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孩兒便着急起來説道:“糟了,這一來,我小花子的計劃,可要被打破了。”
白守德忙問所以?
黑孩兒一攤手道:“這還用得着問嗎?她如果不盲,我小花子去了,若被她看到,便非白搭上一條命不可了。”
白守德、俏郎君和白鳳仙聽了,也就跟着着急起來,直説:“那該怎麼辦呢?”
陸瑜抬頭看了看太陽,然後説道:“這不要緊,小兄之計,還可以用。”
黑孩兒忙問為何?
陸瑜道:“姥姥雖然日出復明,但為着修煉夜眼起見,所以日出之後,並不立刻出户。而要打坐用功,非到已午之交,不能下功,所以我們還不妨依計而行,只要進行順利的話,一樣可以來得及的。”
黑孩兒這才又高興起來,説道:“對對,即就是來不及下山,只要那丫頭答應了,也就不要緊了。我們儘可以在石洞之中,躲上一天,等日落黃昏之後再下山,也還不遲呢!”
白守德和俏郎君聽了,便催着他二人快走。
陸瑜也就帶上了一個有鬍子的面具,並和白守德換了衣服,然後和黑孩兒一起飛步上山。
將近來到那兩幢房子的時候,黑孩兒和陸瑜便特別注意起來,掩住身形,避開石室,直向山洞走去,並且想好了一番話,預備和風宜鸞應付。
一路之上,倒也順利,並沒驚動鐵喙姥姥。但進得石洞之後,卻是闃無一人,只剩下錦茵繡衾,還留在那兒。
黑孩兒不由的吃驚説道:“奇怪,人上那兒去了?這是怎麼回事?”
陸瑜道:“不會走錯了洞吧?”
黑孩兒一指衾枕,説道:“你瞧,這還錯得了嗎?”
接着想了一想,一拉陸瑜説道:“走,咱們到她屋兒裏去看看。”
他兩個藝高人膽大,出得山洞,便從屋後越牆而入,伏身瓦面,向下瞧去。
黑孩兒眼快,早瞧出西廂屋裏有人,連忙指給陸瑜看了。
陸瑜想了一想,道:“咱們到前面去敲門好了。”
二人才一敲門,屋裏便有人應聲問誰?
陸瑜應了聲:“是我。”
門裏又問:“你是來找人的嗎?”
黑孩兒搶着説了聲:“正是。”門開處,便認出是蠟梅。
蠟梅看了兩人一眼,又慌張地探頭向門外看了一下,原後急促地説道:“你們好險。趕快進來吧!”
説着把門關好,讓二人進屋去坐。
他二人雖然明知蠟梅所指為何,卻也並沒在意,只按照預定的計劃進行,先問蠟梅可曾看到白依雲那樣一個人?
蠟梅且不答應,卻把眼光不停的在黑孩兒身上打轉,然後面帶笑容問道:“二位貴姓?”黑孩兒搶口道:“我小花……”
黑孩兒本想説“我小花子爺姓白”,但“小花”二字才一出口,但“小花”二字才一出口,便自覺得不對,連忙把話縮住。
蠟梅也廳道:“你小花?這是怎麼回事?”
黑孩兒連忙改口道:“我是説,我的名字叫‘小花’。”這話一出口,卻又覺得不對,“小花、大黃”是貓狗的名字,那有人這麼叫法的?因此又連忙説道:“這是我的乳名,實在不雅。”
説完之後,看到蠟梅竟“咯兒”一聲,笑了出來,因此臉也不由的紅了,心中暗罵自己:“我這是怎麼搞的?一開口便説錯話,這虧可吃大了。”
所幸他臉上帶有面具,蠟梅並沒看得出來。
還是陸瑜接口説道:“在下姓白,這是舍侄,官名白雷,此番前來,乃是尋找舍侄白雲,還望姑娘指教,有否看到此人?”
蠟梅笑着慢慢地説道:“人嘛?倒是有這麼一個。只是摔傷了頭,到今天還未醒轉,但不知是不是你們所要找的那個人呢?”
黑孩兒又忍不住搶口説道:“一定是,一定是,這絕對不會錯的,現在他人在那兒?我們去看看。”
蠟梅又笑出聲來,説道:“你這位小爺也真好笑,怎的性子這麼急法。”
陸瑜連忙一面暗示黑孩兒不要開口,一面笑對蠟梅説道:“舍侄是天性如此,姑娘別笑話。”接着又道:“但不知人在何處?姑娘能帶我們去認認看嗎?如果不是的時候,我們也好到別處再去尋找。”
蠟梅想了一想,笑道:“這個且慢,人大概是你們的人,不過我還有幾句話想先問你們。”
陸瑜道:“姑娘有話,但問無妨。”
蠟梅愣了一下,兩頰微微泛出紅暈,嬌羞地笑着説道:“但不知你的那位令侄,他成過家沒有?”
陸瑜聽了,知道是那番話來了,心中好笑,但也暗喜。
黑孩兒忍不住又想搶着開口。
陸瑜忙暗暗攔住了他,把事先編好的一番鬼話拿出來,説道:“不敢隱瞞姑娘。舍侄業已配過婚了。”
蠟梅聽了,笑容陡收,只“啊”了一聲,皺眉不語。
黑孩兒便再也忍不住了,説道:“蠟梅姑娘,家兄雖已娶過嫂嫂,我……小爺卻還未成過家呢!”
蠟梅“啊”了一聲,臉色更變,雙眉挑,説道:“你説什麼?”
黑孩兒心急,話如泉湧而出,説道:“我説我小爺還沒定過親事。”接着又站起來,拂了拂衣服。故作風流瀟灑之狀,擺好姿勢,對蠟梅説道:“姑娘請看,我小爺絕不會騙你的。”
陸瑜一見,便知道要糟,急得心頭忐忑,連連暗示,要黑孩兒住口。
黑孩兒卻連理也不理,仍自顧自的裝模作樣地得意萬分。
蠟梅卻已猛然站起。指着黑孩兒喝道:“你是何人?趁早從實説來!”
黑孩兒道:“我叔叔不是早就告訴了你嗎?”
蠟梅道:“我問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叫蠟梅的?”
黑孩兒被這一問,才知道自己説走了嘴,道了聲:“這個……?”便怔住再也説不出話來了。
蠟梅已轉身喊道:“秋菊來了!”
黑孩兒至此,雖然知道事已弄僵,但仗着藝高膽大,念頭一轉,接着蠟梅的喊聲,喝道:“喊人有什麼用,我小花子爺還會怕了不成?”人隨聲起,疊指一伸,便閃電也似疾地向蠟梅點去。
蠟梅那防他有這一手,立刻應指倒地。
黑孩兒一拉陸瑜道:“計已不成了,只好硬動手了。”
陸瑜想來,也是無策,應了聲“好”。跟着眼睛,從另一間屋子裏走了出來。
秋菊看到黑孩兒,驚問一聲:“你是誰?”
但黑孩兒的身手好不迅速,沒等秋菊聲了。移形換位,人便到了秋菊身邊,轉喝一聲:“你也予我躺下吧!”
秋菊果然應聲而倒。
黑孩兒轉頭對陸瑜説道:“還有三個,一個也不能放跑,放跑了便是紕漏,道爺在院子裏守着,待我小花子進去動手。”説着人如飄風也似的,把每間屋子都看了一遍,一直看到最後的一間屋子,便不由的愣在那兒,看着屋內,一動也不動了。
陸瑜吃驚地問道:“怎麼樣了?是不是……”
黑孩兒回頭答道:“人呢?怎麼其餘的三個人,一個也不見了呢?”
陸瑜道:“且別管這些,雲姑娘在不在?”
黑孩兒一攤手,説道:“也不見了。”
陸瑜道:“那有此理”但接着一想,便不由的恐懼起來,叫了一聲:“不好!”説道:“莫非是雲姑娘醒來之後,一定不肯答應,她們已經把她送給老妖婆了吧?”
黑孩兒聽了,忙道:“那我去看看去。”言畢便行。
陸瑜卻又攔住道:“且慢。”
黑孩兒道:“再慢就來不及了。”
陸瑜道:“你我均非老妖婆對手,且去不得。”
黑孩兒道:“現在還顧得了那麼多嗎?説不得我小花子爺犧牲防身至寶,也要把雲姑娘給救出來。”説着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拳頭大,黑黝黝的東西,捏在手中。
陸瑜見多識廣,才一搭目,便認出了那件東西的來歷,心中想道:“奇怪,這件寶貝是怎會落在小花子的手中,難道小花子和那個人還有淵源不成?”
陸瑜這一念雖起。但由於當時情勢緊張,不容慢慢兒地思索,因此也就只好擱在一邊,先來處理眼前之事。陸瑜既把這念頭擱下,筆者也同樣的無暇交代,好在這事暫時還不必去提,那就容後再表吧,閒話少説。
且説陸瑜,見了那件寶貝之後,心中也就定得多了,忙又攔住黑孩兒説道:“小兄既然懷此奇寶,老妖已不足畏,不過還是先弄清楚,若是雲姑娘果然已落老妖婆手中,然後再去不遲。”説着便向秋菊走去。
黑孩兒一看,便知陸瑜的意思,忙把那件寶貝,又塞進懷中,搶前提起秋菊,一手扣住秋菊的脈門,這才拍開了秋菊的穴道,喝問道:“小花子爺問你什麼,你就得照直説什麼,否則的話,小花子爺便要你的命。”
秋菊脈門被扣,生死受制,那裏還敢掙扎反抗,哧得邊聲直説:“婢子遵示,小爺饒命。”
黑孩兒道:“鳳宜鸞和春蘭夏蓮那裏去了?”
秋菊道:“她們回大寨去了。”
黑孩兒道:“去幹什麼的?”
秋菊道:“是護送昨天的那位公子去的。”
黑孩兒道:“此話當真?”
秋菊道:“婢子不敢撒謊。”
黑孩兒聽説白依雲並未落入鐵喙姥姥手中,也就放下了一半心,但由於他不知道鳳宜鸞等在初看到白依雲時,所商定的計劃,所以仍向秋菊追問:“為什麼要把人送去大寨?”
秋菊便一五一十,從頭説起:
前面的一段不談,單表鳳宜鸞-帶着春蘭蓮,在山洞守着白依雲,直到天色微明,白依雲雖然醒轉,但由於頭部受震太過,所以仍然連眼睛也睜不開來,直叫頭昏頭痛不止。
鳳宜鸞見了,好生心疼,忙加撫慰,説道:“公子不必煩惱,但請安靜休息,自然會好起來的。”
白依雲在昏昏之中,也沒聽清風宜鸞説的什麼,更弄不清身邊之人是誰,只以為是白鳳仙在的她説話。因此又道:“要喝水,妹妹,你取水來我喝。”
鳳宜鸞不知就裏,但已被這一聲妹妹,喊得心裏癢癢地,四肢百骸,無不舒適,連忙應了一聲,親自捧着一碗早預備下的菜湯,扶起白依雲,倚在自己懷巾,纖纖素手,捏着一把鐵湯匙,一口一口地喂着白依雲,並且為着心疼白依雲,怕白依雲頭昏難受,所以在菜湯之中,又擱下一帖止痛催眠藥。
白依雲服下菜湯之後,便又沉沉睡去。
鳳宜鸞也一直把她摟要懷中,越看越愛。
轉眼天色大明,朝陽斜射入洞,鳳宜鸞則依然沉醉在一種説不出來的甜蜜氣氛裏,眼中人,心中事,幻想如潮疊起,擠走了其他一切,到後來便忘掉了其他一切,甚至忘了自己是誰,更不知身在何許,只覺得四圍空空洞洞地,虛虛渺渺地一無所有,就只剩下懷中人是個真實的,並且是完美得連一點瑕疵也沒有的那麼完美,完美得使她説不出來的滿足,滿足之感又不斷升畢,使她恍如置身於千祥百福之中,樂天之和,舒適無可比擬。
直到春蘭在旁説道:“姑娘,太陽已很高了,你昨天不是説過,要送公子到大寨去求夫人的嗎?要走就趁早走吧!別待老奶奶下了功,那就走不成了。”
春蘭這幾句話,雖然説得很輕巧,但風宜鸞聽到“老奶奶”三個字,恍如暴雷入耳,立被震醒,把一顆飛揚在神仙境界裏的心,拖回到濁世人間。一切無比的醜惡,又湧進思潮、恐懼、優慮、驚慌,交織成一面大網,從頭罩下,束縛得風宜鸞連氣都喘不過來。
好不容易,鳳宜鸞掙扎着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又低頭了看懷中的白依雲,悠悠地説道:“是的,我們該馬上就走,但他這個樣子,又怎能便走得了呢?”
春蘭道:“不走成嗎?萬一老奶奶……”
老奶奶在鳳宜鸞心中,是個恐懼的陰影,所以沒等着春蘭再説下去,便截住説道:“我知道,我們應該馬上就走,遲必無及,但是怎麼個走法呢?”
春蘭想了一想,説道:“我有辦法。”
説着拉住夏蓮,走出洞去,不多一會兒,便帶回來了兩根八九尺長的木棍,一方毛毯,和一捆繩。動手把毛毯結緊在木棍之上,然後對鳳宜鸞笑道:“這不成了嗎?讓公子躺在上面,我和夏蓮兩個,抬也好,扛也好,毛毯軟軟地,公子一定會舒服的,是不是?”
鳳宜鸞也才露出笑容,吩咐秋菊和蠟梅,要她們兩個留下,好應付鐵喙姥姥,然後立刻抬着白依雲上路,翻山越嶺向大寨趕去。
黑孩兒和陸瑜聽了,知道秋菊所言不虛,立刻商量了一下,打算趕奔上去攔截,忙問秋菊:“此去大寨的路,如何走法?”
秋菊道:“我還是五年前來的時候走過,以後有事,都是春蘭和蠟梅兩個來回,所以如何走法,非問蠟梅不可。”
黑孩兒和陸瑜便帶着秋菊,回到屋內,拍開蠟梅被點閉的穴道,向她問路。
那知蠟梅倒是個硬骨頭,説什麼也不肯開口。
雖然秋菊在一旁勸説,也是無用。
黑孩兒一怒,睜目喝道:“你這是想死不成?”
蠟梅冷笑道:“生死算得了什麼,難道就哧得住我了嗎?”
黑孩兒真沒想到,一個丫頭竟會有這樣的骨氣,不由得便肅然起敬起來,對蠟梅説道:“姑娘恕罪,這是我小花子錯了,冒瀆之處,還請姑娘原諒。”言畢深深一揖到地。
蠟梅被這一來,方才臉色轉齊,側身讓過,説道:“公子少禮。”
陸瑜又接上去説道:“一切總望姑娘幫忙,我們此來。但望能將人尋回,卻無與貴寨尋仇之想,所以還望姑娘指點,感激不盡。”
蠟梅且不答話,先又注意了黑孩兒好幾眼,説道:“你們到底是誰?公子為何又稱小花子,這是何説?”
陸瑜未及回答,黑孩兒便又搶着説道:“我小花子並不姓白,也不是什麼公子,卻是道道地地的一個小要飯的。”
説道便扯去面具,接下去説道:“姑娘請看,這才是我的本來面目。以姑娘這樣偉大的人格,小花子怎子再以虛偽面目相對呢?”
蠟梅見了,起初倒是怔了一下,但接着也就對黑孩兒好感起來,説道:“我不過是一個丫頭罷了,那會有什麼偉大的人格?小爺不必這樣抬舉我。”
黑孩兒莊容説道:“人格那會與身分地位有關呢?有人格的人,便是販夫走卒,照樣受人尊敬,馬義曹富,身為奴僕,大義千秋,綠珠紅拂,屈處婢妾,仍不愧為奇女子,至於沒人格的人,則雖然峨高冠,擁皋比,甚至於是皇帝老兒,也照樣會受人唾罵,為人所不齒,石敬塘身居王位,兒皇帝之名,千古含羞,張邦昌賣國降敵,尤為可恥,此二人豈不貴歟?周奎甘受追比,不助軍糧,和坤搜刮脂膏,難免查抄,此二人不為不富矣,但他們的人格又何在呢?英雄出於草莽,固然不勝言,奸惡出於廟堂,則尤難勝數,夏傑商討,漢高明祖,俱都是賊人之君,新莽宋檜,則都是賊國之臣,馮可道三朝元老,徒遺千古羞,吳三桂八百威風,終列二臣傳,這些東西;根本都是沒有人格,混蛋到了極頂的大混蛋,我小花子是最看不起他們的。”
黑孩兒越高興,越説越來勁,差點連眼前的大事都給忘了。
還是蠟梅説道:“您別説了,您所説的,我全都不懂,不過我想您的話一定不錯就是了。”
黑孩兒這才停下,説道:“我這是舉出幾個古人來做例子,説給你聽的。”
蠟梅道:“我沒吟過書,不認識古人,你只告訴我,你既不姓白,你到底姓什名誰?和昨天的那位公子,又是什麼關係?”
黑孩兒這才説道:“我小花子依着師門的規矩,姓名早已摒棄,乳名黑孩兒,官名小刁鑽,現在情丐門下,不過官名不大常用,你叫我黑孩兒便行。”
接着一指陸瑜,説道:“這位也不是我小花子的什麼叔叔,乃是抱一真人門下的一位道爺,姓陸諱瑜。”
情丐和抱一真人,都是當今數一數二,婦孺皆知的人物,所以黑孩兒才説這兒,蠟梅便“啊”了一聲,萬福説道:“原來二位都大有來頭。婢子不知,多有得罪,還望二位恕過。”
黑孩兒也客氣了幾句,然後便把白依雲如何賽馬失蹤,自己昨晚來過一次,如何偷聽到言語,如何定計再來的事,從頭説了一遍。
蠟梅這才明白的,説道:“原來那是白姑娘,並不是什麼公子,怪不得長得那麼俊,使我們姑娘都着了迷呢!”
陸瑜道:“現在話已説明,還望姑娘指示路途,貧道等追趕上去,也免得再生出誤會來。”
蠟梅皺眉説道:“莫説你們現去追,業已無及,便是這一條山路,岔道極多,一時之間,也無法説清,而婢子又不便相送前去,萬一兩位迷了路,豈不是欲速不達?所以依婢子看來,二位不如仍循原路下山,轉去前山,以禮投帖,把這情形當面向我家寨主言明,不是要格外的好得多嗎?”
陸瑜聽了,覺得這倒也是個正理,立刻點頭同意,並向蠟梅謝過。
那知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了鐵喙姥姥呼喊鳳宜鸞之聲。
蠟梅聽了,立刻大驚,忙對黑孩兒説道:“糟了,我們忘了時間,誤了事了。”
黑孩兒道:“那就趕快走吧!”
可是蠟梅卻驚慌地攔住説道:“來不及了,老奶奶已經出來,你們此時出去,一定非被她看到不可。”
説話之間,鐵喙姥姥的聲音,便已到了門外。
這一來,便連蠟梅也失去了主意。哧得花容失色。
秋菊則格外驚得軟癱在地上,戰抖着説道:“這這這……這可怎麼是好,連我們都……都要保不住性命了。”
秒菊這樣一慌,鐵喙姥姥又在外面罵着敲門,蠟梅也就格外的慌了起來,面如土色。
還是黑孩兒靈活,忙對蠟梅説道:“你們別怕,我替你們點了穴道,你們也就可以有藉口脱身了。”
蠟梅會意,連連點頭,但仍不放心地説了一句:“二位可怎麼辦呢?”
黑孩兒道:“那你們就甭管了。”言畢手指疊仲,秋菊蠟梅,應聲倒地。
黑孩兒接着向陸瑜説道:“老妖婦在前面敲門,我們且從後面翻出去,倒山洞裏躲一會兒再説吧!”
陸瑜同意。但還沒等得及二人出屋,“嘎叭”一聲大震,鐵喙姥姥已破門大罵而入:“死丫頭,什麼時候了,難道都睡死過去了嗎?怎的我叫了這半天,連個應聲兒的都沒有。”
黑孩兒和陸瑜聽了,那裏還敢出屋,雙雙不約而同,轉身向房裏奔去,陸瑜腳下一點,便上了牀頭,藏住身形;黑孩兒更妙,一低頭便鑽到牀底下去,伏身貼地,歪着頭,偷偷兒的向外張望,則好看得到外面的情形。
但見鐵喙姥姥睜着一雙大紅鑲邊的眼睛,拖着酒甕似的肥軀,爬也似的蹣跚着走了進來,嘴裏罵咧不休。
但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秋菊蠟梅,立刻啊了一聲,風趨而止,其身形之快,竟使黑孩兒為之眼花撩亂,心驚不已。
鐵喙姥姥把秋菊和蠟梅略略看了一眼,也沒彎,只隨手一拂,藉掌風便拍開了秋菊和蠟梅的穴道,厲聲喝道:“這是怎麼事呢?誰把你們弄成這樣的?姑娘和春蘭夏蓮又那裏去了?”
秋菊哧得那裏還敢開口。
還是蠟梅比較鎮靜,同時鳳宜鸞臨走之前,業已囑咐過她們一番應付的言語,所以胸有成竹,並沒慌張地回道:“老奶奶,姑娘昨天打獵的時候,看到一對梅花鹿,當時雖然沒擒得住,但已尋到了它們的窩巢,所以今天起了個大早,帶着春蘭和夏蓮前往,打算堵洞口,把那兩隻鹿擒回來,孝敬老奶奶。那知姑娘走了沒多久,便又來了兩個人,説是找人的,大概就是昨天被老奶奶打跑的人。”
鐵喙姥姥喝道:“那你們為什麼不叫我?”
蠟梅道:“我們本想叫喊,但還沒等我們來得及開口,那兩人便點了我們的穴道,我們那還能夠叫得出來呢?”
秋菊也才找到了話頭,插上來説道:“老奶奶還不知道,那來人的功夫,可高得很呢!不然的話,昨晚他們又怎能從老奶奶手底下逃脱呢?”
兩個丫頭這樣一唱一和,説得頭頭是道,鐵喙姥姥也就不由的相信了。説道:“現在那兩個人呢?是不是還藏在這屋子裏,待我來搜搜看。”
黑孩兒心中一驚,暗想要糟,連忙暗運功力,打算拚死一搏。
可是蠟梅已又開口説道:“老奶奶別找了,那兩個人在屋裏搜了一陣,沒見有人,也就走了。”
老奶奶這才又停了下來。
黑孩兒也就放下了心,暗自説道:“好個聰明的姑娘,只可惜身為奴婢,命太苦了”不由的格外對蠟梅好感起來。
蠟梅也虧得黑孩兒有此一想;將來才能倖免一死,並得到了一個好的歸宿,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單説鐵喙姥姥雖沒搜屋,但聽説人走了,又想到風宜鸞現在外面,由於愛孫心切,怕兩下遇到了,風宜鸞要吃虧,因此又向蠟梅喝問道:“那兩個人向那一方面走的,你知道嗎?”
蠟梅道:“我們沒看見。”
鐵喙姥姥道:“那麼那個鹿洞在那兒呢?趕快告訴我,讓我去看一趟,別叫姑娘遇上了他們。”
蠟梅所説的鹿洞,本是編出來的一個謊,卻沒料到事情一變之後,鐵喙姥姥竟會這麼追根究底的來問,叫她一時之間又那裏能夠再編得出一個鹿洞的所在呢?
所幸急中生智,略一轉睛,便又得計,隨便用手向山深處指了個方向,説道:“那鹿洞還遠得很呢!要一連翻過三四座山頭,才能走到,而且路極難尋,我想那兩個人絕不可能撞得進去,老奶奶不去也罷。姑娘是不會遇上他們的,更何況計算時間,姑娘也該回來了,如果老奶奶去了,兩下錯了道兒,又怎麼辦呢?”
鐵喙姥姥不知是謊,想了一想,倒也有理,因此説道:“那麼我且回屋,姑娘回來的時候,叫她馬上到我那兒去,別叫我老是放心不下。”説,完之後,便蹣跚着又搖擺了出去。
秋菊和蠟梅後相送出門,眼看鐵喙姥姥進入石屋,這才把門關好,互相做了個鬼臉,説聲:“好險!”然後返身奔進來招呼陸瑜和黑孩兒。
陸瑜和黑孩兒則已從房中走了出來,問道:“她回去了嗎?”
兩個丫頭點頭應是。
黑孩兒道:“那麼我們乘早走吧!也好使白莊主他們放心,還要趕到前山去呢?”
陸瑜當然同意。
蠟梅也不願意他們置身陰地,因此也催他們快走,並殷勤告訴他們:“到大寨去的時候,儘可不必駭怕,寨主爺的脾氣雖壞,但我家夫人卻是個再好不過的人,所以你們盡放心,絕無問題的。”
陸瑜和黑孩兒説了聲:“這我們知道。”接着又向秋菊和蠟梅謝過,便打算出門。
蠟梅好生謹慎,仍搶先去開了門,並出去看了一看,見石室方面,並無動靜,也沒見鐵喙姥姥的影子,這才回手招呼陸瑜和黑孩兒,叫他們快走。
陸瑜和黑孩兒也不敢大意,出門之後,仍然專找那隱閉的地方,掩住身形,向前行走,直到轉過一個山坡,否則的話,恐怕就沒命能夠再下山了。
到了這時,二人方敢走上大路,向山下奔去。
那知還沒走上幾步,向山下奔去。
那知還沒走上幾步,便又傳來了鐵喙姥姥的聲音。慘厲無比的狂笑笑着叫道:“你們兩們僥倖給你們的膽,竟敢到我這烏鼠山來撒野,出手傷人,就沒打聽打聽我老人家是誰嗎?昨夜僥倖給你們漏了網,今天如果再叫你們跑了,我也不叫做鐵喙姥姥了,乾脆停下來受死了吧!”
陸瑜和黑孩兒聽了,好不吃驚,連忙循聲看去,便看到鐵喙姥姥從一座山頭之上,橫飛而下,轉眼便到了二人身前,攔住去路,齜着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咻咻怪笑。
原來鐵喙姥姥愛孫心切,回到石室之後,想到蠟梅所説鳳宜鸞馬上就要回來的話,仍怕她和來人遇上,放不下心,因此隨即又出了石室,飛身上了一座山頭,守在那兒瞭望,打算萬一鳳宜鸞真的遇上了人來時,好上前救應。
這事蠟梅和陸瑜、黑孩兒都不知道,更由於陸瑜和黑孩兒出門之初,心存謹慎,掩跡而行,沒被鐵喙姥姥看到。及至認為已經離開險境,走上大路,現出身來,便立即落入鐵喙姥姥的眼中了。
鐵喙姥姥一向心毒手狠,這才看到,那裏還肯放過。
陸瑜和黑孩兒被鐵喙姥姥截住,在心膽俱寒,但事已如此,怕也無用,因此只好一咬牙,一橫心,各各默運功力,暗做準備。
陸瑜深知鐵喙姥姥的脾氣,事到如此,多説也是無用,一反手便拔出寶劍,打算拚死以求僥倖。
黑孩兒卻知道陸瑜達不如自己,上前準死無疑,因此連忙攔住陸瑜,説道:“道爺不可如此,且由我小花子來纏住她,你趕快奪路下山去吧!”
陸瑜俠義心腸,又那肯做這等事,反叫黑孩兒快走。
鐵喙姥姥見了笑道:“你們歪爭了,一個也跑不掉的,如果不信,老姥姥儘可以讓你們先走,只要不出老婦的視界,看你們還有誰能夠逃得了?”
黑孩兒已看到鐵喙姥姥剛才下山的樣子,知道所説的,並非虛話,所以也沒再打別主意,仍着急萬分地對陸瑜説道:“我的道爺,你這是怎麼啦?我小花子上前,還可以支持一下,讓你逃走,你上去有什麼用呢?我小花子還是走不掉的啊!這點利害算盤,難道你還划算不過來嗎?”
陸瑜雖然覺得黑孩兒所説,不為無理,但説什麼也不肯答應。只説:“大難當前,生則同生,死則同死,還有什麼可説的,你既不願先走,咱們就一起上吧!”
黑孩兒急得直跳腳,叫了起來道:“你……你這不是急死我小花子了嗎?”
但陸瑜已不再依理他,揮動寶劍,一上來便展開“九玄劍法”的絕技,守太乙,踏太玄,走天篷,向鐵喙姥姥攻去。
鐵喙姥姥卻還沒還手反擊,只伸指一彈,便震斷了陸瑜的寶劍,喝道:“你且慢來,想死也等我先向這鬼娃兒問句話,然後總有你的就是。”
陸瑜真沒想到鐵喙的武功,競精絕到這種程度,一彈指便能在九玄劍法之中,震斷自己的寶劍,使自己半臂酥麻,虎口生痛。
尤其是寶劍一斷,連想的拚命也不成了,這才嚇得乖乖兒地收手退了下去。
鐵喙姥姥也不理他,便向黑孩兒喝道:“看你遍體綾羅,卻口稱小花子,是何道理?你到底是何人的門下?且説給我聽!”
黑孩兒也已為她的彈指斷劍的功力所驚,見這一問,不由的暗暗想道:“師父名震武林,抬將出來,或可嚇退了她,也説不定,既或不然的話,給她幾句話,激她找師父,也免得自己死了,沒人向師父送信報仇。”
想到這兒,也就故作鎮掙,開口笑道:“你若問我小花子爺的師承,那你且先站穩了,免得嚇倒。”
鐵喙姥姥喝道:“別隻顧賣弄口舌,想當今普天之下,能嚇得倒老婦的,還沒有幾個呢?你但説吧!”
黑孩兒大聲説道:“我小花子爺現歸情丐門下,你知道嗎?”
鐵喙姥姥聽了,立刻大笑説道:“原來你是那老不死的徒弟,老婦早就想找他算帳,只為他一直縮着頭,避不見面,這才容他僥倖多活了這些年,現在你來得正好,趕快説出,他現在住在那兒?説將出來,老婦便饒你不死。”
黑孩兒本來倒想拿話激喙姥姥去找情丐,但見鐵喙姥姥這樣一説,那裏還肯再説什麼,反而把心一橫,反聲喝道:“憑你也配去找我師父,今天碰到小花子爺,恐怕你也能逃大數了。”
鐵喙姥姥那裏會把黑孩兒放在眼下,所以仍然笑道:“小賊不識高低,便是你那賊師父親自前來,也難逃得過老婦三招,何況是你,還是乖乖兒的聽老婦的話好得多。”
黑孩兒到了這時,早已混身上下如雨,雖然知道只要一出手,便非死無疑,但卻已勢成騎虎,別無他途可出,因此也只好一咬牙,無意識地用手在襟上一擦,打算擦去手汗。
那知就在這一擦之下,便觸到了懷中的那件寶貝,立刻一陣思潮,閃電也似的掠過腦際,想道:“我今天怎麼啦?母親這件寶貝交給我的時候,曾經説過,這件寶貝,可以免死救禍,如非遇到一個姓靳的女人,不可輕用,這老妖婆雖不姓靳,但眼看今天,已到生死關頭,説不得只好用上一次了,怎的我竟忘了它?”
想着便又把那件寶貝,取了出來,高舉手中,揚了一揚,喝道:“老妖婆,你且別猖狂,但看我手中拿的是什麼東西,這寶貝雖然是我娘用來叫我去對付姓靳的,可是今天説不得只好讓你來嚐嚐這滋味了。”言畢便想發出。
鐵喙姥姥才一搭眼,立刻臉色大變,一幌身形,向後退出五六丈遠近,失聲説道:“這東西竟會在你的手裏?”
黑孩兒見了,心中一喜,知道手中的寶貝,已經發生了嚇阻作用,心中也就定了下來,膽氣陡壯,停手不發,笑着説道:“你也認識我這件寶貝的厲害嗎?幹嘛要退下去呢?你上來啊!小花子爺在這兒等着你。”
鐵喙姥姥一聲不響,只翻着兩個大紅鑲邊的眼睛,在黑孩兒臉上直轉,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又開口説道:“你便是胡丫頭的兒子?”
黑孩兒道:“這你管不着,只要你敢上前一步,小花子爺便立刻要你粉身碎骨。”
鐵喙姥姥又道:“胡丫頭她還在人間?”
黑孩兒喝道:“放你孃的臭驢子屁,我娘長生不老,你咒不了她老人家。”
鐵喙姥姥又想了想,忽然叫了兩聲:“好好!”接着便狂笑起來,聲如鴟鶘,刺耳心寒。
陸瑜以為鐵喙姥姥要猛然出手進擊,忙叫黑孩兒準備。
黑孩兒嘴上雖然説道:“道爺別怕,她敢再上前來,便是自己找死了。”但也就目不轉睛,凝注着鐵喙姥姥,雙手作勢待發。一點也不也怠忽。
誰知鐵喙姥姥狂笑了一陣之後,突然身形暴起,但卻是不進反退,向石室方面電射而去,轉眼不見蹤跡。
黑孩兒見了,這才放下了手,叫了一聲:“我的媽呀!”
接着説道:“這一次也算得上是死裏逃生,二次為人了吧?”
陸瑜卻一拉黑孩兒道:“老妖婆不戰而退,別是回去拿什麼東西來對付你的這件寶貝,我們還是趕快走吧!”
黑孩兒聽了,也覺有理,立刻轉身,飛奔下山。
直到將近出山,仍未見鐵喙姥姥追來,這才完全放下心。
陸瑜便向他説道:“原來小兄令堂,果然姓胡,貧道直到今天才知道呢!”
黑孩兒道:“道爺別談這些,我娘不准我告訴人的。”
陸瑜見黑孩兒這樣一説,知道這其中必有文章,因此也就沒再説下去。
下山看到白守德等時,白守德等早就急不可待了。及至聽完陸瑜和黑孩兒上山的情形,這才又驚又喜地説道:“那我們就別再擔擱的,趕快上路,看能不能在今天日落以前趕到,也好投貼拜山。”
陸瑜和黑孩兒當然同意,立刻又換過衣履,一起上馬,向烏鼠山前山趕去。
渭源雖在烏鼠山之陽,但由於虎面天王的飛虎幫大寨,建在面向臨洮的那邊山頭之上,所以反山陰為前,山陽為後。
白守德等快馬加鞭,過午不久,便到了臨洮,在街上買了幾份大紅全貼,將各人的名字寫上,陸瑜自稱方外人,俏郎君是愚晚,白守德寫的是愚弟率女白依雲、白鳳仙。黑孩兒則光禿地寫了“丐幫門下小刁鑽黑孩兒”十個字,沒用什麼稱呼,撲去風塵,重整衣冠,問明途徑,便向鼠山前山飛虎幫大寨走去。
到得寨前一看,屋舍延綿比櫛,黑壓壓地把整個山頭,一起遮沒。
寨門前左右,兩根十丈來高高的旗杆頂上,各有一一面黃旗,一面上繡着“飛虎幫大寨”五個字,另一面上,則單單地只有一個斗大的“鳳”字,隨風招展,氣派果然不同凡俗。
白守德等不便多看,怕引起誤會,忙把名貼遞上,並説明來意。
沒上多久,便見一羣人擁簇着一個身高八尺,魁梧過人,黃鏨鏨一張虎臉,海下虯鬚,身穿錦袍,威風凜凜的大漢,一路笑着出來,説道:“小弟早知嘉客會來,早就翹望了好一會兒了。”聲如洪鐘,更表示出他內功精湛,氣力充沛。
白守德等看出他並無惡意,也就略略放下了心,趨步上前,作禮説道:“冒昧造訪,不恭之至,還望寨主海涵。”
虎面天王面邊還禮,一面説道:“小女一時無知,致勞各位大賢玉駕,小弟理應賠罪,不過這樣也好,既可了卻一番麻煩,又使小弟得多結交幾個朋友,小寨生輝不小。”
言畢又大笑了一陣。
白守德等見虎面天王這等豪爽,格外高興,便又説道:“久仰寨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虛,幸會幸會。”
白守德更接着説道:“小女依雲昨日縱馬迷路,幸為寨主令媛所救,白某感激不盡,惟小女為着行路方便,改着男裝,致使令嬡有衣冠之誤認,白某慚愧,還望寨主代向令媛致歉才好。”
虎面天王笑道:“此事小弟業已知道,白仁兄儘可放心吧,且到小寨小聚,容小弟一盡地主之詛,況令媛至今,尚未完全清醒,也該好好兒休養兩天,小弟還有事奉告呢!”言畢便肅客入內,在大寨正廳之上,殷勤招待。
白守德也乘此路替各人一一正式介紹了一番。
陸瑜並説:“世外人荒野,寨主多多指教。”
虎面天王笑道:“粉面金剛,過去名霸江湖,今天又身歸絕世奇人抱一道長門下,還要這麼客氣做什麼?難道説,是嫌小出身綠林,不屑以兄弟相交嗎?”
陸瑜聽了,笑道:“小弟那有此意,仁兄言重了,小弟遵命改口就是了。”
虎面天王大笑道:“痛快痛快,這才是我鳳某的好朋友。”
接着便受了俏郎君和白鳳仙的全禮,笑着説道:“風某比二位痴長,不便再和二位客氣了。”並命鳳翔,也以子侄後輩之禮,向白守德、陸瑜和黑孩兒見禮,然後又對白守德説道:“仁兄還放心大令媛吧?她也方便得多,你我也可以放肆一點,不對嗎?”
白守德正合心意,忙起言謝。
陸瑜掏出了一粒“九玄丹”,交給白守德説道:“給雲姑娘服下,便會好了。”説着又以目示意,要白守德不可無防人之心。
白守德會心地點了點頭,便帶着白鳳仙,隨同虎面天王,相將入內。
果見白依雲被尚淑慈安置得妥妥貼貼,並見尚淑慈十分喜歡白依雲,立刻把所有疑慮,一起消除乾淨。
白守德便又問風宜鸞何在?打算親自安慰她幾句。
虎面天王笑道:“小女本是藉辭而來,既已失望,又怕家母追查,所以已經帶着兩隻鹿迴轉後山去了。”
由於白依雲仍在半昏半醒之中,尚未能説話。因此白守德把“九玄丹”喂她服下,留下依雲無恙。所以酒筵之上,大家全無顧忌,直喝得賓主盡歡,當天便在寨中宿了。
第二天,白依雲業已痊癒,白守德便和陸瑜商量,打算趕赴天山,去尋驪項珠,以免耽誤端陽釣劍之期。
陸瑜當然不會反對,便一起託辭,向虎面天王告辭。
虎面天王笑道:“何必如此匆匆?”
白守德道:“實因西行有約,在此已經耽誤了兩天了。迴轉之日,再來奉訪吧!”去意極堅。
虎面天王道:“如此説來,小弟當然未便強留,但再屈駕一日,小弟還有要事奉告,仁兄總不會不答應吧?”
白守德既受虎面天王盛情,又見虎面天王兩次説有要事奉告,並只挽留一日,也就不好不答應了。便問:“仁兄有何為難之事,需要小弟等效力,敢請明示,也好趕辦。”
虎面天王笑道:“這事雖大,但得仁兄一言,伊百解決,並不費事?小弟還得去和內人商量一下,稍等再在席前奉告吧!”
白守德雖然聽得茫然不解,卻又不好多問。
後來乘着虎面天王不在面前,也曾和陸瑜、黑孩兒研究。
陸瑜和黑孩兒也猜不透其中玄機,只説:“看來並無惡意,且等他出來再講吧!”
及至酒宴設下,大家入席,虎面天王卻只怏怏地殷勤勸酒,並沒有什要求説出。
白守德愈加不解,反而忍不住向虎面天王去催問。
虎面天王苦笑了一下,説道:“這事已成過去,不必再談了,仁兄但飲酒吧!”
白守德聽了,越發惶恐,拿眼去看陸瑜和黑孩兒。
陸瑜和黑孩兒也只微微搖頭示意。
還是虎面天王看出,連忙笑道:“各位仁兄不必多疑,這都是小弟不對,來來來,咱們痛飲三杯。”
黑孩兒道:“寨主豪爽,承蒙看得起我們,把我們當個朋友看待,那為什麼有事不肯説出?難道認為我們不足以供驅使嗎?”
虎面天王連忙笑着解釋道:“絕非如此,小兄多心了,小弟那會是這樣的人呢?這實在因為事情已經解決,無須再説將出來罷了。”
黑孩兒道:“即就是事情已告解決,説出來讓我們也放放心不好嗎?”
虎面天王舉杯笑道:“小兄如此一説,小弟倒是不能不説了,各位請乾一杯,待小弟説出來以博一笑吧!”
可是大家乾杯之後,虎面天王才開口説了“此事乃是……”半句。便又把話縮住,笑着説道:“各位仁兄原諒,小弟還是不要説了吧!因為實在也沒有什麼事情,各位相信小弟就是。”
這一來,大家格外懷疑,連陸瑜也忍不住了。
可是還沒待陸瑜開口,風翔已從後面跳了出來,向虎面天王説道:“爹,你不肯説,那我自己向白仁伯要求好了。”
虎面天王立刻滿臉飛紅,喝道:“畜生!你敢大膽胡鬧,看我不揍你才怪。”
鳳翔歪着眼撒嬌説道:“那你為什麼不説呢?您既不説,我當然要説了,你已經答應過了我的。”
虎面天王道:“我答應了你娘不答應,又有什麼用?”
鳳翔道:“我不管,娘答應不答應有什麼關係,只要白仁伯答應了,還不就成了。”
接着又逼虎面天王道:“你到底説不説,你再不説,我就自己説了。”
虎面天王那麼一個威風凜凜的人,在兒子面前,競自無可奈何,直被鬧得手足無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知如何才好。
白守德和陸瑜等,這才把事情料瞧了一半出來。但他父子正鬧得不可開交,又不便插嘴,實在瞧着風翔的樣兒,也不願意插嘴多事。
一直到尚淑慈聞訊趕來,喝了一聲:“你們鬧什麼!當着客人的面前,怎的一點臉面都不肯顧?”
虎面天王父子這才一起靜聲垂手不語。
尚淑慈責備了鳳翔幾句,逐出眼前,然後對虎面天王説道:“翔兒不懂事罷了!你偌大年紀了,怎的也不顧惜一點身份,就不怕貽羞於嘉客之前嗎?”
虎面天王看到兒子,是沒有辦法,看到太太,就更甚於此了,顧不得當着人前,哈着腰,垂着手,陪着笑臉,低聲低氣地對尚淑慈説道:“這都是翔兒他鬧的,與我無關。”
尚淑慈道:“你不會制止他嗎?”
虎面天王道:“我喝着要打,他都不理,夫人難道還不知道他是不怕我的嗎?”
尚淑慈道:“教子要有義方,這還不都是你平日溺愛過甚。把他寵成了這樣的?”
虎面天王那裏還敢多嘴,只唯唯連聲應是。
尚淑慈又問:“有沒有向白莊主做無理要求?”
虎面天王道:“夫人已説過不許,我何敢再亂説話?”
尚淑慈這才轉身,親自向白守德致歉,並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説了出來。
原來鳳宜鸞把白依雲送來大寨之後,尚淑慈一眼便看出白依雲是個衣冠巾幗。
所以鳳宜鸞剛剛含羞帶愧地説出自己的心意。
尚淑慈便笑着説道:“傻孩子,你瞧瞧她的耳朵上的環眼兒,她和你一樣的是個女孩子啊!”
鳳宜鸞這才大為失望,羞惱之餘,既怕被人笑話,又怕鐵喙姥姥查問,囚此忙着找了兩隻鹿,又帶着春蘭夏蓮,躲回後山去了。
可是消息在寨裏一傳開,鳳翔聽到,立刻懷着好奇的心,趕去看望,並且一看之下,便從心眼兒裏愛上了白依雲,立刻去找虎面天王予他做主。
虎面天王一向溺愛,求無不應,又看到白依雲美豔若仙,當然贊成,便去説與尚淑慈。
尚淑慈也喜歡上了白依雲,所以當時並未反對,只説:“待他們有人找來之時,只要雲英未嫁,有何不可。”
所以白守德等一到,虎面天王便説有事奉告,便是為此。
及至尚淑慈和白鳳仙一談。知道白依雲已許配俏郎君,她是個守禮為善的人,當然就打消了這個意念。
虎面天王一向服從閒命,遂也不敢再提此事。
可是鳳翔卻不肯死心,纏住虎面天王,要虎面天王想辦法。
虎面天王笑道:“這辦法叫我怎麼想呢?這樣好了,你自己去想出個辦法來,我照辦好了。”
鳳翔年輕任性,搜盡枯腸,果然被他想出一個餿主意來,説道:“這樣好了,她雖訂婚,卻未成大禮,那便叫她改嫁給我……”
虎面天王不待鳳翔再説下去,便截住笑着説道:“這那裏行,奉家豈肯答應?絕對辦不通的。”
鳳翔跳腳道:“怎的會辦不通?我還沒説完嘛!”
虎面天王笑道:“你説你説。”
鳳翔道:“妹妹年紀也不小了,乾脆把妹妹嫁給姓秦的,咱們和他交換一下,姓秦的也吃不了虧啊!”
説完之後,又加重語氣,説道:“這不是再好不過的一個辦法嗎?”並逼着虎面天王馬上去和白守德商量。
虎面天王嘴裏雖然笑着説:“小兒之見,太不像話。”但由於是個綠林出身,持強慣了的,所以心裏倒也覺得鳳翔的辦法,不無可取之處。只是為着懼怕尚淑慈,不敢獨斷獨行,因此仍在猶豫不決。
鳳翔被嬌縱慣了,更是死纏不休。到了最後,虎面天王還是拗不過兒子,只好答應考慮。
尚淑慈把話説完,白守德當然也只好苦笑着説道:“這是小女福薄,不能侍候夫人。”
尚淑慈道:“莊主不必這等説法,只要有我在一天,便絕不容許他父子胡鬧,不過我也是愛令媛,想收她做個螟蛉義女。不知莊主意下如何?”
白守德一想:這倒是個很好的辦法,可以藉此消除雙方的芥蒂,因此立刻高興答應。説道:“這是夫人抬愛,雲兒幾世才能修來。”
尚淑慈好生高興,這才消散滿臉不快之色。
虎面天王見了,也在一旁湊趣説道:“這敢情好,我和白仁兄,從此又要改口,互稱乾親家。而翔兒也只好死了這條心了。”
尚淑慈道:“你就只有説現成話的本領,連兒子都對付不了。”
虎面天王笑道:“我有了夫人這佯的賢妻,當然就可以落得不去傷那些無謂的腦筋了。”
大家聽了,都忍俊不住,便連尚淑慈也不由的笑了。
尚淑慈到底不愧是官家小姐出身,雖然陷身盜窟多年,但做起事來,仍不失大家風範,把這件事認真當做一件大喜事來辦,並吩咐殺豬椎牛,犒當全寨上下。
白守德也就命白依雲向虎面天王夫婦,以大禮參拜,改口稱“義父義母”,皆大歡喜。只有風翔卻始終沒再露面。
併到了晚席剛散,天已二更之際,鳳宜駕忽然又帶着秋菊、蠟梅兩個丫頭,驚慌失色地趕了回來,向虎面天王夫婦哭着説道:“不好了,奶奶不見了!”
虎面天王立刻驚得站起身來説道:“此話怎講?”
鳳宜鸞道:“我回到後山之後,蠟梅便告訴我道,有一位陸道爺和一位小花子爺去過的事,並説奶奶要我去一趟,我便把鹿送去石室,那知奶奶並不在裏面,四處一找,也沒看到她老人家的影子,一直等到日落黃昏,都未見她老人家回來,想她老人家一到日落,雙目便要失明,這可怎麼好呢?”
虎面天王倒還是個有孝心的人,立刻面紅耳赤,驚惶萬分地向蠟梅秋菊喝道:“老奶奶是什麼時候走的,你們快説。”
秋菊和蠟梅説道:“我們只看到老奶奶回到石室,卻不知道她老人傢什麼時候走的。”
虎面天王跳起來罵道:“你們都是死人啊?老奶奶走了你們都不知道,你們還回來做什麼?”
秋菊和蠟梅嚇得不敢再開口。
風宜鸞也哭着説道:“我把春蘭和夏蓮還留在那兒尋找等候。”
可是虎面天王那肯罷休,仍然橫跳一丈,豎跳八尺地在那兒罵人。
白守德等在旁聽了,也都吃驚,只是不便過問,怕把事情牽惹上身,反而不好。
不過黑孩兒和陸瑜上山的事,雖然早已向虎面天王説過,但卻沒提後來又遇上鐵喙姥姥的那一段事,所以還難心安,只好在暗中互相暗暗示意,聚到一處,各作準備,以防萬一虎面天王反臉。
尚淑慈卻已喝住虎面天王,説道:“你不把事情弄清楚,亂個什麼勁兒?單怪她們有個什麼用呢?”接着便細細地向秋菊和蠟梅問一了遍。秋菊和蠟梅也不知道黑孩兒和陸瑜後來又遇上鐵喙姥姥的事,所以所説的和陸瑜等告訴虎面天王的,並沒有什麼出入。
陸瑜和黑孩兒聽了,這才放下了一點心。
尚淑慈見問不出什麼來,也就低頭沉吟起來,沒再開口。
虎面天工母子情切,終於忍不住向尚向淑慈説道:“夫人,我娘一到晚上,便是個瞎子,這可不能不管呢!”
尚淑慈道:“誰説不管?我正在想,她老人家會到那兒去,好派人去找。”
虎面天王便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股,團團亂轉,一抬眼,看到陸瑜和黑孩兒,便開口問道:“二位是上過山的,知道我娘上那兒去了嗎?”
陸瑜和黑孩兒都是不肯撒謊的人,囚此被這一問,倒不由怔住,不知説什麼是好。
所幸尚淑慈已又叫住虎面天王説道:“你孃的那份脾氣,難道你還不知道嗎?人家如果看到了你娘,會是個什麼結果?你也想不出來嗎?問人家幹什麼呢?是不是要人家替你去把你娘我回來?人家能去嗎?”
虎面天王一想也對,便道:“我也不過問問罷了,並無別的意思。”
尚淑慈道:“這還不是廢話白問。”
陸瑜和黑孩兒也就乘此沒有開口。
虎面天王則仍然又像問尚淑慈,又像自言自語地,説道:“那麼我娘那兒去了呢?”
尚淑慈道,“依我想來,恐怕她老人家是聽了蠟悔的話,不放心鸞兒,去找那鹿洞去了,也説不定。”
虎面天王便又急着去問蠟梅:“鹿洞在什麼地方?”
蠟梅道:“這本來是姑娘教我應付老奶奶的一句謊言,那兒真有什麼鹿洞呢?”
虎面天王又罵了鳳宜鸞幾句,氣得鳳宜鸞偎在尚淑慈懷裏直哭。
尚淑慈對虎面天王説道:“你又罵她做什?雖然沒有鹿洞,你娘也總不過在山裏啊!”
虎面天王道:“那我馬上帶人去找。”説着叫過大頭目。吩咐立刻傳令全寨上下知道,多備燈球火把。一起出發。
尚淑慈又攔住説道:“暫且不必去找。”
虎面天王這一下真忍不住了,叫了起來説道:“她是寨裏的人,大半都不認識她老人家,而她老人家在這黑夜裏,又看不到人家是誰?便是找到了,她老人家能相信嗎?還不是叫找到她的人白自的送掉性命嗎?”
虎面天王道:“我自己也去,不就行了。”
尚淑慈道:“這麼大的一座山,剛好能叫你遇上她老人家嗎?”
虎面天王語塞。但仍説道:“可是我娘是個夜瞎子啊!”
尚淑慈道:“這我當然知道,不過憑着她老人家的武功,還用得着你去為她老人家擔心嗎?依我看來,今夜算了,等明天天明之後,你再親自帶人到後山去看一趟,如果她老人家還沒回來的時候,再派人找,也還不遲。不過照我推測,她老人家絕無妨礙,上次不也出去過一夜沒回來嗎?所以你明天去時,一定會在石室中看到老人家的。”
虎面天王聽了,果然有理,也才暫時把心放下。
白守德等同到客房,便商最説道:“鐵喙姥姥下落,雖不可知,但此處已難再待下去,萬一鐵喙姥姥來到,固然糟糕,既就是虎面天工到了後山,鐵喙姥姥把交手之事,告訴了她,也是不好。”
大家意見一致,當即決定,第二天一早向虎面天王告辭下山,並想好了要説的話。
一夜易過,第二天便由白守德出面,向虎面天王道:“老太太之事,小弟本當盡力,但一來西行約會,不容耽誤,同時又無法相助仁兄,去找老伯母,留此無益,還望仁兄見諒,容返程途中,再來叨擾吧!”
虎面天王心中有事,忙着要去後山,因此也沒強留,只厚備塵儀,把白守德等,親送下山。轉身便帶人向後山趕去,到得石室一看,仍不見有鐵喙姥她在。
再去問春蘭、夏蓮。
春蘭、夏蓮也只説:“老奶奶未曾回來過,其餘一概不知。”
虎面天王急得親自滿山去找了一遍,許且邊尋,邊太聲叫喊,半日之間,踏遍全山,依然無影無蹤。
二次再回石室查點,這才看到桌上有一個小小的紙條留着,上寫:“為娘海角天涯,去找仇人,我兒不必掛念,復仇之後,當立即回山。”
虎面天王見了,雖然仍自放心不下,但也無可奈何了。只細細思想:“我孃的仇人是誰?為何在此時去尋?”
但卻又想不出個道理來,只好怏怏轉回前山,派人四出打探。
黑孩兒等,然也不會知道有這等事,離山之後,仍怕鐵喙姥姥不肯放手,所以急急策馬西行,直到過了皋蘭,不見有任何異樣,這才放下了心來。
經此一番折磨之後,大家固然不敢再事大意,並且覺得白依雲雖然改扮了男裝,仍嫌太美,為防再有誰家姑娘看上了她,又惹麻煩起見,所以黑孩兒又從軒轅楚所贈的幾個面具之中,挑出一個比較醜的來,交給白依雲帶上。
白鳳仙看了有趣,也挑了一個有鬍子的帶上。因此一路之上,沒再出什麼事,便順順當當地到了烏魯木齊。
馬騰風則早已等候他們多時了。
在烏魯木齊並沒多做耽擱,立刻出發上山。
誰知到得一看,王母宮早被夷成了一片平地,老道士和小道士的下落,當然更不知道到那兒去了。
後來還是在御馬村問出,原來在白守德等離去之後,那些沒被殺盡的殘匪,又聚攏起來,並把仇恨加在老道士師徒的身上,殺人放火,夷平了王母宮。
黑孩兒聽得怒發四張,立刻便要去找那些盜匪。
可是村人又説道:“那些強盜知道你們會再來,所以早就遠遠的走了。”
黑孩兒這才無可奈何地忍下一肚子的悶氣。
白守德志在驪項珠,只問馬騰風:“現在該怎麼辦?”
馬騰風道:“仁兄放心,瑤池春草初萌,正是驪駒流連的地方,總會找得到的。”
由於王母宮已無法住人,所以當天並未尋馬,只在王母宮左側,找了一塊合適的紮營地,架好篷帳,先行住下。
到了第二天,這才開始四出尋找驪駒。
白依雲對於這種生活,雖然感到新鮮,只是對於修習“化媸為妍”和“駐顏”的功力,卻感到老大的不便,每夜一定要等白鳳仙睡熟之後,才敢偷偷兒的起身修習,所幸屈指算來,三個月的日期,已經過了一大半,而容顏也的確一天比一天光豔起來,所以依然高興萬分。
不過還有一點,卻也是她的苦煩惱。
那就是當她每次和俏郎君在一起,而俏郎君向她發膩的時候,她已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的積極拒絕,心中始終有一種説不出的感覺,在推動着自己,頻頻欲試,好像非試一下,不能快心的樣子。
甚至於即就是俏郎君不在側的時候,也像有鬼在心中催着她一般,要她去找俏郎君。
雖然她總還記着,三個月之內,絕不能使俏郎君在她身上有越軌行動發生,並常常拿上次一吻之後,唇乾舌枯的經驗來警惕自己,但每次推拒的時候,也就夠她難受,夠她煩惱的了。
尤其是俏郎君,更被她撩着心亂如麻,更怎生消受得住,這事且不説。
單説尋找驪駒之事,果然沒上幾天,便被他們在瑤池邊上發現了一匹,並且遠遠地便看到了驪駒項下,結着一個酒杯大小,恍如美玉的,東西在那兒,當然是驪項珠無疑了。
馬騰風這次,已是志在必得,所以雖然發現,並沒立刻動手擒捕。只每天隱伏一旁,注意着驪駒的行動,來也由它,去也由它,甚至走到自己身邊,都不肯動手。
黑孩兒看了不解,忍不住問道:“馬大爺,你這幹什麼嘛!為什麼不動手呢?”
馬騰風道:“既然志在必得,便必須一舉成功,機會沒到成熟的時候,是動不得手的,萬一跑了,豈不又得從頭做起。”
黑孩兒道:“它幾次都走到身邊,這還不能叫做機會嗎?便是套不住它,也可以用暗器,打死它啊?”
馬騰風道:“那不是太可惜了嗎?”
黑孩兒道:“我們要的是它項下的那粒珠子,並不是要馬,何況還得趕時間,也不必再顧慮什麼可惜不可惜了吧?”
馬騰風道:“不然,驪項珠雖由口涎結成,生在體外,但卻和血脈相通,所以必須在驪駒活着的時候,用剪齊毛根剪下,這才有用,否則便是死的,市上多的是有,也用不着來費這麼大的事了。”
黑孩兒又問道:“那麼什麼才叫做時機成熟呢?”
馬騰風道:“説來話長,小兄智慧超人,但看下去,便會知道的。”
白守德怕黑孩兒心急僨事,也在一旁着急,要黑孩兒全聽馬騰風主張。
黑孩兒這才不再言語。
馬騰風又花了幾天時間,每日偵察,把那匹驪駒的來蹤去跡,詳細紀錄下來,直到算準了它來去的時間,所走的路線,認為有了一定把握的時間,這才在一個夜間,帶着大家,一起動手,在那匹驪駒所經常會走過的路上,相準了一個有利的地形,鋪設了一張擒虎用的鋪地錦,並試了又試,直到覺得完全滿意之後,這才吩咐黑孩兒等一起遠遠退去,只由他一個人,親自隱伏其側,控制着鋪地錦的繩頭。
又守了好半天,那匹驪駒,果然來到,並且踏過鋪地錦,但為了有另一匹馬,和它並排而行,所以馬騰風並未有所舉動,直到那驪駒離去之時,剛好又無別的馬匹在側,馬騰風這才看準時機,猛力一拉繩頭,收起鋪地錦。
驪駒一驚,忙想逃脱,可是四蹄業已全被套緊,摔倒在地。
不過就算這樣,馬騰風仍被它拖得滿地亂滾皮開肉綻,受傷不輕,還是黑孩兒等一起上前,這才把驪駒制住。
馬騰風且顧不得疼痛,便先取下驪項珠,雙手奉予白守德,笑着説了聲:“幸不辱命。”
白守德的那份高興,當然就甭説了,當日下山,到了鳥魯木齊,除了備酒慶功而外,又取出金銀,厚謝馬騰風。
馬騰風那裏肯收,幾備推辭,這才受下了一半,並當面全給了那兩個助手。
白守德真是越想越高興,所以回到旅舍,又弄了不少酒菜,關起門來,自己幾個人又飲了一番,並屈指計算説道:“現在才二月中旬,若是去金鎖寺取分風鋼,也能像這次一樣順利,那就絕對可以趕得上今年端陽,把龍劍釣出井了。”
大家聽了,當然也都高興。
尤其是陸瑜説道:“這就不必再回峨嵋山,貧道已對家師説過,家師一口答應,親自出馬,所以不如直接隨同貧道回九頂山,不是格外省得時間了嗎?”
這話立刻便得大家的贊成,所以這一頓酒,也全都吃得各帶八成酒意,這才各散回房休息。
由於白鳳仙業已銘酊大醉,俏郎君便又假公濟私地,藉着伴送白鳳為名,也擠進了白依雲房中,向白依雲糾纏。
白依雲雖然照樣拒絕了他,但由於有酒頂着,也有點亂了,因此在把俏郎君推出房外之際,也就笑着説了一句:“是你的終會是你的,你現在忙什麼呢?”
俏郎君涎着臉説道:“好妹妹,你給我個日子不好嗎?並且我不要你説什麼洞房以後的話。”
白依雲一算三月之期,便道:“到家之後,這總滿意了吧?”言畢關門,熄燈就寢,再不言語。
可憐俏郎君這一夜,又幾曾能睡得着。所以第二天就帶着一隻紅紅的眼睛,隨着大家上路,在馬上還直打盹兒。
一路無事,便到了中頂山孤雲峯松篁觀,並見到抱一真人。
誰知抱一真人開口便又對黑孩兒説道:“小花子,你知道你母親和你師父已被仇人釘上,大難就在限前了嗎?”
黑孩兒聞言,立刻大吃一驚,忙問何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