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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市井藏龍

    他們再度來到富貴山莊,南宮俊繞山後越牆而人,七轉八轉,終於來到一個假山角里,海女正在那兒蹲著,耳朵貼著一根毛竹管,見了他們忙起來行禮。

    南宮俊問道:“底下沒有發生事情嗎?”

    海女道:“婢子一直在此地聽著,跟東方姑娘保持聯繫,底下一直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南宮俊道:“好!讓我來跟她們說話。”

    他對準洞口,鼓氣以內力將聲音傳人道:“倩妹!我找到馬先生,把你們要的東西帶來了。”

    底下很快的就傳來了東方倩的聲音道:“好極了,我們正等得心焦呢,你先放一條試試看。”

    馬成用竹鉗夾起了一條,使蛇頭對著洞口,在尾巴上一捏,蛇兒負痛鑽了進去,同時耳中還聽得嘶嘶聲由洞中傳出,大概是西門姣蛟在下面發聲召蛇,使得竹簍中的蛇群也亂動不已,拼命想要擠出來。

    馬成道:“想不到她這召蛇的方法還真靈,蛇兒不必經訓練就能聽她的話,她才是真正的萬蛇之王了。”

    沒多久,由底下傳來了西門姣蛟的聲音道:“馬先生,第一條已經下來了,我問過它一路上很順利,沒什麼阻礙,你把竹簍的口打開,讓它們自己爬進來好了。”

    馬成道:“我還有一些小紙包,裡面包了一些藥丸,是給你們的,要綁在蛇尾帶下去才行。”

    西門姣蛟問道:“紙包大嗎?”

    “不大,我都捲成了紙卷,比蛇身還細一點。”

    “那就丟進簍子裡,由它們帶來好了。

    馬成把十來個紙卷,丟進了簍子裡,只見那些蛇很有秩序的,一條咬一個紙卷,探身進了洞口,很快地把十來個紙卷都帶進了洞口,後面的蛇空著身子也下去了。

    南宮俊嘆道:“若非親見,實在難以相信,看來我還要請求奶奶聘西門姣蛟為武士,她這種驅蛇之術,也算得上是武林中的一絕,使我們的陣容更為堅強。”

    馬成道:“是的,少主,屬下正想向你建議,有許多為正道所不取的下五門江湖人中,頗不乏奇技異能,心胸任俠,行為可敬之土,這些人很可以延聘為門中武士的。”

    南宮俊道:“我久有此心,等過些時候,你把那些人列出,我一一親自拜訪後,再邀請他們入門!”

    “少主可是要親自考究他們一下?”

    “那倒不是,在入門儀式前,就有一番考究的,連我本人都免不了,這是一種絕對公平的考究,絕不是我們故意要難人。但是我也知道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心高氣傲的,不肯與世俗同流,我親自去邀請,是表示對他們的尊重,但也要告訴他們,人南宮門中為武土,要做些什麼,該遵守些什麼規約,事先講明瞭,也不必勉強,這樣子可以避免以後一些不愉快。”

    馬成道:“少主考慮得極是,屬下可以保證那些人的心性行為絕對正直可敬,但卻無法擔保他們的脾氣,有些人的彆扭勁兒,比一般正派俠士還有過之。”

    南宮俊道:“這是最要他們收斂的,在南宮門下,大家都是自己人,人人都受到尊敬,但沒有一個人特別,和睦相處是最重要的一點,不合群的人,就難以相處了。”

    “這一點少主可以放心,他們只要答應了,就不會口是心非,只要他們開口說過一句服你的,你騎到他脖子上拉屎都行,這些人其實都是血性漢子,性情中人,為了知己,可以拋頭顱,灑熱血不算,更可以受盡委曲,受盡侮辱都不在乎,但要是不合勁兒的人,那就難以侍候了,就算跪在他面前,他都不會理睬的。”

    南宮俊笑道:“就要這樣才好,相信他們一定可以合得來,南宮門中,都是這一類的人,我一定要見見。”

    “目前就有兩三位在金陵,一個叫化三千,是個乞兒;一個叫上大人,是個浪子;還有一個叫人之初,是個趕大車的車伕,他們都是在三字經上取的號……”

    南宮俊道:“為什麼要叫這些怪外號呢?”

    “那隻不過是他們的姓名諧音而已,化三千本名華山川,上大人的本名尚達仁,人之初姓辛,名叫本善,因而才取了人之初的外號。”

    南宮俊說道:“他們有什麼奇技異能呢?”

    馬成道:“屬下說了就不稀奇了,等少主見了他們,讓他們自己向少主施展好了。”

    “馬先生已經跟他們見過了?”

    “屬下見過了化三千,因為想到了東方姑娘她們受困,如果要救人,這三個人倒是可以幫上大忙,所以才懇託了他們,化三千是答應了。”

    南宮俊笑道:“哦!另外兩個人呢?”

    “化三千答應替我找到他們,今天黃昏時在夫子廟廣場上見面碰頭。”

    這時底下傳來了東方倩的聲音,道:“俊哥,蛇都下來了,馬先生的藥真妙,月兒吃下去後,立刻不犯惡心了。”

    南宮俊道:“不必要多久,最多三五天,一定可以把你們救出來的,我會叫海兒經常跟你們聯繫的,這兩天我們要辦事,不能常來看你們了。”

    東方倩道:“沒關係,而且也不必來救我們,俊哥,我很抱歉,沒能幫上忙,反而找了很多麻煩,因此我們一定會自己出來的。”

    南宮俊道:“倩妹,莫非底下看到了什麼……”

    東方倩忙道:“沒有……沒有……”

    南宮俊卻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東方倩不肯說出來,想必是事情對她們有利,她們想要扳回被困的面子,所以才拒絕援手,因而笑道:“你們自己能夠脫困自然最好,否則你們也不必心急,最多三五天……”

    東方倩道:“三五天後,我們多半是已經出來了,而且我非把這所別莊給翻過來不可。”

    南宮俊笑了笑,吩咐海女一番話,就跟馬成走了,還是循著原路,彎彎曲曲地出來到外面。

    馬成道:“少主對門戶陣圖之學很精呀!這種錯綜複雜的變化,連屬下都看不出來,少主卻能通行無阻。”

    南宮俊道:“我也只是稍事涉獵而已,這條路是海兒領我走的,清楚道路的是她,她們是在百寶齋訓練出來的,與此地的建設系出一統,所以難不住她的。”

    馬成困擾道:“富貴山莊跟百寶齋是否有關係呢?”

    “我想沒有關係,雖然營建者是採自百寶齋的構想和設計,但兩處的目的卻大不相同。

    百寶齋要以金陵成為重建魔教的據點,富貴山莊卻是皇帝遊憩別宮,這兩者原是風馬牛不相干的事,可是富貴山莊為了保護皇帝的安全,一定要設有很多的侍衛人員,這些人不但對附近的環境要注意,而且對附近的武林中人,也要展開特別的監視,這將使百寶齋很不方便!”

    馬成道:“不錯,百寶齋自己不願意公開出來與官方決裂,卻把事推給了百花宮跟我們,這實在太可惡了。”

    “也怪我們的耳目不夠靈通,事先對富貴山莊的內情絲毫不知,現在除了日童與山童外,又陷進了東方倩她們,逼得我們無法不理了。”

    馬成道:“日童他們是百寶齋自己送進去的,東方姑娘她們卻是在他陰謀下被誘陷入的……”

    南宮俊道:“不會,我問過海兒,她對富貴山莊全無所知,這倒不是故意的,使我很困擾。”

    馬成想了一下道:“少主,目前有一個辦法,就是公開登門造訪百寶齋去,聽聽他們如何解釋。”

    南宮俊道:“現在尚未其時吧?”

    馬成道:“不,現在是最適當的時機,摸清他們的意向,只要在言詞中抓住他們的破綻,就藉機會翻臉,斥他們背信,因為少主將來不會真的去任他們總護法。”

    南宮俊沉思有頃道:“對於將來如何脫身,我早已有了對策,不過為了富貴山莊這檔事,我覺得聽聽他們的解說也好,瞭解到他們的意向後,再決定對富貴山莊的處置,這件事必須慎重,弄不好就是一場軒然巨波!”

    於是兩個人回到城裡,南宮俊首先跟歐陽敬碰了一個頭,把發生的事與將要採取的行動告訴了他,而且問道:“奶奶是否知道東方倩她們失陷?”

    歐陽敬道:“知道!我們的眼線一直在盯住她們的,看她們進入了富貴山莊,看見海兒一個人出來,也看見少主與馬先生二度進入,大致也判斷是如此了。”

    南宮俊道:“奶奶對事情做了什麼指示?”

    歐陽敬道:“老夫人什麼指示也沒有,這次行動都是以少主為主,連老夫人也都在等候少主調度。”

    南宮俊不禁惶然道:“那我怎麼敢當呢?”

    歐陽敬莊容道:“少主不必謙虛,老夫人說,凡事最忌二人做主,互為牽制,反而多所阻礙,倒不如由一人統籌全盤主理為佳,所以她交給你全權。少主一切看著辦好了,成也好,敗也好,她決不干涉任何決定,即使少主做錯了,她也跟著照錯下去。”

    南宮俊不禁為之一怔道:“奶奶是這麼說的?”

    歐陽敬道:“是的,老夫人說少主已經通過了測試,為南宮世家中的正式少主,就證明少主有擔當大事的能力了,大家都應該對少主全力支持,我們的人員全部都集中金陵候命,少主要如何調度,都請指示屬下。”

    南宮俊怔了一怔後,知道這是祖母對他處事能力的一次考驗,也是要南宮世家的人對他增加信任,所以才放手讓他全盤總理,因為這是一次非常的事件與一樁非常行動,處理得當,他不但可以在南宮世家裡奠定絕對的地位,在江湖也將奠定極為顯赫的名聲。

    但是萬一失敗了,南宮世家很可能會就此在江湖上除名,淪於萬劫不復之境,奶奶這樣做不是太冒險了點嗎?

    馬成卻比南宮俊想得透徹,這與聰明無關,而是一種經驗與閱歷,他也更明白南宮老夫人南宮雲鳳的苦心。

    南宮俊雖是南宮世家的惟一後人,但是他的武功卻是外傳的,那些武功還被大家視為旁門左道的,這樣一個年輕人,要想來領導一個武林第一世家,無異是有點困難的,雖然每個人都沒有反對他,那只是基於感情的支持,而沒有足夠的尊敬。

    感情的支持雖然也能夠維持住這個世家,卻不足維持南宮世家的傳統了。

    雖說南宮世家是一個大整體,沒有你我之分,大家都是一條心,但是畢竟還有親疏厚薄之分,大家對南宮俊都很喜歡,但領導這個世家的傳統事業,駕馭這一群成名的絕世高手,除了感情之外,還須要他們的尊敬。

    目前二十六名武士中,只有馬成與東方倩才對他有足夠的尊敬,因為他們是南宮俊自己引進的。

    這次出來辦事,南宮雲鳳親率全體而出,卻只叫馬成與東方倩跟著南宮俊行動,就是這個原因,只有這兩個人會心甘情願,毫無猶豫地聽他的指揮調度。

    不過南宮俊不能永遠在這種情形下做他的少主,他到了一個相當的時間,就要接掌府尊的地位,那也等於是變相的江南武林盟主了,他必須以相當的表現來贏得足夠的尊敬,所以南宮雲鳳才做了這個孤注一擲的決定。

    這是一件大事,一件絕大的大事,南宮雲鳳自己,都不一定能穩挑下擔子來,她卻交給南宮俊一肩任之。這個決定看來近乎兒戲,卻有至理存焉。

    南宮俊如果能夠漂漂亮亮地接下來,那種成就是有目共睹的,毫無疑問,他接掌府尊時,每個人都會心悅誠服,在今後的歲月裡,一心一意支持他,則南宮世家尚可大有作為,如果失敗了,南宮世家後繼再也無人,也應該收山了,藉此脫出江湖卸下肩上的擔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馬成的心情很沉重,這次事件,不但在考驗南宮俊,也在考驗馬成與東方倩二人,他們才加盟南宮府,一無所成就撤銷了,那份難得的榮譽也不會值錢了。

    馬成咬咬牙,最好再找幾個人來充實一下陣容,為將來的南宮主人多增加幾個得力的、心腹的臂助。

    因此在他們告辭了歐陽敬後,馬成道:“少主,我們先不忙上白寶齋去,還是先去找屬下那三個朋友吧!”

    南宮俊道:“目前還不忙著借重他們,我要了解到百寶齋的虛實再作區處,因為我們對百寶齋一無所知,曉得的只是那四個小鬼口中的一點,未必就真實!”

    馬成道:“那三塊料身懷絕技,遊戲風塵。以他們的性子看,本不應該在一地久留的,可是他們一住金陵幾年,想必也是有目的,說不定就與百寶齋有關。”

    “馬先生能確定嗎?”

    “不能。以前我跟他們還攀不上深交,因為他們知道我在百花宮中,不太看得起我。這次碰到了華山川,他得知我已受聘南宮世家,才對我表示得好感一點,因此少主出頭後,他們可能會盡情相告……不過屬下想能夠引起他們注意的,只有一些非常的事或人,在金陵地面上,也只有百寶齋了!”

    南宮俊慢慢的也想通了奶奶把責任交付給自己的用意了,一面深感沉重,一面也感到人手的缺乏,如果能增添幾個幫手,未嘗不是好事,馬成是個很慎重的人,不會亂推薦人的,於是也點了頭。

    馬成見他答應了,笑道:“風塵三友中,我只跟華山川熟一點,辛本善與尚達仁只有一面之識,我們還是要先找到化三千,不過少主,這些人都有個毛病,他們可能會因為你的身份而客氣一點,卻不見得會服了你,要想他們死心塌地地跟你幫忙,最好還是拿出真功夫來壓服他們。”

    南宮俊緩緩地說道:“總不能一去就打架吧!”

    馬成笑道:“這當然不必,不過少主放心,談不了幾句話,你不找他們,他們就會自己來找你了,當然他不會明著找的,暗中開開玩笑來表現一下,卻是絕對難免,少主要制服他們,最好也在這上面回敬一下!”

    南宮俊笑道:“這最有意思了,我最討厭規規矩矩的比武動手,能以遊戲出之,哈哈大笑,大家不傷和氣,化暴戾為祥和不是很有意思嗎?我練魔教的武功,就是朝這方向去研究的,我覺得規規矩矩地擊敗一個人,對他的自尊心傷害太深,試想別人辛辛苦苦練武多年,為的就是求勝,乍受失敗,其情何堪,在不傷大雅的情況下小挫對方一下,使對方以為只是自己疏忽大意,即使承認失敗了,心裡也好過點!”

    馬成道:“少主這番理論,雖是從所未聞,卻是大有道理,只是要想不著痕跡的小挫對方,比正式的勝過對方難上多倍,正如兩人對弈,求勝容易求和難!”

    “只要有心,總會做得到的!”

    馬成笑笑道:“如果遇見一些不開竅的人,因而惱羞成怒,不肯認輸,反而糾纏不清呢?”

    南宮俊莊容道:“這種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根本不配學武,我就對他不客氣,最少也要廢了他的功夫。”

    馬成為之一驚,他發現這位少主也有其不測的一面,他處事的法則,與世情有些不同的地方,雖然經常是笑嘻嘻的十分平易,可是他正正經經說話時,卻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嚴,這是一個天生領袖的人才。

    兩個人折向貢院街,那兒有著一座奉祀大成至聖文宗先師的孔廟,也是舉拔科第的考場。

    舉子們人了圍場,往往要一考兩三天,他們有許多隨同前來的家人,就得就近照顧,於是夫子廟邊的一大塊空地,就成了自然而然的集散地。

    有了人,就有集,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塊空地上成了個大集市,三教九流,混雜其間,有人在這兒先架個棚子賣吃食,慢慢地擴大了,就成了酒樓。

    接著各式各樣的行業也都來了,賣舊書的,賣字畫的,擺古董攤兒的,賣草藥的……

    地近秦淮,六朝金粉的古城,以風月而知名,而最為膾炙人口的秦淮船妓們,也都集中在附近的桃葉渡。總之,這地方原是為了科第而繁榮的,各地來的考生們,固然有些苦學生,但還是有錢的多,就近方便,好賺他們的銀子。終至不在考期時,這兒也是城開不夜,熱鬧非凡了。

    兩個人踏進了夫子廟的大廣場,南宮俊的興趣就高了,道:“不知道此地如此熱鬧,否則我早就來玩了。”

    他們一路看著熱鬧,東逛逛,西瞧瞧,竟像是忘了此來的目的,馬成也不催他,陪著他四處轉。

    逛得差不多了,南宮俊才問道:“馬先生,你說的風塵三友呢?我們怎麼一個也沒瞧見呀?”

    馬成道:“我約了華山川是黃昏時分在五鳳居兒,這會兒還是下午,不知道他溜到哪兒去了,不過我相信他總在這一塊地方里,風塵三友,都是在這兒混的!”

    南宮俊點點頭道:“辛本善是個鐵匠,到他的打鐵鋪子去找他,總是有著落一點吧!”

    馬成笑道:“天曉得,他自稱是鐵匠,卻沒有看見他打過一天鐵,哪兒會有鐵鋪呢?”

    “那他幹些什麼呢?”

    “他在賭場做保鏢,實際上卻是個討賭債,把那些賭輸了還不起債的人,痛揍一頓,逼人還出錢來。”

    南宮俊皺著眉頭道:“這可不怎麼樣!”

    “少主別以為他是個惡霸的走狗,他的討債的確是十拿九穩,從沒有一次落空,可是那些被他討過債的人,再也不敢去賭了,因為他揍人之後,並不要債,卻自己掏腰包替他還債,以後那些傢伙見了他就躲,他也不在乎,平時見了面,他裝做不認識,可是那人若是賭性不改,又想去賭時,總是被他一抓就到,三不管先給人一頓狠揍,然後把賭資搜出抵賬,實際上他打聽到對方的錢的來源後,還是悄悄地還給了人。”

    “這麼說,他是在勸人戒賭了!”

    “不錯,只是他的方法很奇特。”

    “嗜賭的人,言語是勸不醒的,只有用霹靂手段去對付,他的方法不為不佳,那我們就往賭攤去找找他看,說不定可以碰得上廠

    “不過在那兒,他卻是六親不認,他說在賭場中沒有朋友,只有冤家對頭,所以不在那兒見朋友。”

    南宮俊道:“說的也是,那個地方也交不出朋友來,我們去賭錢好了,他不能禁止我們去吧?”

    馬成無可奈何,只好陪著他到了一些賭場裡轉了兩轉,南宮俊似乎對賭很有興趣,只是手氣太差,牌九、擲骰子、押寶,幾乎沒贏過一次,兩處轉出來,他已經輸了幾百兩銀子,而且他的興趣甚濃,還一個勁兒地叫著注子太小,不過癮!

    馬成在進門時,就跟他分開了,以後只是遠遠地跟著他,看看他要幹些什麼,因為馬成早已注意到南宮俊的賭技極精,他擲骰子做莊,一連擲出十把么二三來,通賠了十注,使得一些贏家眉開眼笑,跟定了他,他賭什麼,人家就陪他玩什麼。

    南宮俊進第三家賭場時,後面已經跟了一大批的人,他又找了個骰子位子停下來,掏出一把銀票,都是五百兩一張的,往桌上一放道:“五百兩一莊,大一點才夠刺激,大家押!

    大家押!”

    原先跟來的一些人想佔便宜,紛紛下了重注,還有一些新的賭徒,聽見來了個瘟生,也都跟著要宰肥羊,每個人都下了重注,約莫有四百多兩。

    南宮俊這次一把擲了個兩點,那還是很小的點子,只能吃一點與么二三,大家都樂了,賭注集中為四攤,四個注子最大的人擲骰。

    第一家擲了個三點,第二家擲了個四五六,第三家擲出個四點報子,第四家卻偏偏倒黴,擲了個么二三。

    不過那是最小的一注,南宮俊賠出了將近四百兩,吃進的還不到五十兩,五百兩一莊只剩下了一百多兩。

    自然有的人高興,有的人嘆氣,南宮俊很高興地道:“這一把轉運了,居然還殺進一家,來!來!我把注碼加大,盡臺上所有,隨大家的意思下!”

    他那一疊銀票約莫有十來張,總計有六七千兩銀子,這一來自然更為引起大家的注意了,於是紛紛押注,那些贏上癮的人,更是傾其所有地押了下來。

    只是這些人都是小玩玩的,身邊的賭注不過十來二十兩,雖然現在有人已經有百餘兩的,那還是贏南宮俊的,大家都一口氣押了下去。

    南宮俊抓起了骰子,吹口投降擲了下去,大家一起喊著:“么二三!么二三!通賠!通賠!’,

    兩顆骰子已定,一顆么,一顆二,只有一顆骰子還在轉,不過這一局似乎沒什麼出息了。

    轉出一個么是兩點,轉出二是一點,轉出個三是么二三,兩點也大不到哪裡去,一點跟么二三是不必比,照數通賠,很多人都在笑,希望它快定下來。

    因為如果轉出四點五點或六點,那就不成採,必須重新再擲,大家都不希望發生那種事,因為這一把莊家的輸數已經定了九十九,再擲就很難說了。

    骰子終於轉得慢了下來,而且已經是一點的面朝上,只要定下來,莊家是兩個么配個二,只得兩點,除了倒黴莊家,像上一副一樣才會輸給他。

    骰子終於定下來,是個么,不過在停下前,卻把那顆兩點撞了個翻身,也變成了一點,成了一付全紅三顆么的豹子,按照規定,莊家擲一點或么二三通賠,拿六點或報子及四五六通吃,押注的就不比了。

    南宮俊一擲成採,大家都怔了眼,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哦然發出一聲懊喪的嘆息,看著幫忙的師傅把注子都吃過去,然後照例抽出了一成,作為賭場的收益。

    南宮俊道:“喂!喂!你怎麼抽掉我那麼多,我先後已經輸了上千兩了,這一注吃進也不過一千多,你們一抽就是一成,我這贏錢的反倒幫你們的忙了。”

    那個代為收賬的下手道:“這位相公,這是規矩。你全莊推完,計輸贏,抽成,相公也不是第一天玩兒這個,想必一定知道這個規矩的。”

    南宮俊道:“我當然懂,別處都是要等莊主換人的時候才結算,只把賠出的注子抽一,現在我只推了兩莊,並沒有宣佈要結賬呀,你怎麼就結賬了?”

    那個下手道:“相公!像你這樣的客人,本場的往例是勝一注就算放莊,我們已經計算好了,相公總計輸了九百八十兩,這一莊吃進一千四百五十兩,抽去一成後,尚作一千二百零五兩,再扣去本錢,足足贏三百二十五兩,相公應該夠了。”

    南宮俊道:“怎麼夠呢!我還沒過癮呢!”

    那個下手賠笑道:“相公!本場向來對同行朋友都有個一注為止的規定,我們賭的是運氣,絕對公公道道,本場的人絕不下去賭,也是這個原因。”

    南宮俊笑道:“是真的嗎?我一共轉了三家場子,有人從第一家開始過來,連跟我三處,那不是貴場的?”

    那個下手又微微一怔!

    南宮俊又道:“你們既然以公道為號召,就不該叫一些私人混下去!”

    那個下手道:“這……這絕對沒有的事!”

    “朋友!別來這一套了,我知道這三處場子都是一個東家,也知道你們僱了一些人,在裡面湊湊熱鬧,提高大家的興趣,並沒有玩兒假……”

    “本來就沒有假,我們只管代吃代賠,供應場所而抽適當的利潤,即使叫幾個人湊湊熱鬧,他們絕不推莊,而且都是下最小的注子!”

    南宮俊笑道:“他們可都是此中的高手,個個賭技都很精明,三顆骰子,他們能夠十把擲出九副四五六來。”

    “相公!這話就太冤枉人了,我可以把本場的人全指明出來,這兒還有些熟客人,他們可以證明,這些人平常是輸得多還是贏得多。”

    “當然是輸得多,能夠任意擲出四五六的人,自然也可以隨心所欲地擲出么二三來,你們很懂得賭錢的心理,放長線釣大魚,叫幾個人經常輸小錢,把客人的賭興釣濃了,然後再派個高手去宰人家。”

    他把賭場的內幕毫不留情地揭亍開來,使得那個下手的眼睛瞪得老大,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這時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過來道:“兄臺,本場有幾個陪大家湊湊熱鬧的人,凡是這兒的熟客都認識,可是從別的場子跟過來的人,卻不是本場的。”

    南宮俊笑道:“我知道不是這一家的,可是你們三處場子都是一個東家絕不會錯,那些人是你們的自己人也沒錯,否則他們沒有跟過來的理由,你們認為我的手氣背,是個不懂事的雛兒,打算吃我一筆是不是?”

    那個管事的也直了眼,半晌才道:“朋友,本場已經奉送了你一筆小財了,你就不應該說那種話,你找了來,想必也有個耳聞。黃面梟駱三爺的場子裡應酬過往朋友雖不小氣,卻也有個限度,三百多兩是開天闢地頭一回,你見好就該收了。”

    “原來你們只有這麼小的胃口,不該吃我的時候太大口了,在我最後一莊上,光你們自己人就押了一千多兩,好在是我贏了,要是輸了,你們肯吐出來退給我嗎?”

    一句話把那個管事的問傻了,心知遇上了個難纏的料子,而且叫人抓住了辮子,有口難言。

    先前大家看著南宮俊好欺負,以為是從遠地來趕考的土財主瘟少爺,這是最理想的肥羊,正好藉機會痛宰一場,所以也不禁止那些幫場的自己人下大注了,在一般的習慣上,自己的幫場充數的閒漢們,從不超過一兩的注子,完全是湊熱鬧而不能影響到大局的。

    管事的被逼得沒法子,只得說道:“朋友,大家都是在外面跑跑的,你打算要怎麼樣呢?”

    “很簡單,你們值十抽一,原是很公平的收入,可是你們自己也參加了博勝,就沒有理由再抽我的頭錢了,把那一成也吐出來還給我。”

    管事的說道:“順風扯不得滿蓬船,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朋友,你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南宮俊冷笑道:“設局開場者,自己還派老千下場子吃人,你們這是吃人不吐骨頭。”

    這句話太重了,那個管事的怎麼受得了,臉色一變道:“朋友,你別含血噴人,我們雖有幾個人下去幫襯一下場子,免得太冷清了,可全是規規矩矩的,從來也沒出過騙局,你怎麼說我們出老千呢!”

    南宮俊道:“五百多兩下一注骰子,這是幫襯的注子嗎?每個人從十來兩本錢,贏得四五百兩,這難道也是規規矩矩的賭法?他們幾個人一把也沒輸過!”

    管事的急了道:“那是你的運氣太壞罷了。”

    “運氣壞誠然不錯,可是別人都有吃有賠,惟獨你們的人,一把都沒輸過,我擲個五點,他們都能全趕上,難道是他們的運氣特別好?這話告訴一般人或許還能相信,但告訴行家,沒一個會信的。”

    管事的沒轍兒了,賭場裡的幫場人員在賭的局面掀大起來時,應該立加退避以避嫌,可是這次因為情形特殊,大家以為是一次發橫財的機會,所以才沒加禁止,哪知就叫人家給逮住了,看樣子管事的也架不下這局面了,那些幫閒的漢子開始吆喝著要揍人。

    南宮俊冷笑道:“要揍人!那敢情好,黃面梟駱和在金陵地面上才混出點名堂來,你們只要敢動我一下,明天就可以叫他讓出窩來了。”

    這句話嚇得管事的臉都白了,忙又把那些亂咋呼的傢伙喝了回去,忽然看見一個青年,懶洋洋地在一邊瞧熱鬧,不由得大喜,忙道:“小辛,你來得好,快來排解一下,這兒有人攪局子!”

    那個叫小辛地道:“沒有啊!我一直都在這兒!”

    “什麼!你一直都在這兒瞧熱鬧?”

    小辛冷笑道:“來了這麼一位大財主,誰會不知道,我來瞧個熱鬧有什麼不對的?於九,這次我可是說句公道話,人家處處扣住在理上,所以你只有自認倒黴,該怎麼著,就怎麼著,乖乖地聽候吩咐,好在人家只是不准你抽頭子,還沒要你的腦袋,人家如果開了口,你捨不得摘,我會替你摘下來給人!”

    管事的於九急了道:“小辛,你怎麼幫起外人來了?”

    小辛沉聲道:“我誰都不幫,只幫一個理,我答應替駱三哥鎮個場子,也不過是看他一向規矩,沒有藉著這個吃人家而已,於九,你壞了規矩,你就得認。”

    “可是駱三爺那兒,我怎麼交代?你可得擔著些。”

    小辛冷笑道:“我什麼都不但,三哥那兒,你一個小錢也少不了,完全該你自己賠出來,因為這是你自己失職,沒有照規矩來辦事,開賭場的必須要講究個公道,不能為橫財動心的,往後你這管事的也該搬位了。”

    於九被他說得心頭火起,怒道:“媽的!小辛,拳頭朝外打,胳臂朝裡彎,你他XX的盡向著外人,八成是你從外面勾來了人,故意搗我九爺的蛋!”

    話才說完,他的人已經飛了起來,飛出很遠,叭噠一聲摔在地卜,已經滿臉是血昏了過去。

    那是小辛出的手,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於九的幾個心腹弟兄立刻圍了上來,而且傢伙全出了籠,飛刀、鋼鏢、手叉子,小辛的反應很絕,他還是用拳頭,而且始終都是黑虎偷心那一招,只不過他的個子很高,比常人要高出一個頭,所以這一招“黑虎偷心”都偷在對方的鼻子上,只聽見咔地碎骨聲以及叭叭的人體落地聲,七八條漢子,人人都是滿臉噴血地飛落出去,昏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而且每個人都變成了扁鼻子。

    他打得輕鬆利落,自己身上連一點血腥都沒沾上,而且神情還是懶洋洋的,南宮俊倒不由得讚道:“好身手,老兄這一副身手委屈在這兒太可惜了!”

    小辛看了南宮俊一眼道:“朋友,看你這一表人材,怎麼也幹上這一行呢?難道不可惜嗎?”

    南宮俊笑道:“兄弟可不是以此為生的,只不過偶而高興小玩一次,懲戒那些貪心不足的人。”

    小辛冷笑道:“看你的技巧熟練得遠在一般行家之上,居然會是個偶而客串的票友?朋友,這套過門少在我面前玩,你贏得的銀子,一個不少的給你帶走,可是你也得像他們一樣,領我的一拳再走!”

    南宮俊忙道:“老兄,那可使不得,你那拳頭太重,領上一下,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小辛沉聲道:“朋友在進這個門之前就應該打聽一下,我人之初在這兒壓場子的時候,打濫仗會有什麼後果,哪一個浪子也別想在這兒得手的。”

    “看樣子朋友是個很講理的人?”

    “我本來就是,所以還準你把銀子帶走!”

    “這幾百兩銀子,在下可沒看在眼裡,我這樣說你也許不信,這樣吧,我把贏來的以及我的本錢一起拿出來給閣下,交個朋友如何?”

    他果真把一疊六七千兩的銀票遞了過來,道:“閣下可以認清楚,這是常厚號的票子,憑票兌銀,分文不差,可不是用來唬人的,這兒一共是八千兩左右……”

    小辛接過銀票,一張張的看過,發現都是貨真價實的票子,倒是怔住了,頓了頓之後才道:“不行,我要你的銀子幹嗎?無親無誼,不該不欠的……”

    南宮俊道:“證明我不是存心來發財的,免去閣下的一記老拳,這總該可以了吧!”

    小辛道:“你出手如此大方,我倒可以相信你不是職業郎中,但是我也不能接受你的銀子。”

    南宮俊笑道:“這銀子不是我的,是別人用來買我的命的,我也不是送給你的,而是要你看看,這筆錢能否找個正當的出路,散給那些真正要錢用的人。”

    小辛神之為動道:“是別人用來買你的命的錢,這話怎麼說呢?”

    南宮俊道:“這還不容易明白嗎?有人不想要我活下去,花錢買動了兇手要殺我,結果那個職業兇手看我不像個該死的人,跟我交上了朋友,把錢拿了出來,要我用來做好事,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法,所以才委託你……”

    小辛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用來做好事呢?”

    南宮俊笑道:“因為你是個講理的人,而且你有一對好拳頭,我信得過你。”

    “你這個人很有意思。”

    “我是個很有趣而不甘寂寞的人,如果你交上了我這個朋友,一定會感到很有意思。”

    “朋友,你是在何方得意?”

    “在江南一帶,以搗馬蜂窩為業。”

    “什麼!你搗馬蜂為業?”

    “是的,哪兒有馬蜂窩,我就去搗它一下,愈大愈好,換句話說,我是個專找人麻煩的人。”

    小辛哦了一聲道:“你今天是來找我的麻煩了?”

    “也可以這麼說,因為你這樣混太沒出息,而我卻找到一個大馬蜂窩,一個人去搗怕搗不了,特地來邀你一聲,大家一起去搗。”

    “對不起,我沒興趣!”

    “我對你卻很有興趣,尤其對你的拳頭,不過你光在這兒打一些不能還手的人有什麼意思?”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我打到現在,遇上的全是些不能還手的,所以我曾下一個誓言,要是被我打過一拳後,還沒昏倒的,我交他為朋友,能夠躲過我一拳,使我打空的人,我奉他為大哥,如果他能打我一拳的人,我做他的奴才。”

    “要是一拳能把你也打昏過去呢?”

    “有這樣子的人嗎?”

    “不管有沒有,你總得先想好了,萬一出現這麼一個人,才能立刻下定主意,以免臨時抓瞎。”

    “真要有那麼一個人,我不但做他的奴才,連命都要給他,隨他叫我做什麼,我都會惟命是從。”

    “這可不太好,他若是個大壞蛋,叫你去做壞事,你難道也惟命是從嗎?”

    “我說過把命賣給他,如果他的命令是我無法接受的,我可以一拳打死我自己。”

    南宮俊笑道:“這也倒是個辦法。”

    小辛道:“你要找我幫忙可以,至少要能挨我一拳才行,我從不跟不是朋友的人共事的。”

    南宮俊說道:“挨你一拳倒也沒什麼,可是你喜歡打人家的鼻子,這個習慣實在是很不好。”

    小辛大笑道:“你也不是非要挨不可,你可以躲過,我便認你為老大,那就隨你的便了。”

    一面說著話,一面拳頭已出手,快得如同閃電一般,南宮俊的動作也夠快的,但是竟未能躲過,不過已經閃開了鼻子,那一拳挨在肩頭上,凌空幾個翻身,才把拳勢化開,定住身形落地,苦笑道:“好快的拳頭,好重的拳頭,這還是我第一次捱打。”

    小辛看他一眼道:“不錯!這是我第三次沒把人打倒下來,你可以做我的第三個朋友了。”

    南宮俊道:“你還有兩個朋友?他們是誰?”

    小辛道:“我歸我,我有兩個朋友,卻不等於你也有了兩個朋友,你是我第三個朋友,他們還不見得是你的朋友,因此你也不必問他們是誰?”

    “我必須要問問,因為你打過我了,我還沒有打你呢,萬一把你打成了奴才,他們是否會因此而不服氣來找我麻煩呢?”

    “你若真有這個本事,我倒可以拍胸膛擔保一聲,你成了我的朋友,他們不一定會認你做朋友,因為他們的脾氣較為古怪,不輕易與人交往,但是你若能將我打服了,他們一定也跟我一樣,奉你為老大。”

    南宮俊笑道:“這敢情好,打了一個,收了三個,只是你能做主嗎?萬一他們不認賬呢?”

    小辛道:“他們敢不認賬,我幫你打得他們認賬去!”

    南宮俊道:“我能把你打服,自然不要你幫忙,只要你把他們找來,由我來打服他們好了。”

    小辛道:“這也對,你就快打吧!”

    南宮俊道:“我可不像你這麼悶聲不響地打冷拳,我要打你之前,一定先通知你,而且我也要打你的鼻子,現在你注意了,

    小辛道:“要打就打,別羅嗦,你打吧!”

    南宮俊右手疾出,兩指如鉤,指向小辛的雙目,小辛見狀大驚,連忙使手推住道:“你怎麼取我的眼睛了?”

    話才說完,鼻子咚地捱了一拳,直打得他眼前金星亂舞,原來南宮俊取目一式只是虛招,等他雙手來架時,趁勢壓住了他雙手,也定住了他的身形,左拳疾出擂在他的鼻子上。

    拳並不重,只是鼻子上挨一下,實在很不是滋味,酸溜溜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小辛怒道:“你這個人好卑鄙,居然用這種聲東擊西的手法來取巧。”

    南宮俊道:“我說要打你的鼻子,果真是打你的鼻子,怎麼是取巧呢?雖然我出手挖你的眼睛,那是虛招,你可以不理的,是你自己沉不住氣……”

    小辛道:“我不理,你挖掉了我的眼珠怎麼辦?”

    南宮俊笑道:“那是你活該倒黴了,不過也怪你沒有魄力,如果你敢信任我,就讓我挖掉眼珠不去管我,一心保護你的鼻子,我又能拿你奈何呢?”

    小辛語為之塞,這一搏是他輸了,可是他實在輸得不甘心。南宮俊似乎明白他的心意,淡然一笑道:“閣下似乎還不能服氣,這樣好了,剛才一搏作廢,我再攻你一招,仍然是取你的鼻子。”

    辛本善揉揉鼻子道:“什麼,你還要打我鼻子一拳?”

    南宮俊道:“要打你別的地方或許不容易,但是要打你的鼻子,不管多少拳,我想都沒問題。”

    “笑話!只要你再擊中我鼻子一拳,我就把腦袋割下來輸給你。”

    “朋友,你為自己立下了規約,可沒包括抹脖子在內。”

    辛本善道:“不管那些了,如果我被人在指定的地位一連擊中兩招,這顆腦袋也是白長了。”

    南宮俊道:“假如你心裡存有這種想法,我也懶得打你第二拳了,因為你只是一個亡命市井的無賴匹夫,把大好的生命虛擲在這種無謂的意氣上,不值得我出手。”

    辛本善道:“老子割自己的腦袋,關你什麼事?”

    南宮俊道:“你是為了打不過我才割腦袋,自然就與我有關了,我可不做這種無聊的事。”

    辛本善道:“你還沒有打贏我呢!”

    南宮俊道:“我對一個反覆無常,輕易改變主意的市井無賴,可沒興趣出手。對不起,我要走了。”

    辛本善一步攔住他面前道:“不打我的鼻子一拳,你想走可沒這麼容易。朋友,辛老子可不吃你這一套。”

    南宮俊道:“我不屑於出手打你。”

    說完轉身要走。

    辛本善道:“你不打我,辛老子可要出手揍人了,那時你可別後悔。”

    南宮俊不理他,忽覺背後生風,連看都不看,回手就是一拳,辛本善高大的身軀正以泰山壓頂之勢,撲了下來,雙拳如捶,猛擊他的背後。

    個子比他高,雙臂特長,南宮俊的拳不可能先擊中對方的。

    但說也奇怪,辛本善的身子忽然一頓,雙拳只差些許要擊中南宮俊時,忽然停住了,腦袋向後一仰,倒飛出去,別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辛本善卻明白,他的鼻子上又捱了一拳。

    這一拳比先前重多了!不僅打得他滿眼金星,也打得他滿臉開花,鮮血涔涔地流了下來。

    辛本善搖搖腦袋,又大踏步地趕上來道:“喂!朋友,你等一下,我還有話要問你。”

    南宮俊站住了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辛本善道:“剛才你那一拳,施展的是什麼功夫?”

    南宮俊道:“沒有名目,也可以做打牛拳。”

    辛本善道:“打牛拳?這是哪一家的武功?”

    南宮俊道:“哪一家都不是,是我自創的,遇上不講理的蠻牛時,我就給他這麼一拳,給他一番警告,叫他安分些。”

    辛本善現在一點都不生氣了,喃喃地念了兩句“打牛拳”後,忽然叫道:“是打牛拳!

    是隔山打牛的莽牛氣功。”

    南宮俊淡然笑道:“武功沒有一定的名目,隨著各人的高興任意為名,只要具有實用價值就行。”

    辛本善說道:“朋友,你的武功具此造詣,應該不會是靠賭術來混江湖的郎中吧?”

    南宮俊道:“我本來就不是,所以我肯把自己的本錢連同贏來的都交給你去做好事。”

    辛本善道:“本來,我懷疑你剛才只是一番做作,根本沒有誠意,現在看來,倒真是可能了,不過,我還是不懂,你有一身武功,應該可以在武林中混出個名堂來。”

    南宮俊笑了笑道:“武林中的名堂不可能靠混出來的,必須要有真才實學,才能掙下一席之地。”

    辛本善道:“說的也是,朋友,你既然不是為財,到這兒來,自然也不是為名,你打了我這無名小卒也揚不了名,你究竟是為什麼而來呢?”

    南宮俊道:“為了閣下而來。”

    辛本善道:“為了我?我跟你沒什麼過不去的吧?”

    南宮俊笑笑道:“那自然是沒有,不過我有一筆好生意,一個人幹不下,要找幾個幫手。”

    辛本善道:“你要找我幫手,何必要拆我的臺呢?”

    南宮俊道:“不把你這邊的給拆掉,你不會甘心情願地跟我走的,現在你在這兒也混不下去了,只有跟我走。”

    辛本善道:“那可不一定,我技不如你,但……”

    南宮俊笑道:“辛兄,別把話說得太滿,免得收不回來,你何不聽聽我要找你做什麼生意呢?”

    辛本善道:“什麼生意?”

    南宮俊道:“你總不能叫我在這兒談吧。”

    辛本善想了一下才道:“好!我們換個地方。”

    他用衣袖抹抹鼻子上的血,揚起南宮俊的那疊銀票,以及贏來的那些零碎銀子,賭場管事過來道:“老辛!難道就這麼算了,孫二爺那兒怎麼交代呢?”

    辛本善一腳把他踢出個老遠罵道:“還有個屁的交代,老子不幹了,他姓孫的有幾個腦袋還敢在夫子廟設場子,告訴他一聲,回家啃老米飯去吧,這兒收攤了。”

    管事的被踹出了好幾丈遠,趴在地上起不來了,其餘的人也不敢再上前攔阻了。

    辛本善卻帶著南宮俊出了門,東一拐,西一轉,走到一家小酒館前,首先一腳踢醒了大門口打瞌睡的一個小乞丐道:“去把你家老頭子叫來,說老子叫人揍了。”

    那個小乞丐一溜煙似的去了!

    南宮俊道:“辛兄可是要他去找那位化三千華山川老哥?”

    辛本善道:“不錯!你說要找幾個幫手,我想你絕不是為著我一個人來的,所以乾脆替你約齊了。”

    南宮俊笑道:“不錯!在下目的在你們風塵三友,還有一位上大人尚兄,也請辛兄一併相邀。”

    辛本善道:“浪子就在這兒。不過,朋友,我可把話說清楚,你的武功值得佩服,對你的為人卻還不怎麼清楚,尤其是你的生意,我連一個字兒都沒問呢,可不表示已答應了,如果你無法說出使我們滿意的道理來,那就很糟了,不是你躺著出去,就是從我們三個人的身上跨出去,你最好先想想清楚。”

    南宮俊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這是一筆大買賣,能夠有三位幫忙,十九可成。”

    辛本善道:“敢情你是要我們合作做一票。”

    南宮俊笑笑道:“可以這麼說,只是絕不會與三位的夙志相諱背,所以兄弟敢斗膽相邀。”

    辛本善懷疑地看著他,半晌才道:“你對我們哥兒三個知道多少,你曉得我們的夙志何在?”

    南宮俊道:“今天才聽得三位的大名,可是對三位的夙志倒大致有個瞭解,三位自隱風塵,想來不會是善男信女,更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辛本善怔了一怔,最後才道:“好!我現在先不問你,回頭等那二人來了,你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就好,否則……”

    他不說下去,大步上了酒店後面的小閣樓,口中在叫道:“浪子,把你那小腳婆娘挪挪位子,開窗子散散氣味,我帶了個人來!”

    說著,一腳就踹開了門。

    南宮俊跟他上了樓,只聞得一股觸鼻的異味,連忙用手掩著鼻子,卻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婦,穿著長裙,亂著頭髮,匆匆地走了出來,臉上還是紅紅的。

    辛本善沒理她,向南宮俊道:“進來吧,你可得忍著點,在這個時候見浪子,必須受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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