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片山隘,狹道荒徑難分辨,插天老樹遮日光,陰森森的樹後面,忽見人影晃動,只因前面兩個嘍兵帶路,一路順利的來到一處草屋外。
那間草屋邊掛有牌子,牌子上寫着三個大字:“招待所”!
別以為這有些荒唐,天下荒唐的事太多了,山賊設置招待所,那是為了方便有人送銀子上山來。
為了保持山寨的神秘性,果然有必要設立招待所于山寨下。
不但設了招待所,而且在招待所服務的人員還有兩位大腳女子。
那當然為的是對女性的服務方便,這更表示山賊也知道尊重女性呀!
如今來了程氏母女二人,立刻由茅屋裏跳出兩個大腳女人來迎接。
為什麼是跳出來的,那當然是有原因的。
那茅屋前面高台階,下台階快了就如同跳,當然也為了歡迎呀!
“喲,你看看,看看來的兩位大嬸小姐呀,真漂亮!”
另一人接道:“湖北雲夢出美人呀,老的妙女的俏,個個長的賽天仙,男人哪個不喜歡呀……”
這二女正説着,立刻又一齊瞪大了眼,一副吃驚不迭的樣子,因為她二人看到了不漂亮的了。
不漂亮的,那當然是發覺羅元茂與霍豹二人了。
吃驚中,一個大腳女人道:“我的天,你看看,你瞧瞧,哪裏冒出兩個小鬼王,長的這副鬼模樣,還以為雲夢的男人像潘安,嚇壞我大腳柳了呀!”
另一人也呼叫:“嗨,你二人唱花臉不用打扮呀!”
羅元茂冷冷道:“別説爺們長的醜,不偷不搶是好人,哪像你們呀,女人也落草為了寇,孃的!”
霍豹道:“奶奶的,老子今天叫你們知道醜人的功夫有多高。”
不料一個大腳女人發了潑,她粗話一堆出了口:
“什麼功夫呀,操,牀上功夫怎麼樣?你是老二粗?還是能持久,功夫呀,老孃兩腿使個勁,挾斷你的命根子,你小子信不信?”
來的程家母女火大了!
那中年女人叱道:“你們這是迎嘉賓?”
兩個大腳女人一愣,茅屋內傳來哈哈笑,幾個嘍兵出來了。
有個頭目在招手,笑道:“進來坐,進來坐!”
程氏母女二人走進茅屋裏,羅元茂與霍豹二人也要跟進去,卻被三個嘍兵擋在台階前面。
霍豹叱道:“為什麼不叫我們進去?”
嘍兵答的妙,道:“草屋不是陰司呀!”
霍豹不明白的道:“什麼意思?”
嘍兵三個齊聲笑,那嘍兵還解釋:“因為草屋只住人,鬼才會去陰司。”
霍豹一聽把自己與七師兄二人比喻鬼,火大了:“操你孃的,且看誰往陰司走!”
羅元茂吼道:“九師弟,咱們大樹下涼快去,看好戲這才剛上演口內!”
幾個嘍兵也不理會他二人了,一齊擁入茅屋裏。
此刻,只見兩個大腳女人招待程氏母女十分周到,又是茶水又是煙,又是水果又是糖點的,全擺在一張四方老舊木桌上。
別看木桌老舊,上面鋪的那張白被單可是新的。
那中年女人也開了懷,她對大夥幾個男女嘍兵,笑吃吃的道:“坐坐,都坐下,大夥一齊來吃喝,只叫咱們吃,那就沒有意思了。”
果然大夥圍一桌,為什麼如此熱絡?因為程氏母女二人太美了,單隻看也叫人看不厭呀!
大夥正吃着,中年女人突然,道:“怎麼沒有酒?”
“還不行吶!”
“為什麼?”
一個大腳女人道:“那要等二位見了咱們當家的,才會由當家的吩咐擺酒席。”
中年女人一笑,道:“你們當家的什麼時候來?”
那個胖嘟嘟的頭目開口了:“咱們招待你們吃過歇過,由我帶你們到山寨,當然,也得瞧瞧你們這一回帶來多少銀子呀!”
中年女人道:“那個沙成山沙大少呢?”
“哈哈,他呀,他舒服的住在山寨上,放百二十個心,他等着回雲夢吶!”
中年女人道:“這裏是見不到他了?”
又是一笑,那頭目道:“廟小神小無法招待他呀,我的嬸嬸大少奶!”
中年女人忽的站起來,道:“走,帶咱們上山寨。”
頭目手一搖,道:“別慌別忙呀!”
中年女人道:“我們已吃夠了。”
頭目手一伸,道:“帶來多少銀子?”
中年女人道:“到死你們也花不完。”
頭目與幾個嘍兵嘴也張大了,大家不出聲,但卻是個個笑靨開了懷。
頭目未把手收回來:“拿出來咱們瞧瞧呀!”
中年女人道:“你們不夠格,叫天驢才夠。”
頭目眼一瞪,道:“大嬸,我們老實對你説,這兒要驗關,驗了關才帶你們上山寨。”
中年女人道:“如果我不拿呢?”
“那你們別想上山寨。”
中年女人冷冷道:“你們怕什麼?咱們只有母女二人與門外的兩個夥計呀!”
那頭目搖頭,道:“不是怕,幹咱們這沒本生意,老命早已交付上天安排了,怕?這是規矩,犯了小規我這小小頭目擔待不起。”
中年女人轉而對女兒,道:“那就聽他們的吧!”
只見這程小姐落落大方的自懷中摸,摸呀摸得這幾個男女嘍兵直瞪眼,等着看她二人帶來多少錢。
“譁”的一聲響,好大的一塊絲巾自程小姐懷中取出來,那條絲巾就在眾人面前猛一抖,-,抖得幾個男女直打噴嚏,隨之一個個歪倒在地上了。
中年女人取過桌上茶水來,對着那胖頭目面上猛一澆,又把手中鐵枴狠狠的搗在他的屁股上。
“哎呀!”
這胖頭目睜眼就大叫,想跳跳不動,慢慢的爬起來。
中年女人沉聲道:“快帶路,再晚了他們一個個非死不可。”
胖頭目吃驚的道:“你們不是送銀子的,你們是來玩硬的,嗨,不要沙大少爺的命了嗎?”
中年女人叱道:“少噦嗦,再多説叫你馬上死!”
胖頭目急點頭,道:“好好好,我今天聽你們的,他孃的,我相信那句老古人的話,沒有三兩三,豈敢上梁山,你們是……”
中年女人道:“千毒屋!”
胖頭目不知“千毒屋”是什麼地方,其實,便江湖上不夠瞧的人物,也只是聽過千毒屋。
千毒屋住着一家會毒的人,姓程的一家人為了研製毒物,不是有瞎眼的,便是死了丈夫或兒子的,但他們的毒卻是天下無雙。
現在,茅屋裏出了事,大樹下的羅元茂與霍豹二人也驚覺到。
霍豹見胖頭目走在前面不高興,立刻奔過來,道:“喂,上哪兒?”
中年女人已對她女兒道:“解他二人身上毒,叫他們快回船上等咱們。”
程小姐自懷中摸解藥,羅元茂卻淡淡一笑,道:“不必了,咱們不需要你們的解藥。”
中年女人與她女兒吃一驚,道:“為什麼,難道你二人不怕被毒死?”
那羅元茂一聲哈哈,道:“九師弟,咱們別再裝了,咱們一齊上山寨吧!”
中年女人道:“那毒……可不是玩的呀!”
就見羅元茂與霍豹二人各自在懷中摸出服入腹中的毒丸來,倒令中年女人吃一驚。
但旋即她哈哈笑了!
“唔,我倒忘了你們是石老頭親手調教的入室弟子呀,你們暗中已把毒丸逼出體外了,高明,哈哈……”
程小姐道:“娘,是咱們錯看人家了!”
中年女人道:“江湖上錯看人是件十分危險的事,下一回我會自己動手。”
霍豹道:“下一回呀,你……”
中年女人一笑,道:“不會對付你二人了,既然知道是自己人,當然大家都放心了。”
羅元茂道:“程夫人,咱們這就上山寨吧!”
中年女人道:“也好,救沙大少的任務,由你二人擔當,我母女對付山上人。”
一邊的胖頭目心中想:今天來的不是送銀子的人,今天來的是送葬人呀!
突然一拐搗來,中年女人對胖頭目叱道:“走,少動歪心眼,小心老孃的鐵枴不認人。”
程小姐對羅元茂道:“你們真醜,可是心不醜。”
羅元茂道:“程小姐呀,採花賊一大半是小白臉。”
霍豹道:“什麼樣的採花賊也不敢惹上程小姐,找死不是?”
他這話倒是真的,聽得程小姐也抿上小口點頭了。
這段山路不好走,一共翻了兩道嶺,穿過野林子無數次,半道上有陷坑,樹上藏着執弓箭的人。
有人在暗處打招呼:“胖哥,咱們又可以加菜喝老酒了呀,哈……”
胖頭目不回答,他在心中罵:“喝你孃的蛋老酒,今天來的是母夜叉,今天山寨要出人命,你們這些王八蛋還等着喝老酒呀,等着死吧,我的兒!”
他為什麼心中罵?
那是因為他一副愁眉苦臉,幾乎就要哭出來了,可是那麼幾處的嘍兵們就沒有一點的警覺性,為什麼還看不出來他的這表情,還口口聲聲有老酒?
如果有警覺,看出胖頭目不對勁,攔住盤問呀,那就有機會表示來人扎手了。
只可惜就是無人看出來,還以為沙員外派人送銀子,而且還是兩個女人。
山腰上轉個彎,白雲飄飛似箭般,遠處山坳露出一排寨牆來。
寨牆乃是用木棒編立的,足有兩丈高下,再細看山寨內,不少人在練把式,舞刀弄槍真用功。
寨門口站了三個持着紅纓槍的漢子,三人正看到這邊來,還有個大聲叫:“來了,來了!”
“譁”的一聲響,大寨門拉的更開了,有些嘍兵眼最尖,立刻大叫:“-,來的是大姑娘呀,操他娘,不上牀看看也解心慌。”
大夥真的圍在寨門外,練把式的也過來了。
於是,程家母女大方的跟在胖頭目後面走進這黑風大寨中。
在後面,又來了羅元茂與霍豹。
這二人剛走到寨門口,就有人“哇”的一聲要嘔吐了。
那當然是逗人的架式,不會有嘔吐。
但有人已開口,道:“我操,閻王殿的少鬼也比他二人長的美呀!”
霍豹露齒不笑,他對着這些嘍兵在咬牙。
羅元茂的手特別長,他拍小腿不用彎下腰,就聽他冷冷道:“咱們來接沙大少!”
便在這時候,就聽一聲宛似烏鴉叫聲:“歡迎歡迎,歡迎財神奶奶駕到。”
緊接着又叫道:“排隊,排隊迎接財神呀,你們這羣只會吃喝的豬。”
立刻傳來嗅喝聲:“排隊,排隊,快!”
就在程家母女二人快走過廣場中央,對面的大茅屋廳前已分別列站了百多人,擠擠蹭蹭的兩邊站,一個個笑得開了懷,宛似猴兒打哈欠。
那叫天劉手提一根馬鞭子,他身後也站了十幾個大頭目,正面一根大旗杆,上面還張了一面大紅旗,仔細看,不簡單,旗面上寫的“替天行道”四個字。
羅元茂心中不自在,他們殺人放了火,口中還説是替天行道,這是什麼天,又是什麼道,不聽他們黑白講,他們就用刀。
其實,歷來不少這種人物,他們一旦當了家作了主,-,那就順我昌逆我者亡吧!
大山裏不講這一套,大山中只看誰的拳頭大。
叫天劉一個箭步迎上前,皮鞭提在右手上,尖聲大笑,道:“好傢伙,沙員外怎麼忘了我這兒的男人多,送你們前來會惹禍的呀!”
程夫人吃吃一笑,道:“當家的,怕了也就不來了。”
這話出口,聽到的人全笑了!
叫天劉豎起大拇指,讚道:“好,好,女中豪傑嘛,倒是我姓劉的失敬了。”
他再看看程小姐,點頭道:“孃的,不知將來便宜那個小兒郎了,你長的太美了。”
程小姐只是冷冷笑,可也令叫天劉一哆嗦!
因為程小姐便是冷笑也好看。
叫天劉手一讓,道:“請進,請進!”
程家母女回頭對羅霍二人點頭,道:“你二人就在門外面。”
她對羅元茂與霍豹二人客氣多了!
沒有人會想到黑風口大寨中的大廳中那種擺設有多麼的豪華,便是比官家總督府的官邸也是毫不遜色而有過之。
山寨中有這麼高級設備,那當然不是叫天劉花錢買的。
叫天劉才不會花半分錢去購置這些東西。
想也知道是劫來的,單中大廳上的八張朱漆金交椅,上面便精雕細刻着八仙神像。
除了那大間的廳堂只有用草搭蓋之外,別的會移動的東西全都免費。
正面是個琉璃形大屏風,有一張不知是何朝代的大字畫掛在正中央,緊接屏風便是一張大條凳,這條桌上放的真齊全,一個三尺高還是坐姿的鎮細姿羅漢,笑彌勒似的敞着大肚皮衝着人們大笑吶!
彌勒兩邊是寶峒,全都大得半人高,嗨,峒內還放滿了捲起的字畫十幾幅,也算山賊懂文雅了!
有張大桌六尺長,此刻桌上方白天也燃了一對大宮燈,別的不為,為的是場面呀!
桌邊地上還閣了幾個吐痰的盂盆,擦的還真夠亮,那光景誰也不忍往盂盆吐一口濃痰。
“坐,坐!”叫天劉十分客氣。
程家母女二人落座四下看,程小姐還稱讚一句:“這兒不像野人窩嘛!”
程夫人道:“窮排場,半文不值。”
叫天劉站在主位,道:“坐坐,大家都坐。”-
,立刻另有八個大頭目依序的坐下去,大夥個個露出得意的笑容,等着看這母子帶來的銀票了。
叫天劉先是乾乾的咳了一聲,然後兩隻大手搓了又扭,扭得骨節咯咯響,露出一副貪婪的眼神,吃吃笑道:“得先請問一下,你貴姓?”
中年女人只淡淡的道:“程!”
“噢,程,鵬程萬里的程,嘻……”
叫天劉的尖嗓門如果小聲音,那便有些娘娘腔的味道,如果高吭的吼叫,便似烏鴉叫了。
他此刻就是娘娘腔,笑道:“程大嫂子呀,你……你是不是可以拿出來了?”
中年女人淡淡的道:“什麼?”
叫天劉吃的一驚,道:“什……麼?嗨,我説程家大嫂子呀,你千里迢迢的遠自雲夢來,為啥子?”
中年女人道:“叫天劉,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一愣,叫天劉忽對兩邊坐的八大頭目笑道:“聽聽,他孃的,平日你們哪一個敢當面叫我渾號的,我不拆散你們一身賤骨頭才怪,可是,嗨,今天人家程家大嫂叫我一聲叫天劉,他奶奶的,我反倒覺得全身一熱,瞞他孃的親熱的,哈……”
“哈……”八大頭目也笑了!
忽的,從茅屋外傳來一聲吼:“咱們遠來是客,怎麼不招待咱們一頓酒菜,這是待客之道嗎?”
這聲音只一聽,便知道是霍豹在吼叫。
霍豹並不是想吃喝,他因見程家母女二人進入大廳中,怎麼半天還不發動。
果然有個頭目回應,道:“別喳呼,少不了你二位的吃喝,稍安勿躁!”
這光景叫天劉也聽到了,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他奶奶的,客人來了半天,怎麼還不上菜,反倒叫客人罵咱們不夠意思,我説你們都是豬呀!”
便在這時候,有個嘍兵已招呼把吃的送上來了,還真不錯,雖無山珍與海味,雞鴨豬牛羊肉五味全上來了。
那酒也是自釀的,味道也瞞香,只不過程家母女並不去嘗,程夫人道:“叫天劉,人呢?”
“人?誰?”
“你少裝老羊,你身上沒披羊皮袍!”
一怔,叫天劉道:“你是説……”
程夫人道:“沙成山沙大少!”
叫天劉尖聲道:“噢,你提沙大少爺呀,他呀,他可真的會享樂,至今還賴在牀上未起來呢!”
程夫人叱道:“如今過午一陣了,他還睡?”
叫天劉道:“是呀!”
程夫人道:“把他叫來我瞧瞧。”
叫天劉道:“程夫人,銀票呢?”
程夫人道:“人呢?”
叫天劉吃的一笑,道:“蠖,好傢伙,棋逢對手呀,我説程夫人,你總得亮一亮那叫人發瘋的銀票吧!”
程夫人道:“有句話你應該聽説過吧?”
“什麼話?”
“不見兔子不撒鷹。”
“哈……聽過,只不過先看銀票有啥關係呀?”
程夫人冷冷道:“人在你手中,我看人再出票子,你怕我母女不成?”
叫天劉道:“這是我的地盤上,你們是客,客隨主意,我説先看票子,你就得先取來大夥看看。”
冷冷一叱,程夫人道:“我這客人與眾不同。”
“如何不同?”
“叫天劉,你別拿着沙大少當成聚寶盆,前兩次沙家聽你的,這一回你非一手交人一手交銀不可!”
叫天劉仰天一聲笑,道:“那也得看你拿來多少銀子,夠不夠填滿我的小小口才算數。”
程夫人道:“足夠你花用到閻王殿也花不完。”
叫天劉先是一怔,旋即看看八個大頭目,笑道:“孃的,野貓子闖進老虎洞,她拿咱們當成她的一家人了。”
“哈……”八個大頭目又笑了。
叫天劉忽的一掌拍在桌面上,吼道:“來人吶!”
廳前應聲更大:“是!”
兩個大個子嘍兵跨進來,就聽叫天劉大聲吩咐:“去,快把咱們矯客沙大少爺請過來!”
兩個嘍兵剛回頭,叫天劉又道:“對沙大少爺説,就説他家有人來看他了,叫他體面的出來一見!”
兩個嘍兵吃吃笑着走出去了。
下廳上,叫天劉對程家母女二人,道:“怎麼樣,我馬上就可以把沙大少爺接來見你的,你是不是……”
他右手食拇二指在搓着,彷彿要點數銀票的樣子。
程夫人不為所動的面向大廳外,她手中鐵枴半橫在身前,哈然的不知她在想什麼?
八個大頭目中,有個紅面漢,一掌拍在桌面上,叱道:“你這女人好大的架子,咱們當家的同你説話,你幹啥不理不睬,什麼東西?”
程夫人雙目稜光一現,冷然的不回應。
另一大頭目忽的站起身來,叱道:“當家的,這是啥地方,由得這女人發潑呀?”
叫天劉手一揮,道:“坐下,坐下,你們幹啥子?人家遠來總是客呀,幹啥對人大呼小叫的,傳到雲夢,人家還以為咱們欺生吶!”
那大頭目吼道:“你看她……”
叫天劉一笑,道:“嗨,不看佛面看‘金面’呀,坐坐,坐下來。”
大頭目一屁股坐下去,口中發出呼叱聲,他還真的氣得面色泛青。
茅屋大廳前傳來“哎呀”聲,只見有個大漢揹着一個全身淤血,面目青腫的年輕人走進來了。
這大漢把背的人摜在地上,甩得年輕人一聲叫:“哎呀,痛死我也!”
程家母女猛的一驚,程小姐奔過去,他扶着年輕人的頭仔細看,口中在咬牙。
“誰呀,是我爺派人來贖我嗎?”
“你是……”
“我叫……沙……成山……呀……他們……”
“他們怎麼對你,這樣……”
“再晚來三天,我……怕是死定了!”
程夫人忿怒的道:“你們好可惡,要人錢財不與人消災,江湖道義何在?”
叫天劉吃的一聲,道:“哦呸,江湖屁的道義,江湖玩命為的是錢。”
程夫人道:“你已收了不少錢了,開始你們待他不錯,為什麼現在?”
叫天劉道:“現在他老子不上道,咱們忍無可忍了,他老子也太不夠意思了,沙成金那老小子,雲夢的人誰不知他家下業大騾馬成羣,地窖中的銀子往外溢,他卻對咱們兄弟小兒科,送幾個小錢塞牙縫呀,操,他不仁不義,老子正打算報卸下這小子一條臂派人送去吶!”
程夫人道:“這麼説,是你夠意思了?”
叫天劉道:“老子本來的夠意思。”
不料突見地上爬的年輕人一挺而起,伸手便去抓桌面上的東西大吃起來,那光景大概他是餓極了!
兩個大頭目原是要出手打人的,卻被叫天劉叫住。
叫天劉吃吃笑,道:“倒忘了叫這沙大少吃喝了,我他孃的忘了,你們怎麼也忘了,這要是餓壞了咱們的財神爺,我問問,你們哪個擔待呀!”
年輕人正是沙大少,他此刻吃的直打噎,還在抓吶!
叫天劉把手一伸,道:“程夫人,可以拿來了吧?”
程夫人嘿嘿一笑,道:“好,我便取給你吧,只不過你得開個價,多少?”
叫天劉道:“你帶來多少全拿出來?”
程夫人道:“叫天劉,你太貪了,你如果不先開價,你永遠也看不到銀票。”
叫天劉嘿嘿一笑,道:“我承認,我當然是貪了些,可是你也瞧瞧,我這裏多少人每天張口吃飯呀,哪一天也少不了個百二八十兩銀子才過關,我能不貪嗎?”
程夫人道:“小心會撐死的。”
叫天劉也回應一句,道:“撐死總比餓死好。”
程夫人道:“你好像還不打算放了沙大少了?”
叫天劉道:“那要看你帶來多少銀子。”
程夫人道:“多少才放人?”
叫天劉道:“我問問他們八個人,嗨,咱們這兒有時候不能任我一人做主,民主嘛!”
他果然問在坐的八人道:“喂,你們八個人説説看,咱們要多少才放走沙大少呀?”
八個大頭目彼盯相互觀望,沒人敢開口。
有個灰面瘦子半晌才道:“當家的,你説多少就多少,咱們聽你的。”
叫天劉吃的一笑,道:“趙無常,你他孃的一推六二五呀!”
原來那人叫趙無常,他還長的真像無常鬼。
姓趙的吃吃笑,道:“當家的,我如果真的有意見,那麼,你聽聽可行嗎?”
叫天劉一笑,道:“行,你説説。”
姓趙的大聲道:“我的意見是咱們這裏‘韓信用兵’呀!”
一瞪眼,叫天劉道:“什麼意思?”
姓趙的道:“多多益善呀!”
他一頓又加了一句:“越多越好嘛!”
叫天劉叱道:“孃的,説了半天等於沒説,我也知道多多益善,可是……”
他轉而問那紅面大漢,又道:“關大炮,你説説?”
那姓關的道:“我這兒為姓沙的求人情,這麼辦,只要他爹送來十萬兩白銀,咱們我用八抬大轎把他送回雲夢家門,你看!”
叫天劉道:“你這主意……嘛……”
他轉而對程夫人,道:“你有帶十萬兩銀子嗎?”
程夫人淡淡的道:“叫天劉,我看的清楚也認的準,便是我真帶來白銀十萬兩,你也不會把人放。”
叫天劉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放人?”
程夫人道:“剛才你説過,沙大少是你的財神爺呀,有誰會輕易的把財神爺送出門的?”
叫天劉先是一怔,但旋即哈哈大笑了。
程夫人也笑。
程家母女是冷笑。
那叫天劉突然收住笑,露出猙獰的面孔,還真的嚇人一大跳。
他重重的道:“真有你的,一句話説到老子心口窩裏面去,孃的,不論你今天帶來多少銀子,老子連你母女二人一併的收歸我的了,哈……”
程夫人道:“想我當你壓寨夫人?”
叫天劉卻搖搖頭,道:“壓寨夫人已有,你二人沒名份,陪老子逍遙幾日也不錯。”
程夫人道:“原來你比我想像的更貪。”
叫天劉道:“不貪不上山,老子橫吃伏牛山,他孃的,你是自動掏出銀票呢,還是老子剝光你衣裳?”
程夫人吃吃一笑,道:“好,我這裏先拿給你吧!”
只見她自懷中玩把戲似的猛一抽,丈長的絲巾空中閃,絲內發出“叭叭”響,幾個頭目猛晃肩,以為這絲巾沒什麼,但卻聽得叫天劉大叫:“快閃!”
他還是叫晚了,八個大頭目頭猛搖,一個個歪倒在太師椅上不動了。
叫天劉的反應快,見那絲巾抽一半,他已推椅而起,廳內兵器架子上他已抓了一把大砍刀,厲聲狂吼:“他奶奶的,哪裏來的毒婆子,下五門的勾當也用上了。”
程夫人一聲冷笑,道:“瞎了兒的狗眼,你連你程大奶奶也不識,千毒屋的威名你聽過嗎?”
叫天劉一聽是千毒屋的毒娘子,不由全身一哆嗦,難怪她長巾一抖人便往後倒。
叫天劉忙憋住鼻子用口出氣,掄刀便是狂殺。
程夫人鐵枴迎上去,她還對程小姐吩咐:“救沙公子出去,姓劉的由娘送他上路。”
大廳上出了事,大廳外立刻有反應,幾十個嘍兵叫起來:“不好了,幹起來了!”
“殺呀!”
這時候,程大小姐已扶持着重傷的沙大少到了大廳外,她對廳外的羅元茂與霍豹二人道:“快來,背了沙大少,咱們往山下衝。”
一聽要揹人,羅元茂心一沉,因為他的個頭小。
霍豹大個子,他奔過去背上沙大少。
可憐這沙大少,原本富富態態的,如今成皮包骨,只不過這樣也算好,霍豹背的也輕鬆多了。
大廳上還在幹,程大小姐右手刀,左手毒物一大把,她對羅元茂道:“咱二人為沙大少他們開道,記住,下手千萬別手軟。”
羅元茂道:“我知道,手軟咱們就完蛋。”
兩個人躍在最前面,只可惜山上嘍兵太多了,至少近百人已團團把程大小姐四人圍了起來,這光景雖然一開始羅元茂已奪了兵刃幹起來,手起刀落砍翻幾個人,無奈這些山賊不要命,把挨刀不當一回事,反而個個噢噢叫,前仆後繼的不稍退。
程大小姐手中的毒粉拋的高,落下來也只放倒六七個,還幾乎把霍豹毒中,若非霍豹知道厲害逃閃的快,只怕連沙大公子二個也一齊倒下地。
那羅元茂拚力維護着師弟霍豹,他心中可急了。
有道是:好漢架不住人多,雙拳難抵四手呀!如果師弟沒有背個半死不活的沙大少,他們師兄弟自然不把敵人放心上,且戰且走也沒問題。
別提羅元茂心中急,程大小姐心更急,因為茅屋廳上仍然“叮噹”響,那叫天劉還在同她娘廝拚着。
就在這時候,忽聽得茅屋中傳來桀桀怪笑聲,堵住廳大門的二十多個嘍兵正欲往內衝,忽的又傳來一聲怪嗥,那聲聲如同受了驚嚇的沖天飛逃老寒鴉,叫的一聲還真嚇死人。
緊接着,“噢!”
“轟!”那叫天劉不知怎麼的,一下子撞在一根粗柱子上,兩隻豹目在往上翻,他好像捱了一記鐵枴在肩頭上,就那麼嗥叫着往地上倒下去了。
這姓程的毒婆子發了飆,她一陣桀桀怪笑中,有空閒自懷中再摸出一把毒物朝空中灑,然後鐵枴朝着屋柱子上砸,她一共砸爛四根粗柱子,門口的嘍兵們吃一驚,哪裏來的這婆娘,力氣比牛還強。
大茅廳有些傾斜欲倒了,嘍兵們看着程夫人披頭散髮的殺出來。
真玄,茅廳便“轟”一聲壓下來,茅廳上把叫天劉與八個大頭目也壓在裏面了。
便在塵土飛揚中,程夫人又是一把毒物灑向廳外人層中,她還厲叫:“今天殺光你們這些狗東西。”
隨着她的厲叱,十幾個未躲過的嘍兵已紛紛往地上倒了下去。
倒下去也就算了,這程夫人還狠手毒心的鐵枴往倒下去的嘍兵頭上砸,就聽得“噗”聲連響,被她砸成肉糊的嘍兵幾乎頭也不見了。
程夫人的手段又毒又狠,狠過嘍兵們十幾分,立刻不少嘍兵往外閃,閃出一條通路來。
那幾乎倒下的茅廳中,傳來呼叫聲:“來人……吶!”
這是叫天劉的聲音,有幾個小頭目聽叫聲,急忙大叫:“快救當家的。”
其實叫天劉要來人圍殺程夫人的,不料他只叫了這一聲便又昏過去了。
正在圍殺的嘍兵們聽得要救當家的,不少人便去茅廳那面救人了。
程大小姐拚殺中見她娘披頭散髮殺過來,她玩命了,雙手舞動招魂長帶抖起來。
那長帶空中抖的響,每抖必有嘍兵倒下地。
程夫人大叫:“跟我走!”
她舞動枴杖走前頭,程小姐緊守在她身子後,母女二人往前中,那霍豹便揹着沙大少拚命的追,羅元茂手上各握一把刀,衡山派的刀法他全施出來了。
羅元茂的身上也流血,只不知血是誰的,因為羅元茂並未喊叫。
其實人若殺紅了眼,自己挨刀也忘了叫。
程夫人一行原是快殺到寨門前了,這時候天色已昏暗,寨門附近有鍋灶,有人正在做飯吶!
程夫人一見,心中又生毒計來,只見她舉拐打過去,幾個做飯的怎是她對手,早被她把幾人打得抱頭鼠竄,於是鐵枴起處,她不只打爛了鍋,火曲子也撥到柴堆上,山風這兒特別大,有各的黑風口便在谷下面。
落山風颳的急,沒多久火苗已往天空竄起來。
嘍兵們立刻急的直罵人,匆忙的去救火了。
程夫人爭先往寨外奔,她帶着女兒與羅元茂三人,發足往山下狂奔。
忽的遠處傳來一聲厲吼:“我要他們死,操他們孃的,快快用弓箭射呀!”
這一招也真狠,果然有箭往這面射來。
程夫人幾人聽得清,但天色快黑了,便是追來的山賊們也無法追上他們這些武功高的人,轉了幾個山彎,便遠遠的把一羣嘍兵拋開。
於是,夜空中忽的射出幾枝響箭,那設在山道上的幾道關卡也曾出手攔截,早被突然出現的程夫人打倒在地,等到追殺的過來,他們已消失不見了!
此刻,程夫人當先到了江岸邊,她發現正有三個嘍兵也在岸邊,三人尚未會過意,程小姐已奔上前灑出一把毒物,立刻把三人毒昏在地。
船家一看,忙抓住江面的船,大叫:“快上船!”
雙桅帆船雖然距岸二丈遠,也難不住霍豹猛一跳。
霍豹連背的沙大少一起躍上船,羅元茂這才發覺霍豹身上在流血。
“師弟,你受傷了!”
霍豹道:“師兄,你也在流血!”
這師兄弟二人木然的坐在船面上,程夫人也一樣不完全,她的兩臂有刀傷,頭髮被削散開來。
程小姐早已香汗浸濕衣衫,坐在船上直喘氣。
沙大少不動顫,好像早已嚇昏了。
船老大一看人到齊,半山下有火把十幾支過來,看上去宛似一條大火龍,便急急的把船往江中撐去。
這一回大船不用拉縴人,順流而下駛的快,沒多久已在幾里外了。
沙大少被程家母女拖進後艙中,那程夫人先把沙大少救醒過來,命船家為大少煮吃的,她身邊帶着藥,早為沙成山把身上傷處敷上藥,逐命她女兒在一邊侍候。
程夫人卻早已忘了船上還有兩個,幫了她的忙也受了傷的羅元茂與霍豹。
那霍豹躺在船上累的慌,身上還有傷,船老大一邊問他,道:“喂,兄弟,你們是怎麼救出沙大少的呀,山賊那麼多,可是不簡單呀!”
霍豹直搖頭,羅元茂道:“孃的,如非我兄弟二人拚了命,沙大少休想逃的掉。”
他的聲音大,有意叫艙中人聽到。
艙中的人當然聽到了,沙大少就開了腔:“兩位救命恩人呀,回到雲夢,我爹必有重賞!”
不料他此言一出,程夫人開了口。
她重重的道:“船到淅川先靠岸!”
船老大一聽,道:“船不真放老河口呀!”
程夫人道:“靠淅川,先放他二人上岸去,休忘了他二人是回家鄉的。”
羅元茂一聽火來了!
霍豹也火的直喘氣!
羅元茂道:“唷,人救出來,功勞沒咱們的一份呀,你也未免太過份了吧!”
“忽”的人影閃晃,程夫人已到了羅元茂與霍豹二人前面,她吃吃的笑了。
羅元茂怕她用毒,冷冷的擺開架式,道:“你要幹啥?”
“桀桀桀”!
程夫人拄着枴杖,道:“我們千毒屋的招牌,你二人的師父必知道。”
“什麼招牌?”
“有難同當,有福獨享!”
“什麼,你真坦白呀!”
程夫人道:“只不過這一回你二人令我激賞,我自不會虧待你二人的!”
霍豹道:“你打算怎樣?”
程夫人自懷中摸出兩張銀票,另外又取了兩粒白色藥丸,對羅元茂與霍豹二人,道:“呶,你二人也沒白流血,這兒兩張銀票,各一千兩,兩粒避毒丸,更是珍貴之物,他日我若見了你們師父,自會在他面前説上幾句好話。”
羅元茂一看,心中也一動,一千兩銀票非小數目,這女人也算大方。
他看看霍豹,道:“師弟,你的意思?”
霍豹道:“不答應,難不成找上雲夢討功呀,咱們不是貪財人,就這麼辦,咱們淅川上岸吧!”
程夫人吃吃一笑,道:“這才是光棍,桀桀……”
千毒屋的人就是這作風,她們説的話只有聽,否則那就不痛快了。
程夫人把手往袋中放,她的手中有毒物,如果羅元茂二人不答應,她就會下毒手。
她此刻愉快的走回後艙中去了!
大船順流而下駛的快,四更天剛過便到了淅川縣,船老大把船抵在岸邊上,命人叫醒熟睡中的羅元茂與霍豹二人快起來。
這時候羅元茂與霍豹二人正好睡,被人叫醒不自在,但答應要在淅川上岸,便也只好從船上跳上岸,那羅元茂還對後船呼叫:“喂,咱兄弟走了!”
他叫了兩聲沒有回應,便忿然的與霍豹二人往大道上走去。
那霍豹重重的道:“孃的,七師兄呀,我心中有些窩囊,咱們這是俗話説的‘馬善被人騎’呀!”
羅元茂冷冷道:“也算學學教訓!”
他頓了一下,又道:“師父不是叫咱們闖江湖的嗎?那就把吃虧當成佔便宜吧!”
他二人走了一段路再回頭看,那雙桅大船早不見了,江面上一片灰濛濛。
霍豹與羅元茂抬頭看,遠處出現燈火照的亮極了。
羅元茂道:“師弟,五更天了吧,怎麼前面一片火光照的那麼亮,是幹啥的?”
霍豹道:“師兄,過去瞧瞧便知道了。”
師兄弟二人立刻往一片火光處奔過去了!
他二人尚未走到吶,就聽得一片喧鬧聲,還有人拍手直叫好口內!
霍豹仔細瞧,-,原來是一座大廟,等到他二人走到廟門前,三個大字瞧的清楚,這是一座“藥王廟”。
二人隔着廟牆磚孔看裏面,喲,幾十個老叫花在起鬨,也有幾十個花子席地坐在廟院中。
二人再看神案前面站的人,不由大吃一驚,霍豹低聲對羅元茂道:“師兄呀,那不是二師兄嘛,他……”
羅元茂示意霍豹休出聲,這些花子幫的人個個會武功,且看他們幹啥子的?
霍豹再細看,忽然有個白蒼蒼的老花子對大夥宣佈,道:“我親愛的兄弟們,這是緣份,也是咱們敲定了的,呂賢弟經過咱們的解説,他答應了呀!”
“好……好!”大夥齊起鬨。
那老花子又道:“今天我把九節青竹杖就交下了,呂一真就是咱們掌門人。”
他果然把一支打狗棒打橫交在呂一真手上,還帶領着大夥就地叩了三個頭。
站在呂一真接棒受禮之後,他歉然的道:“如此重責大任,在下只怕……唉,往後我……”
便在這時,廟外面羅元茂一聲吼,道:“二師兄,你怎麼當上花子頭了呀?”
霍豹也叫道:“二師兄,你幹啥?”
眾花子一看進來兩個醜八怪,又聽他二人稱新立掌門二師兄,便也不敢橫身攔。
呂一真聽得有人呼喊,火把之下抬頭看,不由笑迎上去,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七師弟與九師弟呀!”
羅元茂拉住呂一真,道:“二師哥,你接掌花子幫呀,他們怎麼會選上你呀?”
呂一真淡淡一笑,道:“我原是不知道怎麼會選上我的,那天我路過雞公山,山道上八長老排隊守在大樹下,他們守的是當天第一個路過那兒的人,有人指未他們,那個人就是他們的新幫主,唉,我正是第一個出現的人,他們先是出手圍攻我,我還以為他們搶劫我吶,我當然奮起抵抗,也只不過打了十幾回合,他們便收起打狗棒向我施起禮來,説是果然能當重任,便把我迎來此地了!”
霍豹笑道:“荒唐,竟有這樣的事?”
羅元茂也覺不可思議,他直搖頭。
呂一真道:“當時我也覺太玄,因為他們先帶我去到一處荒屋中,屋中挺着一具屍體,才知道花子幫幫主在死的時候迴光返照,説了他的後事,叫他們快去雞公山大道上等候第一個過來的人,那個人就是大夥新的掌門。”
他這話也令羅元茂驚訝!
霍豹道:“真是的,咱們自下了衡山之後,各人際遇不同,我與七師兄也遇上怪事,上了一次黑風口,同山賊們幹了一架。”
呂一真道:“你們怎會同山賊幹上?”
這時候有幾個花子幫長老圍過來,其中一個恭敬的對呂一真道:“掌門人,既有客來,也是一喜,今天雙喜臨門,咱們兄弟已去張羅,準備在這藥王廟大事慶祝。”
呂一真道:“應該慶祝。”
他自袋中摸出二兩銀子又道:“估酒來,我與兩位師弟今天同各長老同醉。”
羅元茂一看只二兩銀子,立刻笑笑道:“二師兄,這裏花子幫眾家哥們上百人,二兩銀子夠嗎?”
呂一真道:“我已盡其所有了!”
霍豹已自懷中把一張大銀票取在手中,道:“二師兄,你拿着,我明白花子幫的哥們苦哈哈!”
大夥一看是一張千兩銀票,愣了!
要知那年頭,別説是千兩銀票,十兩就叫人瞪眼睛。
呂一真面一緊,道:“哪兒來的?”
霍豹道:“二師兄,這不是偷也不是搶來的,玩命換來的。”
羅元茂便對呂一真與花子幫八長老把他們如何幫着程夫人母女二人救回沙家大少的事細説一遍。
花子幫的八長老已有人面色驟變。
有個花白鬍子披華髮老叫花驚道:“必是千毒屋的程家了,江湖上少有人敢招惹她們的。”
羅元茂道:“程家母女也霸道,就這麼每人一千兩銀子叫咱們走路。”
那老花子道:“不拿白不拿,我老叫花見過他們手段,楓橋齊家九殺手被他們千毒屋一把毒物弄得連骨頭也不見了!”
他一頓,又道:“我敢説,沙家至少也要送上白銀幾萬兩才能請出程家人出面。”
霍豹道:“難怪那女人大方的送我們每人一千兩,原來他這是吃肉咱們喝湯呀,操!”
呂一真接過銀票,但聽了羅元茂與霍豹的話,又把銀票塞回霍豹,道:“我不能用你們用性命拚來的銀子。”
霍豹道:“自己師兄弟,二師哥,如果你不好意思,不如叫兄弟們把銀票破開來,我送你賀禮一百兩,你總應該收下了吧!”
呂一真哈哈一笑,道:“好,師兄接受你的。”
羅元茂一聽,自己要送上一份厚禮,他照單抓藥的也要呂一真收下他的一百兩銀票。
於是,花子幫今天熱鬧了,新幫主接事便有銀子二百兩,藥王廟中又是酒又是肉,大夥猜拳行令到天黑才一個個歪倒在廟內!
天下果然沒有不散的筵席,羅元茂與霍豹二人在藥王廟住了兩天,第三天便與呂一真分手,呂一真親率花子兄弟要送他們一程!
呂一真當上了花子幫掌門,花子幫的武功七十二手打狗棒絕活便由八長老對他解説傳授。
呂一真當花子頭,其目的便是這頭功夫,他是有心人,機會上門,他當然接受,因為他的心中永遠也忘不了師父“八音散手”石沖天的話,衡山派的武功秘笈與一批財寶藏在衡山龜仙岩洞之事。
呂一真相信,如果有一天師父撒手人間,那麼在師兄弟之中,除了大師兄藍國佐以外,他這個二師兄就有希望去找那些寶物。
呂一真更相信,若想得到那些東西,便只有武功作其後盾了。
江面上今天特別平靜,只不過平靜並非好行舟。
此刻就有一條小船由船家搖着往清河鎮這邊來了,船上坐着一位姑娘,她在船頭站着看向岸邊,好像在找什麼人似的。
其實她並非找什麼人,她在看由江對岸剛上岸的兩個道士。
她為什麼會注意兩個道士?
“船老大,快,那船都靠岸了,還未追上去?”
船家一共兩人在搖船,有個年長的道:“姑娘,你找那道士嗎?
他們是由武當山下來的道士,武當山的道士常由這個渡口過江的。”
那女子道:“我知道,快搖呀!”
再看前面的船果然已攏上岸邊了。
那姑娘踮腳瞪眼,她似乎在張口要呼叫了,但她又好像顧忌什麼而未叫出聲來。
這姑娘是誰?她追的什麼人?
渡船就快到岸邊了,再看岸邊上,果然是兩個道幹並肩欲離去。
渡船上的姑娘似是認準那道士中年輕的了,她揚手高聲呼叫:“是十二師弟嗎?”
果然,岸上有人回過頭來了!
船上姑娘看的更清楚,帶着幾分吃驚的道:“十二師弟呀,你……怎麼……”
那年輕道士立刻對年長道士一躬,低聲幾句,就見年長老道看了渡船上的姑娘一眼,便匆匆的先走了!
老道去的方向便是武當山。
這時候,那年輕道士果然奔過來,他迎着攏岸渡船抱拳,道:“原來是六師姐呀!”
這姑娘不是別人,乃衡山門下“朱弓銀丸”謝鳳仙是也!
謝鳳仙坐船來到襄樊,她在遊江中突然發現一條船上坐着兩個道士,其中一人十分相似她十二師弟,於是,她急叫船家追過來了!
謝風仙見果然是十二師弟,帶着吃驚的迎上前去,關懷備至的問道:“師弟呀,你怎麼當起道士來了。”
年輕道士道:“師姐,我的法號百因,你就叫我百因道士吧!”
謝風仙道:“本來嘛,人各有志不能相強,但你卻出家當道士,我就不懂了!”
百因道士道:“師姐,老實説,我在衡山門下這幾年日子過去,心中多少有些淡泊人生,我以為只有逃避塵世才有清修機會,我……選擇了出家。”
一笑,謝鳳仙道:“你起名百因,表示出家有諸多原因,只不過師姐太明白你了!”
百因道士道:“幾年共處,師姐令我佩服。”
謝鳳仙道:“百因呀,我以為你投入武當,必然是有什麼目的?”
百因道士雙目一亮,道:“師姐,我的目的便是清靜無為,如此而已。”
冷冷一哂,謝風仙道:“師弟,別瞞師姐了,你的出家,另有目的?”
百因道士道:“我説過;我只是逃避。”
“你暫時也可以當成逃避,但骨子裏是武當的武功,是不是?”
百因道士心中一緊,但他表面上一片淡然,道:“師姐,衡山派的武功已令小弟學之不盡了!”
一笑,謝鳳仙道:“是嗎?小師弟,我們這十三個師兄弟,我太瞭解了,只怕將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百因道士心中帶着幾分惱怒,但他仍然淡淡的道:“正因為如此,小弟才奔向佛門,師姐,如今小弟已是方外之人了。”
“那是與世無爭了?”
“不錯!”
“那麼,你拿出來!”
“拿出來,拿什麼?”
“咱們師兄妹們每人一塊綠玉龜殼呀!”
“師姐,你……”
“師弟,一個與世無爭的人,還把那東西放在身邊何用,拿來送給師姐吧!”
百因道士想也想不到這個刁蠻美豔的師姐會來這一手,一時間無法應付。
那謝鳳仙又道:“你不是拋卻塵世了嗎?拿來吧!”
百因道士道:“師姐,你多擔待,也只有這一件事,還耿耿於小弟心懷,抱歉,這東西我終身相伴,不會輕易送人的。”
謝鳳仙一聽之下,抿嘴一笑,道:“師弟呀,你果然有心機,只不過將來有一天咱們能合作才是萬幸!”
她這話説完,也不等百因回答,便拉過百因,又道:“走,我請你喝幾杯!”
百因道士搖頭,道:“對不起師姐,師父在前面等我回去吶,改日吧!”
謝鳳仙抬頭看,遠處果然站着那老道,她笑了!
謝鳳仙眼看着百因道士匆匆而去,好像有什麼顧忌,不由冷冷一笑,她自言自語的道:“果然不叫的貓會咬人,十二師弟呀,你的心機是瞞不過師姐的,你舍我衡山派而投武當,如果師父知道,哼……”
她未再多言,一陣冷笑後登舟又往對岸去了!
謝鳳仙走到樊城,她一心想找到她的五師兄苗森,因為苗森弄走了她的那張自畫像。
為什麼説弄走,那是因為只不過一張自畫像,並非是什麼財物,更何況是同門師兄妹,如果説偷便不妥了!
謝鳳仙知道苗森乃樊城人,她聽苗森這樣説過,所以才會匆匆找上門來。
樊城北坡有個村莊,那兒住的全是姓苗的。
苗森就是苗莊人,只不過當謝鳳仙找到苗莊後,她失望了,因為莊上人幾乎已忘了有這麼一個人。
苗森十幾歲便出外了,快十八年未回來,苗森的家人也都下落不明瞭。
謝鳳仙有些悲傷的走出苗家莊來,不料就在她快到樊城大街上的時候,迎面遇上趙夢功與方天錫二人並肩往一家客棧走進去。
謝風仙急忙呼叫:“趙師弟,方師弟!”
趙夢功一聽是五師姐,立刻笑了。
方天錫也高興的道:“師姐來了,最好不過!”
趙夢功雙目一亮,點頭道:“師姐來的正好,咱們進去,有件事情對師姐報告!”
他的模樣帶點神秘兮兮的樣子。
謝鳳仙道:“什麼事呀,看你二人緊張的!”
三人走入客棧,當先要了幾樣小菜,圍在一張靠窗的桌邊,趙夢功舉杯,道:“師姐,請!”
謝鳳仙道:“大家請!”
三人先自喝了杯中酒,就聽趙夢功道:“師姐,八師兄上嵩山去了!”
謝鳳仙一怔,道:“少林寺?”
“不錯!”
“他去少林寺幹什麼?”
一邊的方天錫道:“我看他是去當和尚了。”
一怔,謝鳳仙道:“他會當和尚呀!”
趙夢功道:“八師兄原同咱們同路,但他經過武勝關的時候卻獨自一人往北走了!”
方天錫道:“我追上去問他,八師兄説他去少林寺,我再問他,他只是嘆了一口氣,説他心已冷,志已消,打算出家去了!”
謝風仙道:“你們未攔他?”
“攔不住呀!”方天錫帶着些許感傷。
趙夢功卻淡淡的道:“人各有志,我不相強,其實出家也不錯呀!”
笑笑,謝鳳仙道:“你們北上來到樊城,有什麼打算,難道是……”
趙夢功道:“別提了,六師姐,咱們原是來找五師兄的,可是撲了空,便是苗家莊的人也忘了誰叫苗森。”
謝風仙這才一笑,道:“我也告訴你二人,苗家莊我也撲個空。”
一笑,趙夢功道:“莫非師姐為了索你那張畫?”
謝風仙道:“十師弟,我以為你找你五師兄莫非也是我的那張畫像?”
趙夢功面色一紅,半低頭的道:“師姐,苗師兄太過份了,他想獨佔呀,不光明!”
謝鳳仙一嘆,道:“我便再對你二人説,我遇見了十二師弟,他出家到武當山當道士去了!”
趙夢功與方天錫大吃一驚,但趙夢功卻立刻變得輕鬆的笑道:“想不到咱們衡山派就這麼各奔前程了,哈……”
謝鳳仙道:“有什麼好笑,其實……”
趙夢功道:“師姐,衡山派不會瓦解,咱們師父叫咱們江湖走走,也是發揚我衡山派的武學,八師兄當和尚,他必是想在少林寺多習些武功,當然,十二師弟也是同樣的想法,他習武當功夫!”
他説着又喝了一口酒,接道:“少林的拳與棒,武當的掌與劍,他們各有千秋,有一日他二人習武有成,也算是咱們衡山派的光榮呀!”
謝鳳仙冷冷道:“只怕不是你所想的。”
方天錫急問:“師姐,你以為是什麼?”
謝鳳仙道:“我可以老實對你二人講,咱們一共十三師兄妹,也只有我一邊看的最清楚,師兄弟們面和心不和,大小事情勾心鬥角的,私字當頭早被咱們師父看在眼裏,他老人家心中明白,叫咱們江湖歷練之事是假,認清團結力量才是真,所以……”
她看看坐的兩師弟,又道:“你們以為我説的話對是不對?”
趙夢功吃吃一笑,道:“師姐言重,別説咱們來自不同地方的人,便是親兄弟一起,也免不了你爭我奪的,是不是?師姐何苦那麼嚴重!”
方天錫也道:“一旦真的遇到困難,胳臂肘是會往裏彎的!”
淡淡一笑,謝風仙道:“就怕的是不是你們所言……”
他三人尚不知道那呂一真已當上花子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