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開始聊起家常,許俊卻十分的忿慨,想當年太宗貞觀皇帝,威震四夷,被尊為天可汗,曾幾何時,皇帝在這些胡兒們心目中,已全無一點尊嚴了。
許俊已經拿定決心,要在這些胡人被遣回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讓他們對中原上國多一點敬意。
他也知道這個意思會為侯希逸與皇帝接受的,侯希逸回到長安後,經常為了應付胡人的問題,跟朝中的一批老臣起爭辯,侯希逸主張嚴厲對待,限令胡人留在紮營區,不準出來擾民,若是被拿住了,以亂軍治罪。
但那些老臣卻力主容忍,不要去撩撥胡人,國家再也經不起一次戰爭了。
侯希逸氣不過,但也沒辦法,因為上皇也力主慎重,皇帝內心是支持侯希逸的,但是不能違父親的決定。
好在那些胡族王公所佔據的住宅,全是那些老臣的宅第,他們自己不急著收回,侯希逸也懶得去為他們出力了。
許俊的目的是要這些人喝醉,最重要的是要沙吒利喝醉,所以他在自己的大營中,要出了二十幾頭肥牛,又送了大批的酒來到胡人大營。
他知道近幾天來,胡營中缺乏牛肉,因為他們不吃豬肉,專以牛羊為糧,消耗量大得驚人,長安近郊的牛羊來不及供應,再加上他們的態度蠻橫,動手就搶,老百姓將牛羊藏在地窖子裏或隱僻的所在,不肯獻出來。
這造成了胡營中普遍的缺肉,有許多耕田的水牛也被他們拉去宰了,所以他今天趕了這一批黃牛來,必會受歡迎,然後又帶了大批烈酒,相信也可以灌醉不少人。
他更偽作答應沙吒利,可以買到大批的黃牛,源源供應。使得他們更為放心,放量的大吃喝了。
許俊自己也被留下一起吃喝,差不多的時侯,他就向麻思兒汗告辭要去準備買明天的牛羊了。
麻思兒汗道:“好好!這是大事,可不能耽誤了,你去好了,快點把事辦好了,再來喝酒,我們營中的宴會到半夜裏還不會停的。”
許俊答應了一聲,然後又道:
“二位大汗,這……鄉下人講究的是現錢交易,所以能否派一位將爺到七夫人那兒去,叫她把錢先拿給小人?”
沙吒利怒聲道:“混球!你先墊個一兩天也不行嗎?”
許俊道:
“小人墊個一兩天自然行,可是二位大汗要小人長期供應,就必須先放一筆錢在販子那兒,他們才肯落力去販貨,那筆錢小人可塾不起。”
麻思兒汗道:“這倒説的也是,兄長!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規矩,咱們要人為咱們做事,就不能刻薄人,反正那些錢是在此地才有用,回到咱們老家就沒用了,你留著又幹嗎?叫嫂子多付給他一點,待過一兩天,由咱家把得來的金銀珠寶,備上一大批,專程去拜訪嫂子抵數。”
沙吒利笑道:“你是去還債還是去看人?”
麻思兒汗也笑道:“兩者都有,你不肯讓她到這兒來,小弟只有登門去拜候了,在你的家裏,你總不會怕兄弟把她給搶走吧?”
沙吒利大笑道:
“好吧!不過你可得重重的送上一份見面禮才行,你是第一個上門的客人,可不能叫人把咱們回紇的王公看得太寒酸。”
“那還有問題,若是在家鄉,小弟不敢説大話,除了牛羊之外,實在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這次到中原來幫忙打安祿山,大家多少都發了筆小財,珍珠寶石黃金,兄弟最少也會端個幾大盤去的。”
沙吒利大笑道:
“算了!那是打發普通人的玩意,你那嫂子眼光可高呢!我曾經把她帶到寶庫中去,隨她的意思挑三樣東西迭給她,結果她只挑了兩樣我認為最不值錢的。”
“啊?這位嫂子倒真節儉!”
沙吒利道:“兄弟!那你大大的錯了,她只選兩樣,是因為我寶庫中再也找不出第三樣名貴的玩意兒了,就她挑的兩樣,她説整個庫中加起來,也只抵得一樣。”
麻思爾汗道:“那是什麼東西,如此名貴呢?”
沙吒利道:
“一塊圓圓的大玉環,已經缺了兩個口,另一樣則是口破銅鼎,我是用來裝珍珠寶石,那知她只要了那口鼎,把寶石都倒了出來。”
“這兩樣東西真的那麼值錢嗎?”
沙吒利得意地道:“咱家原也不信,後來找了個珠寶古玩商人來估價,還真的不錯,他説那塊玉是什麼趙國的和氏璧,那口鼎則是春秋時吳王夫差黃池大會時,令各國諸侯勒名其上,共尊為霸主,然後他又送給西施的。這兩樣東西,無不價值連城,聽説是收在皇宮的國庫中的,叫安祿山的部下偷出來。”
麻思兒汗道:“我這位嫂子居然有這種眼光,那兄弟倒是要請她把我的那些珠寶也鑑定一下。”
沙吒利道:“假如你只有珠寶,就免了,你嫂子説了,最不值錢的就是珠寶。”
麻思兒汗跌足悔道:
“這我怎麼知道呢!當時雖然也弄了一些破銅碎玉等,咱家一氣全扔了,只揀些好看發亮的收起來。”
許俊聽著好笑,等他們又談了一陣,才各派了一名親隨,沙吒利道:“你帶這韓二回到府中,叫七夫人拿一筆錢給他買牛,記著,錢交給他的嫂子,就是那個叫玉芹的女人,可別讓七夫人出來,也別讓他進去。”
麻思兒汗也對自己的那個親隨道:“你去見到七夫人,請她一併替我們墊付一下,改天我帶錢去還她。”
那兩名胡人出來後,很不高興地埋怨許俊道:“你這狗頭實在多事,爺們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機會,大吃大喝一頓,卻叫你給拖出來辦事。”
許俊道:“兩位爺不必煩惱,大營中吃喝有什麼好的?小人還有更好的酒菜,補償二位呢!”
他把兩人帶到一處地方,卻是韓宏的家宅,家中韓宏已準備好了一桌盛筵,而且還把柳青兒昔日在青樓中的姐妹請了幾個在家作陪。
佳餚、美酒,又有漂亮的女人,這些女人都是長安的名妓,不但姿容豔麗,而且態度大方,投懷迭抱,曲意巴結,把兩個胡兒樂昏了。
許俊道:
“小人想到以後要想大營中的生意,少不得要請一兩位軍爺幫忙的,所以準備了酒菜在此,還請了幾個粉頭兒相陪,可就是小人能力有限,只能款待一兩位軍爺,所以在大汗面前不敢明説。”
兩個胡兒已有五六分酒意,一個拍胸膛道:“韓二!沒問題,你算找對人了,我家大汗最信任我了,在七夫人面前,也能説上話,有什麼找我就行。”
許俊道:“那敢情太好了,以後軍爺只要記住地方,隨時都可以來,小人隨時都能讓軍爺滿意的。”
另一個麻思兒汗的親隨也道:“韓二!你別光巴結那邊,我家大汗對人最大方了,咱家幫你説説好話,他會拿大把的金銀珠寶賞給你的,他可比沙吒利汗大方多了。”
想必這是事實,所以沙吒利的親隨也沒出聲。
許俊道:“這當然,小人要做兩處大營的生意,自然對二位軍爺是同樣的敬重,以後還要請二位軍爺多提拔。”
他這邊客氣,幾個粉頭兒上媚勁勸飲,胡兒都是酒色之徒,在這等情形下,焉有不醉之理。
等醉有八九分酒意時,許俊才道:“二位軍爺!咱們還得到王府去一下,領了錢出來,好去做生意。”
那沙吒利的親隨知道沙吒利的脾氣,若是誤了正事,處分極重,心裏雖捨不得走,卻也勉強地站了起來:
“韓二!你實在會掃興,爺們正在興頭上,你又來煞風景。”
許俊笑道:
“軍爺!去轉一下,把事兒辦妥了,然後小人請兄長出去聯絡牛阪子訂貨,小人再陪二位回來,到這兒樂到天亮都行。”
那親隨道:“這樣子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小人把這幾個粉頭都留下,回頭兩個服侍一位,等到第二天,把牛一起趕到大營去,就説二位監督小人買牛提貨去了,豈不是好?”
那親隨高興地道:“這樣好!這樣好!韓二,你真會辦事,又懂得人情世故,腦筋又靈活,咱家要交你這個朋友。”
他們兩個人酒意薰薰地,搖晃出門,連馬匹也不能騎,許俊遂找了一輛車,把他們放在車上,自己也換了一套胡騎的打扮,駕車來到王府,那兩人酒意上湧,已經不能説話了。
許俊道:“軍爺!您二位若是不舒服,到門上交代一聲,由小人來説話吧!”
那親隨也含糊地應了一下,又偏著頭睡了。
到了王府,倒是警戒森嚴。一個持械的軍士立刻上來問道:
“幹什麼的?”
許俊道:“我是麻思兒帳下的親兵,你們家大汗在我們大汗帳中飲酒醉了,不慎墜馬受了重傷,故而叫我來接七夫人前去照料。”
那軍士問道:“怎不將大汗送回來?”
許俊道:“老哥!沙吒利大汗摔斷了股骨,大夫説不能移動,至少要靜養幾天後才能搬動,要是你老哥認為應該送回來,那很簡單,你派人去搬好了。”
那軍士連忙道:“老哥!別生氣,我只問問而已。”
許俊冷笑道:“老兄!我們好不容易弄到幾頭肥牛,正喝得高興,不幸而派上了這趟差事,正在一肚子火,沒精神跟你扯東扯西,你要是能作主,就給我一句回話,要是你不能作主,就往裏面回去。”
那軍士忙道:
“這事誰也不能作主,對了,我們大汗身邊的人沒有跟一個回來嗎?”
“有倒是有一個,只是他也醉倒在車上,你去問他去。”
那軍士忙揪開車簾,只見那親隨醉倒在一邊,忙把他扶了下來問道:“哈夫達官長,是怎麼回事?”
那親隨醉得舌頭都短了,無端被扶了下來,一肚子火,順手就一巴掌摑去,口中還大罵道:“他媽的!你照著去做就是了,還羅嗦個什麼勁兒?”
這些親隨平時已很跋扈,所以那軍士捱了打也不敢生氣。
不但如此,而且還得陪著笑臉道:“是!是!不過長官,他説大汗要七夫人……”
蹬的一聲,這個叫哈夫達的親隨又踢了一腳。這次被軍士閃開了。哈夫達自己一個立足不穩,幾乎摔了一跤,許俊忙扶住了,對那軍士道:“自然是你們大汗有了指示,我們才來的,你們還不趕快進去通知去!”
哈夫達也叫道:“快!快!若是耽誤了,小心大汗回來砍你們的腦袋。”
叫完他又倒在一邊,沉沉地睡了。因為有了哈達夫的證明,那軍土也就相信了,忙教人到裏面去吩咐,同時又幫著許俊將哈夫達移到座中去睡了。一面還皺眉道:“怎麼會喝這麼多?”
許俊冷笑道:“這位仁兄還是比較清醒的,其他幾位已經倒下不能動了,中原的酒可真有勁兒,比咱們塞外的葡萄酒或馬乳酒強多了,那還能不醉?”
軍士道:“車上還有一位……”
許俊道:
“那是我的同伴,本來是派他一起護送七夫人的,現在看來也不行了,最好讓他在一起躺著,等醒了再教他回營去,回頭你們派兩個人跟著護送吧!”
説著玉芹扶著柳青兒出來了,許俊上前行禮道:“這位是七夫人吧?沙吒利大汗在敝上處喝醉了酒,正要回來時,從馬上摔了下來,把股骨摔裂了,大夫看了後説不能移動,大汗要我來接夫人去伺候。”
柳青兒皺眉道:“非要我去不可嗎?”
許俊道:“這個小的可不知道,沙吒利汗一個勁兒的叫七夫人去,夫人還是請上車動身吧!”
那軍士道:“是哈夫達回來説的,大汗只是受了點傷,那在我們塞外是常有的事,將養幾天就好的,夫人放心。”
“可是我什麼都沒準備呀!總得收拾一下。”
許俊道:“夫人,事情很急,請您就走吧!若是需要什麼,再教人回來拿好了。”
那軍士也道:“小的帶四個人護送夫人前去,若是夫人需要什麼,小的回來再拿。”
柳青兒道:“我要的東西,你也能到我屋裏去拿嗎?”
玉芹道:“夫人,您就走吧!我也一塊兒去瞧瞧,要是不太嚴重,咱們把大汗接回來休養,若是您要留下,要什麼東西,我回來拿好了。”
柳青兒道:“好吧!教人套車去。”
許俊道:“七夫人,兩位大汗都急得很,所以派小人駕了車子來的,您的車隨後再趕去好了。”
柳青兒道:“嗯!好吧!咱們這就走吧!”
她手上還提了個包袱道:“我這兒帶了一些好的傷藥,都裝在水晶瓶子裏,你可得小心些,別震破了。”
許俊把她們二人都請上了車子,那軍士則帶了四個人,五匹馬在車後隨著。
若是一兩個人,許俊還打算直接在半路應付了,可是五個人,就沒有那麼輕鬆了,只有一直往大營趕去,到了營門,他長驅直入,那軍士已攔阻不及。
而且看了唐軍大營門口戒備情形,他也不敢深入,只是在門口喊道:“兀那漢子,你怎麼把我家夫人送到這兒來了?”
許俊知道他們不敢闖進大營來要人,而且也知道沙吒利的部屬大部份都喝醉了,而沙吒利絕對等不及他的部屬完全清醒了,再整軍前來奪人的,這正是一個跟他解決的機會,因此停下了車子,跳下來,走出營門道。
“老兄!對不起,我騙了你們,我老實告訴你好了,我不是麻思兒汗的手下,而是天朝司馬侯大人帳下的中軍許俊,你們大汗搶去的這位七夫人,是我的嫂子,我把她接回來了,請歸告沙吒利大汗,就説我們很感激大汗這段時間對家嫂的照顧,不過家嫂是有夫之婦,難當厚愛……”
那軍士看到情形不對,再老也擔不起責任,只得留下了兩個人在營門口看著,自己卻飛馬跑去通報沙吒利了。
許俊把柳青兒與玉芹送到大帳中,韓宏也聞訊趕了回來,夫婦這次才算真正的重逢了,相擁而泣,恍同隔世。
不過,問題並沒有解決,沙吒利很快就會來的,也想得到他不肯善罷甘休。
所以許浚立刻請他們夫婦一起去見侯希逸。
侯希逸剛好在大營中,聽説許俊把柳青兒接了回來,倒是十分驚奇,尤其是聽説他是單人匹馬,把人從沙吒利的行轅中接出來,更是難以相信。
所以立刻接見他們,再聽許俊説了經過,他也發愁了。皺眉道:“許俊,你不該把人帶到大營的,這一來就得跟沙吒利直接衝突了。”
許俊道:“主公!末將盤計過了,末將無論把人帶到何處,沙吒利也總是難以善罷甘休的,若是藏在別處,他一定會帶了人四城亂搜亂找,暴怒之下,殺人放火的事都在所難免,那時反而難以收拾了。”
侯希逸道:“你把人帶進大營就容易收拾嗎?”
許俊道:
“末將送到沙吒利營中的十幾大壇的烈酒,未將又在酒中加了少許的面母和迷藥,他們喝下去後,勢必要一個對時後才能甦醒過來,因此在十二個時辰內,沙吒利不可能有什麼大舉的行動,他若是簡從而來,我們正好利用機會把他給扣了起來……”
侯希逸道:“扣起來事情簡單,如何善後呢?”
許俊道:“主公不是詔過,聖上對這批胡兒的驕橫跋扈十分討厭嗎?正好借這個機會擒以立威!盡繳其械,押送到塞外,再放他們自由,那時就不怕他們搗亂了。”
侯希逸道:“目前長安城中的胡兒不下十數萬,而沙吒利才得三萬來人,其餘的又將如何呢?”
許俊笑道:“主公放心好了,末將已經打聽得很清楚,沙吒利在胡人羣中也不得人緣,他常倚勢欺凌他族,別的人都對他很反感,知道他吃了虧,沒有人會支持他的,此其一。而他的表弟麻思兒汗在回部中勢力佔第二,我們折下了沙吒利,他就居於領導地位,自然也樂於支持,而麻思兒汗的膽子沒有他這麼大,今後也不敢有什麼作為的。”
侯希逸點點頭道:“事情能如此理想就好了。”
他的口氣顯然已經活動了,因為皇帝一再地在他面前數説胡兒的無禮,叫他急召李泌或郭子儀的大軍班師,然後對這些胡兒痛加約束,務必要他們對上國天威知所畏懼再放他們回去。
皇帝之遲遲不犒師遣返諸胡,也是這個原故,因為這些胡人蠻橫不義,如果不受點教訓回去,他們對天朝上國,不知敬畏,一點不對勁,就興兵來騷擾一下,甚至經常提些無禮的要求,令人煩不勝煩,那時若對他們用兵,則必須要勞師遠伐,國庫在新亂之後,已十分空虛,實在支應不了這一筆鉅大的費用。
最好的機會便是趁他們在中原時予以警戒一番。
但是皇帝卻要等李泌或郭子儀回來後再辦這件事。那卻不是對侯希逸的輕視,而是侯希逸手中的這批軍隊,是皇家的基本武力,不捨得用來輕易作戰。
皇帝再三解釋,侯希逸心中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但總是有點不痛快的。
他是個武將,以地位而言,猶在李泌與郭子儀之上,而且他手中也握有一支大軍,但是這次的平亂之役,他沒有跟敵人接觸,最多隻是一些掃蕩的工作而已。
皇帝儘管對他十分倚重,但是封侯拜相的榮耀卻是難以企望的,因為他得到的戰績不夠輝煌,沒什麼成名露臉的事。因此,他也極力想表現一次。
如果能不藉外力就把胡人制服下去,他侯希逸也可以在人前驕傲一下了。
不過他也是個慎重的人,這件事如果辦砸了,那可是一場大麻煩,所以他仍然在沉吟不決。
柳青兒道:“司馬大人不必為妾身的事煩惱,妾身再回到沙吒利那兒去就是了。”
韓宏連忙道:“不!青娘,你不能回去。”
柳青兒道:
“郎君!妾身也不想回去,但是為妾身一人,要跟沙吒利掀起一場血戰,死傷萬人,那妾身的罪孽就大了!”
韓宏急得直搓手,眼看著侯希逸,卻不敢提出要求,他也知道死傷上萬人還不見得能解決,這個問題牽涉太大,後果也十分嚴重。
許俊卻道:“嫂子,你已經到了大營了,就不能再回去了,若是讓沙吒利堂而皇之地把人從大營中再搶回去,主公今後將何以做人!別人説起來又將是如何一番言語?”
侯希逸悚然一驚,許俊説得不錯,他此刻容忍的一片苦心,上有上皇或會諒解,恐怕連皇帝都不會以為然,因為皇帝在戰亂中先以監國而立,現在才正式地坐上龍椅,卻被胡兒弄得灰頭土臉,全無威嚴,正是一肚子火。
若是沙吒利堂而皇之地從軍營中再奪回柳青兒,叫人説起來,實在是太難堪了。
不僅他會被人譏為貪生怕死、畏怯胡人,連皇帝也會為了他丟盡顏面而責怪他的。很可能這辛辛苦苦掙來的一個主帥,就會被人家擠掉了。
所以他沉下臉道:“青娘!你不能再回去了,那怕跟沙吒利拚個你死我活,也不能再要你去受屈辱。”
柳青兒何嘗想回去,她只是故意激一下侯希逸而已,經許俊的一打邊鼓,果然是見了效,她的心中已定。
不過
她究竟是善良的,也是明理的,若是為她而引起一場血戰,她確是於心難安的。
因此,她憂心地問道:“沙吒利又將如何應付呢?”
侯希逸衝動地道:“説得通最好,説不通本爵將不辭一戰,你嫁君平時,是本爵做的大媒,對你為沙吒利所擄,本爵已萬分抱歉慚愧了,好不容易許俊將你由魔掌中救了出來,説什麼也不能再叫你受委屈了。”
他説得慷慨激昂,但實際上的原因還是為了他自己居多,因為他看不起這種人。不過韓翎仍是十分的感激,侯希逸畢竟是在保全自己的妻子。
所以韓宏道:“司馬大人,能否避免一戰呢?”
侯希逸道:
“除非沙吒利能夠講理,告訴他青娘是你的妻子,肯放棄青娘,否則這一戰很難避免的,不過,你也不必太耿耿於懷,這不是一兩個人的問題,而是國家的尊嚴與體制問題,一個化外的胡酋,能到京師之地來擄劫官眷,這對國家的尊嚴也是一項挑戰!”
韓宏嘆道:“但是廷議上,侯公恐將受到責難。”
侯希逸道:“我不怕!誰要是反對,就叫誰把自己的妻女獻出來,送給胡人和親去,這批老傢伙自己被胡兒嚇破了膽,一味的遷就,慷他人之慨,把別人的妻孥不當人,就叫他們自己大方一下試試看。
君平!這不是青娘一個人的問題,皇帝接到許多地方官轉來的奏陳,都是要求朝廷為他們索回被胡人劫擄的家人的,聖上為此十分震怒,指示下來,要我一定在胡人退去前,把他們擄去的人留下來,我想由沙吒利開始也好。”
許俊見侯希逸道出了聖上與他密議的內情,知道了朝廷的態度,心中大定,於是上前一拱手道:“主公,既是朝廷對胡人也有鎮壓之意,末將回頭就把沙吒利留下來了。”
侯希逸道:“許俊,沙吒利那一彪人馬可不是好惹的。”
“主公請放心,末將已有安排,他此刻能調動的人馬不會超過兩百騎,其餘的都醉倒了。”
侯希逸道:“沙吒利號稱當世虎將……”
“一個人再兇也有限,末將當以智擒之。”
“要是他按兵不動,等他的手下都清醒了再來索戰?甚至於他還會聯合其他的人一起來呢?”
許俊道:“那這個人就是城府很深,我們必須要先下手為強了,明日天明前,若不見沙吒利來到,末將請撥驍騎五千,直踹回營,趁他們宿醉未醒,把他們先捆起來。”
“那行嗎?不會引起別人的誤會嗎?”
許俊道:“趁黑行動,攻其不備,只要制住了沙吒利,主公再以大軍繼之,相信沒人敢動了。”
正説著,外面已有人來報説沙吒利帶了五十餘騎,飛奔大營而來,侯希逸道:“這傢伙也太不像話了,只帶了五十騎,就敢來踹我的大營了。”
許俊卻道:“恐怕他是調不到人手了。”
探子道:“是的,這五十騎中還有一半是各族王公。”
侯希逸一怔道:“各族的王公也來了?”
許俊道。
“他們都是在麻思兒汗那兒祝禱慶宴,趕上這場熱鬧,所以也一起過來了,主公,這倒是絕佳機會,可以把他們一舉都困住。”
侯希逸道:“若是他們單獨而來,倒是要慎重處理,若是扣下他們,將更易激起他們部下的反感。”
許俊道:“當然也不是無理的扣住他們,我們是站在理上,他們蠻不講理,或是支持沙吒利無理取鬧,扣住他們也沒關係,這些王公不會一個人來,必有一兩個跟隨,而且也不會是全部都支持沙吒利的,我們放走他們的隨從以及那些較為明理的人,出去後自然會為我們作一個公平的評述,那時就不會有麻煩了。”
侯希逸沉思一下道:“就照你説的去做好了,不過一定要小心,而且也必須要作萬全的準備。”
許俊道:“這倒是,大營之中,主公請交給末將全權處理,主公最好不出面,以便萬一鬧僵時,還有個轉圜餘地。再考,今天只是個突發事件,那些王公們都沒有作準備,所以他們的人也都留在駐紮的地方,主公最好去準備一下,調集兵馬應變,若是末將這邊扣下了那一族王公,主公那邊也急速揮軍攻入他們的駐地,將百夫長以上的軍官全部予以枸禁,防其生變。”
侯希逸擔心的就是引起衝突成戰爭,對這個先發制人的舉措倒是十分贊成,而且他對許俊的能力也相當信任,聞言點頭道:
“好!我把令箭交給你,大營之內的人隨你調派,我要趕到禁衞營去,調用那邊的人備戰,同時也要急速知會駐在四城的兵馬聽候指令行動。”
由於人員眾多,無法集中在一地駐紮,大營中只是侯希逸的帥轅所在,隨駐只有一萬多人,其餘的分成四路,駐紮四城,也是有鎮壓胡軍、悍衞皇城的作用,現在事態緊急,他必須要去坐鎮指揮了。
侯希逸由側路急急地離去,許俊這邊也迅速作了一番準備,好在帥府的家將親兵一直都是由許俊指揮,無須將令也能調動他們。
也不過才草作安排,門上來報,沙吒利已經來到大營門口,那兒也已加強戒備,一百多名執戈的龍虎衞列隊肅立,氣氛顯得很緊張,使得沙吒利等不敢魯莽地衝進來,只在門口叫道:“侯希逸!你快把我的女人送出來,否則本王就要踏平你的大營了。”
正在叫罵間,許俊更了戰衣,身被盔甲,腰懸長劍,威風凜凜地單身走了出來,一抱拳道:“敝上不在營中,沙汗爺有話跟在下説一聲也是一樣。”
沙吒利一時還沒認出他來,揮手叫道:“走開!咱家找的是侯希逸,別人作不了主。”
許俊笑道:“若是別的事,在下的確不敢作主。可是剛才聽汗爺説什麼女人的事,這點在下倒是可以全權作主。”
沙吒利道:“好,你們營中有個叫許俊的狗頭,他騙了咱家的女人,逃到大營中來了,可有這回事?”
許俊笑道:“有的,不過許俊不是狗頭,是侯元帥麾前的中軍郎將,他是接了一個女子到大營中來,那是他拜兄韓員外的妻子,是她的嫂子。”
沙吒利道:“胡説!咱家的女人柳氏明明是沒丈夫的。”
許俊道:“這無須強辯,把人請出來認一認就是了。”
他揮揮手,韓栩帶著柳青兒與玉芹遠遠地走出大營站著,沙吒利叫道:“就是她!就是她!那是咱家的女人。”
許俊道:
“沙汗爺!我拜兄韓員外是長安的名人,我嫂子也是長安市上有名的人,你不認識他們,但與你同來的各位中有不少以前來過長安,應該知道的。”
那些王公有認識兩人的,忙低聲對沙吒利説了,沙吒利不禁呆了道:“老七明明説她是一個大員的逃妾,現在已經死了,她是沒有主的。”
許俊道:“那是我嫂子的權宜之計,她如不那樣説,怕你會逞強殺害我韓大哥,汗爺以前搶了女人,都是把人家的丈夫殺死的。”
沙吒利急叫道:“咱家不管!咱家要定了這個女人!”
許俊瞼色一沉道:
“大汗!辦不到,我兄嫂夫婦恩愛,長安市上無人不知,是公認的一對神仙眷屬,以前為了韓大哥要追隨侯元帥出征,才暫時分手,那知被你搶了去,害得他們夫婦分離,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豈能容你再來破壞?”
沙吒利道:“咱家找皇帝説話去。”
許俊道:“找誰都沒有用,聖上絕不會答應這個無理的要求。”
“笑話!你們皇帝欠了咱家的情,咱家幫他打敗了安祿山!”
許浚道:“各位援手之德,朝廷十分感謝,正由各省徵募絲帛金銀,準備酬謝各位。”
沙吒利道:“咱家不要那些玩意兒,只要這個女人,那總行吧?”
許俊道。
“還是不行。大汗!大唐有大唐的國法,國法保護大唐的子民不受侵侮,聖上的責任是維護國法,他也不能枉法來拆散民眾的夫婦,一個好皇帝更不會如此做,而我們的聖上一直都是愛民的好皇帝。”
沙吒利冷笑道:“你別太有自信,我們可以走著瞧,我去找皇帝説話。”
許俊道:“你不必去浪費時間,聖上前些時候,還對侯元帥下過詔令,要他轉示你們,對你們被邀來幫忙作戰,朝廷很領情,朝廷也必有一番酬勞,但絕不會用老百姓的妻子來作人情,你們所劫擄的女子必須全部釋回,一個都不準帶回去。”
這番話在那羣王公間引起了一陣騷動,每個人都在竊竊私語,許俊莊容道:“你們自己也經歷過戰爭,也許同樣地有向鄰邦借兵的情形,若是你的朋友幫你打退了敵人,你也要拿自己的妻子為酬嗎?”
沙吒利大笑道:“你説得不錯,咱家幫人家打仗,那一次不是帶一大堆女人回去?”
許俊道:“那只是你,你是塞外的強老,只有你幫人,你搶人,從沒嘗過被人宰割的滋味,所以我不問你。”
有幾位王公可能曾經受過沙吒利的強行勒索迫害,因此都低頭默然。
連麻思兒汗都有同感道:“表兄,這個要求倒是合理,上次你幫了我的一次忙,卻帶走了一大批的女人。”
沙吒利叫道:“我可沒有帶走你的女人。”
麻思兒汗道:“可是你卻帶走了我部下的妻子,使他們對我發出抱怨,弄得我無以對他們開口説話。”
沙吒利道:“有什麼話好説的,強者有權取得一切,這是我們大漠上的規矩。”
麻思兒汗道:“表兄!在塞外,你是強者,但是跟唐朝比起來,你只是一個小部族的汗酋而已。”
沙吒利怒叫道:“表弟!你説什麼?你究竟幫誰?”
麻思兒汗道:“我不幫誰,我服從真理,大唐的皇帝這個要求很合理。”
“你準備把到手的女人都放回去!”
“是的,她們都不肯跟我們到塞外,已經有兩個自殺了,其餘的聽説我要帶她們走,也是整天的啼哭,強把她們帶著也沒有意思。”
沙吒利道:“你是你,我是我,你肯放棄那些女人,我卻一定要這個女人。”
麻思兒汗道:“那你就自己去爭吧!我們可沒有理由幫你爭女人而跟大唐打上一仗。”
沙吒利冷笑道:“沒用的東西,你害怕了?”
麻思兒汗道:“不是害怕,是沒有意思,你爭女人,叫我們跟著你去跟大唐開戰,這太沒有意思了。”
沙吒利萬沒想到自己的表弟也會扯自己的後腿,不禁怒道:“表弟!你記得以前向我求救的時候嗎?”
麻思兒汗憤然道:“記得!你來幫我打退了敵人,可是你的人照樣搶走了我們的牛羊、財產、女人,比敵人還兇狠,除了一場名義上的勝利外,我的損失比戰敗還大,因為在以後的五年中,我還要付給你幫助出兵的酬勞,所以我一點都不感激你。”
沙吒利怒道:“好!好!你記住,等回到塞外,我會叫你記住今天説的話的。”
麻思兒汗道:
“表兄,我也告訴你一句話,你雖是塞外最強的,但是我們已經受夠了你的壓榨與剝削,所以借著這次的機會,我已經跟幾位相鄰的王公商量好了,結成同盟,你只要對我們中的一個發動侵略,我們就會聯合起來對抗你。”
他説著説,已經退了下去,跟六位王公並騎在一起。很明顯的,這是一個集團。
沙吒利不禁呆了,逐一凝視著這些人,然後冷笑道:“好!好!你們竟敢背著我偷偷結盟!”
麻思兒汗道:“表兄,我們是為了保護自己,不想在你的欺凌下生活。”
沙吒利道:“你們這些人就能反抗我了嗎?”
麻思兒汗道:“夠了!我們單獨的力量不夠抵抗你,但是集合起來,就比你多出一倍的人。”
沙吒利道:“我若是聯合起草原上其他的部族,足夠把你們踏成平地。”
麻思兒汗笑道:“表兄,你可以試試看,看有多少人會加入你這邊,我們互相結盟,是互相尊敬,大家平等的,而跟你結盟,卻一切都要聽你的,因此我相信加入我們這邊的人會越來越多。”
沙吒利看看那些王公,雖沒有做什麼明確的表示,但沒有一個人有支持自己的意思,益發暴怒地叫道:“你們都給我小心點,不知道那一天,我會橫掃整個草原,踏平你們每一個部族。”
麻思兒汗道:“表兄,你最好老實點,我們這六大部,剛好圍在你的四周,只要你有所行動,我們就會合出兵,絕不讓你得逞,我們都不夠資格稱霸草原,但也不想在草原上出現一個霸主。”
沙吒利氣得直想殺人,但是他卻不敢再對這些同伴發火了,因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孤立,假若惹怒了這些人,自己必將受到圍攻,那就慘了。
這次出兵助唐,自己率了兩萬人左右,那些部族或則一萬,或者五千,算起來雖是自己的人最多,但他們若是聯了手,足足比自己多出好幾倍。
要破壞他們的團結,只有慢慢設法,不過要靠他們支持去爭回柳氏,看來是無望了,必須要靠自己。但是自己隨來的親兵只有二十幾人,還帶了七八分酒意,能管得了用嗎?沙吒利不禁深自後悔了!
照此刻的情勢,最好是收兵回營,等大營中的人清醒了再説,可是此時若是虎頭蛇尾一退,自己的尊嚴喪盡,連自己的部屬都會對自己失去了敬意,那更糟了,説不得只有硬著頭皮拚一下了。
不過幸好大營外又是一陣蹄聲雜杳,卻是在他行轅中的家將親兵趕來了。
這些人沒有去赴宴,還是清醒的,而且他們也都是百戰沙場的勇士,雖只有兩百來人,卻也壯了不少聲勢!
沙吒利大為振奮,拔出了大刀,高舉著大喊道:“兒郎們!跟著咱家衝進去!”
那二百餘騎齊聲呼應,倒也十分的驚人,不過唐營前的一百多名龍虎衞士也是千中選一的,他們神色不動,手持長矛,排成了四列方陣,堅守著營門,看來要衝破這個方陣也頗為不易。
而且許俊將手一揮,營中再度轉出了兩列弓箭手,為數也在百來名,每人肩背箭壺,插滿了鵰翎長箭,手上一枝強弓,箭已在弦!
沙吒利的部眾如果硬衝,勢必會被阻於門前,而箭雨繼之而來,傷亡就夠慘重的。
因此他們只衝了十幾丈,即已自動停住,許俊見到羣汗已與沙吒利離心,使局勢大為轉利,因而對沙吒利這一關更為重要,只要鎮住了他,諸胡皆服,侯希逸的希望就能順利達成了。
對自己,對韓宏也都有莫大的好處。
不過,也不能蠻幹,因為,沙吒利究竟是來幫忙的。
在破燕戰役中,沙吒利建功頗偉,朝廷既以信義服四夷,當然也不能對他太過份,諸胡雖與沙酋離心,畢竟他們是同來自一地,免死狐悲,不能太叫他們寒心而起反感。因此,許俊只將手朝下方一指。
這是個警告手勢,唆唆急響中,一排箭脱弦而出,釘在騎隊前半丈之處,整整齊齊的排出一列直線,這顯示了箭手的準確;入地及半,説明了弓的強勁。
果然,這一手又鎮懾住那羣胡兒,使他們又自動地退了丈許,許俊厲聲道:“沙吒利!
你若是敢再叫你的人進前一步,我就叫你們全軍覆沒!”
沙吒利也叫道:“你不將老七交出來,咱家絕不退後。”
許俊道:“你難道為了一個女人,要把你的手下全部葬送在此地?”
沙吒利道:“不是這麼説,你們從咱家的行轅裏搶走了咱家的女人,那對我全族都是一大侮辱,草原上的勇士是寧死不受辱的。”
他很懂得蠱惑煽動人們,果然那些手下又都齊聲吶喊起來,許俊道:“你要弄清楚,那是我兄長的妻子,不是你的女人!”
沙吒利道:
“照我們的規矩,她跟咱家一起睡過覺,就是咱家的女人。”
在大漠上是有這種規矩,因此那些胡兒又都齊聲鼓譟起來,許俊不禁眉頭深鎖,各地的習俗不同,大漠上確有搶妻的風俗。
看中了一個女人,即使是有夫之婦,也可糾眾去搶來,只要對方勢力不敵,這個搶來的妻子就名正言順地成為合法的妻子。而前夫也可以再邀人再搶回去。
所以大漠上時有爭執,因而也養成他們好鬧驃悍的民風,他們隨時隨地都要為保護自己而鬥。
許俊知道講理是不可能有結果的,要想平和解決也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一方也同放棄,可是韓吒拚死也不會放棄的,沙吒利自然也不肯。
唯一的方法,只有付之一斗了,但是最好是別打起大規模的戰爭,把事態擴大了,往往難以收拾昀。
想了一下,許俊走出幾步道:“沙吒利,這只是一兩個人的事,別把旁人也牽進來,你們大漠上在爭女人,兩不相讓的時候,只有一個最乾脆的辦法決鬥!”
沙吒利笑道:“行!叫她丈夫出來,咱跟他決鬧。”
許俊道:“我大哥是個文弱書生,你跟他決鬧好意思嗎?”
沙吒利道:“為了爭相愛的女人,男子演當不辭一死!”
許俊卻道:“我代替我兄長跟你單獨一決!”
沙吒利看看許俊壯健的身材,有點躊躇道:“又不是你的老婆,你憑什麼代替?”
許俊道:“為了我們兄弟手足之情,沙吒利,你不敢接受挑戰就滾回去,少説那種不要臉的話!”
他故意利用胡人好勝的心理,擠得沙吒利無話可説,而且那些胡人也都叫喧起來:“大汗,你是無敵勇士,怕什麼?跟他決鬥好了!”
沙吒利已無可推託,憤怒地拍馬上前,舉刀吼道:“匹夫!咱家一刀劈死你!”
許俊卻慢條斯理地回到營中,柳青兒忙過來,垂淚道:
“兄弟!你拚不過他的。”
許俊卻笑道:“大嫂,你怎麼對兄弟沒信心?兄弟在戰場上也沒被人打敗過,我會贏他的。”
他整整衣服,也提了一口刀,韓宏只握了一下他的手道:“兄弟,多保重!”
大恩不言謝,許俊為他所做的一切已非一個謝字所能代表,而且他跟許俊的交情也不必説謝了。
許俊提了刀,選了一匹馬,慢步跑出營門,沙吒利已迫不及待地揮刀砍來。許俊舉刀相迎,噹的一聲,火花四濺,許俊才知道沙吒利的臂力之強,兩臂被震得都酸了。
沙吒利一刀緊似一刀的砍來,許俊招架了十幾刀後,終於敵不住沙吒利的力大,不僅刀被擊脱了手,人也被他從馬上擊落下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兩條人影疾掠而至,雙雙合力架住了沙吒利向許俊砍下勢猛力沉的一刀。
沙吒利果然了得,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男一女出劍架住他的刀,仍然順勢將刀往下一沉,逼使他們不得不撤劍躍退。但這一阻,卻使許俊死裏逃生。
沙吒利精神陡增,他的手下也瘋狂地叫好,為他們的大汗喝采,沙吒利驅馬衝來,一刀直落,想把許俊砍成兩片,那知許俊的功夫都是在地上練的,馬戰並不精熟,到了地上,他一扭身已避開了刀,跟著伸手,搭住了沙吒利的腕子,將他從馬上拖了下來,跟著就是一拳一腳,將沙吒利擊得連連滾翻,手中的刀也被奪了去。
沙吒利好不容易才爬了起來,許俊將奪來的刀已比在他的喉嚨上,使沙吒利怔住了。
無敵的沙吒利敗了,他的那些手下都沒聲音了。
沙吒利怒聲叫道:“你殺了我好了。”
許俊道:“我不殺你,只是你已經打敗了,再也不準來找麻煩了,回去吧!”
沙吒利道:“不行!你非要殺我不可,否則我不饒你。”
許俊把刀丟了下來道:
“要殺你自己殺,我大唐男兒從不為爭女人而殺人。”
説完他傲然轉身而去,沙吒利一時羞憤難當,拾起了刀,追上了許俊,就朝背上一刀砍去。
大家一聲驚呼,但許俊早就聽到沙吒利奔來的腳步聲音,及時一閃,沙吒利一刀劈了個空,許俊又在他屁股上一腳,把他踢翻在地,上前一腳踏住他握刀的手。
沙吒利又痛又愧又怒,大聲叫道:“兒郎們!這狗頭侮辱你們的大汗,上來劈了他!把他砍成肉醬!”
他叫了幾聲,許俊根本沒理他,只對他冷笑著,又回身走了。沙吒利茫然起立,才發現他自己的手下以及那些回族王公,都掉轉了馬頭,丟下他走了。
許俊已經勝了他,可殺他而不殺。他卻卑鄙地在許俊背後再度攻擊,這種行為深深引起了族人的不滿與不齒,因此他們都走了。
只有沙吒利失神落魄地站著,沒有人去看他一眼,幾乎沒人把他當作個人了。
這時韓宏與侯爺希逸也趕了來。
韓宏一見許俊正向那對男女致謝,不由地振奮大叫:“朱兄!”
男女二人也看見了韓宏,男的迎向前伸出雙手:“韓兄!”
原來及時趕來救下許俊的這對男女,竟是朱丹和毒美人。
韓宏緊執着朱丹的雙臂:“朱兄,你們的武功真恢復了?”
朱丹笑道:“只能説尚在恢復中,否則豈能讓那班胡兒如此張狂。”
許俊也走了過來,哈哈一笑道:“要不是二位及時相助,我可就成了那胡兒的刀下之鬼啦。”
韓宏正替雙方介紹,唐營裏已起了一片歡呼聲-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