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有座蝶山,那裏的山很美,花很多,有很多蝴蝶,小的時候我常常在山坡上奔跑折花,抓蝴蝶。”
“如果有一天我能夠回到那裏,我真的希望看見的,並不是滿山的花蝶,而是你,如果……”
***
舟,扁舟。
扁舟依然盪漾。
“好,實在太好了。”一個人搖頭摺扇施施然的自船頭走來:“我今日能親眼目睹當世幾位最富傳奇性的高手出招,我想我活着也已經夠了。”
他搖的很瀟灑,像個花花公子的瀟灑。
沒有人有他這樣的神采,他當然就是司徒三壞,除了司徒三壞還是司徒三壞。
但搖着摺扇的並不只有司徒三壞一個,還有一個“宋玉”。
潘小君第一眼就看見宋玉。
當他看見宋玉的時候;老實説,他的頭就開始痛了。
潘小君已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瞪着司徒三壞。
“怎麼?你是不是又想找我喝酒?”司徒三壞看着潘小君的眼神道:“是不是還要比,比誰先喝死?”
潘小君看着司徒三壞道:“不是。”
司徒三壞笑了:“那你也不必用這種奮怪的眼神看着我。”
“人呢?”潘小君道:“我知道你去殺人。”
“人?”司徒三壞搖着摺扇笑道:“人當然死了,老實説我司徒三壞要殺的人,還沒有一個能活着再走路,你也千萬別認為我去殺人是為了你,你也知道的,我只是看中那一疊厚厚的嶄新銀票。”
潘小君不想否認:“你哪時候到的?”
司徒三壞道:“剛好有幸看見秋無愁拔刀,不苦和尚一葦渡江,還有你滑出你袖裏的剪刀。”
潘小君道:“原來你一直都躲起來享受。”
“錯,錯,錯,你錯了,錯的厲害。”司徒三壞道:“我如果不在這裏好好的待着,有誰知道要命的‘七月十五’還會不會有什麼殺手,對盼夢公主不利。”
潘小君忽然看着宋玉:“他和你一起來?”
司徒三壞笑着道:“老實説,我們是朋友。”
“朋友?”
潘小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他瞪着宋玉:“你這位朋友叫什麼名字?”
“宋玉。”司徒三壞道:“姓宋名玉。”
潘小君忽然瞪着司徒三壞,就像瞪個天底下最大的大笨蛋。
潘小君看着宋玉司徒三壞:“朋友,貴姓?”
宋玉搖起摺扇:“趙。”
潘小君果然頭又痛了:“名?”
宋玉似笑非笑:“飛燕。”
司徒三壞忽然跳了起來。
他的樣子就像一個人的嘴巴里,突然塞進了十幾顆大饅頭。
看來的司徒三壞,不但錯,而且錯得厲害。
潘小君對跳起來的司徒三壞道:“我剛好知道你要殺的人也姓趙,也叫飛燕。”
司徒三壞大叫一聲:“我的媽啊!”
“媽?”
趙飛燕一聽到這個字,雙眼就紅了起來。
趙飛燕火紅的雙眼瞪着司徒三壞:“從現在開始,你如果再説一句‘老奶媽’,我一定會把你的舌頭拉出來剁成肉醬,再把你的牙齒打下來磨成粉。”
“老奶媽?”
潘小君正想問司徒三壞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司徒三壞卻已衝出船外。
司徒三壞頭也不回的道:“酒,我只想喝酒,我現在只想找一個沒有你們的地方,好好的喝酒。”
潘小君頭更痛了。
因為趙飛燕在看他。
他忽然覺得司徒三壞並不太笨,至少他會腳底抹油先溜。
潘小君忽然轉頭向盼夢施個禮,再向趙飛燕拱手道:“再見。”
他説走就走。
當他走出簾外第五步時,趙飛燕忽然道:“站住。”
潘小君就站住。
趙飛燕道:“你要去哪裏?”
潘小君沒有回頭:“我知道我還有一天的時間,在這一天中,我要去哪裏就去哪裏,趙大名捕似乎管不着。”
趙飛燕道:“雖然我已知道這件事極不單純,你很可能是讓人栽贓在,但在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你還是罪犯,嫌疑犯。”
潘小君並不想否認。
他道:“我只想找個地方喝酒。”
“喝酒?”趙飛燕道:“我並不相信你能喝的下去,想必你也很清楚剛才一劍煙雨刺向盼夢的人是誰,你還能喝酒?”
潘小君聲音似已冰冷:“我就是要去找他喝酒。”
他説話完已走了出去,卻又忽然停下來。
因為他發現一個人就坐在船頭啃饅頭。
如果説趙飛燕讓潘小君頭痛,那麼這個人一定同樣覺得潘小君很讓人頭痛。
啃饅頭的和尚,和尚當然啃饅頭。
不苦和尚就坐在船頭啃饅頭。
他已經看見潘小君。
他趕緊將剩下的饅頭藏進懷裏。
潘小君看着他:“和尚有饅頭?”
不苦和尚看見他就頭痛:“和尚只剩最後一顆饅頭,你別再打和尚的主意。”
潘小君笑了:“老實説,我現在肚子也很餓。”
不苦和尚搖着手道:“不行,不行,你肚子餓,不幹和尚的事,你休想再騙和尚饅頭吃。”
潘小君道:“和尚總不能自己一個人吃飽就好,讓別人都餓肚子。”
不苦和尚一直搖着手:“看來和尚還是莫要再説話的好,不然遲早要讓你騙光的,和尚只想給你一樣東西,東西給了,和尚就走,你也莫要再讓和尚看見。”
潘小君覺得好奇了:“難道是饅頭?過期的硬饅頭?”
不苦和尚道:“和尚的心還沒有像你這麼黑,會拿過期的饅頭給別人。”
他説話同時已向潘小君擲出一塊東西。
一塊雕工精美的璞玉,一看就知道是塊可以讓人一展笑顏,價值連城的古玉。
但是當潘小君將它卧在手裏時,他臉上已看不出有任何笑容。
因為他已經很清楚的看見玉上的三個字“安樂侯”。
一等“安樂侯”侯爵,皇甫家天子御賜的世襲一等侯爵。
潘小君已感覺到一股可怕的陰謀。
潘小君握緊璞玉道:“和尚竟然也偷東西?還偷好東西?”
不苦和尚搖着手道:“不偷,不偷,和尚從來不偷別人的東西。”
潘小君道:“哦?”
不苦和尚道:“這是從神木佐賀身上掉下來的,和尚只不過是撿起來而已。”
潘小君臉色瞬間發白。
神木佐賀身上為什麼會有世襲一等“安樂侯”侯爵的玉牌?
皇甫家目前承襲爵位的是皇甫二虎,這玉牌應該是掛在他身上才對,難道皇甫二虎和神木佐賀之間,有什麼特殊關聯?
潘小君握璞玉的手已經發冷。
這件事和使出“空山煙雨一陣新”劍法的人,都已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驚駭。
潘小君緊握璞玉,似乎已下了某種決定。
不苦和尚看着他,忽然道“再見。”
他話説完,竟已躍出船外。
潘小君指着他道:“慢着。”
不苦和尚不會慢着。
他跑的似乎比誰都還快,他頭也不回的道:“和尚不能慢,和尚肚子餓了,這塊頭痛的東西就交給你,和尚不想頭痛,和尚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的啃饅頭。”
潘小君看着不苦和尚消失在江上的身影,他的眼裏已發亮,發着奇異鋒芒。
他知道他接下來就要去做一件事,一件連他自己也非常不願意做的事。
潘小君也跳出船外。
但是趙飛燕忽然已來到他身後:“慢着。”
潘小君並不像不苦和尚,人家説慢着,他還能走。
“慢着?”潘小君躍回船頭,背對着趙飛燕:“趙大名捕還有事?”
趙飛燕道:“我的眼睛並沒有瞎,那塊玉上幾個字我
當然看的清楚,就算沒有看到字,我也知道那塊璞玉是誰的?”
潘小君還是背對着她:“所以?”
趙飛燕道:“所以,我一定會查清楚這件事。”
潘小君道:“你要説的就這些?”
趙飛燕用一種很冷,很冷的口氣道:“是的。”
***
雨,煙雨。
一條小溪穿過桃花兩岸,岸上桃花垂頭讓新雨打的滿葉的葉梢,就像是垂首含羞,欲言雙止的十八豆蔻姑娘。
四面青山,一碧新洗,煙雨中的翠葉新林,有着筆墨難以形容的嬌豔悽美。
潘小君打開油紙傘,走在飄滿落花堤岸上,他的心就像是地上殘敗的桃花,彷彿低訴着雨前的新豔鮮美。
他心事忡忡的低頭走着,步伐竟似千斤,愈走他就愈沉重。
一陣輕風吹來,風中還帶有遠山間木葉芬芳,他已抬起頭。
煙雨中有樓,樓中有煙雨,煙似雨,雨似煙。
他已經看見身上一簾煙雨中的“煙雨樓”,張家“煙雨樓”。
潘小君撐着紙傘的手,也已冰冷。
冷的就像煙,就像雨。
他忽然停下腳步,吸了口氣,風中的桃花芬芳,讓他感受到飄逸的輕柔。
幾隻粉白的春蝶,幽幽的白花間寫意,自在的穿出來,停在他頭上的葉梢間,一閃一閃的展動着蟬翼雙翅。
看到蝴蝶,他就想到蝶舞。
想到蝶舞,他心裏就有一股莫名的憂傷。
他眼裏看着閃動的春蝶,忽然就已邁開腳步,大步前行。
***
潘小君走上小徑,穿在花間,灰朦朦的天空已壓低的在他頭上。
花徑上鋪滿一地殘葉,卻沒有人。
柔柔並沒有像上次來時一樣,站在花徑上,享受着優雅芳香的花朵等着他。
潘小君已感覺到一股像落花一樣殘敗的氣息。
他來到紅色的朱門下,伸出雙手輕輕推開雙門,門竟是虛掩。
院前白色鵝卵的碎石子道路,已讓新雨洗刷的清明如鏡。
他踏上如鏡的碎石,低下頭間彷彿就看見自己,只有他自己。
樓裏竟似連一個也沒有。
難道人已去,樓已空?
潘小君嘆口氣,加快腳步,踏上騎樓,繞開回廊,已來到大廳前。
門竟也是虛掩的。
他推開雙門。
***
潘小君第一眼就看見一個人,背對着軟塌的人,一身白衣勝雪的人。
名譽江南的“煙雨樓”樓主張少青。
張少青白衣一塵不染,他腰畔上的佩劍也白的如明鏡。
只可惜這柄白如明鏡的劍,劍鋒上已沾污點。
張少青背對着潘小君道:“你來了。”
潘小君看着他的背影,説不出的感傷:“你本就在等我?”
張少青道:“是的。”
潘小君道:“柔柔呢?”
張少青道:“走了。”
潘小君道:“走了?”
張少青道:“她本就是東瀛島國人氏,回到東瀛也算是迴歸故土。”
潘小君道:“你為什麼不和她一起走?”
“走?”張少青的背影竟似蒼白:“我本來是要走的,只可惜我敗了,既然敗了,還要去哪裏?還有哪裏可去?”
潘小君雙眼充滿傷感:“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張少青道:“請。”
潘小君道:“你也是‘七月十五’一員?”
張少青道:“是的。”
潘小君眼神黯淡:“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張少青還是背對他:“你也知道的,我並不善商賈,更厭惡唇來齒往的買賣,煙雨樓歷代世家,樓裏的開銷名目不勝枚舉,連年的虧空,我不得不這樣為神木佐做事。”
潘小君嘆了口氣,望向窗外:“萬通錢莊的錢票是你劫的?”
張少青道:“是的。”
潘小君人已冰冷:“皇甫一龍是你殺的?”
張少青道:“不是。”
潘小君道:“郭嘯天呢?”
張少青道:“也不是。”
潘小君忽然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我要説的,都己説完。”
張少青始終背對着他,他也沉默很久:“是已説完。”
***
雨,並不大。
卻有離愁。
潘小君看着窗外微雨:“你還有機會,只要你殺了我。”
張少青不語。
他沉默了很久:“我們還是朋友?”
潘小君道:“是的。”
張少青道:“既已錯了,何需再錯?血已流的夠多,又何需再流?”
潘小君看着張少青的背影,並沒有説話。
但他忽然已説不出話來。
他已經看到一柄白如明鏡的劍,自張少青的背間斜穿出來,劍上冰冷的連一滴血也沒有沁出。
潘小君雙眼已成死灰,他衝向前,撐起張少青的身體。
張少青終於轉過頭看他。
他的眼神里帶着一種難以形容的解脱。
對他來説,已是一種解脱,自我解脱。
這世上也只有“煙雨樓”樓主自己才能殺的了他自己。
潘小君雙眼已有淚,他看着張少青:“你……你……你本可以不必這麼做。”
張少青握着自己刺入胸中的劍柄:“……我……我還是……煙雨樓……樓主?”
潘小君眼角已滴下淚水:“是的,你還是煙雨樓樓主,也只有你這樣的樓主,才配為煙雨樓樓主?”
張少青笑了。
他的嘴角已沁出鮮血,臉色已蒼白:“……如果……如果……有機會……我們還可以……一起喝酒……”
潘小君道:“……是……的……”
他説的很短,很短。
因為張少青的手已經鬆開。
***
添了離愁的雨絲,穿過窗門,斜飄進來,落在潘小君臉上。
他的臉冰冷。
但讓他更冰冷的現在才出現。
他冷冷的雙眼,看着冷冷的門簾,門簾中竟走出二個人。
來的人竟然是皇甫二虎和蝶舞!
皇甫二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的命很大。”
潘小君沒有説話,他雙手已緊握的看着蝶舞。
蝶舞也在看他。
如果可以,潘小君現在就一定衝向前,把蝶舞抱在懷裏。
蝶舞又何嘗不願意枕在情人懷中?
但潘小君的雙手竟已開始顫抖,因為他已經看見皇甫二虎手上握着一柄刀,刀就抵在蝶舞身後。
潘小君臉上已發白。
他當然知道皇甫二虎要做什麼。
他顫抖着聲音:“神木佐賀?”
皇甫二虎笑了:“是的,我就是神木佐賀,等解決了你,我一定再去宰了那個會偷東西的賊和尚。”
潘小君心已發白:“皇甫一龍,郭嘯天,是你殺的。”
皇甫二虎從容道:“是的。”
潘小君道:“皇甫一龍是你兄長?”
皇甫二虎笑的很邪異:“世襲一等‘安樂侯’侯爵,只能一人,有他在,就輪不到我,侯位讓人醉,爵祿動人心,任誰也會心動的,更何況我們只是同父異母兄弟,我的母親和他母親已因仇視相繼過逝,上一代舊怨,我們這一代總該解決的。”
潘小君看着他:“你和‘七月十五’是什麼關係?”
皇甫二虎道:“頭鬼領一批東瀛刀客來到中土,就一直是我在資助着他們,‘七月十五’也只不過是我用來達成我私人目的的組織,只不過是頭鬼派人替我殺人,我也替他達成稱霸中原武林的夢想。”
他又道:“但我還是想不到,他還是敵不過秋無愁那把刀。”
潘小君道:“你想不到的事很還多。”
皇甫二虎大笑:“是的,等你死了,你就知道我還有很多事,是讓你想也想不到的。”
潘小君道:“你還沒輸?”
“輸?”皇甫二虎笑的更大聲:“我殺了你,一切的罪名還是你扛,有誰知道我就是神木佐賀?又有誰會相信是我親手殺了皇甫一龍?也許你會認為還有那個賊和尚知道,但殺他太容易了,我甚至可以隨便給他個罪名,或是派出一批殺手截殺他,我敢保證等你死後,他也一定會很快的做個死和尚到地獄陪你的。”
他又道:“沒有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即使你是潘小君,也難免一死。”
皇甫二虎説話同時已亮出刀鋒,抵進蝶舞身後。
他抵着蝶舞,一步,一步,走向潘小君。
蝶舞雙眼冰冷。
潘小君臉色慘白:“……你……你不能這樣做。”
皇甫二虎獰笑。
他抵着蝶舞,已走到潘小君面前,潘小君已跌坐地上。
皇甫二虎忽然自懷裏拔出一柄匕首,交到蝶舞手上:“我敢保證,他不會還手的,所以你就用這柄刀,慢慢的刺進他的胸膛。”
他説話同時,抵在蝶舞身後的刀,刀鋒已向前推出,一道鮮血已自蝶舞背骨間流了下來。
鮮血已染紅刀鋒,蝶舞的血。
蝶舞竟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她眼裏蒼白的就像個已死之人。
一個人,心既已死。
人死了,又算什麼?
皇甫二虎刀鋒又向前推進,他像野獸般獰笑:“你還不動手。”
蝶舞背肌間血流如注,已染紅整個刀鋒。
潘小君再也忍受不住。
他大叫一聲!
他忽然站起身來,看着蝶舞,往她手上握着的刀鋒,向前一挺!
一道鮮血自潘小君和蝶舞緊緊相連的身體中,流了下來。
皇甫二虎已鬆開抵在蝶舞身後的刀。
他向後退出,已卧在軟榻上獰笑着。
他雙手擊掌拍手:“好,好,好一幕情深感人的畫面,不過,你們也該感激我的,畢竟能死在自己心愛的人手中,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潘小君好象聽不見皇甫二虎説的話。
他們眼中,只有相思,只有情深。
但蝶舞雙眼已死。
她痴憐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潘小君:“……以前……以前我是那種女人……但現在不是……以後……以後更不是……”
潘小君發顫的嘴唇,蒼白的可怕。
他輕碰蝶舞的鼻心:“你不是,絕對不是。”
蝶舞笑了,笑的很滿足。
她的笑,如春蝶,既璀璨又豐華。
卻已遲暮。
潘小君眼睜睜的看着她,緩緩的閉上雙眼,他的心,幾乎暴裂開來。
他想哭,沒有淚水。
他想叫,沒有聲音。
只有蒼白,死亡的蒼白。
潘小君終於大叫開來。
***
皇甫二虎本來用一種欣賞好戲的眼光看着他們,但他忽然覺得不對了。
因他已經發現,流血的不是潘小君,是蝶舞。
蝶舞竟在這瞬間犧牲自己,反手轉刀,刺向自己。
皇甫二虎眼中瞳孔收縮,刀光一閃,他忽然拔出腰間佩刀,瞬間縱身持刀砍向潘小君。
刀已落在潘小君頭上。
潘小君緊抱蝶舞,人已如死的冰冷,他還能出刀?
還能避開皇甫二虎這一刀?
還能滑出小君一剪?
擋住刀鋒的並不是小君一剪。
竟然是一條銀鏈鐵鏈。
趙飛燕已出現在窗下,她雙眼鋒鋭的盯着皇甫二虎。
“唰”一聲,她收回銀鏈:“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雖然你貴為一等安樂侯,也難逃法網。”
“法?”皇甫二虎忽然再次出刀,飛身砍向潘小君,他大笑:“我就是法,等他死了,我再讓你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法,就地正法。”
趙飛燕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想連她一起殺,殺人滅口。
所以趙飛燕已飛身,飛了出去以一種超乎想像的速度,來到潘小君和蝶舞身畔,脱手飛出剛猛的銀色鐵鏈,打向皇甫二虎。
刀光一閃!
小君一剪,刀上咽喉!
潘小君竟瞬間出手。
他手中的剪刀,輕輕的剪在皇甫二虎咽喉上。
皇甫二虎雙眼突出,臉上已全無血色。
趙飛燕的銀色鐵鏈也在同時間纏上皇甫二虎的身身區。
皇甫二虎死灰色的雙眼,已沒有任何光采,只有彷彿在訴説着他的不信。
在這樣心靈情感俱創的情形下,他實在不相信潘小君還能出手。
但他已不得不信。
因為這世界上,任何事情沒有比“死亡”來得更真實了。
他已感覺到,死神已在向他招手。
***
潘小君看着他,慢慢的拿下剪刀。
他並沒有真正剪斷他的咽喉,他只剪上一寸。
小君一剪,刀上咽喉。
小君一剪並不是要殺人,要人的命,它是一種對抗、抵抗暴力的武器。
小君一剪若真的剪斷別人咽喉的話,那麼小君一剪就不是小君一剪了。
他把皇甫二虎留下來,交給趙飛燕。
潘小君拿下剪刀後,很輕,很慢的轉身。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蝶舞,他的眼裏只有淚光閃動。
***
黃昏。
夕陽雖美,已近黃昏。
潘小君抱起蝶舞,朝着漫天夕陽走去,他的人已在紅霞彩雲間。
趙飛燕一直在看着他離去:“你要去哪裏?”
潘小君用一種很冷,很冷,冷的幾乎已經完全沒有感情的聲音:
“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