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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九元真人向鶴鳴微一打量,道:“你可是鶴鳴?”

    鶴鳴雖口裏答應着,內心卻大感茫然不解,不知何以自己在戴着人皮面具之下,師父竟能直呼出他的名字來,卻又不便多問。

    沈月紅奔了過來叫道:“師父,剛才這裏發生大事,所有的師叔師兄們……”

    “我就是為這件事情折回來的,現在他們?……”

    “都死在大殿裏。”

    九元真人三步並做兩步,匆匆奔入大殿,饒他出家之人心如止水,定力深厚,觸目之下,也不禁淚水奪眶而出,跺腳嘆道:“也許這是天數,我若能昨晚趕同來,或者能免去這場浩劫,也許……”

    沈月紅怔怔的問道:“也許什麼?師父!”

    “也許為師也要同遭劫難。”

    “究竟是怎麼同事?師父好像心裏已經明白?”

    “為師此刻也無法確定事情真相,只是一種猜測而已,不過,慢慢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紅兒!再仔細檢查一遍,看看一共死了多少人?”

    沈月紅剛才只是約略看過,又和鶴鳴因誤會經過一番打鬥,並未細數人數。上清官內,除了師父和她,還有十八人,此刻付細數來,卻只有十五人。

    九元真人也看出並未全數遇難,又道:“紅兒,好像還有三人不曾遇難,仔細看看,他們是誰?”

    沈月紅強忍着悲痛,經過一番辨認,才躬身稟道:“好像清風、明月兩位師叔和竹青師兄不在裏面。”

    九元真人仰天一嘆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沈月紅一怔,道:“師父,難道清風、明月兩位師叔和竹青師兄……”

    九元真人揮揮手,別過頭去,道:“不必多問,你和鶴鳴先把屍體搬到殿後空屋,再把大殿地上清洗幹掙,以便為師替他們料理後事。”

    七天後,九元真人按照道家禮數為十五位弟子辦完喪事後,偌大一座上清官,只剩他和一男一女兩位俗家弟子了。他心境的悲涼,可想而知。

    鶴鳴和沈月紅也不敢打擾他。

    直到一天下午,他才將鶴嗎和沈月紅喊到房內道:“鶴鳴可知道你的故鄉在什麼地方麼?”

    鶴鳴:“弟子好像記得在徐州附近。”

    “不錯,就是徐州郊外臨近微山湖的南明山莊,那是一個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上十年前,是令尊一手建立起來的。方圓數里之內,全屬南明山莊所有,號稱武杯第一世家,又因令尊連任三次武林盟主,南明山莊無疑的也是武林中發號施令的所在,可惜的是令尊一手建立起來的基業,十年前,竟在一夜之間,毀於四奇之手。十年後的今天,南明山莊能否重整舊業,希望全在你一人身上了。”

    鶴鳴淚垂雙頰,再拜説道:“弟子自半月前由空靈子前輩處得知身世和父母的血海深仇後,無時無刻不在思慮如何報仇雪恥,只是棲霞山和四奇一戰,若非空靈子前輩出手相援,只怕也要險遭不測,尤其一清恩師和周老前輩……”

    “這些事情為師全知道,十年來,一清道友仍然和為師保持密切連繫,這次一清道友發帖和四奇決鬥,為師接到消息已經晚了幾天,匆匆趕去,半路里遇上了空靈先生,是他告訴我那天決鬥的經過,並説你面目毀損,承他相贈人皮面具,已來投奔於我,所以為師才又急急返回,那天你為我開門口稱師父,我就知道是你了。”

    沈月紅道:“那天師父回山之後,好像已先知道這裏發生了大事?”

    九元真人悽然一嘆道:“這也是空靈先生告訴我的,因為他已得知消息,四奇要前來這裏尋仇。”

    “難道四奇和師父也有深仇大恨?”

    “為師雖是方外之人,當年為維護武林正義,自然也得罪過四奇?尤其他們獲知鶴鳴曾寄居在上清宮九年,又獲知他已由棲霞山前來投靠於我,自然不肯放過,那天鶴鳴若早到一步,説不定也身遭不測。”

    沈月紅蹙起黛眉,略一沉忖,道:“那天清風明月兩位師叔和竹青師兄也並未外出,為什麼不曾被殺?他們如果能脱險,現在也該回來了。”

    “他們麼?”

    九元真人面色霎時顯得無比凝重:“他們縱然活着,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這又是為什麼?”

    九元真人搖頭一嘆道:“也許是為師疑心太大,他們當中,已經有人被四奇收買,那天發生的事,他們裏應外合,否則,你的十幾位師兄,武功都屬上乘,怎會個個橫屍濺血?怨只怨為師的這些年來疏戒失察,一直沒找到確切證據,所以在離山前,只能叮囑你們要多加謹慎小心。”

    沈月紅眨動着一對烏溜明亮的大眼睛,道:“真有這種事?到底是誰?”

    “在未得確切證據前,為師尚無法斷定,不過,以後你們若遇到他們三人,必須多加提防,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事雲譎波詭,人心叵測,總要小心應付。”

    他頓了一頓,再望向鶴鳴,繼續説道:“你的武功,這十年來,由一清道友口授南明拳劍秘籍,據空靈子説,已不在四奇任何一人之下,但四奇慣施聯手合擊,尤其風雲雷電四部神功,配合得恰到好處,你必須再習令尊留下的南明心功,才能手刃四奇。”

    “弟子也聽説過,先父曾留下一部南明心功秘籍,只是不知眼下到那裏尋找?”

    “我剛才提到你家南明山莊,就是希望你回莊尋找,令尊耗盡一生精力研創的絕學,必然珍藏在南明山莊。”

    “弟子三歲就離開南明山莊,現在莊裏一切情形,可説全然不曉。”

    “據為師所知,南明山莊目前仍由令尊當年的得力總管周海山負責主持,這人武功高強,對令尊忠心耿耿,是個頗有血性肝膽的人物,只要他知道你是令尊的遺孤,必會竭盡一切,助你重整舊業。那部南明心功,也許只有他能知道下落,所以為師決定要你立刻同南明山莊去,同時也決定要紅兒陪你一道去。”

    沈月紅道:“師父您呢?”

    “為師要暫時留在這裏,如果我所料不差,四奇在最近幾日,可能仍要指派手下前來尋仇?”

    沈月紅心頭一震,情深意切的道:“師父,您一人留在這裏應付四奇的手下,那太危險了,何不由弟於和師兄先在這裏陪侍您,等會過四奇手下以後再一同到南明山莊去。”

    “你們不必顧慮我,為師自信還應付得下。紅兒,你可知道為師要你隨鶴鳴一起到南明山莊的用意麼?”

    “自然是為了協助鶴鳴師兄,一路上也好多個照應。”

    九元真人惻然搖搖頭,雙目中霎時又湧現淚光,道:“事到如今,為師只有對你實説了,你的父母,當年也是被四奇所害。”

    “真的?師父!”

    沈月紅如聞晴天霹靂:“四奇是怎樣害死我的父母的?”

    “不必多問,以後自會明白,總之,這事和朱盟主夫婦遇害,有着極大關連。只要手刃四奇,你們兩家的血海深仇,便同時得以昭雪了。”

    沈紅含淚道:“弟子們年輕識淺,又毫無江湖閲歷,雖然師兄武功高強,總希望有師父在身旁做主。等報了大仇之後,再回來重整上清官。”

    九元真人長長吁口氣道:“為師了結了這裏的事情以後,便即刻趕到南明山莊和你們會合,你們先到之後,必須謹慎行事。據我所知,四奇早想霸佔南明山莊的基業。”

    鶴鳴急道:“四奇的勢力已經進入南明山莊?”

    “很難説,若非礙於武林中正義之士的聲討,只怕南明山莊早已歸四奇所有了。”

    沈月紅道:“師父,這些年來,四奇稱霸武林,他們在江湖中一定早已有了屬於自己的基業?”

    “不錯,最近十年來,大江南北,到處都佈滿了四奇的勢力。不過,他們總要找一處最好的地方做為總壇,無疑的他們想把南明山莊據為己有。所以,這些年來,四奇已多半擺出偽善面目,以便收買人心,等到有一天黑白兩道全歸他們驅策後,南明山莊自然就成為他們所有了。”

    “四奇真有這麼大的野心麼?”

    九天真人喟然嘆道:“四奇如果沒有這種野心,如何號令天下武林,據為師最近得到的消息,四奇早已成立了一種龐大的黑道組織,號稱天地教。陶奇年紀居長,稱為大教主,耿奇稱為二教主,耿四娘稱為大主娘,陶姍姍稱為二主娘。因為天地教以四奇為首,-所以又名四人教。”

    沈月紅嘆口氣道:“四奇勢力如此浩大,弟子們的血海深仇,只怕……”

    “你們報仇之事,雖然前途艱險,但四奇罪大惡極,終必遭到天譴。為師今天已對你們講得很多,你們都該同去休息了,明日一早上路。”

    次日早餐後,鶴鳴和沈月紅拜別恩師九元真人,啓程上路。

    沈月紅雖捨不得師父,但親仇不共戴天,也只有含淚而別。臨別時,九元真人又贈了他們一些川資,並親自送下山來、殷殷而別。

    當晚,他們投宿在句容縣城的一家叫做永安客棧的旅店。

    兩人房間相鄰,以便相互照應。

    鶴鳴在就寢前,從行囊中取出一張寫滿字跡的黃紙,供奉在牀前桌上,拜了三拜,再上牀安歇。

    原來這張黃紙,上面寫的是朱南明夫婦、一清、周無塵父子五人的靈位。

    他因帶着五人的靈牌不便,所以在棲霞山出發前,使用一張黃紙寫下了五人的名字,藏在行囊內,每到晚間就寢前,必先取出供奉起來,祭拜過後再上牀安眠。

    大約二更過後,鶴鳴已進入夢鄉,忽聽房門發出輕響,顯然有人敲門。

    他瞿然一驚,迅速披衣下牀,低聲問道:“誰?”

    門外果然有人低聲回應:“是我。”

    鶴鳴聽出是沈月紅,道:“這麼晚了,師妹有事麼?”

    “快開門!”

    鶴鳴不願沈月紅看到自己疤痕累累的本來面目,急急戴上人皮面具,打開門來。

    沈月紅一閃而入,又轉身關上房門。

    “師妹,到底什麼要緊的事?”

    沈月紅神色慌張的急急説道:“我發現了那天上清宮不曾遇難的三個人!”

    鶴鳴立感一怔道:“真的?”

    “一點不錯,是清風明月兩位師叔和竹青師兄。”

    “在什麼地方?”

    “也在這家客棧裏,是我剛才一時無法入眠,悄悄起來到處走走,看到一處房間內燈火未熄,而且有説話的聲音,一時好奇,繞到窗外向裏一望,竟是清風、明月兩位師叔和竹青師兄,在那裏飲酒密談。”

    “他們説些什麼?”

    “我沒來得及細聽,便隨即趕來找你。”

    “咱們快過去看看!”

    兩人各佩兵刃,悄悄出得房來,沈月紅帶頭向前走去。

    這家客棧規模甚大,有好幾處跨院。

    他們繞到最後一道跨院,果然上處房間內尚有燈火,遠遠就望見有三個人影映在窗紙上。

    兩人躡手躡腳來到窗下,正好窗紙上破了一個小洞,鶴鳴屏息向裏望去,只見這房內甚為寬敞,裏面有三張牀鋪,中間擺着一張方桌,三個道裝男子正圍桌而坐。

    桌上放着一壺酒和幾盤菜餚,三個人邊吃邊談,神情顯得鬼鬼崇崇。

    鶴鳴雖離開上清官十年,仍能認出清風、明月兩位師叔,只是竹青因當年分別時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面貌已有些改變。

    只聽明月道:“咱們明天到了上清宮,怎樣對付九元老道?”

    清風道:“師弟的意思呢?”

    明月道:“那老道雖然武功高不可測,但合咱們三人之力,管教他難逃活命!”

    竹青插嘴道:“依弟子的看法,咱們不必和他明着拼鬥,他每天何時打坐,何時入寢,咱們都清清楚楚,如果暗中下手,一定萬無一失。”

    清風搖搖頭,不以為然,道:“你們還都矇在鼓裏,若殺了他,你們都活不成。”

    明月吃驚道:“為什麼?”

    清風笑道:“可見你們兩個還不曾得到教主教主娘們的信任,也被那老道瞞了好幾年。”

    明月越感茫然:“師兄,你究竟在説些什麼?”

    竹青也兩眼直眨,道:“師叔怎麼賣起關於來了?”

    清風正色道:“我説的完全是實話,我所以直到現在才告訴你們真相,完全是遵照兩位教主和教主孃的令諭行事。”

    明月大大一楞,道:“教主和教主娘有什麼令諭?”

    清風道:“咱們這次回上清官大主娘曾秘密召見過我,要咱們和九元見面時,必須先以禮相見,他很可能和咱們和和氣氣的一起到天地教去。倘若他起而反抗,再動手不遲。”

    明月楞頭楞腦的道:“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九元師兄很可能早已是天地教的人。”

    “不可能吧?”

    “實對你們説,九元師兄早在幾年前便和教主教主娘們暗通消息上次咱們配合兩位教主娘共同殺死上清宮十五個人,他就是故意避開的,以便咱們順利下手。”

    “師兄,這些年來,我怎麼一點看不出端倪來?”

    “這就是九元師兄的高明處了。”

    “難道教主教主娘這次派咱們回上清官!是迎接九元師兄到天地教去入教麼?”

    “也可以這樣説,九元師兄這些年來雖和教主教主娘暗通消息,卻從來不曾正面接觸,教主教主娘聽説他藏有一份朱南明的武學秘岌,幾次向他索取,他都推説沒有,因此引起教主教主孃的疑心,所以才要咱們來請他到天地教總壇去。他若當場獻出朱南明的武學秘籍,必定得到重用。如果他仍不肯獻出,再把他殺死,以除後患,所以,九元師兄究竟立場如何,必須見了面才能確定。”

    明月半信半疑,搖搖頭,道:“師兄這話,兄弟總有點懷疑,聽説當年他收養的那個孩子鶴鳴,就是朱南明的遺孤。他若真和教主教主娘們暗中來往,何不殺了鶴鳴獻功?不過,他的守密工夫卻是做到了家,直到鶴鳴離開上清官後,咱們才弄清楚他的身分,若早知道,兄弟當時豈肯留那小子活着!”

    清風笑道:“你知道什麼,九元師兄當年和朱南明是生死之交,直到朱南明死後,他才見風轉舵,和教主教主娘有了暗中來往,而那時鶴鳴早就被方易清領走。若鶴鳴繼續留在上清官,九元師兄早就殺他獻功了,還會輪到你麼。”

    清風、明月、竹青二人的對話,鶴鳴和沈月紅在窗外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再也想不到一向正氣凜然的師父九元真人上是個兩面人,會和四奇暗通消息,狼狽為奸。

    雖然,他們也是半信半疑,但想起那天九元真人返回上清官時,似乎已預知觀內發生事情,現在看來,的確其中透着蹊蹺。

    沈月紅輕拉了一下鶴鳴衣襟,兩人互望了一眼,再躡手躡腳的退到對面牆角。

    沈月紅道:“師兄,上清宮滅門大禍的真相,總算弄清楚了一大半,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先進去殺了三個叛賊,明天再趕回上清宮見師父去!”

    “師父他老人家真會做出那樣靦顏無恥的事?”

    鶴鳴悽惋一嘆道:“在事情真相未弄清楚前,咱們總不能不存戒心。”

    “好!”沈月紅一咬牙,翻腕拔出長劍:“咱們這就進去結果了這三個叛賊!”

    鶴鳴連忙一搖手道:“你暫時不可出面。”

    “為什麼?”

    “他們都認識你,萬一被他們逃脱,反為不妙,不如由我一人出面,而且我還可以設法進一步摸清他們的底細。”

    “可是我也不應袖手旁觀。”

    “師妹不妨躲到窗外暗處,必要時再出手。”

    沈月紅點點頭道:“這樣也好。”

    兩人決定好行動步驟,鶴鳴遂來到清風等三人的房門前,輕輕敲門。

    “誰?”是明月的聲音。

    “是我。”

    房間響起一陣金鐵碰撞的聲音,想必三人都已取起了兵刃。

    “你是誰?”又是明月的低聲喝問。

    “在下是前來和三位道長連絡的。”

    明月打開門來,兩眼直楞的向鶴鳴全身打量了許久,道:“尊架貴姓?”

    “敝姓白。”

    明月看出鶴鳴身佩寶劍,道:“原來是白大俠,你是奉誰之命和我們連絡的?”

    “二主娘陶姍姍。”

    “不知白大俠在天地教擔任那一職位?”

    “在下是總壇護法。”

    “貧道好像在天地教從來沒見過白護法?”

    “天地教總壇有十二護法,道長自然不可能全都認識。”

    明月楞楞地側臉望向清風。

    清風冷然笑道:“天地教的護法很少離開總壇,我們三人這趟出來,據二主娘透露,並無第三者知道,我們不能不調查清楚尊駕的身分!”

    “在下堂堂天地教總壇護法,還有什麼調查的?”

    明月略一沉吟,道:“白護法可知道我們三人是誰?”

    鶴鳴笑道,“難怪咱們天地教一向行動秘密,連自己人也要盤問得這麼仔細,三位之中,兩位是清風、明月道長,一位是竹青道友,可對麼?”

    三人互遞了一個眼色,清風再問道:“不知白護法要和我們連絡什麼?”

    “二主孃的令諭,要三位連夜返回總壇。”

    “為什麼?”

    “因為上清宮九元道長已經到了總壇,不必三位再前去迎接了。”

    明月一皺眉頭道:“不可能吧,九元道長就是要到總壇,也不會這麼快。”

    “在下已經和九元道長打過照面,有什麼不可能?”

    明月兩眼賊光灼灼,轉了幾轉,道:“就算白護法的話不假,也該把二主孃的令符取出來讓貧道瞧瞧!”

    鶴鳴暗暗一驚,道:“什麼令符?”

    “教主和教主娘對重大事情派人外出行動時,必有令符為證,白護法身在總壇,自然應該知道。”

    “抱歉,在下臨行匆促,竟忘記把令符帶在身上。”

    清風、明月、竹青三人再互遞了一個眼色。

    鶴鳴自知已露出破綻,正要拔劍出手,明月早一劍剌向他的前胸。

    鶴鳴劍未出鞘,便遭到猝然施襲,只得急急躍出門外,退至跨院。

    雖然在這一緩之間他已拔出劍來,但清風和竹青也立即緊隨明月追了出來,三柄劍在不同角度之下,一齊攻向鶴鳴。

    鶴鳴縱然劍法精湛,無奈清風、明月兩人,都是武當派高手,劍勢輕靈曼妙中而又出招狠辣,連竹青似乎也非易與之輩,竟使他一時之間很難傷到對方。

    躲在暗處的沈月紅為顧慮暴露身分,也不便加入助陣。

    大約在拼搏了二三十個回合後,只聽一聲金鐵交鳴,明月手中的長劍,終於被鶴鳴一劍震飛,竹青也被刺破左肩。

    明月見失去兵刃,竹青又受了傷,深知來人武功在他們三人之上,只得一跺腳,人已凌空飛出圍牆,一面高喊道:“師兄!竹青!快走!”

    清風、竹青聞言,雙雙也施展輕功,越牆而過。

    鶴鳴騰身追出牆去,早已人影不見,他知道再追無益,只好再回到跨院。

    沈月紅正在牆下等候。

    鶴鳴還劍入鞘,道:“還是讓他們溜走了。”

    沈月紅道:“清風、明月兩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師兄能獨自戰敗他們三人,已經很難得了。”

    這時客棧中的旅客和店夥們,不少人已被剛才的打鬥驚醒,根多房中又亮起了燈火。

    兩人回到鶴鳴房內,沈月紅道:“他們還可能再來麼?”

    “我倒希望他們再回來。”

    沈月紅忽然心中一動,道:“師兄,你看師父當真歸附了天地教麼?”

    “我的看法是不可能,不過人心叵測,世事難料,正如臨別前他對我們説的那兩句話。

    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感到不解的是,若師父真和四奇已經有了來往,儘可以在那幾天裏,暗中殺死咱們兩人向四奇獻功,為什麼還要放我們一條生路?”

    “我也這麼想,但他又為什麼執意一個人留在上道宮?這分明是想和清風、明月等三人取得接應。”

    沈月紅蹙起眉頭,道:“把最近種種跡相湊在一起,的確令人起疑。”

    “所以咱們必須明天潛回上清官,暗中觀察動靜。”

    “若發現師父真和四奇有來往,咱們該怎麼辦?”

    “不管如何,他對你我,終有養育教誨之恩,他雖不義,我們不能不仁,真和四奇有了來往,我們可真難了。”

    “但願不要有這種情形發生才好。”

    “若他發現了咱們,又該如何處置?”

    “咱們儘量不使他發現。”

    “若清風、明月、竹青三人和他同時出現,咱們也不出手?”

    “也統統放過他們,説不定以後還可以利用他們多獲得一些天地教的消息。”

    兩人又計議了一陣子,才各自上牀安歇。

    清風等三人並未再回來,夜間也再未發生任何動靜。

    次日一早,鶴鳴和沈紅月再折回茅山。

    到達時天色已晚,廟門依然關着。

    越牆進入觀內,大殿裏也不見燭光,只有九元真人的雲房內亮着燈光。

    由窗外向內望去,九元真人正坐在木牀上,閉目打坐。看來依然道貌岸然,一臉凜然正氣。

    正好他雲房對面靠牆處,另有一道矮牆,矮牆內有兩棵大柏樹,和不少各色花木,有如一所小型花園。

    兩人悄悄躲在柏樹之後,由樹隙內注視面前的動靜。

    大約二更左右,忽聽颼颼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由圍牆外掠進三條人影。

    籍着天上星月之光,鶴鳴和沈月紅一搭眼便認出是清風、明月、竹青三人。

    竹青還右手扶肩,不消説他的左肩是昨晚被鶴鳴砍傷。

    清風上前敲了敲門。

    九元真人似是早已知道他們三人要來,不慌不忙,打開門來,湛湛眼神向門外一掠道:

    “你們怎麼現在才來?”

    清風道:“夜間行動,免得被別人看到。”

    九元真人燃上雲房外間的蠟燭,吩咐道:“你們都坐下吧。”

    清風瞄了明月一眼,明月立刻苦笑着説:“大師兄,若不着清風師兄昨晚把實情告知了小弟和竹青,小弟還真以為今晚要和大師兄以武相會了!大師兄的守密工夫,小弟實在佩服!”

    九元真人長長吁口氣道:“這樣機密重要的大事,我怎能不嚴守秘密,萬一讓人看出破綻,豈不前功盡棄!”

    明月道:“大師兄這就隨我們到天地教總壇麼?”

    “今天天色已晚,明日五鼓動身不遲。”

    清風歉然一笑道:“二主孃的意思,是希望越快越好。”

    九元真人道:“二主娘為什麼這樣急於和我見面?”

    明月搶着説道:“還不是為了朱南明的那冊武學秘籍,還有就是大師兄從來沒跟他們正式接觸,見了面,也好讓他們放心。另外……”

    “另外還有什麼?”

    “教主和教主娘們可能要當面為大師兄安插一個顯要職位,到那時,小弟還要仰仗大師兄多多提拔!”

    九元真人淡然一笑道:“出家人還貪圖的什麼榮華富貴,若真蒙他們看得起,當然會對你們幾位有所照顧。”

    明月站起身來一躬到地道:“小弟先在這裏謝謝大師兄了!”

    清風向四下打量了一眼,問道:“大師兄,紅兒怎麼不見了?”

    “我打發她下山去了。”

    明月道:“為什麼不帶她一起投奔天地教去?”

    “她是俗家弟子,又是女的,隨咱們行動總是不便。而且她年紀輕輕,口風不密,萬一因為她牽連了咱們,反為不妙。”

    明月冷哼一聲道:“那天兄弟本想把她一起宰了,也是她命大,竟然臨時不在觀中,留下一個活口,總令人擔心,大師兄事後為什麼不把她宰掉?”

    九元真人嘆道:“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子,總還忍不下心。”

    明月冷笑道:“大師兄,在這種節骨眼兒,卻絕對慈悲不得!”

    九元真人漠然一笑,道:“我若有你那種心腸,早就成就大事了!”

    他説着望了竹青一眼,道:“你的左肩好像受了傷?”

    竹青裂嘴乾笑道:“弟子昨晚差一點兒就沒了命!”

    九元真人一驚,道:“又和什麼人動手來?”

    明月接道:“説來窩囊,昨晚我們三人投宿在縣城的永安客棧,二更過後,闖進來一個自稱天地教總壇白護法的人,説是奉了二主娘之命和我們連絡,後來露出馬腳,雙方動起手來。”

    九元真人神色一變,道:“那人武功如何?”

    明月一拍大腿道:“那小子武功實在高得出奇,我們三人聯手和攻都不是他的對手。小弟的劍,被他砸飛,竹青的左肩,也受了傷,好在竹青閃得快,否則,今晚他就沒機會來見大師兄了。”

    九元真人道:“有這樣的高人?那人多大年紀?相貌如何?”

    “看起來四十出頭,五十不到,白淨面皮,論長相不像身負絕頂武功的人物。”

    九元真人道:“人不可貌相,身懷絕技的高人奇士,多半深藏不露。”

    “像他那樣身手的,當今武林,連九大門派在內,只怕也找不出幾個,而且他已經是中年人了,並非初出道,小弟和清風師兄,總該認識他才對。”

    “這就很難説了,也許他自出道以來,一直是真人不露相,直到昨晚才被你們逼得亮出底細。總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後你們在外走動,必須多加謹慎小心!”

    明月道:“這人既敢和天地教做對,必定大有來頭。”

    “天地教勢力雖大,和他們做對的卻也不在少數。”

    明月走近門前,望了望天色道:“大師兄,您如果已經收拾妥當,咱們還是這就上路吧!”

    九元真人面色開始凝重,長長一嘆,道:“咱們師兄弟三人,自離開武當後,一直在這上清宮度過了大半生一草一木,全都發生了感情,如今就要離開了,還真有點依依不捨,我看還是在這裏留住最後一夜,明天一早再上路吧。”

    明月道:“怕只怕二主線等得心焦,回去後少不得要責備兄弟不會做事。”

    九元真人道:“見了二主娘,一切由我擔待。”

    就在這時,突見人影一閃。

    一個丰容盛姿、婀娜多姿的紅衣少女竟無聲無息的飄落在雲房門前,硬生生的説:“你們三位辛苦了!”

    清風、明月、竹青三人一見紅衣少女,立刻臉色大變,不約而同的跪拜稽首,道:“屬下恭迎姑娘玉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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