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一聲震撼山嶽般的霹靂,發自梯洞口,眾人看去,果然那大石受不住“靖魔什音”
的巨壓,震得塵灰一般粉碎,並自洞口撲出一縷濃烈的岩層。
濃煙清失,眾人重整行裝,頭上腳下紮緊,全神戒備,魚貫進入梯洞口。
雲夢和尚見梯洞幽暗,當即取出火褶子,燃亮之後,洞內即刻現出光亮,眾人已見原先石菱所斬傷的“千年肉拂”早已收拾乾淨,唯前面仍有許多。
雲夢和尚在火熠子的亮光照耀下,看見如此多的肉拂,不禁大驚失色,説道:
“古本山海經上曾有記載,謂這千年肉拂乃深山古洞,可遇不求的異物,世間之少,為滄海一粟,此處竟然如此之多!”
又補充其功用説道:“若獲此等肉拂,蒸之以-火,取之以液汁,即一盅之多,不僅可以增長功力,抑且卻病延年,良有莫大裨益,而為世間至寶。”
眾人聞聽,方知前面所垂掛的巨大肉柱,不禁聯想到這梯洞中所居之老嫗,為仙異之屬,眾人暗忖,以彼等世間平庸武功,怎可與之為敵呢?
小石菱聽雲夢和尚如是説,芳心好奇,而不知天高地厚,在前面竟用裏光長劍,手起劍落,斬斷了一條肉拂,接在手中,用舌頭舐了舐,其味雖然奇苦,唯覺一股熱氣直衝丹田,再大膽嚼了一口,果如雲夢所説,覺得味道有異樣,當即將自己所嘗試説與雲夢知道。
雲夢也覺得,此物既可蒸而食之,則生吃亦必無妨,也從石菱手內接過一片肉拂,忍苦吞下,當即判定此物生食亦頗有益。
石菱隨即把一條肉拂遞與每人吃了一截,倒也都有異樣感覺,精神百倍,邵穀人隨大着膽子,將前面肉拂分開一條道路,眾人魚貫穿過。
行未多時,已到梯洞絕頂,惟向左有一隧道,向右有一碗口大小圓洞,從此下望,乃東下長江,洞外復有平台,另老松一株,蒼勁挺拔,姿態傲然,其枝幹之間,掛有衣角一方,審視之,乃石劍鳴身上所穿之衣角也。
眾人不敢久停,遂向左邊隧道進入,隧道頗深,越數百步,方見前面豁然開朗,微聞誦經之聲,悠然入耳,眾人隨不再則聲,悄悄內進。
後再行百步,則已進入石洞深處也,惟此洞頗為怪異,陽光從上射入,洞深若井,四圍作圓形,底盤較小,漸上漸闊,如喇叭狀,平地處有清水小溪,橫越而過,沒入巖壁之中。
仰首觀之,周圍斜坡壁上,洞口多如蟻穴,梯道相連,似皆為人居住之所,誦經聲,即發至中間一大洞口中。
眾人立於洞底,眼觀四方,耳聞經聲,立時之間,有出世絕俗之感。
小石菱目力甚佳,指着當面一塊大石壁上,雕着龍飛蛇躍,筆力萬鈞的三個大字:“女嫗國”。
眾人順其所指方向看去,字跡歷遭風雨剝蝕,色澤灰暗與石壁混然一色,是以非仔細瞧去,頗為不易發現所在。
眾人見“女嫗國”三字,不禁一笑,心忖:“想不到這等境界,竟也僭越稱‘國’,豈不可笑?則天地間之‘國’將何其多也!”
眾人正四下觀望,並欲移步,往那誦經之所走去時,忽見底層一石洞之中,冉冉出現了一個年已蒼蒼的老嫗,肩挑水桶,步履矯健,神態安詳,向小溪走來,像是汲水造炊的一個廚娘。
眾人凝神靜氣,看她自高而下,目視階梯,向小溪走下。
就在她落於平地的時候,忽見她兩眼顯露着驚愕而世間罕見的精光,如火如炬,向眾人身上,橫掃而來。
竟使各懷奇技的眾人,心膽為之一驚,神經為之一顫,得那暴射xx精光的雙目裏,含藴着一種威嚴不可侵犯的光芒,眾人心底不由自主的,抖擻於這光芒裏。
她霍然放下肩上水桶,單足一點,平地青天,身如飛燕,向眾人撲來,快猛絕倫,流星閃電。
在眾人還沒有掣出兵刃的剎那之間,便已落身眾人面前,朗朗發話説道:
“漠漠大野,朗朗乾坤,神州中原,三江五湖,何處不可寄爾萍蹤,卻恁般大膽,探我‘女嫗國’,用意何在,快詳為道來!半個不字,老嫗定然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她的話説得似乎很清楚,然大家一個字也聽不懂,唯猜臆中,尚能知悉為詢問來意。於是雲夢和尚宣了一聲佛號,婉顏和聲向她答道:
“吾等助惡除奸,專問人間不平之事,不意後生一人,墮崖西梁山頭,失去蹤跡,因見崖間古松之上,懸有衣角一方,故爾特向此處尋來,煩擾之處,尚望海涵則個。”
雲夢的話説得極為緩和,加上他的手勢比劃着,照説老嫗應該懂得了一些,誰知她竟會錯了意思,以為是向她們女嫗國挑戰-的呢?
是以神色再變,怒斥一聲,霍然躍起,人在空中,疾然運功,凌厲發招,眾人仰視,只見一片墨光,向眾人罩下。
眾人見此墨光,知為不可抵禦的凶煞功夫,各自丹氣驟提,人似飄絮,躍出二丈以外,站穩腳跟,往原先立足之地瞧去,眾人同聲一愕。
眾人立足之地,泥土業已盡成墨色。
雲中道人、雲夢和尚、玄雲仙尼知道此嫗所發墨光,既非塵世一般武功,可資卻敵,當即各運異功。
雲中道人暗運“靖魔什音”,玄雲仙尼使出“杜蘅香氣”,雲夢和尚則擷取武林各功之長,綜合運出一股視之無形的“知覺”功夫。
三種人間異功,分從三面直向那騰空下墜中的老嫗身上攻去。
三種功夫,以雲夢和尚綜合眾家之長的知覺功,性質最剛,有若巨巖鐵壁一般,漠然不可迫視的湧出,異功所及大氣為之排開,人在其間,無法呼吸,必將窒息而死,和尚平時很少用它。
雲中道人的“靖魔神音”,外柔內剛,其性質介於剛柔之間,他已屢試此功,劈掉巨石。
“杜蘅香氣”為柔中之柔,人觸此氣,不知覺間被其攻倒,尚不知緣出何故?玄雲的愛徒秦宛真曾於西天目山用之斬斃厲害無比的怪物。
三人功力因運聚各有緩速,是以發出稍有前後,而以玄雲仙尼的“杜蘅香氣”其勢最速。
那老嫗初受“杜蘅香氣”仍無感覺,是以又要騰空躍起發出她那“死光”,用以把這些莽闖而來的異人打倒時,雲夢和尚的知覺功也跟着逼到。
老嫗周圍,天氣立刻為之稀薄,老嫗面色稍變,怒目而視,再想躍起,像是上面被異物堵住,騰身不得。
老嫗怒斥一聲,見她雙睛含滅,跟着冷然一笑説道:“這點臭功夫,也向我女嫗國來賣弄,豈非自找難堪?”
語音落地,已見她自懷裏掏出了一塊金色的小石塊,她口角微微掀動,功力全付貫於手臂,眨眼功夫,見她一口哈氣。
一縷強烈之極的“極光”早已如同烈焰一般,衝口而出,往雲夢和尚衝去,其勢如山,其速無比。
幸賴大和尚的功力深厚,兼之運有綜合異功,而且由梯洞進入時還曾吃過一些“千年肉拂”,否則“極光”一發,他將早已化為一灘血水。
“極光”所至,雲夢和尚閃躲不及,竟然“蹬!蹬!蹬!”倒退了幾步,幾乎跌倒塵埃。
眾人見狀,為之一驚,尤以邵穀人自在武康結識雲夢以來,備受照拂愛護,此番又因尋
找他的失蹤,以致石劍鳴生死未卜。
眾人方來“女嫗國”,見白髮蕭然的雲夢受此重擊,於心自屬不忍,雖知此嫗功力絕頂,只緣義之所至,不顧一切,竟然運起“伸鋼縮鐵”,失傳五百餘年的秘功,“霸王鞭”暴漲二丈,貫以十成真力,騰空躍起,向那老嫗轟擊而下,其勢兇猛,世間罕見,眾人均欲阻止,業已為時過遲。
老嫗見一個紅臉少年,竟然以兩丈長的巨鞭,騰空飛躍,向自己襲來,冷哂一聲,神色絲毫沒有畏懼,見她張口哈氣,一股無形滂沛巨流,若驚濤拍岸,直向邵穀人迎險阻來。
邵穀人以義憤之極的心情,霍然出鞭,原望鼓勇而下,不意此嫗靈敏機警,超於常人,哈氣迎來,兩種力量衝在一起。
邵穀人輕功雖佳,惟以招式使老,無法撤身,眾人於驚愕之間,只聽他悶哼一聲,新創初愈的邵穀人,又被老嫗的猛烈哈氣,衝撞傷倒於地。
雲夢的綜合知覺功,與玄雲仙尼的“杜蘅香氣”雖然齊齊攻向老嫗,未生效用。
雲中道人的“靖魔神音”因運聚較緩,惟此時也已達至功力頂點,千軍萬馬,奔騰呼號的殺伐之聲,已然充斥於其形如斗的“女嫗國”中,此時邵穀人既已受撞,雲中見機不可失,早已將功力方向移向老嫗。
老嫗初聞此聲,即有懼戒,果覺一股莫大潛力,排山倒海,綿綿不絕向自己襲來。
老嫗竟然不慌不忙,雙掌當胸,疾然一推,也是自掌心間發出了一股滂沛之極的巨大力量,抵住雲中的“靖魔神音”。
眾人屏息靜觀,兩極力量相遇,視之無形的空氣之中,驀然間爆出一聲“轟隆隆!”的巨響,山搖地動,使眾人齊自打了一個寒顫。
巨響過後,千軍萬馬的“靖魔神音”,已然消於無形,聞聽不見。
眾人這一驚,自然非同小可,此時,雲夢和尚、雲中道人、玄雲仙尼、秦宛真、姚淇清和石菱一行六人,知強敵當前,危在旦夕,各自暗運獨門真功,周護全身,手按兵刃,準備上前斬殺。
真是箭拔弩張,形勢緊張,卻靜得連繡針落地可聞之時,猛聽上面一中氣充足的聲音安詳説道:“芸兒不必動武,有話先説清楚,要知我佛慈悲,不可隨意傷天害理!”
被眾人圍在中間的汲水老嫗,被一聲“芸兒!”呼喚,立刻怒容消滅,恭而敬之,仰首發話説道:“這等方外來人,言語不通,指手劃腳,像是來尋非生事的!”
眾人順聲仰首看去,不覺打了一個寒顫,見約有數百青衣老嫗,俱皆白髮蕭蕭,皮似枯乾,手持枴杖,立於周圍,只是人雖眾多,卻無一絲聲音。
數百人中有一老嫗,手持龍頭枴杖,鶴立人羣前面,眼皮下垂寸許,眉毛雪白,也長約寸許,覆於眼睛之上,其老邁之態,已非“龍鍾”二字,足資形容其萬一也。
“芸兒”僅系一位廚娘,其功力即如此渾厚神奇,令中原這幾位武林高手,望塵莫及,動軋險象環生,而有性命之憂。上面那幾百老嫗的功力,豈是眾人所能想像?
再説“芸兒”都已這麼老了,則扶龍頭枴杖的老嫗,其年齡之高,怕不已超過眾人數倍。
這時,在芸芸眾嫗之中,忽然發出一個語言相通的聲音,中氣十足,在十來丈高的梯階上,發話説道:“你們這一夥人,何故闖入‘女嫗國’,擾亂我等靜寧,望着實道來,免動干戈?”
她雖已年邁蒼蒼,聲音之嬌柔,卻如十齡稚女之音,令人聽來,頗為受用。
雲中道人當即以“傳音入密”的上等武林功夫,朗朗發話説道:
“茲因中原斯士,惡霸當道,魍魎橫行,我等濟弱扶價,除奸去惡,貧道小徒,因失足懸崖,生死未明,惟見貴處石壁古松之上,掛有小徒衣袂一片,因而斗膽覓來,言語不適,失禮之處,還望海涵,並祈明告小徒蹤跡是幸!”
雲中道人一番話,説到緩和婉轉之至。
那稚女聲音的老嫗,遂把雲中的話,向扶龍頭枴杖的老嫗通譯了一遍。
龍頭枴杖老嫗聞聽斯言,音容婉和,即向那通譯者説了幾句,眾人她通過譯道:
“三日前敝國曾於懸崖之上,救起一位年青後生,云為石劍鳴,想即為汝等尋找之人,我國太上神君並請眾位仕女上大殿,一述中原故國情況。”
當那通譯老嫗,把雲中的話向太上神君通譯之時,四壁階梯上的眾嫗,立刻一陣騷動,竊竊私議,不知在説些什麼,像是極為關心中原神州的事情。
又聽那通譯以“女嫗國”語言向一位雙鬢斑白的老嫗説道:“快把躺在地上那條漢子,以我等異藥將他救活,不辜上天好生之德。”
那被吩咐的老嫗,竟從十丈高的梯崖上,雙臂一舞,人似輕塵落絮,姿態安祥,無聲無息,飄飄落下,即去施救被廚娘哈氣撞傷的邵穀人。
雲中道人聞太上神君召喚彼等大殿落座,即刻步履如飛邁上石階,向那大洞口走去,此時眾嫗也各自散了。
眾人進得大殿,見太上神君端坐蒲團,雙目被寸長眼皮遮蔽,目不能視眾。
雲中等人一來尊長,二來敬此老嫗領導羣倫,功力深厚,是以俱皆上前施禮道安,然後蒲團落坐。
這個大殿廣闊數丈,系從石壁中雕空而成,惟地平似砌,蒲團成行,排列甚是整齊。
那通譯肅立一旁,靜聽太上神君向她發話,然後轉譯道:“太上神君欲請各位見賜高名。”
雲夢和尚、雲中道人、玄雲仙尼等眾人,逐把自己的名號向通譯説了一遍。
老嫗再問中原情形,雲夢和尚遂婉然説道:“中原神州,因吏治不佳,邊綏未靖朝臣竊國,兼而風雨失調,故爾近十年來,三江五湖,羣山亮崗,盜賊蜂起,州府貪污腐化,軟弱無能,君以眼睜睜,看看中原大好河山,哀鴻遍野,瘡痍滿目,億萬同胞陷於水深火熱之中,極待高人擒賊勤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請命,光我華夏,再造神州………
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中原固不乏行俠仗義,濟危扶價之人,然放眼四顧,盜賊遍起,除不勝除,剿下勝剿,我等奔波長年,亦不過略盡人臣想孝之思而已。”
太上神君聽雲夢和尚一番話,卻無半點表情,雲中道人一旁卻又説道:
“太上神君,功參造化,領導羣倫,隱居世外,若能一念中原父老哀號呻吟,給億萬同胞施以援手,實恩同再造,功德無量焉!”
太上神君被雲中和雲夢的一番話,説得微微動容,刻滿縐紋的蒼老嘴角和臉上,有着一絲顫動。
玄雲仙尼見此老動容,知心懷故國,人倫之情未盡,當下也婉轉將海南幫及其內外三國黨羽猖獗活躍,飛揚跋扈,為非作歹,侵入中原的大致情形説了一遍,並説只要老神仙感念我佛慈悲,普渡眾生,手到功成事也!
這時太上神君竟然輕喟了一聲……口內卻未曾言語,但只是輕喟而已,老臉上即刻又恢復了安詳與平靜,聽她追憶説道:
“諸位施主仗義行俠,橫掃妖氛,為民除害,誠乃我佛功德感召,人世得道之正途,老嫗敬佩之,仰慕之,……惟我等先世祖師,所以來此一偶蠻荒之地,隔絕塵世,其用意即在避塵世紛擾,而求六根清淨也!
故我等來此之時,早經立誓在先,終生不出此‘女嫗國’一步,否則必將違背前代祖師之意,而遭天殛,是以老嫗雖有救苦救難之心,而不敢作涉塵入世之想,此意良苦,諸位施主必可見諒於萬一也!”
太上神君停了停,面色略有欣然之意又説道:“雲中道長之高足石劍鳴,前日墜崖,偶被廚娘救起,餘觀其資質良佳,堪為可造之材,老嫗業已授予本國三大‘光’功,即‘極光’、‘死光’、‘生光’。
若以此三光之功,隨身運用,世間必減少敵手,而足以平魔勤王,為民除害,重光華夏,再造神州也!
……惟此三光,望眾施主懇切詳告石劍鳴,不可妄加使用,以免濫殺無辜生靈,餘並打通其任、督二脈時,乘機滲入秘法,使‘三光’不得傳教後世也!”
老嫗向外望了望,寸長眼皮雖然仍舊垂着,卻向旁邊一個垂手肅然而立的老嫗説道:
“石生業已功行圓滿,喚他來此與眾諸施主相見,並通知灶上備齋此廳,為眾施主洗塵。”
那肅立老嫗,唯唯應命而去。
不多時已見石劍鳴自洞口進來,眾人見之,同時一驚,此時的石劍鳴雙目含滅,膚色紅潤,潔澤有異光,兩邊太陽穴,鼓得高高地,其神采已較數日前迥然不同了!
石劍鳴進得殿來,先向太上神君施禮,拜謝救命授功之恩,再向師父等眾人一一相見問安畢,一旁坐於石菱和秦宛真之間,私下裏和她倆説了一些別後經過。
雲夢和尚等見太上神君,已把“三光”大功授予石劍鳴,她雖然不肯涉足塵世,也就不再提起,只與她談論了一些女嫗國的種種,不一會齋也就備上來了。
只見盡是奇珍異果,琳琅滿桌,美不勝舉,太上神君當即請眾人入席。
桌上又見“千年肉拂”唯在滿桌異果之中,光芒頓減,已不覺其名貴也!
奇果入口,滿口生津,芳香撲鼻,一股熱流直通內腑,但覺心神為之一爽,眾人暗暗讚美。
斯時,一縷莊穆的鐘聲,迴盪在“女嫗國”井鑿似的谷底,眾人聞之,但覺智慮清爽,胸中雜念卻盡,眾人筷箸竟為之停頓,通譯見狀,宛然解釋説道:
“此鍾為‘清智鍾’,系先代古物,每日鐘響三弄,用以作三餐號令,呼引各嫗進食也。”
餐宴既畢,雲中道人隨即向太上神君表達謝意,意欲辭退,老神仙亦不挽留,卻説道:“來路已閉,今後不復得見,眾位施主請從大道去罷!”
隨示意讓那通譯相送,自己則返身入室,瞬息不見,通譯遂引眾登梯,步行如飛,直上梯頭。
眾人仰望,上方出口處僅一線青天,直衝雲表,惟因剛才所食奇珍異果各自精神百倍。
不消半個時辰,眾人已凌絕頂,通譯指引路徑,祝福再三,望着眾人走了,方才見她身形飄飄,凌空而下,漸落漸小,終至隱入一石洞之中。
眾人登上山頭,極目四望,但見白雲似海,飄渺如仙界,山頂酷寒,不宜久立,下望“女嫗國”洞如蜂穴,靜穆如死,不聞任何雜聲。
眾人正欲起步,忽聽腳邊咯“隆隆!”地一震,已見一片廣及數十丈的巨片石,移動作響。
眾人驚異之間,巨石已然將“女嫗國”的山口,密密封住,“女嫗國”不復再見也!
此情此景,恍然似夢,眾人對此古洞隱此高人,而未能為世所用,哀心有些嘆惋,遂帶着一絲黯然的傷感漫步下山。
※※※
不知什麼時候,天色大變,山風悲號,原來眾人所立之處乃西梁山絕峯,四顧茫茫,白雲飄渺,寒氣逼人,幸賴眾人食有“女嫗國”齋宴中的奇珍異果,體內冷熱,尚自不在意下。
疾步下山,行走如飛,不清一個時辰,業已下得西梁絕峯,駐足長江岸邊,江水翻騰,秋陽射處,泛起萬道金色,正所謂:“大江東去,浪滔盡,多少千古風流人物!”
買桌渡江,一路順着官塘大道,直奔中原第三大湖——太湖。
此處且將雲夢和尚、雲中道人、姚淇清三人來長江無名洲的前後經過,順便一提。
那日,僧道俗三人洪澤奇遇,神獸擊斃“飛魚”蔣興,“震海魔鯽”陰光度見機逃走之後,三人復往老子山蔣賊的別墅搜尋“海天白鯨”苗光宗,不得見之後,一宵安睡。
次日絕早,即乘一葉扁舟,順三河直返高郵,上到岸來。
高郵民眾,早已把他們眾人的相貌,奉若神明,行腳所及,夾道歡呼,地方紳士,設酒殺雞,定要算請三人。
彼等以愚誠感人,便於中午時分,在一大廳裏入席啖飲。席間雲夢和尚趁着酒興,告訴他們組練民團,保衞鄉里,紳士應命,酒醉飯飽之後,以要事在身,不便久留,當即離席就道。
不料剛剛跨出大門,後面的紳士還在簇擁着的時候,一箇中年商人,滿臉篤誠哀告之情,跪倒平川,磕頭如搗蒜。
雲夢和尚雲遊四海,當即明白他必然有所請求,隨即和聲説道:“施主何須如此多禮,有事儘管道來!”
中年漢子方才慌忙起來,哀告説道:“小的張梯沿,安徽裕漢人氏,家中薄有田產,平時樂善好施,食客成百,經常川流不息,愚夫婦,中年無子,僅有小女一人,名喚張芳芳,年方十八,薄有姿色,平日謹守閨房,減少外出。
去歲正月,愚夫婦帶領小女,前往娘娘廟,燒香還願,一來求子,二來為小女禱告,許配才子佳人,誰料還願之後,回家路上,被強賊所劫,生死未卜。
後來強賊又窺視小的家產,把愚夫婦‘掃地出門’,州府畏於強賊武功高強,勢力廣大,無能為力,小的遂流落此間,做點攤食生意,聊以餬口度日……
小的後來探知強賊巢穴乃無名洲汪海洋,人稱‘水豹子’……今日聞得大和尚等高人仙駕蒞止,小的斗膽請大和尚格外施恩,為小的尋女報仇,收復失產,則小的畢生香火供奉大和尚……。”
雲夢見他已把失親、失產、痛仇説了一個大概,當即止住他説道:
“施主説哪裏話來,吾等雖為出家人,惟仗義行俠,念我佛慈悲,投身人世,拯救世人,不計恩怨,施主有難,能力所及,自當為汝痛刃血仇。”
中年漢子當即千恩萬謝而去。
雲夢和尚等既慨允為這張梯沿尋女報仇,是以來到無名洲。
惟無名洲“水豹子”汪海洋的巢穴,早已被秦宛真和石菱搜遍,何以未見張芳芳的蹤跡,此事原也有一原因須待説明。
“水豹子”汪海洋人生奇矮,平時本不喜愛漁色,此事乃與太湖三煞胡云天、胡云地、胡云人三兄弟,關連至大。
這太湖三煞為海南幫總舵之下的第一號香堂,三煞本領高強,手下亦復高手雲集,勢力何等廣大。
“水豹子”汪海洋與三煞雖同為海南幫“海天白鯨”苗光宗的嫡系,然彼此之間,貌合神離,三煞時有爭取長江無名洲之意,而礙於幫規,未便動手。
太湖雖然三萬六千頃,水域廣大,但如何能抵得上無名洲扼長江咽喉,上下行旅,日過千萬,財源自較太湖為多。
是以惹起三煞眼紅,暗地準備把“水豹子”除掉,三煞兄弟互掌長江太湖二處要地,氣勢自然與侷促太湖不可同日而語。
“水豹子”汪海洋心術陰詐,早已看得出太湖三煞的用心,惟無確鑿證據,也不好在“海天白鯨”面前告發。
兼之自己又畏懼三煞勇冠海南的六枚“太陰魔鈴”,遂投其所好,在長江下游沿岸,遍搜上好女色,獻與三煞,用以買好於他。
因之裕漢張梯治之女,張芳芳便為水豹子所擄,與十餘閨秀,星夜送至太湖三煞胡云天、胡云地、胡云人去了!
雲夢和尚、雲中道人、玄雲仙尼,和下一輩的邵穀人、石劍鳴、秦宛真、石菱、姚淇清一行男女八人,雖恩怨在身,卻能笑語從容。
一路在歡愉的氣氛下,向太湖進發半天功夫,已見金烏西墜,玉兔東昇,下店安歇,知此去太湖不過尚缺一日行程。
練武功的人,不管在如何雜亂與勞累的情形下,都能心飲神清,安祥睡去。
這日只有邵穀人在店房中,因念老父身陷囹圈,作為人質,內心裏有着一絲不安,是故尚遲遲未能入夢。
惟聽房頂掠過一絲風聲,朦朧睡眼剛剛睜開,一個紙彈,竟然自窗隙之間彈入。
邵穀人何等機靈,紙彈未接,疾然騰身,墨燕剪水,身軀推窗而出,迅捷之間,雙足點地,丹氣再提,人已飛到房上。
放眼四顧,月華似水,秋夜良寂,竟然無半隻影子,邵穀人內心一驚,此人輕功何等了得。
興意索然,下地回房,一燈如豆,但見自己牀上有一團紙彈,上前伸手,取來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只見上寫道:
小紅娃邵穀人:
“爾父邵傅,現囚太湖,限於明日響午,來此索人,設能勝得我等一掌半招,自然好説,否則必將‘撕票’,做我刀下之鬼了!
又:本幫總舵主‘海天白鯨’,近來聞汝等四處殺害同幫兄弟,氣憤填膺,明日亦或將前來太湖,與汝等一較高下,了卻事非。”
太湖三煞胡云人
邵穀人看罷紙團,驚喜交集,喜者老父已有下落,驚者,明日響午,若不能趕至太湖,老父性命不堪設想。
同時此八人戰太湖三煞,固然勝多敗少,問題如果“海天白鯨”苗光宗及時趕來,勝負之局即難逆料也,想至此處,心如吊桶,惴惴不安。
大戰前夕,不宜過慮,師有名訓,邵穀人趕緊收斂心神,運功吐氣,環行一大周天之後,方才瞌眼恍然入夢。
次日絕早,邵穀人一睡醒來,見天色猶未大光,以昨夜胡云人投信事,尚未告知眾人,當即分至各房,喊醒了眾人,告以此事,並匆匆用些早點,拾裝就道。
眾人心急如焚,展開腳程,疾馳太湖,他們心裏直和邵穀人一樣,驚喜俱陳。
看看日頭猶在東南一角,距離響午,總還有大半個時辰之際,三萬六千頃,一片茫茫水色,即已映入眼簾,眾人隨即進得一處酒肆,進食打點。
雲夢和尚有酒必飲,雖臨大戰,亦從不放過,啖飲之際,逸興湍飛,一付安天知命,豁達開闊的胸懷,使眾人心神為之輕鬆了許多。
啖飲既畢,出得酒肆,正不知何處找尋太湖三煞時,忽然一個瘦小漢子裨恭為禮,婉和説道:“敢情眾位高人,若是前來太湖,找太湖三煞較量的雲夢大和尚請隨我來。”
雲夢和尚走在前頭,當即點頭稱是,那瘦小漢子便一路帶領至太湖湖濱。
湖濱早有一隻大船等侯。
眾人上得大船,船行如飛,直奔湖心,人立船頭,但見湖心有一處精舍,紅牆丹楹,一片綠意和萬紫千紅裏,小亭翼然,臨於水面,頗有畫意詩情之感。
一會兒功夫,大船業已靠岸,雲夢和尚、雲中道人、玄雲仙尼三人,縱身一躍,人立岸上。
心中一奇,原來落腳之處竟非土地,而是由寬厚木材,建造而成的一望浮嶼,地面漆成土色,而這片浮嶼,竟有幾十丈方圓,工程頗為浩大。
瘦小漢子,跳下船來,引領八人緩步入內,剛才所見一片綠意和萬紫千紅,竟系太湖三煞,以木盆填土,栽種而成。
眾人緩步穿過一片花叢,前面即是一片廣場,兩邊置兵器架,卻也槍刀劍戟,十八般兵器,樣樣俱全。
過廣場再向內進,乃是一處大廳,廣及丈餘,可容百人,廳內置有桌椅傢俱,連房舍在內,俱系木製,四壁櫥中,竟還擺設了一些古玩銅瓷一類東西。
眾人剛剛落望,即聽得一陣雄健步履之聲,自廳後傳來,及進門內,見是三個黑臉漢子,滿腮鬍髭,身材魁梧,兩睛暴射xx精光,兩邊太陽穴,鼓得大如雞卵,一看便知,懷有超人功力。
三人各自一抱雙拳,為首一人陰笑説道:“眾位高人駕到,有失遠迎,胡云天、胡云地、胡云人這廂有禮了!”
人雖然生得粗氣,口裏倒還進出瞭如此幾句斯斯文文的場面話!令你不得下相信,有些人確是粗中有細,細中有粗呢!
雲夢和尚帶着幾分酒意,朗笑説道:“太湖三煞的胡氏兄弟,你可知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這句話嗎?
你也可知道高郵湖內的‘水底青蛟’聶廷虎,洪澤湖的‘飛魚’蔣興,‘震海魔鯽’陰光度,還有裕漢長江無名洲的‘水豹子’汪海洋可都在我等手下,非死即傷嗎?……
咱們打開窗户説亮話,你‘太湖三煞’這種江湖三四流的小角色,竟也膽敢向我等約場較量,難道真的不會感覺到有些自不量力嗎?
所以我説,如果你們的祖宗老爺‘海天白鯨’苗光宗要是來了的話,就趕快出來,免得你們三人平白丟了性命,那可不是要着玩兒的噢?”
雲夢和尚足遍天下,見多識廣,難道不懂得江湖上,首重義氣,次要面子,而上來就給人家這一派目中無人的話,豈能事出無因?
非也!雲夢和尚的意思,乃在以激將法,先把三人弄得神志激動,然後在招術上便要吃下大虧。
要知道意志激動,影響拚鬥,乃江湖練武大忌。
“太湖三煞”的老三胡云人,一聽雲夢和尚出口罵人,把他們當三尺兒童看待,早已火冒三丈,伸手腰間竟然欲掣兵器。
三煞的老大胡云天,當即喝聲斥道:“老三,不得無禮,難道你還不明白這位大和尚説話的用意何在嗎?”
老三胡云人一聽老大斥喝,話中有話,即刻臉紅脖子粗,默聲不吭了。
胡云天這又韓頭向雲夢和尚,不亢不卑説道:
“大和尚言之鏘鏘,胡氏兄弟那有不信之理,不過,胡氏兄弟既然敢約場,請眾位蒞此,則眾位手下腳上,多粗多長,自然也已略知一二,再説勝敗乃兵家常事,勝固不足傲,敗亦何足餒,未卜眾位以為然否?”
説罷,一雙黃眼珠子向眾人的臉上瞟了一轉,那裏面所流露出來的,竟是一個極為有人生素養的深説,平和而胸中有定的目光。
邵穀人見他如此説來,不等雲夢和尚答話,卻忍不住霍然起立説道:
“胡氏兄弟,我且問你,老父仗義行俠,遠居洞庭,與汝等何仇何怨之有?胡云人昨夜提出,卻欲置其死地而後快,此種不辨是非黑白,未卜何以語江湖好漢,而在此,竟然偽裝出一付正人君子的風範,汝等言行不一,邵穀人實為汝等汗顏。”
胡云天卻依然聲色不動,平靜説道:“邵老輩乃自高郵解來,彼固與胡氏兄弟無怨無仇,然我等系邵老前輩,前此關係我海南幫中原霸業,今汝連毀敞幫數處分舵,殺盡趕絕,吾等又何嘗不可把他置諸死地呢!”
這胡云天的嘴巴,饒是強辭善辯,非比等閒。
玄雲仙尼眾人不説話,當下起立説道:“胡氏所言,吾等固然仇怨相結,可言生殺,可是裕漢張氏之女張芳芳,年未及算,樂善好施,平時深閨詩禮,還有類張芳芳者,千百良家婦女,難道也覺與胡氏兄弟有仇有怨,而身陷虎潭虎穴,恁由爾等隨意玩弄,這又是怎麼説法?”
其實玄雲仙尼根本不知道張芳芳被“水豹子”汪海洋擄後獻來太湖,只不過大膽猜想而已,想不到竟然被他猜中了。
太湖三煞一聽尼姑道出其惡跡,臉上面色霍然一變,只聽三煞中的老二胡雲地説道:
“多言無益,你們今天來了高手一大羣,似勝卷在握,惟勝耶,負耶!交手便知,我們何妨這就出廳過場,眾位意下如何?”
邵穀人又起立説道:“我等今天要是敗在太湖,老父和裕漢張芳芳,自是無須休提,要是勝了,三位是否即刻將老父釋放,咱們君子三一言,先在這裏説明白!”
胡云天陰笑説道:“邵兄長所言極是,在下慨然應諾。”
説罷當即讓眾人出廳,此時廳外廣場上,早已坐滿了太湖的高手,惟靜肅若無人之境,皆端坐兩旁,一言不發。
大廳前也早擺滿了一排十幾張椅子,眾人也不謙讓各自坐定。
“太湖三煞”老大胡云天擊掌説道:“眾位兄弟聽了,敝幫與上坐諸位高人小有過節,才有今日的約場較量,除請眾位一旁見證之外,不知那位兄弟出來較這首場?”
話剛落地,左邊早已站出了一個年青小夥子,此人頭大如鬥,眼似銅鈴,一付醬紫臉膛,潑刺刺掣出了一條五齒金環,粗聲發話説道:“小弟應命,願與高人一較短長!”
胡云天當即發話説道:“此位老弟,姓孫單名一個羣字,江湖朋友謬稱的:‘太湖五星’之一,不知哪位高人屈尊賜教?”
姚淇清本來最老實,不知怎麼卻霍然站起,雙拳一抱説道:“在下姚淇清,願作首場較鬥。”
説罷自腰間掣出長劍。
姚淇清自西天目山下來,由於跟隨師父雲中道人,和一位功力高強的雲夢和尚,還未曾單獨上場交手,此刻一旁,心頗不安,是以當先站了起來。
“太湖五星”孫羣,手內五齒金環一抖,一陣花啦,躍立場心,雙足叉立,金-蓄勁待發。
姚淇清卻大踏步,持重穩當的走了上去。
手內長劍一擺,劍訣一生,人隨劍起,口內叫一聲:“太湖五星,姚爺的劍到了!”
“太湖五星”孫羣,怒喝一聲,五齒金環嘩啦啦,見姚淇清長劍已到,急忙跨步閃身,跟着身形一轉,“陌上摘桑”,金環帶風,直刺姚淇清“肩井”重穴,招出沉猛,快似流星。
姚淇清的第一劍,似實還虛,見太湖一星跨步閃身,早已撤回長劍,手腕一緊,準備再次進招的當口,五齒金環已然夾以風聲,嗆啷啷侵來,急跨左步,身形一挪,靈巧之極,閃過來招。
跟着輕嘯一聲,“梅雨飄香”,手內長劍一抖,劍化三點寒星,眼花繚亂,迅捷輕凌,直刺孫羣的“丹田”大穴。
“太湖五星”孫羣見劍來輕凌,寒星三點,不易招架,竟然雙足一點,人起丈高,跟着丹氣一泄,勁貫右臂,使出八成功力,趁着身形將落未落之際,手內金環“白雪壓頂”,直向姚淇清頭上轟擊而下。
聲勢浩蕩,環風如飆,一片金光,端的厲害招術。
姚淇清見環風如飆急湍而下,勁道頗足,那敢怠慢,右眉急挫,單足一點,斜刺飄出五尺開外,“回首洛陽”劍招巧妙,返身攻來。
姚淇清劍出名師,“回首洛陽”,迅極、快極、巧極,直奔身形下落的“太湖五星”孫羣的下盤點去。
“太湖五星”之一的孫羣,身形下墜,尚未着實,手內五齒金環,又因“白雪壓頂”招出沉重,未及撤回,形勢至為險絕。
只見他雙足一躍,鷂子翻身,一個空中跟斗,竟然絕處逢生,躲過了姚淇清“回首洛陽”此一巧招。
兩旁觀戰的太湖羣賊,因“太湖五星”孫羣,此看機警靈活,巧妙無比,早已鬨然一聲:“好呀!”在靜肅的空氣中爆響了出來。
姚淇清見“同首洛陽”出手迅捷的一招,被他巧妙躲過,不僅未感驚異,而且騰步挪身,在孫賊的腳步尚未站穩之際,又已一路攻去。
長劍出手,寒星疾射,隨着一聲輕嘯,用出七成真勁,直奔“太湖五星”的頭顱掃去。
好個“太湖五星”腳步剛剛着實,寒光劍影已然迅極逼來,腳一跨,肩一挫,頭一偏,姚淇清的長劍“嗖!”的一聲風響,竟然貼着他的髮梢,驚險之極,橫掃而過。
他這一招,出得奇,攻得快,孫賊也是躲得巧,躲得險,雲夢和尚和雲中道人兩張臉上,各自微微一笑,互相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
“太湖五星”孫羣驚險躲過姚淇清的險招,身軀猛起,手內五齒金環嗆啷啷一抖,大喝一聲,在姚淇清招式未能盡收之際,順勢向他的手腕“脈門”之處,兇虎虎直劈而來。
姚淇清見金光切近,手腕疾忙一收,步眼早已後跨,“太湖五星”孫羣趁勢趨步,竟也是不容他絲毫喘息的攻來。
姚淇清適才收腕躲避五齒金環之時,門户大開,而“太湖五星”的五齒金環又已再次攻來。
情勢險要,千鈞一髮,猛見姚淇清右腕一直,手內長劍疾然挺出,只見一道青色的寒光,威力十足向金影迎去。
“嗆啷啷!”一陣急響,跟着聽見“啊呀!”一聲驚叫,“太湖五星”手內五齒金環竟然被震飛得一丈開外。
跟着又聽見旁邊一羣旁觀者又是“啊呀!”一聲,回首看時,一個黃面漢子,鼻青臉腫,鮮血涔涔流下,五齒金環落在他的跟前。
敢情是這被震飛的五齒金環,無巧不巧,正好打落在黃臉漢子臉上,那人觀看勇鬥,心無旁騖,而姚淇清此招又出得快捷奇絕,以致五齒金環天外飛來,躲閃不及,捱了這重重的一撞。
姚淇清存心忠厚,見“太湖五星”孫羣,失去手內兵刃,亦未追殺。
“太湖五星”孫羣早已汗顏無地,面紅脖子粗,一個平地旋風,滾回了坐位上。
“太湖三煞”見自己人首場敗得如此悽慘,心裏實在大為不樂。
尤以老三胡云人性如烈火,早已蠢蠢欲動,上前一拚,老大胡云天深知他的脾氣,早已以眼示意把他按捺住了。
在“太湖三煞”胡云天心目中,姚淇清的功力,遠非三兄弟的敵手,他豈又知姚淇清在“女嫗國”吃食了“千年肉拂”和奇珍異果,功力已非前此,是以“太湖五星”吃了如此大虧。
旁邊兩排列站人羣裏忽然怒喝一聲,説道:“來人不得逞能,‘太湖四霸’的老四畢能來也。”
太湖羣賊,以三煞、四霸、五星、六惡為主,四霸乃是畢氏四兄弟,名喚畢強、畢勇、畢行、畢能,各有獨特兵刃,各有獨特招術,在太湖羣賊中,功力高強,僅次三煞,而一項為三煞器重。
四霸之中的老四畢能一出場,太湖三煞由衷一樂,見他手內一支烏光鐵簫,隨着躍入場中的身形,不由分説,“風擺楊柳”鐵簫生響,直奔持劍而立,蓄勁待發的姚淇清上盤,而且出招紮實,毫不賣弄。
姚淇清自出天目山,首次單獨應戰,由於首戰獲捷,對自己武學,此時已有充分自信,見四霸畢能手內鐵簫,逕向自己胸前“風擺楊柳”,橫捺而來,手內長劍以實為虛,輕向那鐵簫一幌,身形卻疾然一挫,斜去四五尺之遙。
“太湖四霸”的老四畢能,因剛才見對方手腕一挺,即把孫羣手內的五齒金環震飛丈外,知其功力何等了得。
是以見他長劍迎來,不辨虛實,鐵簫急收,雙足一穩,不敢近前,哪曉得姚淇清此招乃以實為虛,只是輕輕一幌。
當畢能發現自己上當時,即刻暴喝一聲,掄開手內鐵簫,用出八成勁道,緊迫姚淇清側背,再次點去。
姚淇清斜跨四尺,雙足踏實,手內長劍正準備着實出招之際,猛覺一股寒風,颯颯襲來。
未加思慮,雙足輕點,人飛八尺,鐵簫緊貼腳掌,“嗖!”的一聲劃空而過,差之毫釐不堪想像。
姚淇清人在空中,長劍一抖,化作一片劍雨,漫天光影,趁着身形下墜,疾然罩下。
招出奇妙狠絕,兩旁的圍觀者,見此劍法,不覺失口衝出了半個“好!”字,及發覺為敵張目之時,那個“好!”又縮了回去,是以只能説他半個“好!”字。
“太湖四霸”的老四畢能,鐵簫掃出,尚未撤招,已見對方的手內長劍,漫天光影,疾然罩下。
形勢急危,當即腳步猛跨,趁着橫掃而去的鐵簫去勢,躍出一片劍雨的範圍。
雙方出招,均在一剎那間事,而四霸畢能,竟然臨機應變,趁勢避開,這也不能不佩服他的機敏過人了!
姚淇清見自己長劍光雨,下罩落空,身形着實次招即刻隨之攻出,真是咄咄逼人,不肯半個“讓”字,使畢能心裏,急怒之下,鬥志遂熾,見他手內三尺鐵簫,立刻貫足九成以上的真力,上下翻舞,迴繞生風,綿綿不絕,連環攻出,真是招招紮實,式式狠毒,逼得姚淇清手內長劍一陣忙亂,雙足不住的後退。
兩旁太湖羣賊見自家人,此刻佔了上風,早已像春雷驚墊一般,掌聲,好聲,爆裂開來,頻頻向“太湖四霸”畢能助威。
小石菱在上面坐着,因自己未能首場迎戰,早已不樂,此刻見姚淇清連連退後,性子急,看不下去,猛見她自椅上,飛一般躍入場內,嬌喚一聲:“姚家大哥,石菱接你來了!”
姚淇清正自覺得一陣忙亂,忽聽石菱來接,當即一個大旋風,身子飄在對方一團簫聲鐵雨之外。
四霸畢能見來接姚淇清的竟是一個女娃兒,她兩隻水汪汪的眼睛,豐滿的身材,發着少女的誘惑力量,淫心大起,“嘿!嘿!”裂嘴一笑説道:“女娃兒,你看畢大爺手梢腿根的這幾下子功夫,還能‘配’得上你嗎?”
石菱一聽這惡賊話中有話,存心戲弄,嫩臉一紅,“呸!”了一聲,手內墨光長劍斜地一指,罵聲:“惡賊休在嘴上逞能,看你石菱姑娘的長劍到了!”
劍隨聲至,“冰雪遼原”,“風掃殘荷”,“海濤沸湧”,即刻使崇明淨雲庵淨雲老人,稱霸天下的七七四十九手拂塵劍法中,最厲害的三大絕式。
遠遠望去,萬紫千紅,叢叢綠意之中,一支墨劍,風雷並作,劍影人影,交織一起,直向畢能猛攻而去。
“太湖四霸”畢能,手內鐵簫,雖然有幾套獨特絕猛招式,此刻碰在稱絕天下的拂塵劍法,兼之石菱在“女嫗國”又吃食些世間難見的“千年肉拂”,不僅招似潮湧,而且出手紮實沉重,如何還敢硬拚硬鬥,早已忙得“退!退!退!”。
眼看着一個稱雄太湖羣賊的惡霸,不上十招,即將敗在一個少女的手裏,哪能使他心裏服貼,可是雖有卻敵之心,而力不從心,鐵簫的招式已然亂作一團。
猛聽“太湖三煞”的老大胡云天,高喊一聲:“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