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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韓宏仍然受人暗中監視。

    他雖未受到任何驚擾,但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監視的耳目。

    負責監視任務的兩人,便是“終南七煞”中的兇和尚與惡道人。

    這一僧一道長相兇惡,又是方外之人,不宜出現平康里巷一帶,所以分派了他們這個任務。

    他們本來很不願意,認為監視一個韓宏,對兩人實在是大材小用,為此跟排名第二的鬼婆娘引起爭執,幾乎發生衝突,最後終被毒美人説服。

    毒美人的看法,認為朱丹與韓宏之間,必有某種不為他們所知的密切關係,甚至與“琵琶三絕”有關。因此,照她的判斷,朱丹遲早一定會跟韓宏見面,所以監視韓宏的任務非常重要。

    僧道二人聽了,自覺擔當如此重任,非他二人莫屬,這才欣然接受。

    最主要的,是他們決心要為老大邪魔君報仇,親手殺了朱丹泄恨。

    韓宏突然準備賣掉住宅,似要離開長安,使暗中監視的一僧一道大感意外。兩人商議,立即由兇和尚趕往平康里巷,把這消息通知了陰秀才。

    陰秀才這些日子裏,扮成賣胭脂花粉和針線的搖鼓郎,每天推著推車在這一帶活動。他負責白天,晚上則交給了扮成賣茶葉蛋老婦的鬼婆娘,及擺麪攤賣宵夜的怪郎中,等於日夜輪流在這附近巡視,以便必要時接應毒美人。

    而身在樂坊的毒美人,則有馬永昌選派的兩名女手下,婉兒和蓮兒扮成一對投親不遇的落難姐妹,賣身混入樂坊做丫環,成了她的左右手。

    如果毒美人有事跟其他人連絡,只須差遣婉兒或蓮兒出去隨便買點東西,就可以把紙條傳遞給陰秀才,或是鬼婆娘及怪郎中。

    同樣的,若有特殊消息通知主母美人,陰秀才就推車到柳婆子的樂坊門前,以約定的三短一長暗號,搖鼓通知婉兒和蓮兒,她們就會出門來藉買胭脂花粉之便,把字條拿到交給毒美人。

    這一套安排,及傳遞消息的方法,可説相當周詳而完密,從未引起任何人注意和懷疑。

    而馬永昌則是佯作完全受控制,一切聽命於毒美人,依計而行,每晚都幾乎全體出動,分散在各樂坊召妓尋歡作樂,花天酒地一番,只留一批女手下在巨宅留守。

    對本性好色的馬永昌來説,這個安排正對他的胃口,只是每晚的開銷所費不貲,不得不派胡森回祁門馬家案,取來百萬兩銀子應急,否則就無法支撐下去。

    可是,一連數月,神簫翁既未被引出,虛幻尊者師徒亦未現身,甚至朱丹始終未與韓宏見面,實在大出他們雙方的意料之外。

    在兇和尚傳遞出消息後不久,除了惡道人繼續負責監視韓宅的動靜,其他人都來到了馬永昌的巨宅。包括佯裝午睡,悄然溜出來的毒美人。

    其實在“終南七煞”中,毒美人雖名列第五,她的年紀卻最輕,比排在最末的陰秀才還小了十來歲。

    當初只有邪魔君、鬼婆娘、兇和尚,及惡道人四個臭味相投的江湖凶煞,在終南結為生死之盟。後來毒美人在道上結怨太多,憑其姿色勾引黑白兩道高手,玩膩了就下手毒殺,以致引起公憤,使她無法立足,逃到了終南投靠邪魔君,所以名列老五。

    怪郎中與陰秀才一向狼狽為奸,也是作惡多端,被仇家追殺得無處可逃,最後逃來終南加入了他們,因而成為“終南七煞”。

    按照加盟順序,他們只好屈居老六老麼了。

    毒美人雖名列第五,但她施毒的本領無人能及,且心機過人,是以這些年來,其他人凡事都聽她的。

    尤其邪魔君活著時,為她的姿色所惑,任何事都對她言聽計從,久而久之,使她儼然以領導者自居。

    今日雙方舉行緊急密商,就由毒美人首先發言,她首先提出的,不是兇和尚帶來的消息,而是自承判斷可能錯誤,虛幻尊者師徒並不在長安。

    她毫不諱言道:“當初我們判斷虛幻尊者師徒必在長安,那是因為認定神簫翁一直在長安隱居。可是,經過幾個月,仍不見神簫翁現身,足見江湖上的傳聞可能有誤,神簫翁根本不在長安城裏。

    照這種情形看來,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虛幻尊者師徒,已經發現了新的線索,知道神簫翁並不在長安,所以他們去了別的地方。”

    兇和尚按捺不住道:“這話我早就想説了,一直沒機會説,又怕大夥兒以為我不願替姓韓的當看門狗。事實上,守了幾個月,姓韓的除了跟官府接觸,以及跟李侯爺、侯司馬交往之外,只有偶爾去大相國寺,結識了附近的曹二虎等一批青衣混混,也談不上多深交情。

    近日他又結交了一個叫許俊的,拳腳功夫雖有些底子,但不是江湖道上的人物。除此之外,姓韓的沒有跟任何武林中人接觸,自然包括虛幻尊者師徒在內。

    由此可見,我們死守在長安,可能是白耗了好幾個月,説不定人家早已尋獲神簫翁,“琵琶三絕”已經得手啦!”

    毒美人倒很能勇於認錯,沮然道:“這是我的判斷錯誤……”

    馬永昌忽道:

    “恕在下打個岔,會不會是朱丹非常機警,早已發現姓韓的被人暗中監視,所以不便露面,而由曹二虎或許俊傳遞消息呢?”

    這分明是向著毒美人説話,獲得她報以會意地微微一笑,使馬永昌不禁為之心神盪漾。

    陰秀才看在眼裏,乾咳兩聲,道:“馬寨主的意思,認為神簫翁確在長安?”

    “這……”馬永昌瞥了毒美人一眼,始道。

    “這只是在下的看法,當初朱丹想藉秋娘的琵琶技藝,引出神簫翁來,他即可坐享其成。

    沒想到我那魯莽的弟弟,大概也得到風聲,跟朱丹打的是同樣主意。可是舍弟沉不住氣,操之過急,以致遭了朱丹毒手。

    朱丹之所以殺舍弟,顯然是志在殺雞儆猴,因為得知神簫翁在長安風聲的,絕不止朱丹和舍弟,所以他想藉此使其他人知難而退。

    後來在下派來尋找舍弟的一批人,悉遭朱丹毒手後,幾個月中就不再有任伺動靜,可見他殺一儆百的手段果然收效。

    但自從朱丹殺了你們的老大邪魔君,重創毒美人,自己也負傷離開終南山谷後,姓韓的獨自回了長安,朱丹卻從此未再露面。如果不出我所料,他極可能是回去養傷,然後慫恿他師父虛幻尊者同來長安。

    他們之所以未會露面,主要是神簫翁始終未現身,也許是秋娘等人的琵琶技藝,遠不及當年的琵琶仙子,所以他根本不屑一顧,因而引不出他來吧!

    不過

    姓韓的日前剛結識那許俊後,突然就準備離開長安了,這事就大有蹊蹺,會不會是朱丹利用許俊傳遞消息,授意姓韓的這樣做呢?

    因為朱丹已知姓韓的受人監視,這樣一來,就可以調虎離山,誤導我們跟蹤姓韓的離開長安了。”

    聽他一口氣説由兀,大家都沉思不語。

    最後仍是毒美人打破了沉寂:“馬寨主,照你的看法,姓韓的突然準備離開長安,是朱丹用的疑兵之計羅?”

    馬永昌點了點頭:“不錯,虛幻尊者雖自負,但他也有自知之明,憑他們師徒二人,要跟“終南七煞”和祁門馬家寨的人聯手一拚,勝算並不大,所以才想出這詭計,企圖分散我們的人手。

    由這一點便可看出,如果不出我所料,虛幻尊者師徒必在長安!”

    毒美人不便下結論,目光一掃眾人,問道:

    “各位還有什麼高見?”

    始終保持沉默的鬼婆娘,終於開了金口:“既然認定虛幻尊者師徒在此,我們何不採取行動,抓了那姓韓的,迫使他們非出面不可。”

    怪郎中附和道:

    “對!我贊成這個主意。”

    “不成!不成!”陰秀才道:

    “如今姓韓的是朝廷命官,官雖不大,只是一名六品閒吏,但他有李侯爺和侯司馬兩人撐腰,一旦被我們捉了去,勢必驚動官府,那時我們這台戲就唱不下去了。”

    怪郎中把怪眼一瞪,怒哼道:

    “驚動官府又怎樣?馬家寨的那些人被殺了還不是白殺,官府查了幾個月,連屁也沒查出。全是一批酒囊飯袋!”

    陰秀才不以為然道:“那可不同,朱丹那小子殺了人,躲起來或離開長安,就沒處去找他。而我們的目標大,無論是把姓韓的抓來這裏,或是弄回終南山。

    朱丹只要向官府通風報信,出動幾千官兵圍剿,難道我們能卯起來硬幹,把幾千官兵全部趕盡殺絕?那一來,事情可更鬧大了,説不定引來十萬大軍呢!”

    怪郎中這才啞口無言。

    毒美人遂道:

    “説的也是,我們江湖上的事,最好不要驚動官方。尤其長安是京城,我們儘可能不要跟官方直接衝突,以兔節外生枝。”

    “那你的意思呢?”鬼婆娘問。

    毒美人沉思一下,胸有成竹道:“我們不妨來個將計就計,等姓韓的一啓程離開長安,除了我和婉兒、蓮兒仍然留在柳婆子那裏,其他人隨同馬寨主的人馬,全部離城跟著姓韓的的。

    這樣一來,虛幻尊者師徒必然以為我們中計,一路跟蹤姓韓的去了。實際上,你們跟出十里八里,就折轉回來,大家易容改裝,分批進城。

    馬寨主這裏必須放棄,不能再用,大家可以在平康里巷附近,各自找客棧住下,有些人甚至乾脆宿在樂坊。

    如果不出我所料,只要虛幻尊者師徒以為我們已撒出長安,跟蹤姓韓的去了,必然有所行動。那時我們來個出奇制勝,他們就措手不及了。”

    馬永昌不由地讚道:“姑娘果然神機妙算,不愧是女諸葛,此計正與在下所想不謀而合!”

    他的話雖是奉承毒美人,也等於在捧他自己。

    好在其他人有恃無恐,以為馬永昌早被毒美人以毒藥控制,每日須繼續不斷服用解藥,即使“琵琶三絕”得手,也沒姓馬的份兒。

    既然主意是毒美人提出的,大家自然毫無異議,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毒美人是溜出來的,必須先趕回去。

    她又交代各人幾句,便留下三粒解藥給馬永昌,獨自先離開了巨宅。

    當她溜回後樓,從虛掩的窗口進入卧房時,便見婉兒氣急敗壤道:“姑娘,你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們就擋不住柳婆子啦!”

    毒美人一怔,急問:“出了什麼事?”

    婉兒道:

    “事情倒是沒有,只是姓韓的來了……”

    毒美人驚問:“韓宏?”

    婉兒點點頭道:“他近日即將離開長安一段時日,特地帶了他的新婚妻子柳青兒,來向柳婆子辭行。大概他們也聽説了“琵琶娘子”的大名,柳青兒很想見見你,柳婆子就上樓來通知。

    我們推説姑娘不太舒服,要睡一會兒,交代了任何人都不許吵醒你。柳婆子聽説姑娘剛睡著,只好怏怏地下樓去了。

    剛才又上樓來,硬要闖進房,被我們擋了駕,罵了我們幾句,才氣呼呼地下樓……”

    正説之間,守在房門口的蓮兒聲丘響起:

    “大娘,姑娘還沒醒呀!”

    柳婆子生氣吼道:

    “讓開!我自己去叫醒她。”

    毒美人急忙脱去男裝和便帽,打散秀髮,上牀鑽進被窩裏,故意責問:“蓮兒!你在吵什麼?”

    蓮兒一聽,心知毒美人已溜回,這才如釋重負,表情逼真道:“糟了,姑娘被吵醒了,這下我可……”

    柳婆子一把推開擋住門口的蓮兒,闖進房來,陪著笑容走向牀前道:“哎喲!我的大美人,是哪兒不舒服呀!兩個死丫頭也不早點通知我,好去請個大夫來把把脈呀!”

    毒美人裝出嬌柔無力地撐坐起身來:“是您哦!我只是有點頭昏,大概昨夜沒睡好,躺了一會兒已經好啦!”

    柳婆子笑容逐開:

    “那就好,那就好……”

    毒美人明知故問:“大娘,有事嗎?”

    柳婆子在牀邊坐了下來:

    “是這樣的,以前在這兒的一位柳青兒姑娘,嫁了位新科進士,最近小倆口打算回鄉祭祖,總算還記得我這大娘,特地備了份厚禮來向我辭行,偶然談起你。柳青兒聽説你彈得一手好琵琶,很想見見你……”

    毒美人裝腔作勢道:

    “大娘叫人通知我一聲不就成了,我也聽説柳青兒是平康里巷的第一美女,可惜如今她已成了官夫人,只恨沒有機會見到她呢!”

    柳婆子狠狠瞪了婉兒和蓮兒一眼:“我已上樓來過兩次,都是這兩個鬼丫頭,不讓我進房,看我待會兒怎樣收拾你們!”

    毒美人忙道:

    “大娘,這不能怪她們,是我臨睡前父代的。大娘,他們走了嗎?”

    柳婆子道:“他們已經聊了很久,正要走,我説再上來看看你醒了沒有,才把他們留住。”

    毒美人嘆口氣道:“唉!我真太失禮了,大娘,你怏下去招呼他們,我換身衣服,梳妝好了就下來。”

    柳婆子欣喜道:

    “好,好,我這就下樓去招呼他們……”

    説著便春風滿面地笑著站起身,勿勿出房而去。

    毒美人一面起身更衣,一面暗忖道:

    “怪事!姓韓的怎麼突然跑上門來,而且故意要見我,莫不是已經懷疑到我的身份了?”

    忽聽隨侍在側的婉兒問:“姑娘,你真要下樓去見那姓韓的?”

    毒美人心想:“那夜韓宏昏迷不醒,柳青兒主僕護送他回去,我闖進去時是女扮男裝,而且蒙了面,柳青兒絕不會認出我,即使那晚在終南山谷,朱丹跟我交過手,天色已黑,他也不見得能看清我的面目吧!”

    於是笑道:“有什麼好怕的,説不定他們真是慕名想見我,不見他們反而會引起疑心。”

    婉兒不便再説什麼,忙示意蓮兒過來幫忙,兩人很快為毒美人梳妝、略施脂粉、輕掃娥眉,便陪著她一齊出房下樓。

    當毒美人來到花廳門日時,只見柳婆子正在奉承柳青兒,韓宏則坐在一旁笑而不語。

    想當初,韓翻落魄時,不知受了柳婆子多少白眼和奚落,與李存信和侯希逸初識那晚,甚至被氣得連噴幾日鮮血,以致昏迷不省人事。

    如今韓宏中了新科進土,又與李侯爺和侯司馬結為知交,這老鴇子馬上改變一付嘴臉,極盡巴結諂媚之能事:

    “青兒哪!我早就説你是富貴相嘛!可真讓我説中了,將來韓相公步步高昇,遲早你就是一品夫人呢!”

    柳青兒笑道:“那還不是託您大娘的福嘛!”

    柳婆子忸怩作態道:“哎喲!我那有什麼福……”

    一轉頭,發現毒美人已站在門口,忙笑得像朵花似的:“快來見見,快來見見,你們這兩個大美人,一個是我以前的心肝兒,一個是我現在的寶貝兒,合在一起可就是我的心肝寶貝哪!”

    毒美人落落大方走進來,上前斂衽道:“小妹見過柳姐姐。”

    柳青兒忙起身回禮:

    “不敢當,久聞姑娘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早知道姑娘如此貌美,我早就該來認識姑娘了。”

    毒美人笑了笑道:“姐姐過獎了,小妹對姐姐才是仰慕已久呢!”

    “喲!瞧瞧你們兩個大美人,真是惺惺相惜,一見如故,可把我們的韓相公給冷落了哦!”柳婆子邊説邊拉著毒美人的手,把她拖到韓宏面前:

    “快來拜見韓相公,他可是位新科進土……不,不,如今是官拜……對了,韓相公,您那是個什麼官兒呀?”

    韓宏自我解嘲道:“六品閒吏,芝麻大的小官,實在微不足道。”

    柳婆子還沒搞清究竟該如何稱呼,毒美人已斂衽為禮道:

    “妾身拜見韓大進土!”

    韓宏也忙站起身,拱手回禮道:“不敢當,姑娘果然麗質天生、風華絕代,真乃紅粉佳人!”

    毒美人挑腮微暈,故作嬌態:“韓大進士取笑了,妾身不過是庸脂俗粉,那及得上柳姐姐的雍容華貴、國色天香,而且還是出名的才女呢!”

    她的口齒伶利,使一向以辯自豪的韓宏,竟然一時無言以對,神情不免有些尷尬。

    幸好柳青兒已接口道:

    “相公,我們今日與琵琶娘子妹妹初次見面,未會準備什麼禮物,相公何不作首詞曲相贈,就算我們的見面禮呢?”

    韓宏尚未置可否,毒美人已振奮道:“好極了,久聞韓大進士的詞曲相得益彰,深受愛樂者歡迎,不少樂倡都是韓大進士相助而唱紅的。妾身若蒙厚賜,那可真是無價之寶。”

    這話無異是明捧暗譏,等於挑明瞭説,韓宏曾經為人捉刀代作詞曲。

    儘管毒美人的語氣和表情都很誠懇,絲毫不帶揶揄,仍使韓宏感到心裏很不自在。

    主意是柳青兒出的,只好由她來打圓場:

    “相公,乾脆由我來填詞,你作曲如何?”

    韓宏這才展顏笑道:“娘子之命,下官那敢不從。”

    毒美人那會真對詞曲感興趣,她化身琵琶娘子,完全是身不由己。那一手琵琶技藝,全憑她的聰明及特強的領悟力,臨陣磨槍從秋娘那裏學來。

    至於她所唱的詞曲,則是靠陰秀才的移花接木,將過去別人的舊作,由秋娘唱出,經他改頭換面而已。

    不過這陰秀才確實有一套,居然能改竄得面目全非,而且絲毫不露痕跡,更重要的是由毒美人唱來支支悦耳動聽,大受歡迎。

    當然,這是靠毒美人的姿色,加上她的唱做俱佳,若是換了別人唱,效果可能就會大打折扣了。

    毒美人故意裝出十分振奮,即命婉兒去取來文房四寶,並且撩起長袖,伸出纖纖玉手,親自動手磨硯。

    柳青兒在八仙桌前坐下,執筆正在思考,忽見一個丫環勿匆闖入,向柳婆子恭聲稟道:

    “大娘,韓爺府上來人,説是李侯爺與侯司馬登門拜訪,請韓爺和夫人即刻回府。”

    韓宏閒報眉頭一皺:“噢!真是不巧……”

    毒美人嫣然一笑道:“沒關係,改天好了,反正賢伉儷跑不掉的,這首詞曲我是討定了。”

    韓宏笑道:“這樣好了,等我們作好之後,親自為姑娘送來便是。”

    毒美人忙道:

    “那怎麼敢當,明日這裏派個人去府上取來就成了。”

    柳婆子也一旁打趣道:“你呀!遲兩天也沒關係,追得這麼急,生怕人家賴掉似的。”

    韓宏哈哈一笑道:

    “賴不掉的,賴不掉的,明晚以前一定作好。”

    其實毒美人下樓來的目的,只是想探出韓宏的來意,同時求證一下,自己化名琵琶娘子的身份是否已被懷疑。

    從韓宏和柳青兒的神情上,似乎對她毫不疑心,完全是慕名誠意與她相識。

    不過,真人是不露相的,毒美人自己就是如此。

    這不到盞茶時間的交談,實在很難看出什麼。

    毒美人很失望,在送走韓栩與柳青兒後,即刻回樓上寫了個字條,囑婉兒伺機送交扮作搖鼓郎的陰秀才。

    於是,其他人與馬永昌方面很快接到通知,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決定不在長安城內對韓宏採取行動。

    韓宏離開長安的當晚,在關城之前,陸陸續續湧入了不少外地來的商旅。

    這情形並不足為奇,通常在城門關閉之前,總會有這種現象的。因為,若不趕著進城,那就得在城外投宿,等第二天開城才能進城了。

    不過

    其中一批風塵僕僕的男女,卻是徒步行來,而且未帶什麼貨物或行李,只有簡單的行囊而已。

    其實這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也許他們是來京城辦貨的、收帳的,或是探親訪友的,自以簡便為宜。

    但很奇怪,他們進的城門不同,進城的時間也有差距,可是在城裏東轉西轉,最後全都住進了平康里巷附近一帶的客棧,好像事先約定了似的。

    而且,一大半的人,在華燈初上時就三五成羣,結伴前往樂坊去尋歡作樂了。

    琵琶娘子自從出現平康里巷,憑其色藝一鳴驚人,豔名歷久不衰,且有愈來愈盛之勢。

    較之過去的秋娘、哀娘、柳青兒等名倡更有過之。

    她的號召力實在非常驚人,使柳婆子的樂坊每晚生意興隆,門庭若市。要想一賭琵琶娘子風采的客人,無論是舊雨新知,也不管在長安有多大財勢,即使皇親國戚,也得早在多日前預定,否則只有向隅了。

    不過

    有的人倒也會打算盤,要了別的廳房,隨便召兩個姑娘陪酒,打開窗户,同樣可以一飽耳福,聽到樓上花廳傳來她悦耳動聽的彈唱,而且不必花太高代價。

    至於有些喜歡充場面的豪容,能憑特殊交情,跟柳婆子打交道,臨時商請把琵琶娘子轉來彈一曲,或是僅僅敬一杯酒,即使花上一兩百銀子也在所不惜,反而覺得很夠面子呢!

    當然,最樂的莫過於柳婆子,想不到走了柳青兒一棵搖錢樹,竟來了琵琶娘子這個金礦,使她財源滾滾,終日笑日常開,樂得心花怒放。

    今晚是鄭老闆在菊花廳宴客,這位長安城內最大綢緞莊的東家,跟當今國舅楊國忠的交情不錯。

    據説,楊國忠不得意時,曾獲鄭老闆不斷以金錢接濟,如今楊太真成了皇帝最寵愛的貴妃,他自然靠妹妹的裙帶關係,水漲船高,聲勢早已駕凌在李林甫之上。

    如今楊國忠時來運轉,搖身一變,貴為當朝承相,大權在握,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貴。總算還有些念舊,沒有把當初對他有過相助之情的鄭老闆忘記。

    鄭老闆若想當官過過癮,楊國忠要為他安排個一官半職,實在是輕而易舉。但鄭老闆志不在此,他只希望讓人知道,楊國忠跟他有著深厚交情,沾上這份光,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就足夠了。

    他已擁有足夠的財富,半身不遂的老妻,又終年不下牀,對他的一切既不過問,也不加約束,儘可每晚花天酒地,尋歡作樂,又何必當什麼官呢!

    儘管鄭老闆是長安城的鉅富,執綢緞業的牛耳,但為了要包下琵琶娘子一整夜,仍須足足等了半個月,柳婆子才替他安排出時間。

    由此可見,琵琶娘於實已紅得接應不暇,只恨分身乏術了。

    今晚除了作東的鄭老闆,其他應邀的幾位,也都是長安城裏有頭有臉的富商巨賈。包括城東最大糧行的陳老闆,被譽為神醫的古大夫,京記錢莊的東家金老闆,古玩玉器鉅商杜老闆,以及城南神威鑣局的黃老鑣主。

    從這份名單可以看出,賓主八人中,除了古大夫是讀書人,黃老鑣主為一介武夫,其他都是不學無術的市儈。

    物以類聚,古大夫與黃老鑣主這一文一武,又怎會跟這幾個市儈混在一起,豈非格格不入?

    原來鄭老闆與古大夫、黃老鑣主三人有著密切的連帶關係。

    古大夫與鄭老闆是連襟,且終年義務為半身不遂的姨妹治病,經常在鄭府走動。他雖已屆知命之年,卻仍寡人有疾,與鄭老闆可説臭味相投。

    而黃老鑣主則是古大夫的表親,表兄弟兩人都喜歡花天酒地,自然跟鄭老闆走得很近,經常呼朋引類,有志一同,廝混在一起了。

    今晚這個場面,滿桌山珍海味不在話下,更有青春貌美的六位姑娘相陪著,以及數個丫環隨侍在側,但主要的重頭戲,則是琵琶娘子的彈唱獻藝。

    這時賓主八人正在聚精會神聆聽著,只見毒美人濃妝豔抹,手抱琵琶坐在一旁調整著琴絃,婉兒與蓮兒則站在她身後的兩側。

    彈奏開始,真個是“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生平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説盡心中無限事,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麼,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當代大詩家香山居士白居易的這首“琵琶行”,確將彈奏琵琶時的情景,描寫得淋漓盡致而傳神,使人如身歷其境。

    毒美人彈奏了一遍過門,隨即邊彈邊唱起來。

    她這時唱的,正是以前韓宏秋娘所作,使秋娘唱紅的那兩折悲曲之一。

    秋娘以遲暮之年,能奇蹟似地唱紅,可見韓宏作詞譜曲的功力之深。若論毒美人彈唱的技藝,實不及秋娘,加上彈唱的又是同一首曲子,自然略為遜色。

    但毒美人以姿色取勝,而在座的這賓主六人,又非真懂得欣賞,他們只不過是假冒斯文而已。

    對他們來説,眼福比耳福更為重要。

    毒美人卻不同了,她故意重彈秋娘的舊調,顯然別懷居心,另有目的呢!

    因為

    秋娘與“琵琶三絕”雖毫無相干,但卻因她而引出了朱丹。馬平昌更因挾持她,遭了殺身之禍。

    秋娘在平康里巷的樂坊,多年沒沒無聞,只能靠賣笑維生。由於韓宏代作的兩折悲曲,才使她突然紅了起來。

    自從她悄然離開長安,途中被人截獲,擄回了終南山,從此那兩首詞曲已成絕響。

    今晚毒美人特地選了這兩折悲曲,舊調重彈的目的,顯然是想藉此誘出朱丹。

    在座的賓主六人,以前曾聽秋娘彈唱過此曲,此刻聽來很熟悉,更覺津津有味。

    尤其是鄭老闆,還用手拍著自己大腿,為毒美人的彈唱打著拍子,一面自得其樂地輕哼低吟著。

    一曲甫畢,立時響起熱烈喝采及掌聲。

    鄭老闆大叫道:

    “好!好!好得不能再好了,真他孃的過癮!”

    杜老闆接道:“以前聽秋娘也彈唱過這個曲子,總好像美中不足,欠缺些什麼,可是又説不上來缺點在哪裏。今晚聽琵琶娘子這一彈唱,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要看什麼人彈唱啊-”

    毒美人笑問:“杜老闆,那您説我的缺點在哪裏?”

    杜老闆一本正經道:

    “缺點?姑娘彈唱得實在太完美了,簡直是毫無缺點!”

    毒美人風情萬種地一笑:“我真有那麼好嗎?”

    杜老闆豎起大拇指道:“好!好!人美、聲妙、琴藝更絕,稱得上是才貌雙全,色藝俱佳!哈哈……”

    陳老闆不甘寂寞道:“老杜,別把好聽的全讓你一個人説完了,留兩句給我們説説行不行。”

    杜老闆笑道:

    “行!行!我哪説得完,各位有什麼好聽的,盡且裏讚美吧!”

    金老闆開腔了:“唉唉唉!你們兩個有完沒完?究竟是聽你們説話,還是聽琵琶娘子彈唱呀!”

    陳老闆今晚出門前,被老婆颳了一頓,罵他又去花天酒地,以致心情不太好,眼皮一翻:

    “嫌我們話多,你可以不聽,可沒權利不許我們説話!”

    金老闆也把眼一瞪:“你!……”

    身為主人的鄭老闆忙打圓場: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槓子頭,湊在一起就喜歡抬槓,也不怕琵琶娘子看了笑話。來來來!琵琶娘子彈唱半天也累了,我們大家敬她一杯。”

    毒美人嫣然一笑道:“不敢當,我敬各位爺們。”

    這一來,氣氛才緩和了下來。

    毒美人敬完酒,又繼續彈唱了。

    她仍然是重彈舊調,唱的秋娘另一折成名曲子。

    誰知剛唱不到幾句,突見柳婆子闖了進來,先向在座的賓主六人笑著打個招呼,然後走至毒美人身旁,向她附耳説了幾句什麼。

    鄭老闆看在眼裏,即問:“柳大娘,什麼事?”

    柳婆子忙陪笑臉道:

    “是這樣的,李侯爺來了,指名要見琵琶娘子……”

    鄭老闆臉色一沉:“那個李侯爺?”

    柳婆子鄭重道:

    “就是三原開國公王府的小侯爺哪……”

    “李存信?”黃老鑣主失聲叫出。

    柳婆子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李存信李侯爺!”

    鄭老闆不禁為之一怔,正在興頭上,這確實是很煞風景的事。他雖自認跟當今丞相楊國忠算得上有些交情,但卻惹不起這位三原開國公李靖的後人。

    柳婆子察言觀色,心知鄭老闆雖不悦,卻又不敢斷然拒絕。為了給他個台階下,便陪著笑臉婉轉道:

    “鄭老闆,實在很抱歉,掃了各位大爺的興頭。我看這樣好了,就讓她去跟李侯爺打個招呼,敬杯酒就回來吧!”

    鄭老闆能説什麼,不同意也不行,除非他敢不賣李存信的帳。

    但他必須考慮到後果,真要把事情鬧僵,就連楊國忠也不便為他出頭,那他就別打算在長安混了。

    為了個琵琶娘子,他實犯不著意氣用事。

    無可奈何,他只好答應放人。

    柳婆子又連謝帶陪罪,才催著毒美人去見李存信,婉兒和蓮兒自然也跟了去。

    鄭老闆鐵青著臉,憋了一肚子的氣,可是發作不得。

    其他幾人也是憤憤不已,幾乎連“三字經”都罵出口了。在座相陪的姑娘們一看氣氛不對,相互交換一下眼色,只有趕緊敬酒。才算使場面又熱鬧起來。

    這時柳婆子已領著毒美人,婉兒與蓮兒緊隨在後,來到了樓下的荷花廳。

    柳婆子把門簾一挑,便見李存信正獨自據桌飲酒,只有兩名丫環隨侍在側,別無其他人,亦未召姑娘相陪。

    這倒是很少見到的情形,尤其是來樂坊這種地方,侯希逸竟然未陪他同來,甚至未帶一個跟班小廝。

    柳婆子對這位侯爺,既恭敬又巴結,把毒美人拖至他面前,春風滿面地笑著:“快拜見李侯爺呀!”

    毒美人斂衽一禮:“拜見侯爺!”

    李存信作了個手勢:

    “不敢當,姑娘請坐。”

    毒美人落落大方地在一旁坐下,婉兒和蓮兒仍隨侍兩側,彷佛是她的貼身保鑣。

    柳婆子一看這情形,心知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脱得了身的,只好識趣地笑道:“李侯爺,你們多聊聊,恕我失陪了。”

    李存信又把手虛空一託:

    “大娘請便。”

    等柳婆子出了廳,李存信即問:“方才聽姑娘彈唱的一曲,好像是以前有位秋娘也唱過的?”

    韓宏有段時期不得意,為樂坊的歌倡捉刀之事,已經是眾所周知,公開的秘密。當然,秋娘因而唱紅,也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毒美人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含笑點了點頭:“奴家才淺藝不精,只能拾人牙穗,尚望侯爺不要見笑。”

    “哪裏話,姑娘過謙了。”李存信略一沉吟,又道:

    “不過,據我所知,平康里巷所有的歌倡,一旦得一佳曲,無論是自創或由人代作,都若獲至寶,絕不會詞曲唱譜流落他人之手。

    秋娘已離長安甚久,此曲因而成為絕響,從此沒有人唱它了,不知姑娘是如何得到唱譜的?”

    想不到李存信要見琵琶娘子,竟是為了查問這件事。

    毒美人暗自一怔,心想:

    “啊!我們真是百密一疏,怎會竟忘了這個人?這些時日以來,真正跟韓宏接觸最多的,既不是大相國寺附近一帶的曹二虎等混混,也不是新結交的許俊,而是李存信和侯希逸啊!

    我們當初認為,以李存信和侯希逸的身份,似不可能為了“琵琶三絕”,捲入江湖紛爭,所以一直沒有懷疑這兩個人。

    難道是我判斷錯誤,這兩人竟然……”

    李存信見她沉思不語,灑然一笑,輕描淡寫道:“姑娘若有不便,就不必説了。”

    毒美人猛然回過神來,隨機應變道:“其實這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秋娘唱紅的那兩折悲曲,原是新科進士韓爺代作,日前曾帶了他夫人來向大娘辭行,正好見到奴家在,便以那兩首舊作當見面禮,轉送給我了。

    當時奴家不好意思接受,唯恐被譏為掠人之美,韓爺便説,反正秋娘已從良,離開了長安,不想讓兩折得意之作成為絕響,一定要奴家收下,並且要我練好了有機會唱給他聽聽。

    今晚奴家一時興起,就彈唱起來,不想驚動了侯爺。想必侯爺以前曾聽秋娘彈唱過此曲,那奴家一定差她太多了。”

    其實那日韓宏與柳青兒,答應回去合譜一首詞曲相贈,事後一忙就忘了,毒美人第二天也未派人去取。

    但她腦筋動的相當快,乾脆把那日的事扯上了,反正韓宏已離長安,李存信也絕不可能為此去求證。

    況且,毒美人的神色自若,表情逼真,好像真有那麼回事似的,使李存信似已信以為真即使李存信真想探聽秋娘,這番話也使他無懈可擊了。

    果然李存信不再追問下去,轉移了話題:

    “你與柳青兒姑娘是舊識?”

    “不。”毒美人笑道:“我才來不久,那時她已嫁作進士夫人了。”

    李存信“噢”了一聲,注視著毒美人的臉上道:“姑娘一臉福相,只是眉宇之間……”

    説到一半,他故意欲言又止起來。

    毒美人不禁好奇地追問:“怎麼樣?”

    李存信道:

    “恕我直言,姑娘眉宇之間帶有殺氣!”

    毒美人一怔,驚道:“那是説,我可能遭兇羅?”

    李存信笑了笑,道:“那倒也不盡然,也許姑娘將來是位將軍夫人,或是位女將軍,手操生殺大權吧!”

    “侯爺會看相?”毒美人笑問。

    李存信灑然一笑道:“請姑娘把右手伸給我瞧瞧!”

    毒美人毫不拘怩,大大方方伸出了右手。

    李存信在伸手託接住她手掌時,竟以大拇指反扣,輕按在她腕穴部位。

    武功再高的人,腕穴一被對手扣上,就等於被人制住,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對手只要一施壓力,尤其是遇上功力深的一局手,就足以當場致命。

    所以,會武功的人在任何情況下,都絕不會讓人輕易扣住腕穴部位,以防受制於人。

    憑毒美人的江湖閲歷和經驗,不可能毫無防範,但李存信這一著是出其不意,令她措手不及,而且他是侯爺身份,除非毒美人當場翻臉出手抗拒,否則就不敢輕舉妄動。

    當然

    如果毒美人及時出手,或是把手縮回,也許還來得及。但是,這樣一來,就露出馬腳,被對方看出她有一身驚人武功了。

    李存信是杏故意在試探,看她會不會武功呢?

    心念一閃,使毒美人改變了主意,任李存信扣住腕穴,裝出若無其事地巧笑道:“侯爺,您是替我看手看,還是為我探脈看病呀?”

    李存信的拇指並未用力,只是輕按在她的腕穴部位上,心想:“看來她並不會武功,否則倒真能沉得住氣!”

    當下灑然一笑道:“當然是看手相,我又不通醫理,那會替人看病哦!”

    毒美人嫵媚地笑了笑:“那就請侯爺鐵口直斷,不必有所隱諱。”

    李存信煞有介事地仔細端詳了一陣,正色道:

    “以姑娘的手相看來,外柔內剛,應為女中丈夫之相。再以姑娘的面相對照,誠如我剛才所説,姑娘相中帶煞。幸而姑娘的事業線明朗,既長又無雜紋,表示一帆風順,而且有幫夫運。如果姑娘將來嫁的是武將,必能步步高昇,扶搖直上,不難登上將帥之位。”

    毒美人輕喟道:

    “唉!將帥之才上哪裏去找哦!就算找到了,人家也不見得會看上我一個歌倡。”

    李存信不以為然道:

    “那可不一定,以前這兒的柳青兒,不就嫁了位進士如意郎君。”

    毒美人風情萬種地一笑:“聽大娘説,侯爺是他們的大媒人,不知能不能也為奴家做個大媒?”

    李存信道:“沒問題,只怕姑娘眼界太高,要能配得上姑娘的人還真難找呢!”

    毒美人故作嬌嗔道:

    “恐怕是侯爺對柳青兒偏心,不願為我物色吧!”

    李存信笑道:“他們早已相戀,兩情相悦,我只不過是做個現成的媒人罷了。不過,姑娘既然這麼説,那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好啦!”

    毒美人立時轉嗔為喜:“奴家先謝過侯爺了。”

    李存信這時才發覺,自己竟仍執著毒美人的纖纖玉手,似乎愛不忍釋,未免有些失態,忙把她的手放開,正襟危坐道:

    “噢!耽擱了姑娘不少時間,我也該走了。”

    毒美人卻挽留道:

    “急什麼嘛!奴家酒也沒敬侯爺,曲也未唱……”

    李存信道:“姑娘還有客人,讓人家久等很不好意思的。”

    毒美人不屑道:“哼!都是些凡夫俗子,市井之徒,讓他們去等好了!”

    李存信已站起身來:

    “這樣不好,別教人以為我仗著身份地位,以權勢欺人……”

    不料毒美人也跟著站起,依偎在他胸前道:“侯爺可是嫌奴家庸脂俗粉,索然無味?”

    李存信忙道:“怎麼會呢?我今晚就是為了慕姑娘之名而來……”

    毒美人接道:“結果卻大失所望?”

    李存信窘迫道:“不不不,見了姑娘才知道,非但名不虛傳,而且猶有遇之!”

    毒美人已雙手搭在他肩上,秋波流轉,無限哀怨,毫無顧忌地挑逗道:“可是,侯爺對奴家為何不屑一顧呢?”

    李存信有些窘迫:“這……”

    毒美人突然雙臂勾住他脖子,投懷入抱,送上個火辣辣熱情的香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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