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才出門口,已經看見街頭騎影雜亂,揚塵疾行,擁着禮親王的座車,前面的四匹馬上騎着四名彪形大漢,都是王府的閒丁打扮,揮動着手中的長鞭,不住地抽路邊的行人。
芙蓉一看就火了:“這樣子跋扈還成話,小青、小云,抓下來給我狠揍兩下!”
兩個女孩子閃了出去,互相挾持着,像是要過街,以不巧而接着了路,前面兩個漢子一聲暴喝道:“滾開,找死!”
刷刷就是兩鞭子下來,但是這次他們可遭了剋星,只見兩條如虹的人影一閃,不但避開了長鞭,而且還扣住他們馬嚼,使勁把奔勢給勒住了!”
奔馬受了急掣,人立長嘶,把馬上的騎士掀了下來,後面的兩名漢子馬也衝到了,幾乎就要踏上自己的同伴。
還好這兩上傢伙的騎術較精,而且他們的馬也很好,一控馬繮直立而起,才使馬下的兩個人沒被踏死,馬上的人長鞭又揮了下來,而倒地的人也跳了起來,嗆啷聲中,腰刀出鞘,分左右掃了過去!
這一着夾攻還真狠,刀勢封住了退路。
兩個女孩子如果不想挨鞭子,就得捱上腰斬一刀。
但是兩上女孩子也絕,她們嬌小的身子忽地鑽入了馬腹下,於是直擊的兩鞭都打在馬背上,而橫確過來的兩刀卻剁在馬頸子上,兩頭馬被急勒住,野性還沒泄出,驟然捱了一鞭一刀,痛極急躍!
喝!這下子可熱鬧了。
手中握刀的兩名漢子,首先被馬蹄踢中,飛跌出老遠,蹴中腦袋的那一個是平着橫飛出去的,身子被一家門前地柱子擋住了,但滴下來紅血中有着白色的腦漿,沒倒地之前就沒了命!
另外一個運氣較好,踢在腰眼中,身子被凌空拋起,剛好禮王爺車子也到了,他恰好跌在車頂上,好在那車子很結實,頂子居然沒被扎破。
可是這傢伙卻趴在車頂上沒下來,因為他的背上冒出一截劍尖,把他給釘在上面了,雖然劍尖很快地收了回去。
但是逃不掉芙蓉與杜雲青的眼睛,他們點點頭,互相看了一眼而有了相同的默契車子裏坐着個武林高手。
因為車簾放下來,看不見外面,以為是有人撲上車頂突擊,及時扎出了一劍。
芙蓉低聲向道:“爺!七叔露面的時候,我得出去應付,車子裏的人,您可得小心注意着!
杜雲青笑笑道:“這不用我們勞神,徐胖子他們就在不遠,還會看不見,他們會注意的!”
兩頭脖子上捱了刀的馬也都倒了下來,屍身攔詮了大街,也就擋住了車子的通行!
小青與小云的動作很快,已經把另外兩個揮鞭的漢子揪了下來,空手對空手在廝鬥着!
那兩個漢子的功夫還不錯,居然能跟兩個女孩子搏對了十幾個回合。
然後他們才看清了動手的對象,雙雙一怔,其中一個連忙止手,同時叫道:“青姑娘,雲姑娘!”
小青與小云也止了手,小青冷笑一聲道:“我説是誰那麼威風呢,敢情是兩位護衞大爺呀!”
臉色一沉,聲音突轉冷峻道:“唐努,康治,你們好大的膽子,邊領班緊急召集大家治公,你們兩人不到,卻跑到這兒來逞威風。揮鞭打人!”那個叫唐努的漢子立刻躬身陪笑道:“青姑娘你錯怪我們了,我們是早上奉派到七王爺府上保護王爺去的!”
説着朝小青眨了眨眼睛,小青明白了。
這兩個人根本就是邊城派來監視禮親王行動的,禮親王突然出動,他們倆故意在前面開道揮鞭打人的鬧事,無非是引起注意!”
既是自己人,小青自然不便追究了,但還是一沉臉道:“邊領班叫你們去保護王爺,可沒叫你們在大街上撒野!”
那個叫康治的陪笑道:“青姑娘,我們既是職在保護王爺,自然要跟着王爺,王爺有急事,我們才幫着開道,而且這也是王爺的鈞旨!”
禮親王從車子裏探出頭來看了一下,也沉聲道:“唐努,康治,你們是怎麼回事!”
唐努道:“啓稟王爺,是格格身邊的雲姑娘與青姑娘,跟小的們碰上了,一時沒認出來”
禮親王冷哼一聲道:“不過是榮華身邊的兩個丫頭,拉刀給我砍了,她們居然敢攔我的路!”
唐努一躬身道:“王爺!這個小的可不敢!兩位姑娘不但是格格身邊的人,而且格格有很多指示都是由兩位姑娘代頒的!”
禮親王更是生氣了,拍着車門叫道:“混帳東西,你們究竟是聽誰的,難道我的話還不及兩個丫頭了!”
唐努道:“小的受邊領班的指令派來侍候王爺的,使此身所屬,還是歸五王爺管轄,五王爺的約旨由榮格格代頒,而榮格格經常由這兩位姑娘代宣令諭,所以小的不敢對兩位姑娘無禮,請王爺諒解。”
禮親王的臉都氣白了,咬着牙道:“好,好!榮丫頭的兩個侍女都敢如此跋扈,當街攔我的車子不説,還傷了我的兩個人,現在我沒空,回頭我拖着榮丫頭進宮評理去,非讓她劈了這兩個丫頭不可,福子!走!”
福子是他的車伕,接到禮親王的命令,卻無法驅繮,禮親王暴怒着叫道:“我叫你走聽見了沒有?”
福子苦着瞼道:“王爺,路叫擋住了,車子過不去!”
禮親王這才看見倒在路上的馬屍,大聲叫道:“你們是死人,不把馬搬開了!”小云笑笑道:“王爺!馬屍是不能動,您的兩位戈什哈不是傷了,而是死了,這是兩條人命官司,一定要留住現場,好讓地方來檢查他們是怎麼死的,要不您把事推在我們頭上,我們可背不了這個黑鍋!”
禮親王怒叫道:“反了!反了!你們殺了我的跟班,還要攔住我的路,是誰縱容你們這麼放肆的?”
小青笑道:“是王爺自己,我就知道王爺一定會把人命官司栽誣在我們頭上,所以必須留下王爺的車駕,因為還有一個屍體趴在車頂上呢,屈駕王爺暫留一下,等地方忤作來驗過屍,填好屍格,驗明死者致死之由後,由王爺親自簽押過後,王爺才能離開!”
禮親王怒叫道:“混帳東西,本王才不管這種小事!”
小青道:“王爺!人命關天,而且是兩條命,不能以小事視之,您那兩位護衞,一個是被馬踢死的,一個是被馬踢到您的車頂上,致死原因不明,您要賴在我們身上,我們可當不起這個死罪,拼死也要留您下來。”
禮親王怒不可遏,但也沒法子,只能直吐氣,可是他的眼珠亂轉,好像在聽着誰的説話,過了一會兒,他居然忍氣吞聲地道:“好!算你們厲害,張彪!”
張彪躬身道:“小的在,王爺有什麼吩咐!”
禮親王沒好氣地道:“我知道你是跟這兩個丫頭鼻孔出氣的,與阿哈,錢為仁兩條命一同是送在你們手上!”
張彪躬身道:“王爺明鑑,驅散行人開道是奉了王爺的韻旨,小的怎敢擅自作主!”
禮親王道:“好,那兩個人死了算白死,我也不再稀罕你們的保護了,把馬屍移開,把錢為仁的屍體搬下來,送回府去收殮!”
張彪道:“關於他們兩人的死因呢?”
禮親王怒道:“隨你們填去,算在我的頭上都行,大清國律法規定,懲治家奴致死不加論抵,最多是申斥而已,榮丫頭如果有種,儘管到宗人府去告我,我無官可參卻有爵可革,叫她放
張彪不敢作聲,但也沒有行動。
利親王怒道:“張彪,你們雖是侍衞營的,但是別忘了你們是派來聽我驅使的,我叫你們的事,只要不悖清理,你敢不遵從?”
張彪連忙道:“小的不敢!”
禮親王冷笑道:“諒你也不敢,如果你再不聽,我一樣有權當場處置你.這兒是眾目睽睽之下,有的是人證,我不信你們侍衞營能一手遮了天去!”
説着已提了劍,猛地掀簾走了下來。
張彪無可奈何地看了小青一眼,她也沒見表示什麼,只得招呼了同伴下馬,先把馬車頂的屍體拉了下來,果真是胸前一個劍孔,直透背上。
禮親王冷笑道:“這是我這枝佩劍刺死的,我在車中看不見,突然有人撲上車頂,我為了自衞刺出一劍誤殺錢為仁,至於他怎麼上車頂,烏阿哈怎麼死,你們據實告訴榮丫頭去,現在給我把死馬搬開!”
張彪等只好把死在路上的馬屍拖在一邊。
禮親王正要上車啓行,芙蓉道:“雲青,恐怕得我們出頭了,他們是再也沒法子攔住他前進了!”説着一拉杜雲青,走了出去道:“七叔,請止步!侄女兒給您請安!”
她摸着發把,蹲了一蹲,行了個旗禮。
禮親王一怔,隨即怒叫道:“好啊!榮華,原來你也在這兒,看看你底下的人,對我如此放肆,是你指使的?”
芙蓉一笑道:“七叔言重了,這兒雖是外城,究竟是鬧衞道路,您的車駕急馳,揮鞭打人本就不該。”
禮親王怒道:“你敢目無尊長,批評我的不是?”
芙蓉道:“侄女兒不敢,但是侄女兒管的就是這個,所以只死了您自個府上的兩名家將,沒傷到路上人,否則使女兒當場把你請到宗人府上,您也只有聽着。”
禮親王已經氣得滿臉鐵青,但是他只有忍着,冷笑一聲道:“好!榮華,你是個晚輩,我不跟你一般見識,算我自己不知尊重,我找你老子講話去。”
他仍是往車上去,芙蓉再道:“七叔,請留步!”
禮親王怒道:“幹嗎?難道你還想扣留我不成。”
芙蓉笑笑道:“那不敢,侄女兒只想請問一聲,如果您沒有要事,還是請回城裏去的好。”
禮親王沉聲道:“沒有事我吃飽了撐着,放着清福不會享,要往城外亂跑!”
“請教七叔是什麼要緊的事兒?”
禮親王的臉拉下來:“我需要向你稟報嗎?”
芙蓉也不笑了,冷然地道:“這倒不敢當,侄女兒是為了七叔好,前面不安靜,侄女兒奉諭搜捕白蓮教妖孽餘黨,怕驚擾了您。”
禮親王一震道:“白蓮教妖孽,在那兒?”
“就在前面的松廬。”
禮親王一變臉道:“小蓉,這個罪名可不是亂加的,松廬是青松神仙的棲處,而青松老神仙曾經治好過太后老佛爺的癇疾,連太后對他都很尊敬,他會包庇白蓮教?”
“不是包庇,據侄女兒調查所得,他就是白蓮教第十八代教主。”
“你有證據嗎?拿來給我看看。”
“目前還沒有,只有幾個人的口證,但等破了松廬後,一定可以抓住證據的。”
禮親王臉色一沉道:“胡鬧,小蓉,聖上雖然信任你的能力,把很多大權交給你,但也不會容許你如此胡鬧無恁無據,輕易給人加上一個大帽子。”
芙蓉笑笑道:“七叔教訓得極是,所以侄女兒沒有輕舉妄動,正在等候證據,相信一會兒證據就會到了,那時侄女兒可以名正言面地攻進去了。
“你要等什麼證據?”
“這個還不知道,因為證物還沒送來,但侄女兒已經在城中密佈人手,監視住每一個白蓮教徒,此刻可能已經着手逮捕審問了,只等那邊搜到一點證據,立刻就送來的。”
禮親王道:“你敢保證一定會有嗎?”
“侄女兒不敢,但七叔一定敢保證他們不是嗎?只要七叔寫個手札作為保證,侄女兒立刻就走。”
這一手很狠,禮親王自然也不敢寫下這份保證。
因此他冷笑一聲道:“我不必保證是不是,這又不是我的工作,我不管他是不是,但你沒有能證明他是以前,總不能禁止我過去吧!”
芙蓉裝作吃驚道:“七叔是要到松廬去?”
禮親王道:“是的,你七嬸兒心口疼的毛病突然發了。痛得滿牀亂滾,上次請青松老神仙賜藥給治好的,這次我正是求藥去,你若是耽誤了,你七嬸兒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給我負全責!”這番話不但具有威脅性,而且還是出自一位親王之口,自然更有份量。但芙蓉卻哈哈一笑,“七叔,您該記得有一次我代老佛爺懲戒過一批命婦,其中就有七嬸兒在內,事後您在私底下還表示得十分高興,認為罰得太輕。最好是打爛她的嘴巴,由此可見您對七嬸兒並不是那麼關心的呀。”。
禮親王這次可真發了脾氣:“小蓉,這是你對長輩説話的態度,別以為你得寵就可以無法無天了,衝你説的那幾句話,我就可以按照家規來辦你!”
芙蓉將頭一昂道:“七叔,並不是我做侄女兒的不懂上下尊卑對長輩們無禮,而是您自己説的話講不通!”
“什麼地方不通,我們夫婦感情好惡是一回事,但我們總是夫婦,她生了病,我不該關心?”“該,可是關心得過了度,七嬸兒有心口疼的老病大家都知道,可是已經疼了幾十年了,一向都是吃太醫王太和的藥,七嬸兒自己身邊就帶着個小瓶兒,裏面裝了藥丸兒,一疼就吃,隨服隨好,沒有理由要讓您匆匆為她求醫去,因此您這活兒就難以令人相信了!”
“王太和的藥已經不靈了,改由青松老神仙診治,這次發得很厲害,而老神仙又不比別的大夫,可以派人用車子去接了來,我只有親自去求他!”
“您的心意令人感動,問題是七嬸兒的心疼發得太巧,早不疼,晚不疼,偏偏有人到了您的府中,她的病就犯,而那個人叫方子玉,是白蓮教的總護法,又是松廬的當家師爺,這叫人不無懷疑!”
“你説什麼?我一句都聽不懂!”
“方子玉已經自己承認了,他在我們的手中逃了出去,卻沒有逃過我們的監視,我知道他進了您的府中卻沒有出來,倒是您的車子悄悄地出了府,而且直往松廬去,七嬸兒的心口不疼得太巧了嗎?”
禮親王的臉色變了。
芙蓉誠懇地道:“七叔,我是為您好,您的地位這麼高,侄女兒相信您不會是白蓮教的人,可是您也在受他們的利用,那是很危險的事!”
“胡説八道,我簡直不知道你在説什麼?”
芙蓉道:“我知道七嬸兒根本就沒發病,就算發了病,您也不會知道,因為今兒一大早,太后老祖宗想找人抹紙牌,把七嬸接進宮去了!”
“你你怎麼知道的?”
英蓉笑道:“我管的就是這個,豈能不知道,而且老祖宗找人抹紙牌是我的計劃,把一些較為重要而又受到白蓮教威脅的大內命婦,都利用那個藉口接進宮去集中保護了,以免受到白蓮教的威脅或挾制,七叔,您還是置身事外,別淌這個渾水,那是您管不了的!”
禮親王臉色如土,似乎是被芙蓉説中了弱點!
可是他頓了一頓,依然固執地道:“不行,我還是要到松廬去,你們誰都擋不住我!”
芙蓉道:“白蓮教興妖作怪,韋雙旬那老東西是個頭兒,你想想這個後果看!”
禮親王又向車子走去,冷冷地道:“我想到後果了,説句老實話,小蓉,那後果也該你們父女負起一半的,你們執掌侍衞營,應該清除奸賊,捍衞京畿,保護我們每個人的安全的,你們盡到責任沒有呢?”
芙蓉一怔道:“七叔,這是什麼話,侍衞權一分為四,我們父女雖然名義上是總提督,但是您掌握一部份,和坤與福康安又各掌握一部份。”禮親王怒道:“我掌個屁,一大半的人在白東嶽的手裏,另外一小半我交給了邊城,原是指望着他的,那知道他竟是你們那邊的人,現在好了,他把那部份的人整個帶到你們那兒去了,連白東嶽也被你們説動了,對我的話根本不睬不理。”
芙蓉道:“七叔,這可怪不得人,白東嶽原是你一手拉起的人,是您自己控制不了他,由此可見,您根本不適合管這些事,倒是不管的輕鬆,話再説回來,我們父女既然是實際上的總提督,本來就有權徵召所有的人。”
禮親王道:“我知道你們厲害,能幹,鬥不過你們,我認了,可是白蓮教潛伏京都,你們居然一無所知。你們掌着權,又盡到了什麼責任?”
芙蓉道:“怎麼沒有盡責,我們不能平白地抓人,總要等搜齊證據才行,目前侄女兒已經握住所有的證據,才請命聖上,展開搜捕行動。”
禮親王一怔道:“你是説聖上也知道了?”
“當然,這是大事,自然要稟明聖上而行,太后老祖宗今早把各位嬸孃等命婦召到內宮,就是為的要擺脱他們的威脅,以便放手行事,據侄女所知,白蓮教在各大府鄰都設有細作。”
禮親王道:“你們管到我的安全沒有?”
芙蓉道:“有的,邊城與白東嶽受到了指示,切實調查各府邪中,所有的人出身淵源來歷,已經把握住大部份的資料,就等動手抓人了。”
禮親王道:“那你可知道我家裏埋伏着什麼人嗎?”
芙蓉道:“不太清楚,只掌握了幾個,但是全部名單在松廬一定有記載。”
正説着,忽然四海居中出來了一個,正是四大天王中的趙大。
他遞了一張字條進來交給了杜雲青道:“杜爺,這是剛才鷂子的爪子捉到飛向松廬的鴿子,由腿上截下來的最新消息,一共是四封,字跡都一人,內容也完全相同,請您過目。”
杜雲青聽了後,接過紙條一看,但見上面寫着:“事機已泄,請速毀神壇及有關名冊文件.尚可挽回,胡奇祿事為偵者所悉,務使無可對證。”
他看了又交給芙蓉,芙蓉道:“這個證據已經夠了,松該還不知道消息,要趁快行卻了。”
芙蓉看完後,又交給禮親王道:“七叔!這就是證據了,侄女兒要立刻付之行動,您就不用去吧!”
禮親王更急了道:“不行,要去也得等我過去了再説,這字條我知道,就在我那兒寫了發出的。”
英蓉道:“那您根本就知道他們是白蓮教了。”
禮親王臉色轉為陰沉道:“你現在問,我可以承認説我知道,但是你如此作為告我的證據,我也能一口否認,這上面並沒有提到白蓮教三個字。”
芙蓉嘆了口氣:“七叔,您完全誤會了侄女兒了,我們是親叔侄,我為什麼要害你呢?”
禮親王悲憤地道:“親叔侄莫在帝王家,生在這個小圈子裏,別説是叔侄,父子兄弟又將如何,為了權勢,為了利害,還不是爭得拼死拼活的,我要有那麼一大堆的親人,危急時卻找不到一個幫忙,只有落井下石的自己人。”
“七叔!您怎麼這樣説,我是在幫助您!”
“好侄女兒,你真要幫我,你放我過去!”
芙蓉道:“那不行,我不能瞧着你朝那路上走,我知道姓方的在您車上,怕您是受了他的挾制,才特地把您給激下來,好讓您脱離威脅。”
禮親王嘆了口氣道:“那有什麼用,我受的協制不是你解決得了的。”“為什麼?您説來,侄女兒負責為您解決。”“您解決得了嗎?我身上中了他們的毒,沒有他們的獨門解藥,誰也解不了。”芙蓉一笑道:“您以為一切都聽他們的,方子玉就會把解藥給您了嗎?”
禮親王道:“那是以後的事,但沒有解藥,我就活不過今天,不單是我,還有我的女兒,我的兒子,都受了他們的協制,我屋裏的美青根本就是他們的人。”
芙蓉神色一動道:“美青三奶奶?”
禮親王嘆了一口氣,道:“是的,她是從南海班清吟小唱班裏接出來的,想不到引狼入室!”
“您身上的是她下的?”
“禮親王道:“一定是的,現在你兄弟,你妹子都在她的屋裏綁着,我如果不能把方子玉送到松廬,她就會下手撕人,小蓉,我求求你,放我過去行不行?”
芙蓉道:“不行,您知道,他們在外面一切通訊都被陰截了,方子玉一心想回去毀掉證據。”
禮親王道:“那你們逼着我跟你拼老命了,我在前面拉着車子走,誰有種就劈了我。”
芙蓉道:“您別這麼做,侄女兒不敢殺您,但是有人敢,他們都是江湖人的義俠,不認識什麼皇親國戚的。”
禮親王道:“叫他們來試試看好了,殺死親王是滅族大罪,他們不怕誅連九族,我也就豁上了。”
他向前走兩步,杜雲青忽地拔劍抵着他的頸下道:“王爺,杜某再警告您一次!”
禮親王仍舊不理,芙蓉抽出個紙卷,遞給禮親王道:“七叔,您看這個,死了也是白死!”
那正是當今乾隆皇帝的閒筆硃諭,提名特准杜雲青便宜行事,並授予他的寒月寶劍一如御賜尚方寶劍,不避權貴,皇閒國戚,均有先殺之權。
禮親王看了臉色大變,吶吶地道:“這是真的?”
芙蓉道:“七叔,您真是急瘋了,聖上的御筆跟那顆隨身御用的朱印,難道還假得了嗎?它雖不是傳國玉璽,可是這效用尤過於玉璽,有很多人是隻認這顆印,而不認什麼玉璽的。”
禮親王擦擦額角的汗珠,硬着喉嚨道:“我是問聖上怎麼會給他這一道旨意的?”
杜雲青對這個可憐而又糊塗的親王可實在沒有好感,冷冷地道:“就因為有你們這種自私自利,貪生怕死的王爺,才用得着這個,你只知道自己一個人的生命生死重要,就不管別人的生死了。你知不知道白蓮教作了多少孽,晚不曉得松廬裏有多少屈死的冤魂?”
面對着杜雲青峻寒的臉色與目光,禮親王瑟縮地退了一步,胖胖的臉上腮肉直抖,舌頭也打顫了。”
“杜…杜壯士,我……我不知道”
杜雲青着他這付窩囊相,倒又不忍了:“丁兄、雷兄,王爺不知道,麻煩二位把王爺攜到一邊去,慢慢告訴他,王爺請升駕,我好捉姦除賊。”
丁大元與雷剛在他的示意下,一邊一個架着禮親王向四居走去,禮親王掙扎了一下:
“杜壯士,我中的毒……”
芙蓉笑道:“七叔!您放心好了,也許他們只是唬唬你,既然你的左右都是他們的人,要取您的性命比什麼都是容易,用不着在身上用毒,那種毒很名貴,配製不易,而且又容易落了形跡,不過如您真中了毒,等我們剿了松廬之後,也會把解藥給搜出來的。”
禮親王這時神氣不起了,最主要的是芙蓉亮出的那道密旨,皇帝既然肯對一個江湖人付此重權,就證明了朝廷的決心,不會講什麼兄弟手足之情了。因此他只有可憐兮兮地道:
“小蓉,那個美青架着寶珠跟寶琳,你想法子救救他們,七叔向你磕頭,你七嬸兒怎麼樣我都不在乎,你也知道她跟我夫婦多年來,根本沒建下什麼感情,相反的我還以受夠她的氣。”芙蓉一笑道:“那是您自個兒找的,七嬸兒雖是老祖宗的孃家侄女兒,老祖宗喜歡歸喜歡,但並不縱容他們,只要站住道理,老祖宗絕不會偏心的,上次我還擅傳老祖宗的意旨,打了她們二十板手心呢,老祖宗也沒殺了我。”
禮親王的臉上又紅又紫,羞愧萬分,但仍是哀求地道:“小蓉,七叔無能,只是兩個孩子對我還孝順,我這把年紀了,心頭就是那兩塊肉,無論如何求求你……”芙蓉想想道:
“好吧,珠妹妹跟琳兄弟不失為佳兒女,我也挺喜歡他們的,我讓小青跟小云去一趟。”
小青跟小云答應了一聲,芙蓉指示了一番後,兩人換了兩匹馬飛馳而去。
禮親王忙道:“小蓉,她們去行嗎?”
芙蓉笑道:“沒問題,她們兩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人,身手功夫都過得去,這點小事絕對辦得了。”
禮親王急忙道:“小蓉,不能動蠻,美青已經抓破了瞼,把兩個孩子捆在她的房裏,論身手我府中不是沒有能動手的人,可是投鼠忌器。”
芙蓉一笑道:“沒關係,她們去一定能把事情辦妥,因為她們也是白蓮教中的人。”
“什麼?她們也是白蓮教徒,那不是”
“七叔,您急什麼,白蓮教徒並非人人可殺,很多人是不知其奸而被他們騙去的,受到了杜大俠的仁義感召,她們幡然悔悟回頭了,所以讓她們去救人最有機會,現在您可放心了!”
禮親王看看杜雲青,滿臉漸色。
方子玉這時在車中已藏身不住了,探頭出來,厲聲道:“王爺,周小青、莫小云叛離本門,我早已告訴了美青,榮格格叫那兩個丫頭去救你的兒女,只有加速他們的死亡。”
禮親王的臉色又嚇白了。
芙蓉卻笑道:“方子玉,她們並不是直接進去救人,而是拿了松廬中放出的信鴿,利用你們通訊的密諫,假傳一個訊息進去叫她放人。”
方子玉臉色一變,遂又道:“美青不會那麼容易上當的,松廬中對外的通訊,都有固定的信鴿,她認得出來的。”
芙蓉道:“很不巧,我們截下的鴿子正是飛到和親王府去的,我們着手行動時,對白蓮教的人已經控制了一大部份,美青是四海班出身自然也注意之中,差的只是一些不知道的,所以才放你離開一會兒,你去後做了些什麼,我們清清楚楚,你通知的那.些人,一個也漏不了,現在你把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正是你納命的時候了,你是束手就擒,還是要送死一搏!”
方子玉臉現悍色,厲聲道:“方某決不認命,還要拼一下,看你們是否攔得住我,賈福,駕車,衝!”
駕車的叫福子,是利親王的御夫,看樣子也是白蓮教中的徒眾,禮親王已經脱離了他們的扶持,福子只有逞死一衝了。雙手抖繮,驅馬急進,可是馬奔了出去,車子卻停在原位一動都沒動。
原來車軸的插閂不知什麼時候被拔掉了,而馬繮卻拉在福子的手裏,把他的人也從車轅上拉了下來,拖出了幾十丈遠,馬匹才被攔住了,福子縱身欲起,人羣中閃出兩個漢子一腳把他給踏住了,跟着一指戳下,福子乖乖的躺着不動了,像條軟魚似的被拖到一邊去了。
這兩個漢子正是四大天王中的趙大與孫三。
趙大向車子道:“小耗子,你還賴在底下幹嗎,留神我一把霹靂彈把你給炸成了老鼠醬。”
但見車肚下面滾出一個瘦小不滿四尺的矮子,一晃入了人難不見了,但是有人認得這傢伙是京裏的一名慣竊,混名就叫小耗子,雖然他自號賽時遷,卻因為生得一付老鼠像,誰也沒把他這個尊號記住了。
可是今天,他終於表現了一手,漂亮而又驚人的一手,小耗子擠入人羣不見,杜雲青露出了敬佩之色,向趙大問道:“‘趙兄,這人是貴屬下?”
趙大一笑道:“竊朋友,苦弟兄,只有互相幫襯。”
杜雲青笑了站起來:“高明得很,連我也沒看見他是什麼時候進入到車下的!”
趙大道:“偷雞摸狗如果給人看見了就沒法子混了,杜爺如要他去偷什麼人身邊的玩意兒,也倒是個人才!”
這些是廢話,卻不能不説,因為不能讓大家知道趙大他們與徐明的關係,更不能讓趙大這一批人的真正任務與工作,是在對付白蓮教這件事情上,大家碰在一起了,那不會引人起疑因為白蓮教是眾所見棄的一個邪惡組織,正道俠土,綠林豪傑固然視之為敗類,朝廷也把他們當作妖人,一經捕獲,必殺無赦。
但是杜雲青他們另一個目的是要對付玉龍寺,那個工作就不如此簡單了,幾次的行動下來,玉龍寺多少也有點知覺,對杜雲青他們十分注意,如果讓玉龍寺人知道趙大等人是杜雲青這一邊的,麻煩就大了!”
所以杜雲青必須對趙大這幫人的出身情況,裝作毫不知道,而趙大對社雲青,也是要盡情巴結,虛偽做作。
杜雲青聽了趙大的話,只是笑了一笑道:“那倒不敢有勞,只希望這位仁兄以後不要對天馬鏢局時加光顧。”
趙大笑道:“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兄弟所以在北京城裏安窯立櫃,第一個事就是不開罪保鏢的達官老爺們,因為兄弟的這批小弟兄全是江湖上下五門的混混兒,各位高抬貴手,我們才能混下去!”
杜雲青忙道:“趙兄言重了,貴弟兄中不乏奇技異能之土,而且俠義可嘉,這次如非得趙兄之助”
趙大道:“杜爺客氣了,應該是我們謝謝杜爺才對,白蓮教找上了我們,惹既惹不起,跟他們同流合污,將來又會惹上大麻煩,把腦袋賠上都不夠,不得已才向杜爺求援,杜爺是瞭解我們的危難。”
杜雲青道:“趙兄不必如此自謙,除奸懲惡,是吾輩俠義的本份,趙兄能深明大義,辨別善惡,不為奸人巨賄所動,才使人欽佩。”
語畢又朝那輛車子叫道:“方子玉,你還不出來受死,賴在車子裏,難道還要等我們去請你不成?”
但是方子玉這傢伙還真沉得住氣,居然不作理會,一任杜雲青如何招呼,他就是不出來,而且也不回答。
芙蓉過來道:“雲青,這傢伙又在揭什麼鬼?”
杜雲青道:“不曉得,這傢伙大概是橫定了心了。”
芙蓉道:“他不出來現身,躲在裏面就賴得了嗎?”
趙大笑道:“他自知惡行如天,出來一定難逃一死,只有躲在車子裏了,這樣還至少有個掩藏。
美感道:“一輛車子,能隱藏多久?”
趙大道:“他反正是吃了秤錘鐵了心了,出來也是死,躲着也是死,他就這麼耗着了,如果有人要去抓他還真不容易,他的武功不錯,身上可能帶藏着了毒物暗器,誰要是靠近去,他就抽冷一下子,令人防不勝防,反正他自認必死,乾脆豁上幹了,找個陪葬墊棺材的,他就夠本了,外殺死一個,他還有得賺的。”
蕪蓉一怔道:“這可怎麼辦?趙大,你説有什麼霹靂彈,能把他給炸出來!”趙大嘆口氣:“格格!小的只是隨口説説,嚇唬他一下,那有什麼霹靂彈,再説真要弄他出來,也不必要什麼霹靂彈!”
“那你趕快去準備!”趙大嘆口氣道:“格格,您不是在開玩笑吧,這車子的木料不説了,光是那些垂珠纓絡等裝飾,就值對幾千兩銀子,裏面的車墊子都是上好的蘇緞錦綢,綠呢車圍,再加上虎皮腳踏,玄狐蓋膝,以及許許多多的小裝飾合起來是幾萬兩銀子呢,聽説連皇上的車還沒這一輛車子講究,要是一把火燒了,王爺找小的賠車子,小的就是扒了皮也賠不起呀,誰不知道七王爺的車子是最華麗的。”
芙蓉嘆了口氣,在所有的親王中,也以這位七叔最講究排場,趙大的這番話,就更使她很不好意思。
因此她一沉聲,道:“燒了,我負責,不要你們賠。”
趙大笑道:“就算不要小的賠,小的也捨不得,這輛車子不知有多少人的血汗呢。”
禮親王由於生活奢靡,開銷大,政聲也難以清明,各省督撫司道,走門路,通關節約固然多,一年三節,送禮孝敬的更不少,而做官的錢,無非是來自民脂民膏,趙大口中説得客氣,只以血汗二字代替,但芙蓉聽得卻更為臉紅,望着趙大道:“只要你把方子玉給逼出來,車子就是你的,我再賠他一輛好了。”
趙大笑道:“格格言重了,小的只是説説,那兒真敢把筋動到王爺的頭上去了,就算格格真賞給了小的,小的也無福消受,不過這輛車子燒了的確可惜,要説把方子玉給逼出來,那太簡單了,小的這兒有的是人才,以幾個小弟兄前去擠也把他把擠出來了。
杜雲青忙道:“趙兄,使不得,方子玉已經是情急拼命,你叫人上去不是白白送死。”
趙大笑道:“杜爺放心,窮人的命不值錢,姓方的要是捨得拼。咱們就跟他豁上了,諒他還沒這個膽子,您等着吧,小的自有安排來啊,出來兩個人,把方老夫子給誘出來,招呼着點,別把命玩兒丟了!”
吉祥居里出來四個漢子,兩人拿着繩子,兩人則拿着一個圓筒。出來後就向四面招呼道:“大家躲遠點,這噴筒裏裝着的黑狗血,專破妖術的,沾上了可是晦氣。”
但是杜雲青卻知道那是七步追魂針弩機筒,威力至強,原來潛進吉祥賭館裏的那些白蓮教細作,一大半是被這種針筒給料理下來的,他暗中頗為佩服趙大的細心,用這兩具針筒已經足夠制住方子玉了,於是對芙蓉道:“小蓉,你管住這裏,我到對面去,等那傢伙一出來,我們就堵上,他的工夫不弱,你要留神點。”
説看到了對面,寒月劍已經握在手中,那兩個執着繩子的漢子站在兩丈開外,旁邊是執七步追魂針弩機筒,小心地戒備着,然後才見執繩子的漢子把繩子甩了起來,繩頭上有個小銅抓鈎,忽地拋了出去,兩根繩子連着抓鈎出了,叮噹輕響。已經抓住了車門上的銅環,兩人同時奮力一扯,兩扇車門一下子同時拉了開來。
大家都很準備方子玉會從裏面出來,可是車門拉開後,裏面竟是空空如也、沒有一個鬼影。
每個人都怔住了,剛才還明明看見他由窗口探頭了一下,也瞧見了他在車裏談話,怎麼一下子會不見了!
但是車廂裏的確沒有人影,裏面兩排相對的座位很講究,還有些小抽屜,小暗格,但是藏不下一個人去的!”
趙大怔然道:“怪了!難道這傢伙真會妖術,像唐朝的寶一虎那樣,借了地遁走了?”
杜雲青道:“他要有地行之術,早就跑回松廬報信去了,還會等在這兒不成!”
芙蓉道:“可是人呢?這麼大的一個人,怎麼會不見了,就算他長了翅膀飛了,也該有個影子。”
趙大道:“白蓮教徒都會幾手法術的,四海幫裏的四海班,就是變戲法的,技術神得很,水缸遁人就是一個例子,一口半人高的水缸把人身上反扣、唸唸有詞,燒了幾道符,缸再翻過來,人就沒有了!”
杜雲青道:“那除非是隱身法!”
趙大笑道:“杜爺相信有這種事兒嗎?
杜雲青道:“我自然不信,這是不可能的,剛才他在院子裏,大可用隱身法脱身的,何必又費這麼大的事?”
芙蓉道:“水缸叩人的戲法我見過,説穿了不值一文,缸倒是真的,底下還墊着一個半尺來高,兩尺見方的平台,設有着活門,人由活門躲進來,施展縮骨功,躲在平台下面,只是這功夫難得而已!”
杜雲青笑道:“方子玉既是白蓮教中的總護法,縮骨功一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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