身子連退了七八步,但見地上躺着一個血淋淋的屍體!——
那正是魔中魔的死屍,唐子良腦海中似被重重擊了一下,整個人傻立在當場!不問可知,魔中魔是被人所殺!
唐子良駭立良久,突然,他一聲嘶叫:“師父!……”
他彈身向魔中魔的屍體撲了過去,這地室之內,頓被唐子良的哭聲弄得一片愁雲慘霧!
唐子良叫道:“師父!……是誰殺了您!……師父……”
可是魔中魔已不會回答了,從死亡之狀看來,他似是經過一番掙扎,那死狀甚慘!
唐子良哭了一陣,才站起身子,他凝視着魔中魔之死的慘狀,在悲傷之中,鋼牙咬得格格作響。
他狠狠地説道:“師父……你安息吧!我一定會為你報仇……”
他緩緩站起身子,向地室之外走了出來,唐子良連逢這可怖的屠殺,感到了恐懼與憤怒。
如今他師父竟又慘死在別人之手!
唐子良的心目中,突然又充滿仇殺的憤恨,他緩緩地,毫無目的地向古剎之外走了出去。
倏然——一陣步履之聲破空傳來,舉目望去,但見一個白髮老人向唐子良立身之處射了過來,剎時已經到了面前。
唐子良乍見這白髮老人,略感一怔,白髮老人走到了唐子良面前,那一副正義凜然之貌,望之令人悚然起敬!
他望了唐子良一眼,道:“小娃兒,老夫所料不差,你大概就是唐子良了?”
唐子良微微一愕,應道:“不錯,在下正是唐子良!”
“你師父死了?”
唐子良聞言,心頭一震,脱口喝道:“你怎麼知道?”
“你回到這裏,不是高興而是哭泣,自然是重大之事發生了,這重大之事只有你師父死亡,你才會哭!”
唐子良慘然道:“不錯,他死了,死在仇家之手!”
“唉!這是遲早的事!……”
“什麼?”唐子良脱口道:“這是遲早的事?”
“不錯,這年事遲早都會發生,何況你已經取得解藥,對方如不殺你師父,難道還留他麼?”
“對方已知道取得解藥?”
“對了,這件事你是不是感到奇怪?”
“不錯!”
“唉!你真是一個可憐而不幸的人!……”
白髮老人話猶未落,深深嘆了一口氣,唐子良聞言之後,內心又為之一寒,道:“老前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髮老人也不回答唐子良所問,久久又問道:“你內傷很重?”
“不錯!”
“恨她麼?”
“誰?”
“那位青梅竹馬的戀人呀!”
唐子良心頭一震,脱口問道:“你知道我與陳小芬的事?”
“不錯,我看見了,這不過是一場情海春夢,你何必耿耿於懷?來!服下此藥療傷吧。”
他投手擲給唐子良一顆丹藥,唐子良就不知這白髮老人是誰。不過,他判斷對方決非不良之類,當下也毫不客氣地把藥服下,坐地療起傷來。
約半個時辰之後,唐子良療傷已畢,他站了起來,心裏突有所悟,道:“老前輩,我是否可以請教你一件事?”
“請説!”
“在梅花亭外的三派高手,是不是死於百毒魔女陳小芬之手?”
“不是!”
“那麼,他們是被何人所殺?”
“你……”
“什麼?我?”
“對了,有一個化裝與你一模一樣的人,殺了這些人,不過,這三個幫派之人,也死得太慘了,他們中了那人的陰謀!”
“好可怖的手段,這人是誰?”
白髮老人突説道:“小娃兒,有一件事我想反問你,三個幫派四五十個門人,盡死在恐怖魔掌之下,為何獨存你不死?”
“我不知道!”
“這的確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事情只有兩個可能,那殺人兇手與你有關係,也可能是你的親人!”
“親人?……你是説我父親?”
“可能!”
“難道你已知我父親之事?”
“我全知道,你父親並沒有死,那死去的是徐文達,這是一件不可置疑的事!”
唐子良打了一個冷顫,難道這殺人兇手,真的會是他父親?心念中,説道:“這……不可能的!”
“你也別太自信了,事情很可能就是!”
唐子良駭立良久,又道:“老前輩,我再問你一件事,你知道天王門這個門派嗎?”
“從前沒有聽過,現在卻知道了。”
“這是一個什麼樣子的門派?”
“你不問這件事,我也正想告訴你,這天王門的確是一個十分神秘的門派,門人時有出現,但卻不知門派在什麼地方,其門主為誰,不過以我推測,這門主可能是殺死三幫四派五十個人的兇手!……”
唐子良聞言,心頭又是大大一震,因為他父親、梅山神僧之徒陳友山與天王門門主好像就是一個人!
心念中,説道:“老前輩,你知道梅山神僧大徒弟陳友山麼?”
“你是想問陳友山,天王門門主及你父親是否同為一人?”
“不錯!”
“有可能,不過只要到天王門走一趟,事情便不難迎刃而解!”
“你知道天王門在什麼地方嗎?”
“在王屋山之中,但真正去處,我目前還查不出!”
唐子良咬了一咬鋼牙,道:“我一定會查明此事!”
“那麼,我告辭了!”話落,彈身奔去,瞬已不見!
這白髮老人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唐子良愕立了一陣,他在思忖這事情的可能性……
想了半天,他依舊想不出這是怎麼一回事,當下正待舉步走去,突然他似想到了什麼,忙返身向地室之內走去。
他想起了那隻蝴蝶耳環,此物既是武林奇珍,他師父藏於地室巖壁之中,不知是否還在其中。
唐子良返身入內,他向右邊崖壁走去,在巖壁上端,有一個拳大小洞,他伸手一摸摸出了一隻綠色的蝴蝶耳環,看去,這蝴蝶耳環毫無驚人之處。
唐子良把他們納入懷中,悲切地看了他師父的屍體一眼,移步走了出來……他想,現在該去哪裏?
找天王門?或者去找百毒魔女!
想了想,他終於決定先找百毒魔女,他既然沒死,對方就該依言將他母親留下紙箋交給他。
想到這裏,他彈身奔去,倏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破空傳至,一條人影,瀉澆在唐子良的面前,唐子良目光一掃,臉色為之一變!
但見那個在毒谷之外所見送信給他的獨眼老人,突然而止,此時此地這獨眼老人又突然而至,怎不令人吃驚!
剎時,獨眼老人已到了他的面前!
唐子良發現對方的臉上,一無表情,他走到了唐子良面前,冷冷喝問道:“小於,你為什麼失約?”
唐子良愣了一會兒,説道:“失約?我幾時跟什麼人約會?”
“小子,你不是看了信麼?”
“不錯!”
“那你什麼失約?”
“我並沒有答應赴約呀,這怎麼能説我失約?”
獨眼老人臉色一變,道:“小子,你倒説得好,信上不是寫得好好的麼!你非到不可。”
“可是,我事先已跟人約好了!”
“那麼,你現在跟我走吧!”
“去哪裏?”
“去赴這個約會!”
“現在?”
“不錯,現在!”
唐子良想了一想,問道:“不知貴主人是誰?”
“事關機密,恕不泄密,現在請吧!”
“這件事很重要?”
“對你是十分重要的!”
“對我?”
“不錯!”
唐子良冷冷一笑,道:“我就不相信什麼事會對我重要!”
獨眼怪人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別不信,比如一件事,你知道你父母是誰?”
“不知道……難道你主人知道!”
“當然,另外,你知道你父母與什麼人結仇?”
唐子良聞言,心頭一震,這的確是一件他極要知道的事,當下問道:“你這主人也知道?”
“不錯,你走不走?”
“好,我跟你走!”
“請!”
獨眼老人一語甫落,人已彈身而起,朝山下射去,唐子良一個晃身,也跟子過去。
倏然,就在唐子良與獨眼老人彈身奔去之際,一聲斷喝之聲破空傳來:“站住!”
挾着喝話聲中,四條人影彈身截住了去路,獨眼老人與唐子良雙雙把腳步停了下來。
抬眼望去,但見來者是四個虯鬚的彪形大漢,四個人均是一般裝束,身着錦衣,右側一個使劍,第二個用鈎,第三個拿鞭,最末一個握鐧!
唐子良為之一怔!
獨眼老人臉色微微一變。
這當兒,那個握劍的彪形大漢目光一掃唐子良,微微一笑,道:“請問閣下可是唐子良?”
唐子良一怔,道:“不錯,不知四位是誰?”
“我等乃正義庭庭長駕下的四大金剛,正義庭庭長令傳鬼神令,煩閣下到本庭一行!”
這正義庭在唐子良來説,是第二次聽到的陌生名字,但在獨眼老人來説,卻為之色變!
這當兒,那人已揚起了一隻黑色形似鬼頭的牌令,獨眼老人一見之下,忙跪了下去,道:“老奴叩見鬼神令!”
這一下把個唐子良嚇了一跳,想不到這鬼神令竟有此威力,獨眼老人一見之下,竟然下跪。
唐子良自不知道鬼神令為何物,他只駭立當場,而不曾下跪,那彪形大漢喝道:“唐子良,還不下跪接鬼神令?”
唐子良怔了良久,道:“我不知此為何物,又怎麼叫我跪下?”
“什麼?你不知道此為何物?”
“不錯!”
“不知者不罪,獨眼朋友!”
獨眼老人慌忙應道:“老奴在!”
“你知道鬼神令何來?”
“老奴知道!”
“煩你告訴唐大俠一下可好?”
“是!”
獨眼老人站了起來,説道:“四十年前,東海天磯島島主黑風神龍挾其驚天動地的武功,血洗中原武林。不一年,江湖上有七幫三派被其所滅,高手死亡無數,當時真是可以説是血流成河,屍首如山。
在當時情勢,大有中原武林各派精英盡失之勢,這時突出現了一個老人,自稱‘鬼神一尊’,他率領了當時江湖六大門派及一流高手,與黑風神龍在蒙山展開了一場血戰。
鬼神一尊力圖大敗黑風神龍,經三天之鬥,黑風神龍終於死在了鬼神一尊之手,其門人也死的死,逃的逃!
鬼神一尊雖殺了黑風神龍,但他也受傷甚重,在半途終於重傷身亡!
在死亡之前,他告訴六大門派掌門人,中原武林不能像一盤散沙,應組織一個法庭!審理江湖大小之事,以他所攜帶的一隻鬼神令為信符!
鬼神一尊功在武林,其恩如同日月,當時六大門派召集了江湖所有高人商議,終於在事經十年後,創立了正義庭,扶危助小,除暴安良,並推出了鬼神一尊的徒弟散發子做為庭長!”
獨眼老人説完了這個故事!
唐子良對於鬼神一尊為江湖正義而死,也不由肅然起敬,當下伏身下跪,道:“晚輩唐子良,叩見晚輩令符!”
“唐大俠請起!”
唐子良站了起來,道:“不知傳下鬼神令幹什麼?”
“有人控告閣下殺死江湖三幫四十八名高手。”
“那些人不是我殺的!”
“這一點閣下到了正義庭再説,如事情非唐大俠所為,當會還你清白,本庭長也會派人追查兇手!”
“可是,我與這位老前輩已約好!……”
獨眼老人忙道:“閣下請上法庭,以重鬼神令之威,老夫有空再找你,老夫就此別過令符!”
“朋友請!”
獨眼老人彈身奔去,瞬已不見!
當首那彪形大漢一收鬼神令,向唐子良道:“唐大俠請吧!”
唐子良頷了一頷首,倏然,一聲冷笑傳來:“好大的威信呀!”
聲音傳來,使四大金剛臉色齊為之一變,抬眼瞧去,但見一個紅衣豔女站在一丈之外。這紅衣少女之美,確實稱得上傾城之姿,桃紅的粉腮,迷人的眸子,香發垂肩,櫻桃小口,泛着一份淡淡的微笑,迷人極了。
唐子良砰然心動!
紅衣少女冷冷一笑,又道:“想不到一個區區鬼頭牌子,竟有這等威力,這真叫人出乎意料之外!”
當着四大金剛的面,這紅衣少女竟敢藐視鬼神令,這恐怕是三十年來從未發生之事。
當首的玉劍金剛喝道:“女娃兒,你竟敢藐視鬼神令?”
“藐視?你這鬼神令是什麼東西?我又為什麼要對它恭敬?”
“不敬者死!”
玉劍金剛一語甫落,身形一旋,疾如電光石火向紅衣少女射了過去,長劍捲起了一片清芒,猛擊而至。
玉劍金剛這出手一擊,其勢如電,劍影一幻之下,已攻出了三招,出手之快,也令唐子良吃了一驚!
紅衣人影一閃,紅衣少女已飄退了三丈之外,喝道:“住手!”
玉劍金剛三招未中,內心不由打了一個冷顫,他似乎想不到這紅衣少女武功會高到如此程度。
紅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我不是跟你們打架的,不過,我有一句話説,正義庭有負正義之名,必然毀滅!”
話落,彈身一躍,紅影乍閃之間,已去了十數丈之外,其身法之快,真叫唐子良吃了一驚。
玉劍金剛的目光落在了唐子良的臉上,問道:“唐大俠,她是誰?”
唐子良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這紅衣少女在下第一次見到!”
玉劍金剛頷了一頷首,道:“那麼,我們走吧!”
五條人影像星瀉一般,瀉下了山嶺,轉向歸鳳山奔來,是日,已到了山下。
但見半山腰之間,聳立着一座宏偉的龐然建築物,一條石階蟠延而上。
穿過一座美倫美奐的牌樓,已經到了樓宇的圍牆之外,但見圍牆大門守立了數十個僧道!
當首老僧向四大金剛一禮,道:“迎四金剛回庭!”
“免禮!”
守門人讓過了去路,五個人已進了廣場,一條碎石小路通往當中巨樓大門。
大門上端,懸着巨匾,上書:“正義法庭”。
走過了碎石路,已到了大門之口,石階兩旁,也站立了數十個僧道,神情一片嚴肅。
唐子良暗道:“氣派果然不凡!”
當下相繼進入大門,這是一間建造得雄偉不凡、美中帶着莊嚴的巨大堂殿!
殿前兩旁,分立約二十個僧道弟子!
但見大殿石案的壁上,掛着一張巨大畫像,畫中人是一個年約六旬、神色凜然、一臉正義的老人畫像,不問可知,這畫像中人就是解救武林浩劫的鬼神一尊了。
殿前兩旁,排了十二張椅子,一旁坐着六位年逾古稀的僧道,另一邊也正坐着六個道貌岸然的俗裝老人!
唐子良到了殿前,與四金剛把腳步停了下來,五劍金剛朗聲説道:“啓稟庭長,唐子良到!”
唐子良注目望去,但見隨着玉劍金剛喝話聲中,殿後徐徐走出了三個人來!
當首一人,是一個神情莊嚴的散發老人,他的背後,緊隨着一僧一道!
在散發老人步出下殿之際,兩旁坐着之人,忙起身施禮,道:“參見庭長!”
散發子微微一笑,道:“大家不必多禮,散發子當不起這大禮!”
所有之人又坐了下來,散發子走到了石案之後,目光落在了唐子良的臉上,微微一笑,道:“閣下就是唐子良?”
“晚輩正是!”
“請坐!”
散發子喝聲甫落,玉劍金剛已搬過了一張椅子,唐子良也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道:“謝坐!”
散發子一指右側六位古稀僧道,向唐子良道:“這六位是當今六大門派六位掌門,這位是少林派掌門人……”他一一向唐子良介紹之後,又介紹了六位俗裝老人,這六位也是江湖一代高人。
唐子良分別見過之後,散發子向唐子良説道:“今日傳下鬼神令,請唐少俠到此,實非得已,請唐少俠見諒!”
“不知所為何事?”
“有人控告你屠殺江湖魔鬼寨、天魔洞四十八名高手,所以我們不得不請你到此,唐少俠在先師鬼神一尊面前,願發誓説真話嗎?”
“願意!”唐子良發下了誓。
“在事情未明之前,唐少俠願服從本庭裁決?”
“當然!”
“如此甚好,本庭也向唐少俠保證一切公平處理,並由六位掌門及六位武林朋友審議!”
唐子良頷了一頷首,道:“你問吧!”
散發子説道:“傳原告上庭!”
傳話下去,不久,兩個僧人領着三個人走上了殿前,這三人赫然是唐子良在梅花亭外所見的一僧一道及勾魂鐧客!
唐子良臉色一變!
三人向散發子見過禮之後,散發子向唐子良説道:“唐少俠,梅花亭外的三幫四十八名高手,可是死於閣下之手?”
“不是!”
“可是這三位卻看見當時情形!”
唐子良臉色一變,向勾魂鐧客喝問道:“你們看見我殺了他們?”
右側的僧人説道:“我們並未親眼目睹,不過四十八名高手皆亡,唯獨施主受傷獨活,並且,這些人又是為施主而到了梅花亭,自然是死於你手了!”
唐子良冷冷道:“可是,我並沒有殺他們,在這三幫高手被殺之前,我已身受重傷,面臨死亡,根本不知被何人所殺。”
散發子沉聲道:“唐少俠當時受傷了是不是?”
“不錯!”
“是不是接了百毒魔女三掌?”
唐子良心頭一震,道:“正是!”
“我們有一位更重要的證人,可以證明唐少俠殺了人!”
“證人是誰?”
“百毒魔女陳小芬!”
“什麼?是她?”唐子良聞言,脱口叫了起來,難道百毒魔女曾做證説他殺人?這太令他吃驚了。
這時,散發子已傳令下去,在唐子良吃驚之中,但見百毒魔女陳小芬已姍姍走進了大殿!
唐子良臉色變了,他委實沒有料到這一點,想不到陳小芬這個青梅竹馬的戀人三掌沒有劈死他,如今又用了這毒手,這到底為了什麼?
這使唐子良在黯然之中,充滿了殺機!
散發子向陳小芬道:“陳幫主,在先師鬼神一尊像前,你願意説真話?”
“願意!”
散發子微微一笑,道:“陳幫主,我問你,你約唐少俠在梅山梅花亭相見?”
“正是!”
“當時,唐少俠挨你三掌沒有還手?”
“是的!”
“他當時傷勢如何?”
“很重,他在地上爬不起來,這時三幫人馬齊向他攻來,我出手阻止,便與天魔洞洞主及十四個門人動上了手,過了約兩個時辰,我聽見冷笑回頭,發覺唐子良已站在場中,五湖幫及魔鬼寨所有人,全部慘死於地!”
散發子問道:“你沒有看錯?”
“沒有!”
“那又怎麼可能?”
“以我推測,必然是唐子良受傷倒地之後,服下了靈藥,使傷勢復元,然後施此辣手!……”
唐子良突然脱口喝道:“陳小芬,我一生沒有虧待於你,你為什麼要害我?”
“這是實話!”
唐子良被説得一怔,不錯,陳小芬所説的是實話,因為那神秘的白髮老人説過有人化裝他容貌殺死了這四十八名高手。
他臉色一變,喝道:“陳小芬,你能確定是我麼?”
“不錯,我確定!”
對於陳小芬這種不念過去情份的行為,使唐子良失望了,這失望產生了一股濃厚的殺機!
散發子冷冷一笑,道:“唐少俠,你還有什麼話説?”
唐子良的心扉中,湧起了一股怒火,他不相信這正義庭了,他冷冷一笑,道:“我沒有殺人,告訴你,那殺人的不是我,而是一個化裝與我相貌相同之人所為!……”
散發子冷冷説道:“這人是誰?”
“目前我還不知道,但我終有一天能查出來的!”
“你能提出證據麼?”
散發子話猶未落,大門之外,突傳來一個女子冷笑之聲道:“我能證明他未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