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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穿心魔指,吸血採玉

    “未必!”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口,説快,也真的快得肉眼難分。

    右首出側,但見白影一晃,虛空中一道珍珠羅網似的,灑下了一蓬雪白的銀光,夾着呼呼勁風。

    “咻——”那片銀光如同一個丈餘的盾攔住,沒有沾到古劍宇的人以外,他四周的荒草,斷蘆,如同火燒。

    那面“盾牌”,乃是一件銀灰的披風。“五絕毒霧”噴在披風之上,“蓬”黃煙一閃,立刻化為灰燼。

    古劍宇死裏逃生,就在這剎那之間,彈身上射一丈,奮力一撲,飛出毒霧烈焰之外,險之又險,嚇出一身冷汗。

    場子內,多了一個白衫儒生。

    “徐……鳳湘!”古劍宇再也想不到這生死一瞬之間,徐鳳湘會突然而至。

    他不能再受徐鳳湘的恩惠了。

    因為徐鳳湘是他仇人的女兒。

    他要報仇,勢必要手刃“銀光追魂”徐人龍,雖然目前沒有鐵證足以證明徐人龍是他的仇家。

    但江湖之上,已成了公開的秘密。

    眼前,只是時機而已。

    可是,一次、二次……

    無數次,自己都是在死神的邊緣,徐鳳湘救了自己。

    這真應了一句“恩連怨結”的古話。

    這是一個矛盾,十二萬分不幸的矛盾。

    古劍宇活着,是為了替父母報仇而活。

    古劍宇為什麼能在死裏逃生的活着,是仇家的女人救的,這是多麼複雜的糾纏?這是多麼難容水火的衝突?

    怎樣擺脱這種糾纏呢?

    不可能!因為,這些都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事實!怎樣才能使水火相容,矛盾消除呢?這也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事!

    在這一眨眼的時間裏。

    古劍宇心裏想的太多,也想的太亂!

    毒敵當前,恩怨難分。

    他陷於一片迷惘之中,思潮的紛亂,連生死都忘記了,只像是一尊“無名英雄”的塑像,臨風站在野風裏。

    “雙角龍女”三角眼一翻,早已惡狠狠的對着三丈以外的徐鳳湘道:“好小子!你這一手是怎麼想出來的?哼哼!”

    徐鳳湘淡淡一笑,神情中卻十分憂傷。

    她先瞟了古劍宇一個哀怨的眼色,口中卻道:“老毒婆!你該知道‘銀光追魂’功力的妙處?”

    “啊!”

    “雙角龍女”勃然變色,怒容滿面,緊接着道:“對!這是飛天堡的‘銀光追魂’功夫!你……”

    徐鳳湘頸子一晃道:“算你開了眼界了!”

    “雙角龍女”眨眨眼睛道:“原來是你!”

    “是我怎樣?”

    “丐幫汴梁分壇宗卷失劫,傳説是一少年高手,今日一見,才知是你弄的玄虛!小女娃兒!你女扮男裝的這份長相還真夠瞧的!”

    徐鳳湘臉上起了一陣紅暈,身份被人道破,自然有些。

    口中不由吶吶的道:“你少倚老賣老!”

    “倚老賣老?哼!丐幫的事除了你還有誰?”

    徐鳳湘忽然想起此事與古劍宇大有關連,急忙用眼角的餘光斜溜過去。

    果然——古劍宇的一張臉,正像鐵一般的生硬,像冰一般的冷漠,那對威嚴的神光,也正盯視着徐鳳湘!

    她不由心中一陣急驟的跳動!

    她不安!

    因為,在她的意識中,這一點,又把古劍宇與自己的距離拉長了。“雙角龍女”那知道眼前這一男一女的心思。

    她緩緩的走向徐鳳湘,陰沉沉的又道:“小女娃!你可知道他是什麼人?”

    徐鳳湘不由暗暗發笑,心想:——我比你認識的太早了,這還用你問?

    但口中卻故意的道:“不管什麼人,你不該用五毒的‘五絕毒霧’!”

    “哈哈!嘿嘿嘿嘿嘿!”

    “雙角龍女”仰天桀笑一聲道:“他就是古劍宇!”

    “我説過,不管是誰!”

    “呸!他就是你爹的仇家!他要報仇的對象就是你爹!你爹!……”

    “一派胡言!”

    “胡言!你以為他不是古劍宇!”

    “我説徐家同古家沒有仇恨!”

    “雙角龍女”尖聲道:“小丫頭!我問你!那麼你爹為何投入鴛鴦幫?你為何要搶走丐幫的宗卷?”

    徐鳳湘不自然的道:“這……都是……都是……湊……湊巧……”

    “好一個湊巧!”

    “你……”

    “都給我住口!”古劍宇楞楞的呆站了很久,忽然大喝一聲,如同晴天霹靂。

    徐鳳湘一字出口,不由突的失驚。

    “雙角龍女”也一跳躍出丈餘,青竹筒兒,微微舉起。

    古劍宇雙目寒芒閃閃,凝視着徐鳳湘,大聲道:“徐姑娘!請問丐幫的宗卷真的是你搶走的嗎?”

    徐鳳湘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嚅嚅的道:“這……這……這事……”

    古劍宇連連擺手道:“沒關係!這叫立場不同,各為其主,理所當然!”徐鳳湘聞言,不覺臉上有了欣慰之色。

    她覺得自己眼前露出一線曙光,現出了一片光明的遠景,心忖:——也許古劍宇受了自己真誠相愛的感化,變了先前的心事,説不定把兩家血債的舊帳,拋棄前嫌,化干戈玉帛!

    那麼,自己的事……

    她想着,不由展開愁眉,盈盈一笑道:“你是説……”

    古劍宇急忙搶着道:“我是説,我要為父報仇,你也應該為父分憂!”

    “劍宇……”

    “你聽我説!”

    “還有什……”

    “姑娘三番兩次相救,在下心中感激不盡!”

    徐鳳湘急道:“不要……”

    古劍宇痛苦的道:“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古某也不能苟安偷生,為了自己一條身負血海深仇的命,就這樣忍辱偷生下去!”

    “哦!那你打算……”

    “我打算恩怨分明!”

    “恩?怨?分明?”

    古劍宇朗聲道:“父母之仇必報,姑娘的大恩,也必有個交代!”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

    “我不明白!”

    “殺盡一魔二帝三大幫的兇手,再報姑娘的大恩!”

    “你!……”

    “我的真心如此,還望姑娘瞭解我的苦心!”

    “這事……難道……一點餘地……”徐鳳湘的花蓉慘白,通身顫抖。

    因為,她料不到古劍宇竟然這麼毫無保留的這樣説,也料不到古劍宇報仇之心絲毫不為稍動!

    “雙角龍女”幸災樂禍的冷冷的一笑道:“好呀!小丫頭!你的一番心思白用了!”

    “哇!”徐鳳湘不由“哇”的一聲,雙手掩臉,放聲大哭,哭聲中,她的柳腰一挺,霍地射出五丈。

    如同一支驚鴻,轉眼消失無蹤。

    古劍宇也不由鼻頭一酸。

    “雙用龍女”忽然狂笑一聲道:“居然同仇人的女兒談情説愛,古小子!算你是瞎了狗眼了!”

    古劍宇滿腔怒氣,一派悲憤,正在無處發泄之際,聞言不由突然變色,大聲喝道:“老乞婆!你找死!”

    “找死的不是我!”“雙角龍女”尖聲一叫,人又退後兩步。

    但是,她手中的青竹筒兒已高舉齊眉,外倒欲發!

    “嗯!”古劍宇有了先前的經驗,早已存心戒心。

    他適才虧了徐鳳湘的一件披風,又靠着“飛天幫”獨有的“銀光追魂”絕技,才僥倖的逃出厄運。

    若是“雙角龍女”故技重施,抖出“五絕毒霧”來,自己要到那裏再去找一個從中插手的徐鳳湘?

    因此,他也警覺的飄退三丈,雙眉凝神!

    “嘿嘿嘿嘿嘿!”“雙角龍女”陰兮兮的寒笑如泣,卻一寸一寸的,腳下向古劍宇移動過去,黃板牙一咧道:“看誰還來救你?”

    古劍宇輕功之高,此時可稱獨步武林,他滿可以冷然不防之下,展功絕塵而去,毒霧固然噴不到那遠,而“雙角龍女”的腳程,也未必追趕得上。

    但是,他不!甚至在他的心裏,也沒有這個念頭。

    為什麼呢?

    因為,古劍宇自從出道以來,與任何高手對敵,就從沒有跑過,他的個性是寧斷不曲,死不低頭的人。

    無奈,眼前光憑真功實學,敵不了“五毒門”的第一毒霧。

    幾次,他想出其不意的暴施辣手。

    但他計算着時間,斷然辦不到。

    “雙角龍女”的手只要一動,“五絕毒霧”必然隨之而出,她動動手,只不過一分半秒的事。

    憑你功力如何之高,如何之快,也難以爭取先機。

    此刻——“雙角龍女”的三角眼瞪着,腳下一步步向前欺,口中道:“古劍宇,把懷中‘紫金神鏡’留下來,老身我放你一條路!”

    古劍宇空有一身絕世武學,也只好一面緩緩後退,一面含怒道:“不要夢想!”

    “你是不要命了!”

    古劍宇叱道:“老乞婆,你敢?”

    “你以為老身是隻唸佛不殺人的尼姑嗎?”

    “古某我……”

    “雙角龍女”耐着性子道:“你何不想想!你若一死,神鏡也是保不住!”

    “古某死也不能將神鏡……”

    “再想想你死了,古邦安與屠龍玉女的血仇?”

    “啊!”

    “哈哈哈哈!有誰來報?古氏門中的香煙?哈哈哈!有誰接續?”

    “這……”

    “這些你可要想想清楚!”

    “你再進一步,古某就要……”

    “你就要沒命了!”

    “呸!”古劍宇肩頭一動,手臂尚未抬起……

    “雙角龍女”突的前射五尺,手中的青竹筒兒一倒,厲聲喝道:“不許你動!”

    “啊!”古劍宇又是一個“左飄風”點地斜出丈餘!

    “嘻嘻嘻嘻!”

    “雙角龍女”陰笑如梟,冷然道:“你能多快!拿出來!”

    古劍宇心中怒火如焚,一咬牙道:“萬萬不能!”

    “不要命了?”

    “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了!”古劍宇再也不耐,喝叫之中,突的運起“奇鏡神功”,紫霧一起,光芒四射。

    他打算孤注一擲,捨命而為,拋去生死觀念,以保護曠古奇珍。

    説時遲,那時快。

    就在這間不容髮的一剎那之間。

    突的一個老叫化斜刺的飄風而出,手中的“打狗棒”一探,快如閃電的已虛點在“雙角龍女”的肋下大穴。

    這老叫化來的太突兀了。

    古劍宇也不由撤回前撲的勢子一驚而退。

    “雙角龍女”更加失聲驚呼,手臂微揚。

    古劍宇一驚退出之後,一見乃是“丐幫幫主”薛不老。

    薛不老此時手持“打狗棒”,正作勢弓立於“雙角龍女”的身側,兩下相距,也不過是五七尺遠近。

    古劍宇不由高聲叫道:“薛幫主!小心老乞婆的青竹筒兒!”

    “雙角龍女”的大穴被制,口中卻勉強叫道:“老花子!你找死嗎?”

    誰知,薛不老淡淡一笑道:“老婆子!你那竹筒裏是不是‘五絕毒霧’?”

    “雙角龍女”臉露奸笑道:“既然知道,事就好辦!”

    不料,薛不老完全沒把武林第一毒物放在心上,反而嘻嘻一笑道:“我老化子趕路趕了一身臭汗,你噴點出來,替我涼快涼快正好,越多越好,只當我洗一個毒水澡!”

    “你活的不耐煩了!”

    “老化子活夠了!你不要客氣!”

    “休怪老身手辣!”“雙角龍女”説着,手中的青竹筒一倒,但是,“雙角龍女”的竹筒一倒之後,不似先前抖腕外摔,卻密雲不雨的提高喉嚨尖聲喝道:“五毒宮與丐幫素無恩怨,老身不願……”

    薛不老揚聲笑道:“哈哈!老乞婆少客氣!這一點小事情老花子絕不記在心上,你只管……”

    古劍宇在一旁感到十分奇怪,他想——難道丐幫有一種避毒的功夫?——

    難道薛不老真的修成百毒不侵,金剛不壞之身?——

    還是……——

    不妥!也許是他不知道“五絕毒霧”的利害。

    若是為了我,他死在……

    他心念既起,不禁口中大叫道:“老花子!聽見了嗎?古劍宇不領你的情!”

    薛不老突然把“打狗棒”一撤,面色頓時陰沉下來,朗聲喝道:“哼!好一個狡猾的老乞婆!”

    古劍宇一見他撤招收勢,站在“雙角龍女”身前,不由焦急的叫道:“老幫主!退!老婆子的……”

    薛不老轉面一笑道:“少俠是怕她的‘五絕毒霧’?”

    “有些鬼門道!”

    “哈哈哈哈哈哈…………”

    薛不老長笑一陣道:“少俠你上了她的當了,來!看!”

    他説着,出其不意的一振手中“打狗棒”,突然向“雙角龍女”作勢欲發,尚未收回的青竹筒兒砸去。

    “篤!”

    “嗚——”

    一聲輕脆的響聲,青竹筒兒破空飛去,直對古劍宇射到,那裏有半點毒霧,分明是一截空竹子。

    古劍宇不由一楞,探猿臂抓着那青竹筒兒,瞪大眼睛發楞。

    他不知這是什麼道理。

    “雙角龍女”一驚立即暴退丈餘,口中狠狠的道:“薛不老,你這老不死的臭叫花?你……”

    薛不老朗聲一笑道:“哈哈,靠騙!騙不過我這臭花子!”

    古劍宇依然不明其故,楞神道:“老幫主!”

    “少俠!這老婆子是出名的老毒物,‘五絕毒霧’也稱得起天下第一毒!”

    “老幫主為何不怕?”

    “她已用完了,老花子還怕什麼?”

    “你怎知……”

    薛不老笑道:“喏!左面一片蘆葦,右面一片荒草,這是分兩次施用的鐵證!”

    “那……”

    “這老毒婆每次出門,只帶一筒,一筒只用兩次!”

    “啊——”

    “話又説回來了,江湖上,誰也躲不過她的一點毒霧,若照眼前她用的重手法三五百人早已沒命了!”

    一旁的“雙角龍女”,只氣得老臉鐵青,吱咯咬牙有聲,雙腳一跳,抖臂震腕,大怒喝道:“薛不老!你這老不死的!”

    喝叱聲中!雙掌一挫,竟狂撲過來!

    薛不老不慌不忙,冷笑道:“比劃真功實學,還有些意思!”

    他口中説着,手上也不怠慢,“打狗棒”一順,橫劃半圈,消去襲來的勁風,快如閃電的出一棒。

    丐幫的“打狗棒法”也是武林的一絕。

    因此,出招不凡,勢吞江河。

    “雙角龍女”掌上功夫,也是數十年的浸淫,招勢詭怪,力道猛惡,一聲驚心動魄的惡鬥,就展開了來。

    兩個前輩的高手,各不相讓的拼作一團。

    古劍宇不喜連手,因此,只在一旁冷眼靜觀。

    半盞熱茶時分。

    場子中惡鬥雖然未能終止,但勝負的預兆而見。

    丐幫幫主薛不老的一根“打狗棒”雖然如同生龍活虎,舞成一派棒山棒海,風雨不透,灑水不進。

    但是,“雙角龍女”的一雙手掌,招數變化萬端,掌勢神鬼莫測,實在是個少見的高手架式。

    而且,她如同已經瘋狂了的一般,竟然在密不透風的棒影之中,處處爭取先機,招招都是主動。

    兼且,她越戰越勇,滔滔如同江河,奔騰澎湃,無止無休。

    又是三十招過去。

    薛不老不但棒法遲滯,而且額上發亮,隱見汗漬。

    相反的,“雙角龍女”喝聲連天,瘋虎一般,站在遠遠的五毒弟子,吶喊助威,聲動四野了!

    古劍宇暗自焦急。

    欲待插手,不但生恐薛不老難堪,而自己也落個仗着人多欺人,犯了自己不恥的連手羣毆之局。

    要想不插手,事情是為自己而起,更不能眼看着薛不老落個灰頭土臉,栽在“雙角龍女”的手裏。

    左思右想,終於一提丹田之氣,大聲叫道:“薛老幫主!請住手!”

    薛不老正在緊張之際,聞言猛力一招,逼退勁敵,撤棒後躍九尺,老臉發紅,略略喘息的道:“少俠……”

    “雙角龍女”深知古劍宇不是好相與的,功力在薛不老之上多多,真擔心自己功力消耗甚多之下出手。

    因此她冷冷一笑道:“怎樣?車輪戰法嗎?”

    古劍宇嗤之以鼻的道:“嗯!古某從來不打落水狗!你放心!”

    “雙角龍女”自然不信,叱道:“你要怎樣?”

    古劍宇一派大將風度,猿臂一振道:“今天的事到此為止,老毒婆,古某手下積德!快給我滾!”

    “雙角龍女”尚未答言。

    薛不老急忙道:“少俠!老毒婆不除,必為江湖大患,趁着她手中沒有‘五絕毒霧’之際,若不把她廢了,只怕……”

    古劍宇不等他説完,手掌一伸,止住了他的話道:“老幫主萬安,邪不勝正!遲早,她難逃公道!”

    老奸巨猾的“雙角龍女”明知手中沒有了絕門的“五絕毒霧”,如同瞎子沒有問路的竹竿一樣,定是凶多吉少。

    她巴不得古劍宇有此一説。

    乘雨罷台,拖延生恐有變,“雙角龍女”急急忙忙的道:“好!姓古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走着……”

    “瞧”字尚未出口,人已經暴起數丈,率領“五毒宮”一干手下,呼哨聲中,風馳雷掣而去。

    薛不老憤然於色,作勢欲追……

    “老幫主!窮寇莫追!”

    “少俠寬宏大量,但是,‘五毒宮’……”

    “古某改日必定找上‘五毒宮’,滅盡毒!”

    “可是……”

    “要他們死而無怨,一正足以壓百邪,毒霧又有什麼可怕!”古劍宇説得豪氣縱橫,正義凜然。

    其實,他對於五毒門的著名巨毒,此時並沒有制禁之法,可是,他的生性一向如此,難以移改!

    説完之後,反而面對薛不老,盈盈一笑道:“老幫主為何……”

    薛不老的臉色忽然一寒,目光有異道:“哎呀,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從這位丐幫幫主的神色上看,顯然事出不凡。

    古劍宇察顏觀色,忙不迭問道:“老幫主!貴幫又發生了什麼岔子嗎?”

    薛不老幽幽一聲長嘆,才道:“本幫並沒有什麼?”

    “那為何……”

    “此事已成了百年以來武林中的第一威脅,不出三月以內,江湖上勢將沒有一人可以逃出浩劫,也就是武林末日!”

    “哦!”

    古劍宇不由大驚失色。

    他不知道什麼事竟會使會這位丐幫幫主如此吃驚。

    同時,薛不老主持丐幫,乃是一幫的正統,丐幫千年以來,在江湖上聲譽極佳,斷然不是故作驚人之語。

    所以,他一“哦”之後,緊接着又道:“究竟是什麼大事?”

    “説來話太長了!”

    “老幫主不能長話短敍嗎?”

    “唉!”薛不老又是一聲長嘆,搖頭嘆息的道:“少俠!你是否要返回江南!”

    “北邊的事已了,在下正要南返。”

    “我們走着談吧!”

    “請!”請字出口,二人幾乎是同時起勢,各展輕功南向飛奔。

    古劍宇的輕身功夫,已可説是登堂入室,身子靈活,放眼武林找不出第二個來,加上百年奇遇而得的內功修為,更是快上加快。

    薛不老江湖碩彥,武功上格於門派,雖然有限,但丐幫日走千家,夜問餐風露宿,輕功較之其他門派,也有獨到之處。

    兩人一齊騰身,如同兩點殞星,飛雲穿霧,浮光掠影,劃空疾瀉。

    薛不老一面竭力窮追,一面叫道:“少俠,有一個足以震撼武林的訊息,不知你聽説了沒有?”

    古劍宇不願使丐幫幫主薛不老難堪,僅僅循着他的速度,並肩略略前尺餘,此時聞言,不由微笑道:“什麼消息?”

    “禁林主人不久之前中了別人的暗算!”

    “這……在下已有耳聞!”

    “唉!”

    古劍宇問道:“老幫主所謂武林末日就是指着這件事?”

    薛不老不答反問道:“少俠可知道暗算‘禁林主人’的是誰?”

    “這個………不知道?”

    “真所謂此人來頭大了!”

    “啊!是誰?”

    “此人與少俠多少還有點淵源!”

    “是嗎?”古劍宇的身子一震,陡然之間停了下來。

    唰——破空聲響,他已落在一個亂葬崗子的“招魂廟”前,大聲道:“老幫主!敢莫又牽扯到我父母血仇之上?”

    他臉上的氣色是既緊張,又憤慨,而又焦急的,等待着薛不老的回答。

    薛不老原已正在拼着畢生的功力,刻意追趕,不意有此,急切間收勢不住,前穿數丈,聞言,這才一擰腰肢,喘了口氣折身而回。

    他先不回答古劍宇的話,只是拍着胸口喘道:“古少俠,你差一點沒把我老花子累死了!”

    古劍宇明知薛不老的話不假,但卻謙的道:“薛老幫主!言重了!”

    “真的是……”

    古劍宇急欲知道與自己有淵源的武林大事,忙不迭的攔住薛不老的話頭,苦笑一笑道:“老幫主適才所説……”

    “啊!”薛不老啊了一聲,四下打量一下,臉上十二萬分緊張!

    古劍宇眉頭一皺道:“難道幫主還怕有人聽到嗎?”

    “呃!是的!”

    “此地四下無人,諒……”

    “不!不!因為……”

    “丐幫幫主”薛不老神情異常,湊近了古劍宇,一手掩口,低得不能再低的也不能再神秘的道:“暗算禁林主人的這位,真可説是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而且是來無影,去無蹤,功力高絕,舉世無雙的人物!”

    “哈哈哈哈!”古劍宇不由揚聲而笑,半信半疑的又道:“老幫主這等神秘!恐怕是江湖傳言失實吧!”

    “不!千真萬確!”

    “哦!他是……”

    “真名真姓沒人知道,江湖老一輩的,都以‘鬼影子’稱呼他!”

    “鬼影子!”

    “呃!端的是難以形容的功力!”

    古劍宇問道:“幫主可以斷定,暗算‘禁林主人’的就是他嗎?”

    “除了他之外還有誰?”

    “何以見得呢?”

    “他所到之處,不出手則已,每當出手,必在附近留下一個黑色的‘鬼影’為記,這也就是他被人稱為‘鬼影子’的來歷!”

    “禁林之內……”

    “禁林主人橫屍的石壁之上,留下一個尺來大小的鬼形黑影,因此,禁林中人,也不敢輕易傳出找場報仇的話來!”

    “哦……”古劍宇哦了一聲,不由沉吟起來!

    這是神話一般的故事。

    但這故事雖然近於神話,而且自“丐幫幫主”薛不老之口,最少有六分可信,不會有空穴來風。

    以“禁林主人”功力之高,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的遭了毒手,就透着事態的不平凡,下手人功力之高,確乎是不可想像。

    但是,這近於玄而又玄的事,對古劍宇來説,他不能相信。

    因為,古劍宇自忖本身的功力,也不是一般高手可比,要想暗算“禁林主人”,還沒有那麼容易。

    難道此人——鬼影子,真的是登峯造極,舉世無雙不成。

    若是真的,自己……

    最少自己“萬魔之王”的亡師遺命,便難以實現了!

    他只管想……

    薛不老早已嚅嚅吶吶的道:“少俠!我所以説‘鬼影子’與你有淵源……”

    古劍宇意念原就要問清楚這一點,但他由於一股好勝之心,只顧考慮到“鬼影子”的功力,反而忘忽了。

    聞言,忙道:“是呀!他與我有何……”

    “他與你血仇之事無關,但與少俠的師門淵源極深!”

    “哦!”

    薛不老神色凝重道:“他乃是令師‘七殺魔王’的師叔輩,令師祖‘混天大帝’的同門師弟!”

    “啊!老幫主!”

    古劍宇身子不由一震。

    這事太也的確出乎意外了。

    因為“七殺魔王”已是百年前成名的魔頭,武林中碩彥僅存,而在古劍宇機緣湊巧之中,僅只見面五天就功竭力枯而死,武林威尊的前輩。

    那會想到“七殺魔王”還有一個師叔呢?

    所以,他探臂一抓,緊捏薛不老的手臂,連連搖動,大聲道:“薛老幫主,你這話是真的?”

    “老花子慢説不打誑語,就是騙人,也騙不到小俠你的頭上來,那豈不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嗎?”“丐幫幫主”薛不老的態度認真非常。

    古劍宇不由苦苦一笑道:“既然如此,老幫主所説的江湖浩劫,武林末日,又指的是什麼呢?”

    “這……”薛不老欲言又止,似乎十分為難。

    “老幫主有難言之隱?”

    “沒有!”

    “那……”

    “怕的就是少俠的那位師叔祖!”

    “他會突然在此出現?”

    “這可説不定,以他過去的事蹟來看,可説是早在東海晚在峨嵋,真可説神龍見首不見尾!”

    古劍宇驚道:“啊!有這等事?”

    薛不老神色一正,道:“百年之前,他初出江湖,逢武林之人必殺,不分善惡!”

    “哦!”

    “那時,正邪數百家武林,在九龍谷聚會,正在商量對付他的大計,不料他突然而至,施暴辣手!”

    “結果呢?”

    “數百家各門各派的高手,立刻聯成一體,展開一場血戰!”

    “才把他攆走!”

    “那裏?數百門派大小高手不下五千餘人,半個時辰之內,被你那師叔祖殺得屍集成山,血流成河!”

    “老幫主……”

    “那時,我老化子才入丐幫,本幫的第十九代掌門,就是在那一仗斷送了性命,以致本幫著名的‘千門萬户’掌法,因此而失傳!”

    古劍宇不信的問道:“難道五千餘位高手一個不剩嗎?”

    “沒有一人生出九龍谷!”

    “這事……”

    “後來,令師叔祖又用大力運行功夫,封了九龍谷口,順手在迎谷千尺巖頭題了四個飛仙大草的草書!”

    “寫那四個字?”

    “冤魂五千!”

    “冤魂五千?”

    “九龍谷血腥未已,江湖殺劫又起!”

    “難道又是一個絕世高手出現了嗎?”

    “沒有?到處追殺武林中人的,仍然是少俠的那位師叔祖!”

    “他為什麼?”

    薛不老搖頭道:“當時誰也不知他的目的何在!因此,江湖上至一派一門的首領,下至踩盤放線通風報信的小卒,莫不人人自危,個個提心吊膽,朝夕不保,鬧得到處風聲鶴戾,草木皆兵!”

    “奇怪!”

    “到半年之後,江湖武林人士,死在他手下的,又不下五千之數!”

    “這是何苦來?”

    薛不老神色一整,道:“突然,在同一月之中,每個僥倖沒死的江湖人,人人接到一紙通知!”

    “又有什麼奇事?何人所發?”

    “通知又是你那位師叔所發!”

    “難道他要把江湖人士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少俠又猜錯了!”

    “怎麼?”

    薛不老搖搖頭道:“他通知所有的江湖人,要他們恢復活動,説他從此以後,絕對不再殺人!”

    “是何道理。”

    “原來令師叔祖練成了一種‘穿心魔指’!運功後,指風隨意一發,不問對準何處,都能隨心所欲,敵人不死,指力不消!”

    “怪道!”

    薛不老續道:“他在練功之初,尚不自知,等到功力練成,方知‘穿心魔指’必須在功成之後,殺人一萬,方才能永遠保存!”

    “不然的話呢?”

    “十指血充氣漲,終必爆炸而死!”

    “所以他要不分正邪殺夠萬人!”

    “對的!通知中也有悔不該學此一魔功的語氣,説是事不得已,請天下武林諒解他的一苦衷!”

    古劍宇聽到這裏,幾乎想哭,立刻不以為然的道:“諒解又有何用,那些死的都已經死了!”

    薛不老也苦笑一笑道:“好者,從那時起,他的人果然也就遠離江湖,而且一點音訊也沒有!”

    “是呀!若是他重又練一種更惡毒的魔功,江湖上的血劫,只怕不止於一萬之數,武林人永無寧日了!”

    “老幫主!你想可能嗎?”

    “太可能了!”

    “從什麼地方看呢?”

    “禁林主人之死!”

    “有什麼徵光呢?”

    薛不老道:“禁林主人之身,一無傷痕,除了岩石上的‘鬼影’以外,再也找不出另外的蛛絲馬跡!足可證明!”

    “……”古劍宇不由一陣沉吟。

    薛不老也緊鎖雙眉。

    “鬼影子”重出江湖,乃是震動江湖,撼武林的大事。

    薛不老不過是憂心焦愁。

    古劍宇也十分不安。

    因為,“七殺門”的一字門規,乃是一個“殺”字,假若自己碰見了這位未曾一見的師叔祖,究竟如何呢?

    也許他不殺自己!那是因為自己是七殺門人。

    我要不要學他的“穿心魔指”?

    還是他殺人無形的怪異功力?

    殺!殺!……

    古劍宇的心中不由連喊了幾個“殺”字。

    他心血上衝,不由陡的奮臂一揮,忘了眼前尚有薛不老在身邊,突然大吼道:“對!我要學,要這更厲害的魔功,報仇!報父母的血仇!”

    薛不老身子一撤,失聲道:“少俠!真的要學那必須殺滿萬人的‘穿心’魔指……”

    “我要學!”

    “為什麼?”

    “報仇呀!”

    “你的仇家有一萬?”

    “…………”古劍宇搖了搖頭。

    “既然你的仇家沒有一萬,學會了‘穿心魔指’之後……”

    “我不會亂殺無辜,留下萬條血債!”

    “可是由不得你!”

    “由不得我?”

    薛不老關心道:“十指血充氣漲,爆炸而死!”

    古劍宇堅毅道:“只要能報父母之仇!一死何妨!”

    “少俠!”

    “我必定要學會‘穿心魔指’,才能有把握報仇!”

    古劍宇聲音才落。

    咻——破空輕哨驟起。

    “啊!”

    “哦!”

    古劍宇與薛不老同時一驚,閃身向外躍……

    “不要走!”低沉的三字如同寒冰,兩人的手,一左一右,已被人牽扯了個牢,已起之勢,難以施展,身子略震,欲動不得。

    二人的中間,多了一個又瘦又矮的黑人。

    那黑人,高不滿三尺,通體消瘦如柴,皮膚黑炭如漆,沒有半點人色,一雙小小的圓眼,閃光發亮,也像點墨一般,不見半點白色。

    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小眼快如閃電的一眨,先向古劍宇打量了一眼,然後沉聲對薛不老道:“小花子!你在編排我的是非是不是?”

    薛不老功夫不同一般高手,修為堪稱頂尖,聞言抖臂一掙……

    “要走?”黑矮怪人淡然一聲。然而,薛不老奮力一掙,似乎毫無作用。

    古劍宇霍然一驚之下,也是幌肩摔手,竟欲脱身,不料,也是枉費心機,力道即出即消,如同蜻蜓扳石柱。

    以二人力道之強修為之高,結果如此,來人的能耐,不問可知。

    黑矮怪人又對古劍宇露齒一笑,聲如蚊蚋的道:“小娃兒!站着別走,我有話同你説。”

    説完,抓着古劍宇的那雙手,五指一鬆。

    蹬蹬蹬蹬蹬……

    古劍宇試着如受電力所擊,身不由已的一連向後退了五步之多後,才能拿樁扎式,立定腳跟。

    這時——“丐幫幫主”薛不老已退出幾尺,提功運氣,橫杖當胸,大吼道:“你是什麼來頭?”

    “問我?”

    黑矮怪人二字出口,忽然一個飄身,未見移步,人已退到“招魂廟”的水磨牆的牆根,背後靠在牆上,咧牙一樂道:“你看我是誰!”

    “啊!”

    薛不老一仰身,腳下連連後退,呆立在三丈以外,古劍宇的身子一震,雙目炯炯發光,凝視在牆上。

    牆上,剝落的粉白泥之上,忽然多了一個人的黑影,如同用黑漆畫上的一般,正是那黑矮怪人的影子。

    他咧嘴眥牙,緩緩走離廟牆,若無其事的道:“你該不陌生吧!”

    薛不老如夢魅一般,喃喃的道:“鬼——影……”

    矮小黑人的怪眼一翻,喝道:“小花子!你討死?”

    古劍宇此時不知如何是好。

    他在愁——是認這人做師叔祖好?還是……

    黑矮怪人手臂一抬,指着遠處道:“小花子,還不識相!滾!”

    “丐幫幫主”薛不老神不守舍,似乎是心不在焉,楞楞然的道:“是……是……前輩是叫……晚輩……”

    “叫你滾!”

    滾,滾……

    一幫之主的薛不老,口中連連説着,又對古劍宇望了一眼,腳下雖然在連連後退,眼神之中,似乎有十分緊要的話説。

    古劍宇一見,心中十分過意不去。

    無論怎樣,薛不老總算是一門的掌門,一幫的幫主,似這等當眾任人叱喝,實在是值得同情。

    因此,走上前去道:“老幫主有話説嗎?”

    “少俠!千萬不能……不能練穿……心……”

    矮小黑人冷峻的一哼,低聲道:“敢管我的……”

    “少俠!再見!”薛不老臉色慘白!目泛死灰,點地疾衝而上,展勢狂奔如飛。

    古劍宇目送薛不老的影子去遠,這才一轉身口稱:“再傳弟子古……噫!”

    就在這一瞬之間,他身後的矮小黑人,竟然不知去向。

    太快了!

    就在古劍宇的身側之人,何時走的,他居然毫無所覺,半點不知,他的臉上發燒,心泛嘀咕。

    這要是敵人,自己的性命……

    “古小子!進來!”冷峻,低沉,陰兮兮的,正是那矮黑怪人的特有聲音,原來是從“招魂廟”內傳出來的。

    古劍宇毫不遲疑,縱身向廟內……

    “魯莽!”

    矮小黑人插腰站在廟的山神像前,黑掌微微外揚,但是,古劍宇已覺得迎面一排鐵盾似的阻力,使自己無法前欺半寸。

    他只好雙膝落地,跪在廟門外面,伏地道:“參見師叔祖!”

    “叩頭吧!”

    矮小黑人大刺刺的迎門而立,雙目仰視,一付受禮的架式,古劍宇只得伏在地上,一連行了三跪九叩的朝祖大禮。

    大禮已畢。

    那矮子的黑人低沉沉的一聲道:“古劍宇!從現在起,你已算是本門的嫡傳,朝過祖,見過香的真正七殺一門的未來之主!”

    “徒孫不敢!”

    那矮小的黑人沉聲説道:“有什麼不敢!我問你,你的‘奇鏡神功’自問已有多大的火候!”

    “徒孫不過是略知皮毛而已!”

    “略知皮毛?”

    “是的,徒孫求師祖慈悲!”

    “慈悲!”

    “請師叔祖傳受‘穿心魔指’好為父母報仇!”

    “這有何難!”

    “徒孫先行叩謝!”古劍宇説着,又伏在地下,叩了三個頭!

    不料——那矮小的黑人一擺手道:“你先把‘紫金神鏡’取出來,讓我詳細指點你進一層的修煉之法!”

    “遵命!”古劍宇絲毫不疑,也絲毫不敢怠慢,探手懷內,摸出那面曠世奇寶,魔功之首的“紫金神鏡”來!

    紫霧一片,金霞萬縷。

    黑矮怪人的一雙小眼,放出既驚且喜,異樣興奮的光彩。

    古劍宇雙手高舉過頂,捧着“紫金神鏡”,朗聲又道:“徒孫因父母血仇在身,江湖橫事時生,以致未能詳參苦練,不能領會‘神鏡’的無窮造化!”

    那矮小黑人緩步跨出廟門,雙目凝視在“神鏡”之上,口中卻道:“當然,‘神鏡’奧妙無窮,傾一生之力,也難參透萬一!”

    “一併請師祖指點!”

    “這個自然!”

    矮小黑人此時已走到古劍宇跪的地方七尺左右,只要跨上半步,探臂就可將“紫金神鏡”接去。

    但見他的一雙怪眼四下掃視,眨動不已,終於,他露出一絲陰沉沉的笑意,口中道:“讓我看過‘神鏡’再説!”

    “師叔祖請看!”

    矮小黑人手伸處已接過紫金神鏡,而且忙不迭的納入懷中,仰天發出一聲狂笑,笑聲高昂入雲。

    古劍宇垂頸低頭道:“師叔祖……”

    “古劍宇!”矮小黑人厲聲一喝,突然殺氣畢露,兇焰萬丈。

    他的右手雙指一併,快如驚鴻的飄身而前,食中二指已經距離古劍宇的頂門沖天大穴不過寸餘。

    口中狠狠的道:“古劍宇!你是老夫的好徒孫!哈——老夫多謝了!”

    語聲未落,他的人忽地彈起三丈,凌空一式“惡旋風”像一頭禿尾雲似的,一瀉五丈,直向山外射去,快似飛矢,頭也不回。

    這一連串的變化,也不過是轉眼之間的事。

    古劍宇略一楞神。

    那矮小黑人,已遠去十丈之外,星飛丸瀉,快不可言,太也突然了,古劍宇做夢也想不到。

    師叔祖他為何……

    心念初動,人也追蹤而起,此時,那矮小的黑怪人,已只剩下一點小小的黑影,穿雲流星似的絲毫不停。

    古劍宇不由更加生疑,立刻展起無上輕功,運集所有力道,人如一縷輕煙,卸尾疾馳,半點不捨。

    那點黑人的影子,越來越小,漸去漸遠。

    眼看日色西沉。

    雲低霧濃,視線漸漸不明。

    古劍宇心如火焚,急怒異常。

    無奈,功力絕高的黑小怪人,早已不見影蹤。

    追……追……

    古劍宇既不灰心,也不氣妥,一味的埋頭追。

    忽然——前面一帶崇山峻巔,荒澗絕谷之中……

    “蓬!”一聲大震,突的射起兩點黑影。

    古劍宇不由大吃一驚。

    等他現身大響之處,那兩點黑影也同時隨着勁風的消逝,雙雙落在谷底,正在古劍宇存身之處不足三丈。

    “咦!有鬼!”古劍宇不由失聲一呼,目泛驚奇。

    原來——那兩點黑影,正是取走自己“紫金神鏡”的矮小黑人。

    更使古劍宇驚奇的是,乃是那兩人生得竟然一模一樣,根本毫無二致,簡直是分不出誰是誰非來。

    但見他二人落在古劍宇的身前之處,又不約而同的齊聲叫道:“古娃兒,別管閒事!閃開了!”

    最惱人的,是那二人的口音,幾乎完全一樣——低沉、陰鬱、冷酷、怕人。

    古劍宇望望東邊一個,又望西邊一個,如墜五里煙霧之中,正所謂丈二的金剛摸不到頭腦。

    他一時楞在當場。

    因為,誰是拿走自己“紫金神鏡”的一個?不知道!誰是自己的師叔祖?

    忽然——他像發現了絕大秘密似的,立刻向左面的一個跑了上去,口中叫道:“師叔祖!你老人家……”

    左面一個黑小矮人,咧嘴一笑,居然與先前的笑容毫無二樣,低沉微啞的道:“古娃兒!算你有眼光!”

    古劍宇暗自欣喜。

    因為,自己所看的幸而沒有走眼。

    若是看錯了,平日無故的喊一個不相干的人一聲“師叔祖”,若傳入江湖,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他想着,口中不覺道:“並非徒孫有眼光,而是你老人家露出了破綻!”

    “破綻?”

    “瞧!,你老人家衣襟少扣一個紐扣,露出了‘神鏡’的金芒!”

    “金芒?”

    左邊的黑小怪人一聽,不由黑臉陡變,一手扣上紐扣,又忙不迭的道:“神鏡?你是説‘紫金神鏡’我那有‘神鏡’?”

    古劍宇不由苦笑道:“師祖你老人家真會説笑話,‘神鏡’適才不是已經給你老人家拿去了嗎?”

    右邊的黑小怪人不由冷冷一笑,插言道:“對!就是他拿去的!”

    “大膽的黑怪!”左邊的黑小怪人暴喝一聲,點地向右邊一個撲去,人未到,掌已揚,勁風陡起,兇猛無儔。

    古劍宇不由大吃一驚。

    右邊的矮小黑人只是不接不架,晃肩飄出了五丈,冷冷一笑道:“你要賴,趕快送給人家吧!”

    右邊那個不再閃躲,分掌一招。

    “砰!”山搖地動的一聲大響。

    人乍合即分。

    於是,兩個同樣的矮小黑人,拆招換式,立刻打成一團。

    古劍宇不由暗暗咋舌。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等惡鬥。

    敢情這兩個鬼影子似的矮小黑人,功力竟在伯仲之間,每一招都鬼怪離奇,每一式都是少見的絕學。

    連功絕一切的古劍宇,居然忘了自己的本意,凝神注視這二人的搏鬥,刻意的揣摸二人的招式起來。

    更由於此刻他分不出誰是真正的“師叔祖。”

    所以他無從插手,説真個的,這矮小的兩位黑人,搭上手之後,也沒有第三者插手的餘地。

    幽谷裏,勁風呼呼,一陣緊似一陣。

    轉眼之際,已是百十來招,半個時辰過去。

    突然——先前衣襟縫內放出一溜金芒的黑衣,猛攻一招,閃身躍出圈子,大喝聲道:“是漢子不要走!”

    説着,快如一眨眼,探手懷內,亮出一個心形的血紅採玉來。

    紅雲一片,金芒萬縷。

    古劍宇以為是自己的“神鏡”,不由身子一震,顧不得刺眼欲花的金芒,立刻聚功凝神看去。

    他不由失聲叫道:“啊呀!不是!”

    那裏是什麼“紫金神鏡”。

    卻原來是一個手掌大的“心形”。

    那心型的採玉,通體血紅,透明生輝,放出一派深紅,閃出萬道光芒,刺目欲花,令人不敢正視。

    誰知——右邊那黑小怪人揚聲一笑道:“一個時辰之前,‘吸血採玉’可説是人見人怕,現在沒有用了!”

    他説着探手懷內一摸……

    紫霧濛濛,金光爍爍!

    古劍宇不由大叫道:“紫金神鏡!”

    右邊的黑怪人一面晃動“紫金神鏡”,一面沉聲道:“古娃兒!運起‘奇鏡神功’護體,把這小黑妖手中的採玉奪過來!”

    古劍宇雖然聽的明白,但身子卻沒動。

    他在想——他想!自己先前認錯人了,看走眼了。但是,手執“吸血採玉”的黑人,為何竟也承認是我的……

    “師叔祖”這兩個字在心中如同雷轟的一般,引起他無名的怒火。

    他大吼一聲:“好妖精,你冤我!”運起“奇鏡神功”,全力向手執“吸血採玉”的怪人撲去。

    “古娃兒!不……”手執“吸血採玉”的黑人,高叫一聲,手中的紅雲一轉,金芒暴旋之下,墊步射出三丈!

    紫霧暴長,金芒微動。

    手執“紫金神鏡”的黑人冷冷一笑道:“古娃兒!再攻!我助你一臂之力。”

    他説着,揚動“神鏡”,斜地裏,夾攻上去。

    嗖——古劍宇一見,不由眉頭一皺。

    紫霧頓散,金芒驟消。

    他的人也退出三丈,迎風而立。

    持着“神鏡”的黑人叫道:“你為何不……”

    “我不慣連手,也不願連手!師叔祖……”

    “呸!”

    閃出圈子的黑小怪人啐了一聲,將那塊“吸血採玉”高舉過頂,沉聲喝道:“古劍宇!你這認賊作父的逆徒!”

    “你……”

    “小子!你既是七殺門人,為何不識本門的‘吸血採玉’,見玉不朝,反而幫外人,真乃七殺門中的不幸!”

    古劍宇不由一楞,大叫道:“你一派胡言!”

    “孽徒!”

    古劍宇忽然腦海中閃出一個影子,原來是打算運功出手的勢子陡然一收,探手懷內摸出一張摺疊的桑皮紙來。

    那焦黃的桑皮紙,乃是“七殺魔王”留下的黑名單。

    他百忙之中展開了來……

    “啊!”

    原來那“黑名單”的正面,用硃砂畫着一個心形的圖案,正是黑小怪人手中所執那塊“吸血採主”的形狀。

    那圖形之中,隱隱有七個“殺”字。

    橫着上面四個古篆,用是——“七殺至寶”。

    古劍宇一瞥之後,立即揣起“黑名單”大叫道:“前輩那塊採玉,是不是叫做‘七殺至寶’?”

    “你去看來!”

    “嗚——”黑小怪人一揚手,“吸血採玉”溜起紅光破風擲來!

    這時——手執“紫金神鏡”的黑小怪人,忽然朗聲一笑道:“失陪了!”“了”字音出,人就立刻點地而起。

    擲出“吸血採玉”的黑衣怪人大喝道:“那裏走!”

    人就逼上前去,攔住去路!

    “找死!”紫光金芒,陡射急閃。

    黑小怪人揚起“紫金神鏡”,硬向他印了過去。

    “啊!”血箭疾射,黑影翻騰。

    手中空無一物的黑小怪人,雖也揚掌用力,那能抵擋得住“紫金神鏡”的力道,慘叫一聲,矮小的身子震起數丈。

    虛空噴出一口鮮血,人已跌下地來。

    古劍宇在這短如一髮之間,曇花一現的當口,已看清了“吸血採玉”血紅之中隱隱的七個金色“殺”字。

    他深知此乃“七殺至寶”。

    執有“七殺至寶”之人,必是七殺門的正宗無疑。

    因此——他在剎那之間,已運起“奇鏡神功”撲了過去,若沒有先前的黑小怪人捨身一擋,此時追趕已自無及。

    有了這捨命的一擋,手執“紫金神鏡”的黑小怪人,起勢被滯,正與古劍宇的撲來之勢迎個正着。

    兩人的一起一撲。

    雙方的身子正在半空遇上。

    一面是“神鏡”所發的“紫金”光芒。

    一個是“魔功”所發的“紫金”力道。

    以毒功毒,以魔制魔。

    “巴噠!”暴響如雷,雙方同是一震,各感壓力奇絕,不但不能落地扎樁,連身子都控制不住,一齊向幽谷一側的斷澗之中落去。

    “蓬!”

    “通!”

    快如殞星,同聲一響,水花四濺之下,都掉進了烏黑深藍的潤水之中,古劍宇此時的功力,已與河套之中有天遠之別。

    河套之時,被露落水,受不了沖天巨浪,此時,慢説潤水平靜無波,縱然有滔天巨浪,也難不住他。

    因此,他如同蜻蜓點水,隨着水花也稍點即起,身上的衣衫也不過是濕了半截而已,毫無大害。

    另一邊的那位黑小怪人只顧護着手中的“紫金神鏡”。

    所以人差一點被水淹至頭頂。

    但由於他的功力不凡,也借勢一衝,落到潤連岸上。

    古劍宇一見,不由氣得“哇哇”亂叫,吼道:“你是假冒的!氣死我也!”

    但見——那鬼似的矮小黑人,染水的手掌,忽然變成了雪白,衣衫上,也滴下點點的黑水,露出半灰的白衫。

    臉上,因為水花所衝,立即露出點點白斑,頸子,也被澗水洗去烏黑,赫然露出白白的皮膚來。

    顯然的,這是冒牌的“師祖”,古劍宇一看出破綻,不由得怒火如焚,立即哇哇一叫,又已撲了過去。

    那黑小怪人自己並未察覺。

    他一見古劍宇撲來,沉聲道:“你瘋了嗎?我是你的……”

    古劍宇生恐他説出“師祖”二字來!

    他趕忙接着道:“住口!你是我誓必殺的妖孽對頭!”語落,左掌掌心的紫光一幌,右掌一推而出。

    金紫的風聲如同奔馬,直奔冒牌的“鬼影子”撲去。

    “冒牌”的“鬼影子”也低沉的怒喝道:“大膽的小娃兒……”

    兩邊的紫霧一觸相接,雙方的金芒未沾即合。

    “咻——”

    “紫金神鏡”在不知不覺之際,忽然從“冒牌”“鬼影子”的黑小怪人手中脱空飛起,夾着破空的清哨,竟向古劍宇射到。

    古劍宇一見,不由大駭。

    這事太也離奇了,雙方都不會料到。

    “冒牌的鬼影子”手中一空,不由大叫道:“哎呀!不好!”

    古劍宇也是不約而同的叫道:“糟糕!”然而,快如飛矢的“紫金神鏡”已風馳雷掣般的射過去,情勢急於星火。

    雙方距離既近,“神鏡”的來勢又猛,恁他古劍宇如何了得,如何深厚的修為,欲躲不能,欲接不得。

    若是被飛來的“紫金神鏡”砸中,古劍宇焉有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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