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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情人的手

    初秋,豔陽天。

    陽光透過那層薄薄的窗紙照進來,照在她光滑得如同緞子般的皮膚上,水的温度恰好比陽光暖一點,她懶洋洋地躺在水裏,將一雙纖秀的腳高高地蹺在盆上,讓腳心去接受陽光的輕撫──輕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她心裏覺得愉快極了。

    經過了半個多月的奔馳之後,世上還有什麼比洗個熱水澡更令人愉快的事呢?她整個人都似已溶化在水裏,只是半睜着眼睛,欣賞着自己的一雙腳。

    這雙腳爬過山、涉過水,在灼熱得有如熱鍋般的沙漠上走過三天三夜,也曾在嚴冬中橫渡過千里冰封的江河。

    這雙腳踢死過三隻餓狼、一隻山貓、踩死過無數條毒蛇,還曾經將盤據祁連山多年的大盜“滿天雲”一腳踢下萬丈絕崖。

    但現在這雙腳看來仍是那麼纖巧、那麼秀氣,連一個疤都找不出來,就算是足從未出過閨房的千金小姐,也未必會有這麼完美的一雙腳。

    她心裏覺得滿意極了。

    爐子上還在燒着水,她又加了些熱水在盆裏;水雖然已夠熱了,但她還要再熱些,她喜歡這種“熱”的刺激。

    她喜歡各式各樣的刺激。

    她喜歡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

    別人常説:“刺激最容易令人衰老。”但這句話在她身上並沒有見效,她的胸還是挺得很,腰還是細得很,小腹還是很平坦,一雙修長的腿還是很堅實,全身上下的皮膚都沒有絲毫皺紋。

    她的眼睛還是很明亮,笑起來還是很令人心動,見到她的人,誰也不相信她已是三十三歲的女人。

    這三十三年來,風四孃的確從沒有虧待過自己,她懂得在什麼樣的場合中穿什麼樣的衣服,懂得對什麼樣的人説什麼樣的話,懂得吃什麼樣的菜時喝什麼樣的酒,也懂得用什麼樣的招式殺什麼樣的人!

    她懂得生活,也懂得享受。

    像她這樣的人,世上並不多,有人羨慕她,有人妒忌她,她自己對自己也幾乎完全滿意了──只除了一樣事。

    那就是寂寞。

    無論什麼樣的刺激也填不滿這份寂寞。

    現在,連最後一絲疲勞也消失在水裏了,她這才用一塊雪白的絲巾,洗擦自己的身子。

    柔滑的絲巾摩擦到皮膚時,總會令人感覺到一種説不出的愉快,但她卻不知多麼希望這是一隻男人的手。

    她所喜歡的男人的手!

    無論多麼柔軟的絲巾,也比不上一隻情人的手,世上永遠沒有任何一樣事能代替情人的手!

    她痴痴的望着自己光滑、晶瑩、幾乎毫無瑕疵的胴體,心裏忽然升起了一陣説不出的憂鬱……

    突然,窗子、門、木板牆壁,同時被撞破了七八個洞,每個洞裏都有個腦袋伸了進來,每張臉上都有雙貪婪的眼睛。

    有人在格格的怪笑着,有人已看得眼睛發直,連笑都笑不出了;大多數男人在看到赤裸裸的美女時,都會變得像條狗──餓狗!

    窗子上的那個洞位置最好,距離最近,看得最清楚,這人滿臉橫肉,頭上還長着個大肉瘤,看來就像是有兩個頭疊在一起似的,那模樣實在令人作嘔。

    其餘的人也並不比這人好看多少,就算是個男人在洗澡時,驟然見到這許多人闖進來,只怕也要被嚇得半死。

    但風四娘卻連臉色都沒有變,還是舒舒服服的半躺半坐在盆裏,用那塊絲巾輕輕地洗着自己的手。

    她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起來,只是凝注着自己春葱般的手指,慢慢的將這隻手洗乾淨了,才淡淡的笑了笑,道:“各位難道從來沒有看過女人洗澡嗎?”

    七八個人同時大笑了起來,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小夥子眼睛瞪得最大,笑得最起勁,搶着大聲笑道:“我不但看過女人洗澡,替女人洗澡更是我的拿手本事,你要不要我替你擦擦背?包你滿意。”

    風四娘也笑了,媚笑着道:“我背上正癢得很呢!你既然願意,就快進來吧!”

    小夥子的眼睛已眯成了一條線,大笑着“砰”地撞開了窗子,就想跳進來,但身子剛跳起,已被那長着肉瘤的大漢一把拉住;小夥子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鐵青着臉,瞪着那大漢道:“解老二,你已經有好幾個老婆了,何必再跟我搶這趟生意?”

    解老二沒等他話説完,反手一巴掌,將他整個人都摑地飛了出去。

    風四娘嫣然道:“你擦背若也像打人這麼重,我可受不了。”

    解老二瞪着她,目光忽然變得又陰又毒,就像是一條蛇,他的聲音卻比響尾蛇還難聽,一字字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風四娘道:“我若不知道,怎麼會來的?”

    她又笑了笑,才接着道:“這裏是亂石山,又叫做強盜山,因為住在山上的人都是強盜,就連這小客棧的老闆看來雖很老實,其實也是強盜。”

    解老二厲聲道:“你既然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居然還敢來?”

    風四娘道:“我又不是來惹你們的,只不過想來洗個澡而已,有什麼關係呢?”

    解老二獰笑道:“你什麼地方不好洗,偏偏要到這裏來洗?”

    風四娘眼波流動,柔聲道:“也許我就喜歡強盜看我洗澡呢,這豈非很刺激?”

    解老二突然又反手一掌,拍在窗台上,成塊的木頭竟被他一掌拍得粉碎,顯見鐵砂掌的功夫已練得很不差了。

    風四娘卻似乎根本沒瞧見,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喃喃道:“幸好我沒叫這人來替我擦背,粗手粗腳的……”

    解老二怒喝道:“光棍眼裏不揉沙子,你究竟是為什麼來的?還不老實説出來?”

    風四娘又笑了,道:“你倒真沒有猜錯,我千里迢迢趕到這裏來,自然不會只為了要洗個澡。”

    解老二目光閃動,道:“是不是有人派你來刺探這裏的消息?”

    風四娘道:“那倒沒有,我只不過想來看個老朋友而已。”

    解老二道:“但這裏並沒有你的朋友!”

    風四娘笑道:“你怎麼知道沒有,難道我就不能跟強盜交朋友?説不定我也是強盜呢?”

    解老二臉色變了變,道:“你的朋友是誰?”

    風四娘悠然道:“我也有很久沒見過他了,聽説他這幾年混得很不錯,已當了關中羣盜的老大哥,不知你認不認得他?”

    解老二臉色又變了變,道:“關中黑道上的朋友有十三幫,每幫都有個老大哥,不知你説的是誰?”

    風四娘淡淡道:“他好像已當了你們十三幫強盜的總瓢把子。”

    解老二怔住了,怔了半天,突然又大笑起來,指着風四娘笑道:“就憑你這女人,也配跟我們的總瓢把子交朋友?”

    風四娘嫣然道:“我為什麼不能跟他交朋友?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解老二的笑聲停住了,眼睛在風四娘身上打了幾個轉,冷冷地道:“你是誰?你難道還會是風四娘那個女妖怪不成?”

    風四娘沒有回答這句話,卻反問道:“你是不是‘兩頭蛇’解不得?”

    解老二臉上露出得意之色,獰笑道:“不錯,無論誰見到我這兩頭蛇都得死,誰也解不得!”

    風四娘道:“你既然是兩頭蛇,我就只好是風四娘了。”

    兩頭蛇的頭像是突然裂開了,裂成了四五個。

    坐在洗澡盆裏的,這赤條條的女人就是名滿天下的風四娘?就是人人見着都頭疼的女妖怪?

    他簡直不能相信,卻又不敢不信。

    他的腳已開始往後退,別人自然退得更快。

    突聽到風四娘一聲輕叱,道:“站住!”

    等別人真的全都站住了,她臉上才又露出一絲微笑,笑得仍然是那麼温柔,那麼迷人。

    她柔聲地笑道:“你們偷看了女人洗澡,難道就想這樣隨隨便便的走了嗎?”

    兩頭蛇道:“你……你想怎樣?”

    他聲音雖已有些發抖,但眼睛還是瞪得很大,看到風四娘赤裸裸的胸膛時,他的膽子突又壯了,冷笑道:“你難道還想讓我們看得更清楚些不成?”

    風四娘笑道:“哦──原來你是欺負我沒有穿衣服,不敢跳起來追你們?”

    兩頭蛇怪笑道:“不錯,除非你洗澡時也帶着傢伙,坐在洗澡盆裏也能殺人。”

    風四娘嘆了口氣,抬起了手道:“你們看,我這隻手像是殺人的手嗎?”

    這雙手十指纖纖,柔若無骨,就像是蘭花。

    兩頭蛇道:“不像。”

    風四娘道:“我看也不像,奇怪的是,有時它偏偏會殺人!”

    她兩隻手輕輕一拂,指縫間突然飛出了十餘道銀光。

    接着,就是一連串的慘呼,每個人的眼睛都插上了一根銀針,誰也沒看到這些銀針是從哪裏飛出來的,誰也沒有躲開。

    風四娘又嘆了口氣,喃喃道:“偷看女人洗澡,會長‘針眼’的。這句話你們難道沒聽見過?”

    七八個人都用手蒙着眼睛,疼得滿地打滾。

    七八個人的慘呼聲加在一起,居然還沒有讓風四娘掩上耳朵,因為她還是在看着自己的這雙手。

    看了很久,她才閉上眼睛,嘆息着道:“好好的一雙手,不用來繡花,卻用來殺人,真是可惜得很……”

    突然間,慘呼一齊停止了,簡直就像是在同一剎那間同時停止的。

    風四娘皺了皺眉,輕喚道:“花平?”

    外面沒有聲音,只有風吹着木葉,簌簌的響。

    過了很久,才聽得“擦”的一聲,是刀入鞘的聲音。

    風四娘嘴角慢慢的泛起一絲微笑,道:“我就知道是你來了!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在一瞬間就殺死七個人!還有誰能使這麼快的刀!”

    外面還是沒有人回答。

    風四娘道:“我知道你殺他們,是為了要讓他們少受痛苦,卻不知你的心幾時也變得如此軟了。”

    過了半晌,外面才有一人緩緩道:“是風四娘?”

    風四娘笑道:“難得你還聽得出我的聲音,還沒有忘了我。”

    花平道:“除了風四娘外,世上還有誰在洗澡時也帶着暗青子!”

    風四娘吃吃笑道:“原來你也在偷看我洗澡,否則你怎會知道我在洗澡的?”

    花平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

    風四娘道:“你要看,為什麼不大大方方的進來看呢?”

    花平似乎長長嘆了口氣,道:“你出關六七年,大家都覺得很太平,你為什麼又回來了呢?”

    風四娘笑道:“因為我想你。”

    花平的嘴又閉上了。

    風四娘道:“你不相信我想你?我若不想你,為什麼來找你?”

    花平又在嘆氣。

    風四娘道:“你為什麼要嘆氣?你以為我來找你一定沒有好事?一個人發達了,連老朋友的面都不想見了麼?”

    花平道:“你穿上衣裳,我等會見你。”

    風四娘道:“我已經穿上衣服了,你進來吧。”

    花平的人終於在門口出現了,他的臉本來就很白,看到風四娘還是赤裸着坐在澡盆裏,他的臉就像是突然又白了一倍。

    風四娘格格笑道:“有人存心想來偷看我洗澡,我就要殺了他,你存心不想看,我倒反而偏要讓你瞧瞧。”

    花平其實很矮,但任何人都不會認為他是矮子,因為他看來全身都充滿了一股勁,一股懾人之力!

    他穿着件很長的黑披風,卻露出了刀柄上的紅刀衣。

    花平能為關中羣盜之首,就因為這把刀!

    風四娘道:“聽説你前幾年殺了‘太原一劍’高飛,是嗎?”

    花平道:“嗯。”

    風四娘道:“聽説‘太行雙刀’丁家兄弟也是敗在你刀下的,是嗎?”

    花平道:“嗯。”

    他非但不敢看風四娘,甚至不願多説一個字。

    風四娘笑道:“高飛和丁家兄弟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你居然能將他們殺了,可見你的刀法已越來越快了。”

    花平這次連一個字都不説了。

    風四娘道:“我這次入關,就為的是要看看你的快刀!”

    花平的面色驟然變了,嘎聲道:“你真的要看?”

    風四娘嫣然道:“你也用不着緊張,我不是來找你比劃的,因為我既不願死在你的刀下,也捨不得殺你。”

    花平的臉色過了很久才復原,冷冷的道:“那你就不必看了。”

    風四娘道:“為什麼?”

    花平道:“因為我的刀只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給人看的!”

    風四娘眼波流動,帶着笑道:“我若偏偏要看呢?”

    花平沉默了很久,突然道:“好,你就看吧!”

    花平話雖説得很慢,但一共才不過説了五個字,無論誰説五個字,都用不了很久,可是等他這五個字説完,他的刀已出鞘,又入鞘,刀光一閃間,擺在門口的一張木板凳已被劈成兩半了。

    花平的快刀果然驚人。

    風四娘卻又吃吃的笑了起來,搖着頭笑道:“我想看的是你殺人的刀法,不是劈柴的刀法,在老朋友面前,你又何苦還要藏私呢?”

    花平道:“藏私?”

    風四娘道:“你的刀法雖然是左右開弓,出手雙飛,但江湖中誰不知道你用的是左手刀?你的左手至少比右手快一倍。”

    花平臉色又變了變,沉默了很久才沉聲道:“你一定要看我的左手刀?”

    風四娘道:“看定了。”

    花平苦苦嘆了口氣,道:“好,你看吧!”

    突然用力扯下了身上的披風!

    風四娘正在笑,笑聲突然僵住,再也笑不出。

    以“左手神刀”名動江湖,號稱中原第一快刀的花平,他一條左臂竟已被人齊肩砍斷了!

    過了很久,風四娘長長吐出了口氣,驚駭道:“這……這難道是被人砍斷的?”

    花平道:“嗯。”

    風四娘道:“對方用的是劍?還是斧?”

    花平道:“是刀!”

    風四娘動容道:“刀?還有誰的刀比你更快?”

    花平閉上眼道:“只有一個人!”

    他的神色雖然淒涼,但並沒有悲憤不平之意,顯然對這人的刀法已

    口服心服,覺得自己傷在這人的刀下並不冤枉似的。

    風四娘忍不住問:“這人是誰?”

    花平目光遙注着遠方,一字字道:“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

    這四個字説出來,風四娘面上立刻就起了一種極奇異的變化,也分不出究竟是憤怒?是歡喜?還是悲傷?

    ,

    花平喃喃道:“蕭十一郎,蕭十一郎……你總該認得他的。”

    風四娘慢慢的點了點頭,道:“不錯,我認得他……我當然認得他!”

    花平的目光自遠方收回,凝注着她的眼睛,道:“你想不想找他?”

    風四孃的眼睛突然瞪了起來,大聲説道:“誰説我要找他?我為什麼要找他?”

    花平嘆了口氣,道:“你遲早總是要找他的。”

    風四娘怒道:“放你的屁。”

    花平道:“其實用不着騙我,我早知道你這次入關是為了要做一件事。”

    風四娘瞪眼道:“誰説的?”

    花平道:“我雖不知道你要做的是什麼事,但卻知道那必定是一件大事,你生怕自己一個人的力量不夠,想找個幫手。”

    他很淒涼的笑了,接道:“所以你才會來找我,只可惜你找錯人了。”

    風四娘冷笑道:“就算你猜的不錯,我還是可以去找別人,為什麼一定要找蕭十一郎?武林中的高手難道都死光了嗎?”

    花平道:“但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幫你的忙?”

    風四娘赤裸裸的就從盆裏跳了起來,大聲道:“誰説沒有,我現在就去找個人給你瞧瞧。”

    花平的眼睛立刻又閉上了,緩緩道:“你想去找誰?莫非是飛大夫?”

    風四娘道:“不錯,我正是找他!”

    她眼睛發着光,道:“飛大夫有哪點比不上蕭十一郎?他不但輕功高絕,指上的那份功夫,十個蕭十一郎加起來只怕也比不上。”

    江湖傳言,據説“飛大夫”公孫鈴只用一根手指的力量,就可以力挽奔馬,那手“燕子三抄水”的獨到輕功,更可説是冠絕天下,再加上醫道高絕,妙手回春,武林中有很多人都尊之為“公孫三絕”!

    公孫三絕住的地方也絕得很,他住的屋子是個用石塊砌成的墳墓,睡的牀就是口棺材。

    他覺得這樣子最方便,死活都不必再換地方。

    他家裏也沒有別的,只有個應門的童子,長得也是怪模怪樣的。風四娘問他:“公孫先生在不在?”又問他:“公孫先生哪裏去了?”再問他:“公孫先生今天回不回來?什麼時候回來?”

    風四娘問了五六句,這孩子一共才説了一句話。

    這句話一共才兩個字:“不在。”

    風四娘氣得真恨不得給他兩巴掌。

    其實她也知道飛大夫出門只有一件事:替人看病。

    飛大夫的脾氣雖然怪,但心腸卻不壞。

    她也知道飛大夫晚上絕不會睡在別的地方,一定要睡在棺材裏,那麼就算這一覺睡着就不再醒,也不必費事再搬地方了。

    風四娘本可坐着等他回來的,但要一個活生生的人坐在墳墓裏,坐在棺材上,那滋味總不好受。

    她寧可坐在路口等。

    暮色沉沉,秋風中已有寒意。

    風四娘在路旁的山崖上,找了個最舒服的地方躺下來,望着黯淡的穹蒼,等着第一顆星升起。

    很少有人看到第一顆星是如何升起來的。

    風四娘就是這樣的人,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她都能找到件有趣的事來做,她絕不浪費她的生命。

    唉!世上又有幾個人懂得這種生活的情趣?

    夜已深了,星已升起。

    暮色中終於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兩個人抬着頂軟兜小轎沿着山路碎步跑過來,上邊坐着個大布青袍的枯瘦老人。

    老人的神情很蕭索,很疲倦,正閉着眼在養神。

    抬轎子的兩個人更似累極了,牛一般的喘着氣,走到山坡前,前面的轎伕就扭轉頭,道:“前面好長的一段山路,咱們在這裏歇歇腳再往上爬吧。”

    後面的轎伕道:“這兩天我精神不繼,上山時咱們換個邊吧。”

    上山時在後面的人自然要吃力得多。

    前面的轎伕笑罵道:“好小子,又想偷懶,莫非昨晚上又去報效了小甜瓜兩次,我看你遲早總有一天死在她肚子上。”

    兩個人説説笑笑,腳步已放緩了下來,那老人也不知是真的睡着了,還是假裝沒有聽到,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到了山坡前,轎伕就停住了腳,慢慢的放下轎子。

    突然間,兩人同時自轎子中各抽出了兩柄又細又長的劍,兩柄劍刺向老人的前心,兩柄劍刺向老人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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