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蓮自上次和查田交手後,鑑於所服“龍虎金丹”藥力雖宏,尚未能全部收為己用,以與查田百年修為相較之下,仍然相差很大。因此,她深切瞭解本身修為的重要,乃與方曉竹相約這一用功,那還不日進千里,將“龍虎金丹”藥力,完全發揮盡致,功力猛增。
真要説起來,查田要勝過他們任何一個人,已是絕不可能之事,反過來説,他們二人今日的成就,雖不能説已是天下第一,但放眼當今武林已是少有敵手的了。王玉蓮久欲找尋一個可以試手的機會,衡量自己的進境,所以説,她要一斗過天星宋三平,並不完全是小性子發作使然。這時,王玉蓮聽過天星宋三平口氣不小,銀鈴般笑道:
“宋老前輩,你在那一方面指教晚輩幾手?”過天星宋三平隱身絕谷之內,因無人干擾,心如止水,數十年的苦修,成就之高,可以説與八窮書生刁宇通不相止下。有了如此深厚的功力,自然流露出一種不凡之概。當時,呵呵笑道:
“拳掌,兵刃,輕功,內力,任由王姑娘命題!”王玉蓮道:
“拳掌兵刃,貴在招術玄妙,雖可出奇制勝,但究非根本性命之學,不能代表一個人的修為深淺,晚輩自不量力,在輕功內力兩方面,有所請益。”過天星宋三平又驚又奇,道:
“王姑娘,老夫比你痴長數十歲,別的不説,修為年數,總比你多了幾是倍,你要和我較量輕功內力,莫非是説錯了麼?”王玉蓮笑道:
“老前輩放心,晚輩不會糟到使你失望的程度的。”過天星宋三平也是數十年的老江湖,深知武功一生,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不能以歲年來衡量,王玉蓮敢説這種話,當然有其自恃之處,此念一生,輕視之心頓欲。那邊,查田高聲笑道:
“宋老弟,你要小心了,王姑娘不好鬥得很哩!”過天星宋三平更增加了幾分戒意,道:
“老夫失眼,倒叫王姑娘見笑了,如何比法,請王姑娘吩咐好了。”王玉蓮黛眉一蹙道:
“為求公平合理,我們得請一個出題目兼評分的人才行。”方曉竹笑道:
“在下如何?”王玉蓮不加考慮地道:
“不成,你不是理想的人!”方曉竹道:
“那猜刁老爺爺好了!”王玉蓮拒絕道:
“刁老爺爺是我們的長輩,無私有弊,我不願佔這個便宜。”查田不等提到他,自己走過來,道:
“王姑娘,你不怕我出難題目嗎?”王玉蓮笑道:
“二人考試,難與不難,都是一樣,老前輩請快命題就是。”查田點頭道:
“我看輕功內力,合併舉行好了。”過天星宋二平先就同意道:
“要不是查老前輩,只怕誰也想不出這種輕功內力合併比賽的題目來。”王玉蓮似乎有一種唱反調的天性,憨然道:
“我保留意見。”查田伸手懷中,取出二張草紙,並在一起,開始將那兩張草紙,從一邊撕起,撕成姆指寬的紙條,撕到底端,留下一分左右相連不斷,又從另一端撕起,這樣把二張紙,撕成了二條長達一丈五六的長條。
查田將二張長紙條八執二手,雙手齊揚,二條紙張,一左一右,分別飛向二枝蒼枝芽之上,紙條一端,均深入枝芽半分有零,另一端垂吊而下。查田露了這一手極上乘的飛紙入木玄功,王玉蓮伸了一伸舌頭道:
“就憑這一手,晚輩便甘拜下風。”查田一指二條紙龍道:
“二位就是各用紙條打一陣吧!誰的打得高,誰打得久,誰就是第一。”方曉竹拍掌讚道:
“查老前輩設想真好,片紙墜千斤,已是輕功最高妙境,加上動,高久,三難,非內功已達神氣化一,三花聚頂,五嶽朝元的修為莫辦。蓮妹,我看你是輸定了。”王玉蓮做了一個鬼臉,暗笑道:
“你看我不起,是不是?”過天星宋三平搖頭而嘆,道:
“老夫只好丟人現醜了,王姑娘請!”王玉蓮道:
“老前輩請!”查田發令道:
“一二三,二位同請!”過天星宋三平王玉蓮各向一根紙條走去,伸手握住紙條,人便憑空吊了起來。過天星宋三平提氣輕身,人一貼上紙條,便覺紙條微微一長,顯然是紙條相連之處,裂開了些許,驚得過天星宋三平冒出一身冷汁,要真的斷落下來,這個臉丟得可就大了。忙又凝神提氣,定住紙條的擺動。
可是,這時王玉蓮已是挺腰運力,將一條嬌軀,蕩起了數丈之高,一來一往,翩翩如彩蝶。過天星宋三平將全身功力運到極點,總算也蕩起了丈高左右,那根紙條也沒有馬上斷落。他大約蕩了十幾個來回,忽覺手上一輕,紙條嘶的一聲,從中折斷了,他老臉一紅,落地開聲,道:
“老夫心服口服,認敗服輸了。”王玉蓮也差不多在同時,握着半根紙條落身地上,笑容始花道:
“晚輩小人身輕,大佔便宜,從嚴評起來,無分高下。”過天星宋三平又佩服又感激,敞聲大笑道:
“王姑娘,不要在老夫臉上貼金了,明眼人,誰看不出你是誠心給我面子呵!”查田一捋銀鬚道:
“王姑娘不用客氣!宋老弟,我們也該走了。”他向八窮書生微一頷首,舉步間便出去了數丈之遠,過天星宋三平拱手揖道:
“後會有期。”急趕而去。王玉蓮忽然揚聲道:
“查老前輩請慢走一步,晚輩尚有正事未請教哩!”查田回身道:
“王姑娘,有何見教?”王玉蓮道:
“查老前輩,你好沒道理,就這樣走了麼?”查田微笑道:
“不走,在這絕谷之內,你要請客也請不成呀!”王玉蓮薄怒道:
“要走,先表明立場再走,是友,是敵,一言而定,下次見了面,晚輩少不得要請教請教老前輩幾手絕藝!”查田脱口哈哈笑道:
“百變天尊是老夫師侄,老夫的態度,目前無法決定。哈!哈,哈!………。”身化“急矢穿雲”,凌空疾射,笑聲追着人影,霎時均杳。王玉蓮氣得蓮足一蹬道:
“老狐狸,下次見了面,非見真章不可!”八窮書生刁宇通走過來道:
“蓮兒,為什麼生這麼大的氣?”王玉蓮恨恨的道:
“老爺爺,你這師兄真滑頭,口是心非,想必又去找百變天尊了。”八窮書生刁宇通笑道:
“他自然應該回到逆徒那裏去,要沒有他,我們要澈底消弭這場武林浩劫與其餘毒,只怕要大費周章了。”王玉蓮一點而透道:
“他老人家做內應去了?”八窮書生刁宇通道:
“敝師兄本性淳樸,忠厚老成,服了先師恩賜的‘益智丸’後,靈智大開,但為人的根本德行,卻仍是絲毫不苟,尤有古風。”接着又道:
“敝師兄對於你們二人極為讚賞,他認為消滅逆徒之事,應是你們年青人立德立功的最好機會,我們的襄助,只宜適可而止,至多迫使逆徙將所有實力;集中勾漏山,不使流毒人間,餘下的事便該看你們的了。”接着又如此這般説了一遍,只聽得方曉竹和王玉蓮心領神會,默默含笑。三人邊走邊談,小翠兒則在他們頭上飛來轉去,擔任警衙。就這樣一路出了絕谷,未到一叢翠竹之旁,方曉竹心念一動,掌力一揮,砍倒一株翠竹,製成三把寸長小竹劍,用指力分別在小劍兩回寫上小字。
一邊寫着:“天門之光”四字。另一邊寫着:“竹劍凝輝”四字。招手喊下小翠兒道:
“小翠姊,請你跑一趟勾漏山如何?”小翠先落身方曉竹肩上道:
“‘天門之光’,天門派第一次發令,小姊姊理當效勞,但我在天門派算是什麼身份呢,小隻弟已有安排了麼?”王玉蓮笑着打趣道:
“小翠姊什麼時候學會敲竹杆的?”小翠兒一正聲音道:
“行令之事,已非朋友之義,尤其是這一次發令,小姊妹非計較不可。”王玉蓮做了一個鬼臉,伸了一下舌頭,不敢招惹了。方曉竹正言道:
“小弟恭請小翠姊,為本派首席護法!”小翠兒歡呼道:
“小姊姊這條命,就是你們天門派的了,勾漏之行,有何吩咐?”方曉竹道:
“請護法姊妹,將此竹令插在百變天尊座椅之上,並請留下:‘明年五月五日,方曉竹王玉蓮一同拜山。’等字樣。”小翠兒抓起竹劍,沖霄而起,飛入雲中不見。
話説,查田和過天星宋三平趕回勾漏山時,百變天尊刁逢正握着方曉竹送來的‘天門之光’的小竹劍大發雷庭。他因不知方曉竹有小翠兒相助,對於方曉竹的竹劍出現在他寶座之上的事,認為是一個不光彩的諷刺。勾漏山嚴如鐵桶,尤其他這次回山之後,更是加強警備,自覺飛鳥難入,何況是人。
由於小翠兒嘴甲硬似鋼鐵,在他議事公案上留下的幾句話,不但入木三分,而且銀勾鐵刨,極見功力,他縱有通天鬼才,也不會想到這是出於一隻仙禽的傑作。世事萬物,如有其理,這種越乎常及之事,叫他如何想得透,猜得着,無怪乎他要心神皆悸,疑神疑鬼了。
查田帶着過天星宋三平回到勾漏山,百變天尊刁逢仇正心情惡劣,一見過天星宋三平長像平凡,心中便自有氣,但卻不敢發作,不待查田説明原由,便冷然對過天星宋三平道:
“朋友貴姓?來我勾漏山有何見教?”過天星宋三平老來連乖,在衡山絕谷被四個逆徒整治了一頓,又敗在王玉蓮小姑娘手中,他總是曠運,心中不無自愧之感,隨查田奔到勾漏山來,雖説另有目的,但見百變天尊這般嘴臉,也不由微有不悦地道:
“老夫過天星宋三平,長白四皓乃是老夫四個忤逆之徒……。”百變天尊刁逢仇不等他把説話完,便設想到長白四皓必是毀在他手中了,而他大約是有意到勾漏山來找忿的了。但他又想到,過天星宋三平和查田同道而來,其中或許另有原因,不過這時,他不願多想多問,只想將心中一口惱怒之氣,發在過天星宋三平身上,冷然打斷過天星宋三平的話,道:
“長白四皓被你殺了?”過天星宋三平人要不怪,也就不會在衡山絕谷之內,自苦練十年了,還之以更冷漠的語聲,道:
“長白派清理門户,何容旁人過問。”查田不知是有意還是故意的,一旁看着只笑不語。百變天尊刁逢仇溜了查田一眼,查田毫無表示,百變天尊大怒道:
“你知道長白四皓是老夫的朋友麼?”過天星宋三平正色道:
“武林中上重師門恩義,這件事只怕你沒有插手的理由。”百變天尊刁逢仇道:
“你既則勾漏山來,老夫便非管這件事不可。”舉手一掌拍出。過天星宋三平敞笑道:
“你這個主人好沒有禮貌!”搶手回來一掌。百變天尊掌勢陰柔,掌力發出只是微風輕動,並無破空之聲,過天星宋三平長白武功,亦是以陰勁為主,殊途同歸,亦無雷霆之勢。兩股掌力一接,過天星宋三平穩如泰山,腳下紋風未動,百變天尊刁逢仇上身連幌數幌,顯然落了下風。
他臉色一變,道:
“你是誠心到勾漏山來撒野的了!”翻手取出了隨身兵刃,那雙不大打眼,長僅一尺有零的烏黑鐵棍。這時,查田才一聲大笑道:
“二位點到為止,否則便彼此都不好看了,賢侄,你覺得宋老弟的功力比長白四皓如何?”百變天尊刁逢仇何等人物,那須查田多加解釋,當時脾氣盡斂!呵!呵!笑道:
“宋兄,你是代表白派與小弟聯手來的了?”過天星宋三平也改顏相問道:
“刁兄果然厲害,察微知巨,小弟甚是佩服。”查田接着便把和長白四皓進入衡山絕谷之中,除了不提與八窮書生等相會之事外,據實告訴了百變天尊,又道:
“長白四皓如非使用詭計,合四人之力,亦非宋老弟百合之將,何況長白四皓在長白派影響力有限,怎比得上宋老弟長白眾望所歸,有了他,強似長白四皓何止百倍,愚伯於是改變決心,取才其上,請宋老弟到勾漏山來了。”百變天尊刁逢仇衡量價值,大喜道:
“師伯何不早説,倒叫小侄得罪了宋兄!”過天星宋三平笑道:
“那裏!那裏!”查田笑道:
“所謂英雄相惜,你們要不掌一試,怎會誠心相惜起來!哈!哈!哈!”百變天尊刁逢仇和過天星宋三平相互一笑。百變天尊刁逢仇神思稍定,便取出方曉竹的小竹劍,將所發生之事説了。查田壽眉雙揚,又是一陣仰天大笑,道:
“這件事説穿了,分文不值,賢侄何須過慮。”百變天尊刁逢仇訝奇道:
“師伯看出了什麼破綻?”查田忍住笑聲,道:
“方曉竹有一雙通靈的鸚哥兒,頗具功力,西北道上的一百三十五位人質,所中的“八死之毒”,便是那雙小鸚哥帶着毒手仁心的解藥,送到西北去解治的……”百變天尊刁逢仇“呵!呵!”數聲,道:
“原來如此,那麼這雙竹劍和桌上的留書,也是那小東西乾的了,我卻沒有想到,除了人之外,還會有能寫字的鳥兒。”忽然,他長眉一蹙,道:
“那小東西無孔不入,防不勝防,倒是若壓得很。”查田頗有同感地道:
“正因那小東西之故,君山之會,使我遲到了二個時辰,誤了大事。”百變天尊刁逢仇綾芒一閃道:
“師伯以前怎未説起遲到君山是因小鸚哥之故了”查田神色不變的道:
“我也是剛才從方曉竹和王玉蓮談話中聽出來的,不但如此,我還聽説,他們正利用這隻小鸚哥,在令師指點之下,四出查探賢侄分駐各地的實力,欲圖各個消滅,然後再進犯勾漏山,賢侄,你説這種手段毒不毒?”百變天尊神色微變,沉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