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珏憑着一時意氣,絲毫沒有考慮到後果,竟從飛龍鏢局裏越牆而出。
他閉着眼自牆頭跳到地上,砰地一聲,震得全身隱隱發痛,但總算還沒有跌倒在地上。
這是一條並不太寬的巷子,兩端卻伸延得很長,裴珏忖量一下,知道往左走是飛龍鏢局的大門,於是他就朝長巷的右端走去。
此刻他心情是興奮的,對未來雖是茫無所知,但卻充滿了幻想,因為這時現實的問題還未曾困擾過他。
走出長巷,是一條較寬的青石板路,又是向左右伸展,他本無目的,信步朝右方走了過去。
此時天時尚早,路上的行人也不多,有一頂綠呢官轎走過來,前面有八個隸卒,扛着“肅靜”、“迴避”的牌子,想必是早朝回來的京官,他遠遠就避在路旁,讓官轎走過去。
官轎的窗簾深垂,他看不清裏面坐的是什麼人,他好奇地猜想:“裏面坐的人此刻在想着什麼呢?”
最後,他替自己下了個結論:“那總不外是‘名’與‘利’吧!”
他哂然一笑,覺得自己遠比坐在官轎裏的那人快樂得多,因為至少,自己是完全自由的,沒有任何拘束。
他的心像是長了翅膀,飛到遙遠的地方去了。
他穿着一套水湖色的短衫,腳下登着一雙薄底快靴,這是他練武時的裝束,走起路來,輕便得很。
轉出這條路,是一個不小的市場,此刻正當早市,人們擁擠在裏面,發出雜亂的嘈聲。
他施然信步而走,心情輕鬆得很,但走了不久,肚子卻餓了。
這是第一個有關現實的問題困擾他,市場裏的東西很多,北京城裏著名的“糖葫蘆”、“甜山楂”、“棗兒糕”,都是他平日愛吃的,此刻見了,更是饞涎欲滴,恨不得馬上要些來吃。
但他口袋裏連一分銀子都沒有,只能眼巴巴看着,這時候,他第一次瞭解到“金錢”的功用,也瞭解到它的可貴。
從這個問題開始,各種的現實問題都向他交相而攻了。
生活,這是人們最重要的問題,而生活中最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金錢”,因為“金錢”幾乎可以代表了一切。
“該怎麼樣生活呢?”裴珏困惑了,首先,他連今日的午飯都無法解決,那更不須再談到其他的了,於是他也惶恐了起來。
賣吃食的攤販見到他衣着不錯,都搶着向他兜生意,他都搖頭拒絕了,其實他何嘗不想買些吃食,只是力有不逮罷了。
隨着腹中飢餓的程度,他內心的惶恐也在增加:“今天中午不吃,晚上也要吃呀,就是今天晚上也可以不吃,但明天呢?”他長嘆了口氣,除了會一些不中用的本事之外,謀生的方法,他一竅不通。
他甚至開始有些後悔,但是他既下定決心,就再也不會更改了。“寧可死去,也不再改變自己主意”的傻勁兒,他是有的。
他隨着人潮走動着,心中的思潮,卻比人潮還要混亂數倍。
突地──
有人在他背後輕輕拍了一下,他茫然回過身,一個猥瑣的漢子正望着他笑,奇怪的是他此時像是身不由主,居然跟着那人跑了。
那人走得快,他也走得快,那人走得慢,他也就慢慢走,他潛在的意識雖是清醒的,但身軀卻像是已不聽自己命令。
那猥瑣的漢子走出市場,七轉八轉,走往一條更狹窄的巷子,那巷子兩旁的房子建得很低,但卻是樓房,再加上巷子太窄,對面當窗放着的東西,從這裏窗户伸手過去都幾乎可以拿到了。
走到巷子的最後幾家,那漢子走進一個小門,裴珏已是着魔,也跟着走了進去。房子裏又臭又小,有幾個妖形怪狀的女人坐在樓下,高聲笑罵着,完全沒有一絲女人的味道。
那些女人一看見那漢子帶了裴珏進來,一擁向前,圍在裴珏身旁,七手八腳地向他身上摸來,有的説:“這貨色真不壞。”有的一面摸着他的臉,一面笑道:“你們看,這貨色的皮膚真嫩,臉蛋兒像吹彈得破似的,打扮起來,包管像是女的。”
裴珏迷迷糊糊地有些生氣,但他腦海裏混沌一片,連這生氣的感覺都不太明確。
那漢子聽了得意得很,推開那些越看越彆扭的“女人”説道:“我上樓去替他打扮打扮。”咧開嘴一笑,嘴裏的牙齒都變成土黃色了。
那漢子上了樓,裴珏也跟着上了樓,走進一間房,房裏除了一張大牀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然後他從牀底的一口樟木箱子裏,取出了幾件女人穿的衣服,在裴珏身上比了比,選了件大紅的,放在牀上,將其餘的又收回箱子裏。
他替裴珏換上了這件紅衣服,砰地,將裴珏推在牀上,走了出去,關上房門,還像是已經下了鎖。
裴珏此刻完全像是一具失去了靈魂的屍體,什麼也不能反抗,腦海裏也是迷糊的,只隱隱約約地覺得這事實在太奇怪了。
就是這被推在牀上時的姿勢,動也未動,也不知等了多久。
最後,房門被打開了,走進來一個胖子,朝裴珏看了看,又伸出頭去,和外面的人講了幾句話,砰地,又將門關上。
胖子蹣跚地走到牀前,酒氣熏熏,伸手去解裴珏的衣服。原來此地是個“像姑糰子”,那猥瑣漢子,以江湖下九流的“拍花手法”,將裴珏拍了來,這也怪裴珏生得太清秀了些。
可是對這些,裴珏卻一點也不懂,他雖然神智不清,但已微微覺得此事有些不對,可是他四肢又無力,根本無法反抗。
那胖子像是個“老玩家”,他細看了看裴珏,又蹣跚地跑出門外,拿了杯清水回來,含在嘴裏,噗地,噴得裴珏一頭一臉。原來這胖子一看便知裴珏被迷,他卻嫌被迷了的不過癮,想以清水來將裴珏弄醒才玩,哪知卻救了裴珏。
裴珏被水一噴,神智立刻清醒了,水,本是“拍花”的唯一解藥。
那胖子又想伸手去解裴珏的衣服,裴珏此刻力氣也恢復了,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卻知道必定不是好事。
這胖子酒意醺然,一面笑着説:“小乖乖,不用怕,來──”
裴珏大怒,雙肘一用力,從牀上翻了起來,那胖子嘻開大嘴笑道:“小乖乖,你要幹什麼?”話未講完,被裴珏砰地一拳,打在鼻樑上,痛得哎喲一聲,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那胖子大聲罵道:“小臭貨,你瘋了。”裴珏更怒,又朝胖子面上打了一拳,他武功雖不佳,但練了這麼多年武的人,身軀自然比別人強些,力氣也自然比人大些,這一拳那胖子怎會再捱得住?
裴珏怒極,又朝那胖子打了幾拳,打得那胖子叫苦連天,痛得高聲大喊:“快救命呀!”
接着,一陣零亂的樓梯聲,跑上來兩個彪形大漢,想是此地的打手,聽到樓上的聲音,跑了上來。
哪知裴珏那房間的門,被那胖子在裏面扣上了,是以那兩個打手,在外面空白着急,卻進不來。
裴珏出拳如雨,將那胖子打得殺豬般亂叫。
但叫聲越來越微弱,想是眼見不行了,那兩個打手越聽越不對,再也顧不得什麼,兩人一齊用力,想這種房子,怎禁得兩人一推,嘩啦一聲,房門竟被推散了,那兩個打手跌跌撞撞地衝了進去。
此時裴珏正騎在胖子身上,打得那胖子已經只有人氣沒有出氣了,打手們怒罵道:“小兔崽子,敢情你活得有點不耐煩了!”伸開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裴珏的領子,就往下拖。
想裴珏年紀尚輕,武功又沒有得過真傳,再加上身材並不高大,怎是這兩個牯牛般的大漢的對手,被他們拖得直飛了起來。
房間太小,兩個大漢在房裏根本施展不開手腳,於是他們拖了裴珏出門,張開手掌,就要去扇裴珏的耳光,一面罵道:“小兔崽子,你也不打聽打聽這裏是什麼地方,就在這兒作死!”
裴珏被這兩個漢子抓住,動也動不了,但他究竟是練家子,情急之下,手肘往外猛撞,砰地,在這兩個大漢脅下擊了重重的一下,那兩個大漢痛極而叫,手也不禁鬆了開來。
裴珏奪路就想往樓下逃,那兩個打手怎肯放過他,罵道:“今天大爺非好好治治你。”
裴珏心知不是這兩個漢子的對手,暗叫要糟,目光四掃,卻看到廊邊的窗户是開着的。
在他沒有清醒以前,他所經歷過的事,他全然朦朧一片,只有些淡淡的輪廓,他當然也不知道是樓上還是樓下。
於是他暗忖:“拼着挨這兩個漢子一拳,往窗口跳出去再説。”
這時那兩個漢子又向他衝了過來,他左手一擋,右拳伸出去打那漢子的胸膛,那漢子方才着了他一記肘拳,捱得不輕,此刻倒也不敢大意,也是左手一擋,右拳砰地打在裴珏肩上。
哪知裴珏心裏早有打算,肩頭雖然捱了一記,他也不理,頭一低,從那漢子的左臂彎下鑽了出來,用力一跳,跳在窗台上,頭也不敢回,望也不敢朝下望一眼,縱身就往下跳。
幸好這樓不高,但饒是這樣,當他腳接觸到地面時,他渾身一震,再也穩不住身形,屁股着着實實地跌到地上。
這一下自然跌得不輕,但他此刻除了一心想逃離此地外,什麼也顧不得了,爬了起來,也不辨方向,就拔足而奔。
這條巷子大都是藏污納垢之處,此時兩邊小樓的門口,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像姑”,看見有人從樓上跳下來跑走,心裏都有數,既不驚慌,也不去阻攔他。
這就是潛在於人性裏的同情之心,這些人雖然在幹着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但心裏又何嘗願意,只不過是被環境所逼而已。
裴珏兩眼發黑,奪路前奔,他們竟暗暗讓出一條路來。
裴珏不知跑了多久,路上的人都以奇異目光看着他,以為他是個“女瘋子”,但北京城裏人性淳樸,都也不願多事。
他跑了許久,實在跑不動了,留意去聽後面,知道沒有人追趕,就慢慢停了下來,喘了幾口氣,剛才發生的事,此時想來真像一場荒唐而離奇的惡夢,他年輕純潔,怎麼會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勾當。
他開始再向前走,漸漸定過神來,四肢有些發軟,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太餓了。
掃目四望,才看見這裏竟是北京城郊最低級的所在,四周都是些木板搭成的房子,房子裏住的也俱多是些北京城裏最底層的人物。
裴珏覺得所有的人都在望着自己,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穿的是女子衣衫,腳下卻穿了一雙男子用的薄底快靴。
這打扮的確是不倫不類到了極點,此刻沒有鏡子,他無法知道自己面上的形狀,但狼狽之態,可想而知。
有些站在門口的婦孺指着他竊笑,他臉一紅,低着頭就往荒僻之處走,想逃開這些嘲笑的目光。
這是人之常情,當自己覺得見不得人時,就想往無人之處走。裴珏越走人越少,此刻早已入夜,春天的晚風,仍有料峭之意,春草漸生,春蟲夜鳴,他微微覺得有些冷,心中的思潮,像潮水一樣奔騰而生。
人海茫茫,他竟無依歸之處,他此時若是稍微軟弱一些,就會立刻回到飛龍鏢局裏去,因為那裏至少是安全的。
但是天賦的倔強性格,卻使他寧願捱冷,受餓,也踽踽而行,覺得眼睛有些濕潤,竟然快流眼淚了,他連忙壓制住自己想哭的意念,因為他認為這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徑。
突然,他聽到背後彷彿有竊竊私語之聲,趕緊回頭去看,夜色迷茫中,只看到有幾條人影跟在他後面,也不知在打着什麼算盤。
他的心又開始跳了起來,此刻他竟成了驚弓之鳥,對什麼都懷有畏懼之心,於是他走得快了些。
哪知那幾條人影也跟着他越走越快,他暗地叫苦:“怎麼我老碰到這些倒黴事?”腳下一不留心,碰着一大塊石子,跌倒了。
那幾條人影一陣鬨笑,擁了上來,都是些衣衫不整的流氓地痞,年紀都很輕,頭上斜戴着瓜皮小帽,袖子挽得高高的。
那些人按住裴珏,有的就在他身上臉上亂摸,笑起來的時候,聲音裏隱隱含着色情的意味。
裴珏心中一動,恍然瞭解到他們的用意,暗忖:“原來他們將我當成了女人。”心裏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又着急,手腳拼命地掙扎着,怎奈那幾個小夥子亦是年輕力壯,再加上人又多,他雖然用盡了全身力氣掙扎,但是也沒有用。
那幾個地痞笑聲越來越大,有的伸手去解他的衣服,一面説:“這幾天正沒錢,又悶得慌,這小妞兒真是天上送來的寶貨。”
裴珏着急得叫了起來,此時在這樣的情況下,難怪他着急,這時,他又不禁暗怪自己的笨:“假如我武功練好了,又有誰敢來欺負我?”腳一踢,雖將一人踢倒了,但另一人卻又壓了上來。
驀地,遠遠有蹄聲傳來,在靜夜裏顯得分外刺耳,那幾個地痞互相道:“有人來了。”都停住了手,留意去聽。
裴珏暗稱僥倖,又怕那人不到這裏來,扯開喉嚨又叫了幾聲,卻被一個漢子將口掩住了,一面説:“你再叫大爺就宰了你。”
那蹄聲竟越行越遠,從旁邊走過去了,這些無賴漢子又開始行動,裴珏急得不知怎麼辦,手腳再用力,也無法掙開。
哪知蹄聲突然加急,而且是朝這個方向奔來的,無賴們都略顯驚慌,但他們仗着人多,也不怕,狠聲道:“有人闖來,大爺們就一塊兒作翻了他。”話聲未絕,已有一騎奔來,那速度就彷彿是和蹄聲一齊到來的,確實驚人。
那馬通體純白,到他們面前,打了個盤旋,馬上的騎士厲聲道:“你們是誰?在這裏幹什麼?”裴珏大喜,總算有人來救他了。
那些無賴喝道:“你小子是什麼玩意兒,竟敢來管大爺的閒事,趁早夾着尾巴──”
語聲未了,刷地一聲,説話的那人頭上已着了一鞭,打得“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那些無賴頓時大亂,罵道:“好小子,你敢打人。”七手八腳地圍了上去,想將馬上的騎士揪下馬來。
馬上人一聲怒叱,馬鞭雨點般打在他們身上,最怪的是那條小小的馬鞭上竟像有着上百斤力氣,抽在身上,奇痛徹骨。
裴珏坐了起來,藉着星光一看,馬上人隱綽綽地可看得出是一個書生,年紀也不大,這從他的口音上可以聽出來,但是坐在馬上,鞭揮羣小,卻像天神一樣,裴珏暗中羨慕,知道此人一定有高深的武功。
那些漢子果真無賴,被打在地上,還不肯走,罵道:“好,你打,你打。”滾在地上去抱馬腿,哪知那馬亦非凡物,腿一揚,將那人踢得閉過氣去,馬上人也大怒,馬鞭忽地改揮為點,軟軟的馬鞭到了他手上竟像棍子似的,隨手一點,風聲颼然,竟點向一人的“肩井穴”。
這種以軟兵刃點穴的手法,已是武林罕睹的了,何況他所使的只是條馬鞭。那些無賴幾時遇到過這種絕頂的身手,晃眼之間,已被他點倒兩個,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那些無賴這才大駭,高喊道:“殺人啦。”落荒而逃。
裴珏武功雖不好,但他生長在武林世家,平日耳濡目染,卻識貨得很,此刻見了馬上騎士的手法,大驚忖道:“這人武功真高!”
馬上的騎士望着那股人的背影,微微冷笑,裴珏站了起來,想去謝謝人家,抬頭一望,看見那人遍體純白,目如朗星,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再低頭一看自己!自卑之感,又油然而生。
那人也低着頭,仔細看了他半晌,突然道:“你的家在哪裏?”
裴珏一愕,千愁萬感,齊地兜上心頭,暗忖:“人家年齡和我差不多,武功卻不知比我強上多少倍,唉,我算什麼?我有什麼?我什麼都沒有!”臉上的神色,不禁非常黯然。
那人見他不回答,似乎不耐煩地問道:“你沒有家嗎?怎地不説話?”裴珏點了點頭,忽地深深彎下腰去,兜頭一揖,掉頭便走。
此刻他心裏的難受,絕非任何言詞可以形容得出的,喉管裏像是堵塞着什麼東西,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他又往前走了兩步,那人望着他的背影,本來毫無表情的臉上,此時卻像流露出一絲憐憫的神色。
他用馬鞭的柄敲着馬鞍,心裏像是非常煩躁。突地,他高聲叫道:“喂,女孩子,快回來。”
裴珏停住了腳,他知道那人口中的“女孩子”就是指的他,但是他也不願意解釋,因為他覺得自己太丟人,人家若問起他穿上女衫的原因來,讓他怎生去分説,他好勝之心絕強,對別人的憐憫與同情,他都不願意接受,對別人的恥笑。他更痛恨。
但是他還是走了回去,站在那人的馬前,那人低下頭來看了他半晌,臉上似乎有驚奇之色。
然後他突然説道:“你既然沒有家,要不要跟着我走?”他仰天長嘆了口氣,接着説道:“我也是個沒有家的人。”一口的江南口音,説得又快。
但聲音裏卻也含着淒涼的味道,裴珏聽了,相憐之心大起,還未來得及説話,那人又道:“我還可以傳些武功給你,讓你不受別人欺負,至於你能學得了多少,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言下大有自己武學深不可測,別人連學都無法學完之意。
裴珏這一喜,真是出於意料之外,但是他轉念一想,怯怯地説道:“可是我太笨,學來學去總是學不好。”
那人略現驚奇之容,道:“你學過武功?”裴珏點了點頭。
那人哼了一聲,道:“誰説你笨?你以前跟誰學過武功的?”
裴珏道:“龍形八掌檀明。”
他滿以為自己所説的名字一定會使這人吃一驚,哪知人家聽了,鼻孔裏冷冷哼了一聲,道:“他算什麼東西!”裴珏不覺大奇,須知龍形八掌此時在武林中的地位,可説是非同小可,此人聽了,卻大有鄙視之意,那麼此人是何來路?
“難道這人的武功比檀大叔還高?”裴珏心中暗暗地思忖,但看這人年紀輕輕的樣子,卻又覺得自己的推測有些不合理。
那人的脾氣似甚暴躁,不耐煩地説道:“你跟不跟我一齊走?”裴珏暗忖:“無論如何,我也要跟這人去學學看,假如真能學好了──”下面他不敢再想下去,因為那就是他整個的幻夢。
於是他又點點頭,那人也不説話,馬鞭一揮,那馬一揚蹄,往前走了兩步,馬上人一彎腰,用手去抄裴珏的腰。
裴珏只覺得腰一緊,整個人騰空了起來,然後坐到那人的前面,也是他年紀太輕,有許多事都沒有考慮到,他若仔細一想,以他的打扮和當時的情況,這人一定會認為他是女的,但卻要他和自己一齊走,又將他抱在身上,是不是也像是對“他”懷有野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