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口,説快,也真的快得肉眼難分。
右首出側,但見白影一晃,虛空中一道珍珠羅網似的,灑下了一蓬雪白的銀光,夾着呼呼勁風。
“咻——”那片銀光如同一個丈餘的盾攔住,沒有沾到古劍宇的人以外,他四周的荒草,斷蘆,如同火燒。
那面“盾牌”,乃是一件銀灰的披風。“五絕毒霧”噴在披風之上,“蓬”黃煙一閃,立刻化為灰燼。
古劍宇死裏逃生,就在這剎那之間,彈身上射一丈,奮力一撲,飛出毒霧烈焰之外,險之又險,嚇出一身冷汗。
場子內,多了一個白衫儒生。
“徐……鳳湘!”古劍宇再也想不到這生死一瞬之間,徐鳳湘會突然而至。
他不能再受徐鳳湘的恩惠了。
因為徐鳳湘是他仇人的女兒。
他要報仇,勢必要手刃“銀光追魂”徐人龍,雖然目前沒有鐵證足以證明徐人龍是他的仇家。
但江湖之上,已成了公開的秘密。
眼前,只是時機而已。
可是,一次、二次……
無數次,自己都是在死神的邊緣,徐鳳湘救了自己。
這真應了一句“恩連怨結”的古話。
這是一個矛盾,十二萬分不幸的矛盾。
古劍宇活着,是為了替父母報仇而活。
古劍宇為什麼能在死裏逃生的活着,是仇家的女人救的,這是多麼複雜的糾纏?這是多麼難容水火的衝突?
怎樣擺脱這種糾纏呢?
不可能!因為,這些都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事實!怎樣才能使水火相容,矛盾消除呢?這也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事!
在這一眨眼的時間裏。
古劍宇心裏想的太多,也想的太亂!
毒敵當前,恩怨難分。
他陷於一片迷惘之中,思潮的紛亂,連生死都忘記了,只像是一尊“無名英雄”的塑像,臨風站在野風裏。
“雙角龍女”三角眼一翻,早已惡狠狠的對着三丈以外的徐鳳湘道:“好小子!你這一手是怎麼想出來的?哼哼!”
徐鳳湘淡淡一笑,神情中卻十分憂傷。
她先瞟了古劍宇一個哀怨的眼色,口中卻道:“老毒婆!你該知道‘銀光追魂’功力的妙處?”
“啊!”
“雙角龍女”勃然變色,怒容滿面,緊接着道:“對!這是飛天堡的‘銀光追魂’功夫!你……”
徐鳳湘頸子一晃道:“算你開了眼界了!”
“雙角龍女”眨眨眼睛道:“原來是你!”
“是我怎樣?”
“丐幫汴梁分壇宗卷失劫,傳説是一少年高手,今日一見,才知是你弄的玄虛!小女娃兒!你女扮男裝的這份長相還真夠瞧的!”
徐鳳湘臉上起了一陣紅暈,身份被人道破,自然有些。
口中不由吶吶的道:“你少倚老賣老!”
“倚老賣老?哼!丐幫的事除了你還有誰?”
徐鳳湘忽然想起此事與古劍宇大有關連,急忙用眼角的餘光斜溜過去。
果然——古劍宇的一張臉,正像鐵一般的生硬,像冰一般的冷漠,那對威嚴的神光,也正盯視着徐鳳湘!
她不由心中一陣急驟的跳動!
她不安!
因為,在她的意識中,這一點,又把古劍宇與自己的距離拉長了。“雙角龍女”那知道眼前這一男一女的心思。
她緩緩的走向徐鳳湘,陰沉沉的又道:“小女娃!你可知道他是什麼人?”
徐鳳湘不由暗暗發笑,心想:——我比你認識的太早了,這還用你問?
但口中卻故意的道:“不管什麼人,你不該用五毒的‘五絕毒霧’!”
“哈哈!嘿嘿嘿嘿嘿!”
“雙角龍女”仰天桀笑一聲道:“他就是古劍宇!”
“我説過,不管是誰!”
“呸!他就是你爹的仇家!他要報仇的對象就是你爹!你爹!……”
“一派胡言!”
“胡言!你以為他不是古劍宇!”
“我説徐家同古家沒有仇恨!”
“雙角龍女”尖聲道:“小丫頭!我問你!那麼你爹為何投入鴛鴦幫?你為何要搶走丐幫的宗卷?”
徐鳳湘不自然的道:“這……都是……都是……湊……湊巧……”
“好一個湊巧!”
“你……”
“都給我住口!”古劍宇楞楞的呆站了很久,忽然大喝一聲,如同晴天霹靂。
徐鳳湘一字出口,不由突的失驚。
“雙角龍女”也一跳躍出丈餘,青竹筒兒,微微舉起。
古劍宇雙目寒芒閃閃,凝視着徐鳳湘,大聲道:“徐姑娘!請問丐幫的宗卷真的是你搶走的嗎?”
徐鳳湘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嚅嚅的道:“這……這……這事……”
古劍宇連連擺手道:“沒關係!這叫立場不同,各為其主,理所當然!”徐鳳湘聞言,不覺臉上有了欣慰之色。
她覺得自己眼前露出一線曙光,現出了一片光明的遠景,心忖:——也許古劍宇受了自己真誠相愛的感化,變了先前的心事,説不定把兩家血債的舊帳,拋棄前嫌,化干戈玉帛!
那麼,自己的事……
她想着,不由展開愁眉,盈盈一笑道:“你是説……”
古劍宇急忙搶着道:“我是説,我要為父報仇,你也應該為父分憂!”
“劍宇……”
“你聽我説!”
“還有什……”
“姑娘三番兩次相救,在下心中感激不盡!”
徐鳳湘急道:“不要……”
古劍宇痛苦的道:“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古某也不能苟安偷生,為了自己一條身負血海深仇的命,就這樣忍辱偷生下去!”
“哦!那你打算……”
“我打算恩怨分明!”
“恩?怨?分明?”
古劍宇朗聲道:“父母之仇必報,姑娘的大恩,也必有個交代!”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
“我不明白!”
“殺盡一魔二帝三大幫的兇手,再報姑娘的大恩!”
“你!……”
“我的真心如此,還望姑娘瞭解我的苦心!”
“這事……難道……一點餘地……”徐鳳湘的花蓉慘白,通身顫抖。
因為,她料不到古劍宇竟然這麼毫無保留的這樣説,也料不到古劍宇報仇之心絲毫不為稍動!
“雙角龍女”幸災樂禍的冷冷的一笑道:“好呀!小丫頭!你的一番心思白用了!”
“哇!”徐鳳湘不由“哇”的一聲,雙手掩臉,放聲大哭,哭聲中,她的柳腰一挺,霍地射出五丈。
如同一支驚鴻,轉眼消失無蹤。
古劍宇也不由鼻頭一酸。
“雙用龍女”忽然狂笑一聲道:“居然同仇人的女兒談情説愛,古小子!算你是瞎了狗眼了!”
古劍宇滿腔怒氣,一派悲憤,正在無處發泄之際,聞言不由突然變色,大聲喝道:“老乞婆!你找死!”
“找死的不是我!”“雙角龍女”尖聲一叫,人又退後兩步。
但是,她手中的青竹筒兒已高舉齊眉,外倒欲發!
“嗯!”古劍宇有了先前的經驗,早已存心戒心。
他適才虧了徐鳳湘的一件披風,又靠着“飛天幫”獨有的“銀光追魂”絕技,才僥倖的逃出厄運。
若是“雙角龍女”故技重施,抖出“五絕毒霧”來,自己要到那裏再去找一個從中插手的徐鳳湘?
因此,他也警覺的飄退三丈,雙眉凝神!
“嘿嘿嘿嘿嘿!”“雙角龍女”陰兮兮的寒笑如泣,卻一寸一寸的,腳下向古劍宇移動過去,黃板牙一咧道:“看誰還來救你?”
古劍宇輕功之高,此時可稱獨步武林,他滿可以冷然不防之下,展功絕塵而去,毒霧固然噴不到那遠,而“雙角龍女”的腳程,也未必追趕得上。
但是,他不!甚至在他的心裏,也沒有這個念頭。
為什麼呢?
因為,古劍宇自從出道以來,與任何高手對敵,就從沒有跑過,他的個性是寧斷不曲,死不低頭的人。
無奈,眼前光憑真功實學,敵不了“五毒門”的第一毒霧。
幾次,他想出其不意的暴施辣手。
但他計算着時間,斷然辦不到。
“雙角龍女”的手只要一動,“五絕毒霧”必然隨之而出,她動動手,只不過一分半秒的事。
憑你功力如何之高,如何之快,也難以爭取先機。
此刻——“雙角龍女”的三角眼瞪着,腳下一步步向前欺,口中道:“古劍宇,把懷中‘紫金神鏡’留下來,老身我放你一條路!”
古劍宇空有一身絕世武學,也只好一面緩緩後退,一面含怒道:“不要夢想!”
“你是不要命了!”
古劍宇叱道:“老乞婆,你敢?”
“你以為老身是隻唸佛不殺人的尼姑嗎?”
“古某我……”
“雙角龍女”耐着性子道:“你何不想想!你若一死,神鏡也是保不住!”
“古某死也不能將神鏡……”
“再想想你死了,古邦安與屠龍玉女的血仇?”
“啊!”
“哈哈哈哈!有誰來報?古氏門中的香煙?哈哈哈!有誰接續?”
“這……”
“這些你可要想想清楚!”
“你再進一步,古某就要……”
“你就要沒命了!”
“呸!”古劍宇肩頭一動,手臂尚未抬起……
“雙角龍女”突的前射五尺,手中的青竹筒兒一倒,厲聲喝道:“不許你動!”
“啊!”古劍宇又是一個“左飄風”點地斜出丈餘!
“嘻嘻嘻嘻!”
“雙角龍女”陰笑如梟,冷然道:“你能多快!拿出來!”
古劍宇心中怒火如焚,一咬牙道:“萬萬不能!”
“不要命了?”
“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了!”古劍宇再也不耐,喝叫之中,突的運起“奇鏡神功”,紫霧一起,光芒四射。
他打算孤注一擲,捨命而為,拋去生死觀念,以保護曠古奇珍。
説時遲,那時快。
就在這間不容髮的一剎那之間。
突的一個老叫化斜刺的飄風而出,手中的“打狗棒”一探,快如閃電的已虛點在“雙角龍女”的肋下大穴。
這老叫化來的太突兀了。
古劍宇也不由撤回前撲的勢子一驚而退。
“雙角龍女”更加失聲驚呼,手臂微揚。
古劍宇一驚退出之後,一見乃是“丐幫幫主”薛不老。
薛不老此時手持“打狗棒”,正作勢弓立於“雙角龍女”的身側,兩下相距,也不過是五七尺遠近。
古劍宇不由高聲叫道:“薛幫主!小心老乞婆的青竹筒兒!”
“雙角龍女”的大穴被制,口中卻勉強叫道:“老花子!你找死嗎?”
誰知,薛不老淡淡一笑道:“老婆子!你那竹筒裏是不是‘五絕毒霧’?”
“雙角龍女”臉露奸笑道:“既然知道,事就好辦!”
不料,薛不老完全沒把武林第一毒物放在心上,反而嘻嘻一笑道:“我老化子趕路趕了一身臭汗,你噴點出來,替我涼快涼快正好,越多越好,只當我洗一個毒水澡!”
“你活的不耐煩了!”
“老化子活夠了!你不要客氣!”
“休怪老身手辣!”“雙角龍女”説着,手中的青竹筒一倒,但是,“雙角龍女”的竹筒一倒之後,不似先前抖腕外摔,卻密雲不雨的提高喉嚨尖聲喝道:“五毒宮與丐幫素無恩怨,老身不願……”
薛不老揚聲笑道:“哈哈!老乞婆少客氣!這一點小事情老花子絕不記在心上,你只管……”
古劍宇在一旁感到十分奇怪,他想——難道丐幫有一種避毒的功夫?——
難道薛不老真的修成百毒不侵,金剛不壞之身?——
還是……——
不妥!也許是他不知道“五絕毒霧”的利害。
若是為了我,他死在……
他心念既起,不禁口中大叫道:“老花子!聽見了嗎?古劍宇不領你的情!”
薛不老突然把“打狗棒”一撤,面色頓時陰沉下來,朗聲喝道:“哼!好一個狡猾的老乞婆!”
古劍宇一見他撤招收勢,站在“雙角龍女”身前,不由焦急的叫道:“老幫主!退!老婆子的……”
薛不老轉面一笑道:“少俠是怕她的‘五絕毒霧’?”
“有些鬼門道!”
“哈哈哈哈哈哈…………”
薛不老長笑一陣道:“少俠你上了她的當了,來!看!”
他説着,出其不意的一振手中“打狗棒”,突然向“雙角龍女”作勢欲發,尚未收回的青竹筒兒砸去。
“篤!”
“嗚——”
一聲輕脆的響聲,青竹筒兒破空飛去,直對古劍宇射到,那裏有半點毒霧,分明是一截空竹子。
古劍宇不由一楞,探猿臂抓着那青竹筒兒,瞪大眼睛發楞。
他不知這是什麼道理。
“雙角龍女”一驚立即暴退丈餘,口中狠狠的道:“薛不老,你這老不死的臭叫花?你……”
薛不老朗聲一笑道:“哈哈,靠騙!騙不過我這臭花子!”
古劍宇依然不明其故,楞神道:“老幫主!”
“少俠!這老婆子是出名的老毒物,‘五絕毒霧’也稱得起天下第一毒!”
“老幫主為何不怕?”
“她已用完了,老花子還怕什麼?”
“你怎知……”
薛不老笑道:“喏!左面一片蘆葦,右面一片荒草,這是分兩次施用的鐵證!”
“那……”
“這老毒婆每次出門,只帶一筒,一筒只用兩次!”
“啊——”
“話又説回來了,江湖上,誰也躲不過她的一點毒霧,若照眼前她用的重手法三五百人早已沒命了!”
一旁的“雙角龍女”,只氣得老臉鐵青,吱咯咬牙有聲,雙腳一跳,抖臂震腕,大怒喝道:“薛不老!你這老不死的!”
喝叱聲中!雙掌一挫,竟狂撲過來!
薛不老不慌不忙,冷笑道:“比劃真功實學,還有些意思!”
他口中説着,手上也不怠慢,“打狗棒”一順,橫劃半圈,消去襲來的勁風,快如閃電的出一棒。
丐幫的“打狗棒法”也是武林的一絕。
因此,出招不凡,勢吞江河。
“雙角龍女”掌上功夫,也是數十年的浸淫,招勢詭怪,力道猛惡,一聲驚心動魄的惡鬥,就展開了來。
兩個前輩的高手,各不相讓的拼作一團。
古劍宇不喜連手,因此,只在一旁冷眼靜觀。
半盞熱茶時分。
場子中惡鬥雖然未能終止,但勝負的預兆而見。
丐幫幫主薛不老的一根“打狗棒”雖然如同生龍活虎,舞成一派棒山棒海,風雨不透,灑水不進。
但是,“雙角龍女”的一雙手掌,招數變化萬端,掌勢神鬼莫測,實在是個少見的高手架式。
而且,她如同已經瘋狂了的一般,竟然在密不透風的棒影之中,處處爭取先機,招招都是主動。
兼且,她越戰越勇,滔滔如同江河,奔騰澎湃,無止無休。
又是三十招過去。
薛不老不但棒法遲滯,而且額上發亮,隱見汗漬。
相反的,“雙角龍女”喝聲連天,瘋虎一般,站在遠遠的五毒弟子,吶喊助威,聲動四野了!
古劍宇暗自焦急。
欲待插手,不但生恐薛不老難堪,而自己也落個仗着人多欺人,犯了自己不恥的連手羣毆之局。
要想不插手,事情是為自己而起,更不能眼看着薛不老落個灰頭土臉,栽在“雙角龍女”的手裏。
左思右想,終於一提丹田之氣,大聲叫道:“薛老幫主!請住手!”
薛不老正在緊張之際,聞言猛力一招,逼退勁敵,撤棒後躍九尺,老臉發紅,略略喘息的道:“少俠……”
“雙角龍女”深知古劍宇不是好相與的,功力在薛不老之上多多,真擔心自己功力消耗甚多之下出手。
因此她冷冷一笑道:“怎樣?車輪戰法嗎?”
古劍宇嗤之以鼻的道:“嗯!古某從來不打落水狗!你放心!”
“雙角龍女”自然不信,叱道:“你要怎樣?”
古劍宇一派大將風度,猿臂一振道:“今天的事到此為止,老毒婆,古某手下積德!快給我滾!”
“雙角龍女”尚未答言。
薛不老急忙道:“少俠!老毒婆不除,必為江湖大患,趁着她手中沒有‘五絕毒霧’之際,若不把她廢了,只怕……”
古劍宇不等他説完,手掌一伸,止住了他的話道:“老幫主萬安,邪不勝正!遲早,她難逃公道!”
老奸巨猾的“雙角龍女”明知手中沒有了絕門的“五絕毒霧”,如同瞎子沒有問路的竹竿一樣,定是凶多吉少。
她巴不得古劍宇有此一説。
乘雨罷台,拖延生恐有變,“雙角龍女”急急忙忙的道:“好!姓古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走着……”
“瞧”字尚未出口,人已經暴起數丈,率領“五毒宮”一干手下,呼哨聲中,風馳雷掣而去。
薛不老憤然於色,作勢欲追……
“老幫主!窮寇莫追!”
“少俠寬宏大量,但是,‘五毒宮’……”
“古某改日必定找上‘五毒宮’,滅盡毒!”
“可是……”
“要他們死而無怨,一正足以壓百邪,毒霧又有什麼可怕!”古劍宇説得豪氣縱橫,正義凜然。
其實,他對於五毒門的著名巨毒,此時並沒有制禁之法,可是,他的生性一向如此,難以移改!
説完之後,反而面對薛不老,盈盈一笑道:“老幫主為何……”
薛不老的臉色忽然一寒,目光有異道:“哎呀,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從這位丐幫幫主的神色上看,顯然事出不凡。
古劍宇察顏觀色,忙不迭問道:“老幫主!貴幫又發生了什麼岔子嗎?”
薛不老幽幽一聲長嘆,才道:“本幫並沒有什麼?”
“那為何……”
“此事已成了百年以來武林中的第一威脅,不出三月以內,江湖上勢將沒有一人可以逃出浩劫,也就是武林末日!”
“哦!”
古劍宇不由大驚失色。
他不知道什麼事竟會使會這位丐幫幫主如此吃驚。
同時,薛不老主持丐幫,乃是一幫的正統,丐幫千年以來,在江湖上聲譽極佳,斷然不是故作驚人之語。
所以,他一“哦”之後,緊接着又道:“究竟是什麼大事?”
“説來話太長了!”
“老幫主不能長話短敍嗎?”
“唉!”薛不老又是一聲長嘆,搖頭嘆息的道:“少俠!你是否要返回江南!”
“北邊的事已了,在下正要南返。”
“我們走着談吧!”
“請!”請字出口,二人幾乎是同時起勢,各展輕功南向飛奔。
古劍宇的輕身功夫,已可説是登堂入室,身子靈活,放眼武林找不出第二個來,加上百年奇遇而得的內功修為,更是快上加快。
薛不老江湖碩彥,武功上格於門派,雖然有限,但丐幫日走千家,夜問餐風露宿,輕功較之其他門派,也有獨到之處。
兩人一齊騰身,如同兩點殞星,飛雲穿霧,浮光掠影,劃空疾瀉。
薛不老一面竭力窮追,一面叫道:“少俠,有一個足以震撼武林的訊息,不知你聽説了沒有?”
古劍宇不願使丐幫幫主薛不老難堪,僅僅循着他的速度,並肩略略前尺餘,此時聞言,不由微笑道:“什麼消息?”
“禁林主人不久之前中了別人的暗算!”
“這……在下已有耳聞!”
“唉!”
古劍宇問道:“老幫主所謂武林末日就是指着這件事?”
薛不老不答反問道:“少俠可知道暗算‘禁林主人’的是誰?”
“這個………不知道?”
“真所謂此人來頭大了!”
“啊!是誰?”
“此人與少俠多少還有點淵源!”
“是嗎?”古劍宇的身子一震,陡然之間停了下來。
唰——破空聲響,他已落在一個亂葬崗子的“招魂廟”前,大聲道:“老幫主!敢莫又牽扯到我父母血仇之上?”
他臉上的氣色是既緊張,又憤慨,而又焦急的,等待着薛不老的回答。
薛不老原已正在拼着畢生的功力,刻意追趕,不意有此,急切間收勢不住,前穿數丈,聞言,這才一擰腰肢,喘了口氣折身而回。
他先不回答古劍宇的話,只是拍着胸口喘道:“古少俠,你差一點沒把我老花子累死了!”
古劍宇明知薛不老的話不假,但卻謙的道:“薛老幫主!言重了!”
“真的是……”
古劍宇急欲知道與自己有淵源的武林大事,忙不迭的攔住薛不老的話頭,苦笑一笑道:“老幫主適才所説……”
“啊!”薛不老啊了一聲,四下打量一下,臉上十二萬分緊張!
古劍宇眉頭一皺道:“難道幫主還怕有人聽到嗎?”
“呃!是的!”
“此地四下無人,諒……”
“不!不!因為……”
“丐幫幫主”薛不老神情異常,湊近了古劍宇,一手掩口,低得不能再低的也不能再神秘的道:“暗算禁林主人的這位,真可説是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而且是來無影,去無蹤,功力高絕,舉世無雙的人物!”
“哈哈哈哈!”古劍宇不由揚聲而笑,半信半疑的又道:“老幫主這等神秘!恐怕是江湖傳言失實吧!”
“不!千真萬確!”
“哦!他是……”
“真名真姓沒人知道,江湖老一輩的,都以‘鬼影子’稱呼他!”
“鬼影子!”
“呃!端的是難以形容的功力!”
古劍宇問道:“幫主可以斷定,暗算‘禁林主人’的就是他嗎?”
“除了他之外還有誰?”
“何以見得呢?”
“他所到之處,不出手則已,每當出手,必在附近留下一個黑色的‘鬼影’為記,這也就是他被人稱為‘鬼影子’的來歷!”
“禁林之內……”
“禁林主人橫屍的石壁之上,留下一個尺來大小的鬼形黑影,因此,禁林中人,也不敢輕易傳出找場報仇的話來!”
“哦……”古劍宇哦了一聲,不由沉吟起來!
這是神話一般的故事。
但這故事雖然近於神話,而且自“丐幫幫主”薛不老之口,最少有六分可信,不會有空穴來風。
以“禁林主人”功力之高,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的遭了毒手,就透着事態的不平凡,下手人功力之高,確乎是不可想像。
但是,這近於玄而又玄的事,對古劍宇來説,他不能相信。
因為,古劍宇自忖本身的功力,也不是一般高手可比,要想暗算“禁林主人”,還沒有那麼容易。
難道此人——鬼影子,真的是登峯造極,舉世無雙不成。
若是真的,自己……
最少自己“萬魔之王”的亡師遺命,便難以實現了!
他只管想……
薛不老早已嚅嚅吶吶的道:“少俠!我所以説‘鬼影子’與你有淵源……”
古劍宇意念原就要問清楚這一點,但他由於一股好勝之心,只顧考慮到“鬼影子”的功力,反而忘忽了。
聞言,忙道:“是呀!他與我有何……”
“他與你血仇之事無關,但與少俠的師門淵源極深!”
“哦!”
薛不老神色凝重道:“他乃是令師‘七殺魔王’的師叔輩,令師祖‘混天大帝’的同門師弟!”
“啊!老幫主!”
古劍宇身子不由一震。
這事太也的確出乎意外了。
因為“七殺魔王”已是百年前成名的魔頭,武林中碩彥僅存,而在古劍宇機緣湊巧之中,僅只見面五天就功竭力枯而死,武林威尊的前輩。
那會想到“七殺魔王”還有一個師叔呢?
所以,他探臂一抓,緊捏薛不老的手臂,連連搖動,大聲道:“薛老幫主,你這話是真的?”
“老花子慢説不打誑語,就是騙人,也騙不到小俠你的頭上來,那豈不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嗎?”“丐幫幫主”薛不老的態度認真非常。
古劍宇不由苦苦一笑道:“既然如此,老幫主所説的江湖浩劫,武林末日,又指的是什麼呢?”
“這……”薛不老欲言又止,似乎十分為難。
“老幫主有難言之隱?”
“沒有!”
“那……”
“怕的就是少俠的那位師叔祖!”
“他會突然在此出現?”
“這可説不定,以他過去的事蹟來看,可説是早在東海晚在峨嵋,真可説神龍見首不見尾!”
古劍宇驚道:“啊!有這等事?”
薛不老神色一正,道:“百年之前,他初出江湖,逢武林之人必殺,不分善惡!”
“哦!”
“那時,正邪數百家武林,在九龍谷聚會,正在商量對付他的大計,不料他突然而至,施暴辣手!”
“結果呢?”
“數百家各門各派的高手,立刻聯成一體,展開一場血戰!”
“才把他攆走!”
“那裏?數百門派大小高手不下五千餘人,半個時辰之內,被你那師叔祖殺得屍集成山,血流成河!”
“老幫主……”
“那時,我老化子才入丐幫,本幫的第十九代掌門,就是在那一仗斷送了性命,以致本幫著名的‘千門萬户’掌法,因此而失傳!”
古劍宇不信的問道:“難道五千餘位高手一個不剩嗎?”
“沒有一人生出九龍谷!”
“這事……”
“後來,令師叔祖又用大力運行功夫,封了九龍谷口,順手在迎谷千尺巖頭題了四個飛仙大草的草書!”
“寫那四個字?”
“冤魂五千!”
“冤魂五千?”
“九龍谷血腥未已,江湖殺劫又起!”
“難道又是一個絕世高手出現了嗎?”
“沒有?到處追殺武林中人的,仍然是少俠的那位師叔祖!”
“他為什麼?”
薛不老搖頭道:“當時誰也不知他的目的何在!因此,江湖上至一派一門的首領,下至踩盤放線通風報信的小卒,莫不人人自危,個個提心吊膽,朝夕不保,鬧得到處風聲鶴戾,草木皆兵!”
“奇怪!”
“到半年之後,江湖武林人士,死在他手下的,又不下五千之數!”
“這是何苦來?”
薛不老神色一整,道:“突然,在同一月之中,每個僥倖沒死的江湖人,人人接到一紙通知!”
“又有什麼奇事?何人所發?”
“通知又是你那位師叔所發!”
“難道他要把江湖人士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少俠又猜錯了!”
“怎麼?”
薛不老搖搖頭道:“他通知所有的江湖人,要他們恢復活動,説他從此以後,絕對不再殺人!”
“是何道理。”
“原來令師叔祖練成了一種‘穿心魔指’!運功後,指風隨意一發,不問對準何處,都能隨心所欲,敵人不死,指力不消!”
“怪道!”
薛不老續道:“他在練功之初,尚不自知,等到功力練成,方知‘穿心魔指’必須在功成之後,殺人一萬,方才能永遠保存!”
“不然的話呢?”
“十指血充氣漲,終必爆炸而死!”
“所以他要不分正邪殺夠萬人!”
“對的!通知中也有悔不該學此一魔功的語氣,説是事不得已,請天下武林諒解他的一苦衷!”
古劍宇聽到這裏,幾乎想哭,立刻不以為然的道:“諒解又有何用,那些死的都已經死了!”
薛不老也苦笑一笑道:“好者,從那時起,他的人果然也就遠離江湖,而且一點音訊也沒有!”
“是呀!若是他重又練一種更惡毒的魔功,江湖上的血劫,只怕不止於一萬之數,武林人永無寧日了!”
“老幫主!你想可能嗎?”
“太可能了!”
“從什麼地方看呢?”
“禁林主人之死!”
“有什麼徵光呢?”
薛不老道:“禁林主人之身,一無傷痕,除了岩石上的‘鬼影’以外,再也找不出另外的蛛絲馬跡!足可證明!”
“……”古劍宇不由一陣沉吟。
薛不老也緊鎖雙眉。
“鬼影子”重出江湖,乃是震動江湖,撼武林的大事。
薛不老不過是憂心焦愁。
古劍宇也十分不安。
因為,“七殺門”的一字門規,乃是一個“殺”字,假若自己碰見了這位未曾一見的師叔祖,究竟如何呢?
也許他不殺自己!那是因為自己是七殺門人。
我要不要學他的“穿心魔指”?
還是他殺人無形的怪異功力?
殺!殺!……
古劍宇的心中不由連喊了幾個“殺”字。
他心血上衝,不由陡的奮臂一揮,忘了眼前尚有薛不老在身邊,突然大吼道:“對!我要學,要這更厲害的魔功,報仇!報父母的血仇!”
薛不老身子一撤,失聲道:“少俠!真的要學那必須殺滿萬人的‘穿心’魔指……”
“我要學!”
“為什麼?”
“報仇呀!”
“你的仇家有一萬?”
“…………”古劍宇搖了搖頭。
“既然你的仇家沒有一萬,學會了‘穿心魔指’之後……”
“我不會亂殺無辜,留下萬條血債!”
“可是由不得你!”
“由不得我?”
薛不老關心道:“十指血充氣漲,爆炸而死!”
古劍宇堅毅道:“只要能報父母之仇!一死何妨!”
“少俠!”
“我必定要學會‘穿心魔指’,才能有把握報仇!”
古劍宇聲音才落。
咻——破空輕哨驟起。
“啊!”
“哦!”
古劍宇與薛不老同時一驚,閃身向外躍……
“不要走!”低沉的三字如同寒冰,兩人的手,一左一右,已被人牽扯了個牢,已起之勢,難以施展,身子略震,欲動不得。
二人的中間,多了一個又瘦又矮的黑人。
那黑人,高不滿三尺,通體消瘦如柴,皮膚黑炭如漆,沒有半點人色,一雙小小的圓眼,閃光發亮,也像點墨一般,不見半點白色。
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小眼快如閃電的一眨,先向古劍宇打量了一眼,然後沉聲對薛不老道:“小花子!你在編排我的是非是不是?”
薛不老功夫不同一般高手,修為堪稱頂尖,聞言抖臂一掙……
“要走?”黑矮怪人淡然一聲。然而,薛不老奮力一掙,似乎毫無作用。
古劍宇霍然一驚之下,也是幌肩摔手,竟欲脱身,不料,也是枉費心機,力道即出即消,如同蜻蜓扳石柱。
以二人力道之強修為之高,結果如此,來人的能耐,不問可知。
黑矮怪人又對古劍宇露齒一笑,聲如蚊蚋的道:“小娃兒!站着別走,我有話同你説。”
説完,抓着古劍宇的那雙手,五指一鬆。
蹬蹬蹬蹬蹬……
古劍宇試着如受電力所擊,身不由已的一連向後退了五步之多後,才能拿樁扎式,立定腳跟。
這時——“丐幫幫主”薛不老已退出幾尺,提功運氣,橫杖當胸,大吼道:“你是什麼來頭?”
“問我?”
黑矮怪人二字出口,忽然一個飄身,未見移步,人已退到“招魂廟”的水磨牆的牆根,背後靠在牆上,咧牙一樂道:“你看我是誰!”
“啊!”
薛不老一仰身,腳下連連後退,呆立在三丈以外,古劍宇的身子一震,雙目炯炯發光,凝視在牆上。
牆上,剝落的粉白泥之上,忽然多了一個人的黑影,如同用黑漆畫上的一般,正是那黑矮怪人的影子。
他咧嘴眥牙,緩緩走離廟牆,若無其事的道:“你該不陌生吧!”
薛不老如夢魅一般,喃喃的道:“鬼——影……”
矮小黑人的怪眼一翻,喝道:“小花子!你討死?”
古劍宇此時不知如何是好。
他在愁——是認這人做師叔祖好?還是……
黑矮怪人手臂一抬,指着遠處道:“小花子,還不識相!滾!”
“丐幫幫主”薛不老神不守舍,似乎是心不在焉,楞楞然的道:“是……是……前輩是叫……晚輩……”
“叫你滾!”
滾,滾……
一幫之主的薛不老,口中連連説着,又對古劍宇望了一眼,腳下雖然在連連後退,眼神之中,似乎有十分緊要的話説。
古劍宇一見,心中十分過意不去。
無論怎樣,薛不老總算是一門的掌門,一幫的幫主,似這等當眾任人叱喝,實在是值得同情。
因此,走上前去道:“老幫主有話説嗎?”
“少俠!千萬不能……不能練穿……心……”
矮小黑人冷峻的一哼,低聲道:“敢管我的……”
“少俠!再見!”薛不老臉色慘白!目泛死灰,點地疾衝而上,展勢狂奔如飛。
古劍宇目送薛不老的影子去遠,這才一轉身口稱:“再傳弟子古……噫!”
就在這一瞬之間,他身後的矮小黑人,竟然不知去向。
太快了!
就在古劍宇的身側之人,何時走的,他居然毫無所覺,半點不知,他的臉上發燒,心泛嘀咕。
這要是敵人,自己的性命……
“古小子!進來!”冷峻,低沉,陰兮兮的,正是那矮黑怪人的特有聲音,原來是從“招魂廟”內傳出來的。
古劍宇毫不遲疑,縱身向廟內……
“魯莽!”
矮小黑人插腰站在廟的山神像前,黑掌微微外揚,但是,古劍宇已覺得迎面一排鐵盾似的阻力,使自己無法前欺半寸。
他只好雙膝落地,跪在廟門外面,伏地道:“參見師叔祖!”
“叩頭吧!”
矮小黑人大刺刺的迎門而立,雙目仰視,一付受禮的架式,古劍宇只得伏在地上,一連行了三跪九叩的朝祖大禮。
大禮已畢。
那矮子的黑人低沉沉的一聲道:“古劍宇!從現在起,你已算是本門的嫡傳,朝過祖,見過香的真正七殺一門的未來之主!”
“徒孫不敢!”
那矮小的黑人沉聲説道:“有什麼不敢!我問你,你的‘奇鏡神功’自問已有多大的火候!”
“徒孫不過是略知皮毛而已!”
“略知皮毛?”
“是的,徒孫求師祖慈悲!”
“慈悲!”
“請師叔祖傳受‘穿心魔指’好為父母報仇!”
“這有何難!”
“徒孫先行叩謝!”古劍宇説着,又伏在地下,叩了三個頭!
不料——那矮小的黑人一擺手道:“你先把‘紫金神鏡’取出來,讓我詳細指點你進一層的修煉之法!”
“遵命!”古劍宇絲毫不疑,也絲毫不敢怠慢,探手懷內,摸出那面曠世奇寶,魔功之首的“紫金神鏡”來!
紫霧一片,金霞萬縷。
黑矮怪人的一雙小眼,放出既驚且喜,異樣興奮的光彩。
古劍宇雙手高舉過頂,捧着“紫金神鏡”,朗聲又道:“徒孫因父母血仇在身,江湖橫事時生,以致未能詳參苦練,不能領會‘神鏡’的無窮造化!”
那矮小黑人緩步跨出廟門,雙目凝視在“神鏡”之上,口中卻道:“當然,‘神鏡’奧妙無窮,傾一生之力,也難參透萬一!”
“一併請師祖指點!”
“這個自然!”
矮小黑人此時已走到古劍宇跪的地方七尺左右,只要跨上半步,探臂就可將“紫金神鏡”接去。
但見他的一雙怪眼四下掃視,眨動不已,終於,他露出一絲陰沉沉的笑意,口中道:“讓我看過‘神鏡’再説!”
“師叔祖請看!”
矮小黑人手伸處已接過紫金神鏡,而且忙不迭的納入懷中,仰天發出一聲狂笑,笑聲高昂入雲。
古劍宇垂頸低頭道:“師叔祖……”
“古劍宇!”矮小黑人厲聲一喝,突然殺氣畢露,兇焰萬丈。
他的右手雙指一併,快如驚鴻的飄身而前,食中二指已經距離古劍宇的頂門沖天大穴不過寸餘。
口中狠狠的道:“古劍宇!你是老夫的好徒孫!哈——老夫多謝了!”
語聲未落,他的人忽地彈起三丈,凌空一式“惡旋風”像一頭禿尾雲似的,一瀉五丈,直向山外射去,快似飛矢,頭也不回。
這一連串的變化,也不過是轉眼之間的事。
古劍宇略一楞神。
那矮小黑人,已遠去十丈之外,星飛丸瀉,快不可言,太也突然了,古劍宇做夢也想不到。
師叔祖他為何……
心念初動,人也追蹤而起,此時,那矮小的黑怪人,已只剩下一點小小的黑影,穿雲流星似的絲毫不停。
古劍宇不由更加生疑,立刻展起無上輕功,運集所有力道,人如一縷輕煙,卸尾疾馳,半點不捨。
那點黑人的影子,越來越小,漸去漸遠。
眼看日色西沉。
雲低霧濃,視線漸漸不明。
古劍宇心如火焚,急怒異常。
無奈,功力絕高的黑小怪人,早已不見影蹤。
追……追……
古劍宇既不灰心,也不氣妥,一味的埋頭追。
忽然——前面一帶崇山峻巔,荒澗絕谷之中……
“蓬!”一聲大震,突的射起兩點黑影。
古劍宇不由大吃一驚。
等他現身大響之處,那兩點黑影也同時隨着勁風的消逝,雙雙落在谷底,正在古劍宇存身之處不足三丈。
“咦!有鬼!”古劍宇不由失聲一呼,目泛驚奇。
原來——那兩點黑影,正是取走自己“紫金神鏡”的矮小黑人。
更使古劍宇驚奇的是,乃是那兩人生得竟然一模一樣,根本毫無二致,簡直是分不出誰是誰非來。
但見他二人落在古劍宇的身前之處,又不約而同的齊聲叫道:“古娃兒,別管閒事!閃開了!”
最惱人的,是那二人的口音,幾乎完全一樣——低沉、陰鬱、冷酷、怕人。
古劍宇望望東邊一個,又望西邊一個,如墜五里煙霧之中,正所謂丈二的金剛摸不到頭腦。
他一時楞在當場。
因為,誰是拿走自己“紫金神鏡”的一個?不知道!誰是自己的師叔祖?
忽然——他像發現了絕大秘密似的,立刻向左面的一個跑了上去,口中叫道:“師叔祖!你老人家……”
左面一個黑小矮人,咧嘴一笑,居然與先前的笑容毫無二樣,低沉微啞的道:“古娃兒!算你有眼光!”
古劍宇暗自欣喜。
因為,自己所看的幸而沒有走眼。
若是看錯了,平日無故的喊一個不相干的人一聲“師叔祖”,若傳入江湖,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他想着,口中不覺道:“並非徒孫有眼光,而是你老人家露出了破綻!”
“破綻?”
“瞧!,你老人家衣襟少扣一個紐扣,露出了‘神鏡’的金芒!”
“金芒?”
左邊的黑小怪人一聽,不由黑臉陡變,一手扣上紐扣,又忙不迭的道:“神鏡?你是説‘紫金神鏡’我那有‘神鏡’?”
古劍宇不由苦笑道:“師祖你老人家真會説笑話,‘神鏡’適才不是已經給你老人家拿去了嗎?”
右邊的黑小怪人不由冷冷一笑,插言道:“對!就是他拿去的!”
“大膽的黑怪!”左邊的黑小怪人暴喝一聲,點地向右邊一個撲去,人未到,掌已揚,勁風陡起,兇猛無儔。
古劍宇不由大吃一驚。
右邊的矮小黑人只是不接不架,晃肩飄出了五丈,冷冷一笑道:“你要賴,趕快送給人家吧!”
右邊那個不再閃躲,分掌一招。
“砰!”山搖地動的一聲大響。
人乍合即分。
於是,兩個同樣的矮小黑人,拆招換式,立刻打成一團。
古劍宇不由暗暗咋舌。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等惡鬥。
敢情這兩個鬼影子似的矮小黑人,功力竟在伯仲之間,每一招都鬼怪離奇,每一式都是少見的絕學。
連功絕一切的古劍宇,居然忘了自己的本意,凝神注視這二人的搏鬥,刻意的揣摸二人的招式起來。
更由於此刻他分不出誰是真正的“師叔祖。”
所以他無從插手,説真個的,這矮小的兩位黑人,搭上手之後,也沒有第三者插手的餘地。
幽谷裏,勁風呼呼,一陣緊似一陣。
轉眼之際,已是百十來招,半個時辰過去。
突然——先前衣襟縫內放出一溜金芒的黑衣,猛攻一招,閃身躍出圈子,大喝聲道:“是漢子不要走!”
説着,快如一眨眼,探手懷內,亮出一個心形的血紅採玉來。
紅雲一片,金芒萬縷。
古劍宇以為是自己的“神鏡”,不由身子一震,顧不得刺眼欲花的金芒,立刻聚功凝神看去。
他不由失聲叫道:“啊呀!不是!”
那裏是什麼“紫金神鏡”。
卻原來是一個手掌大的“心形”。
那心型的採玉,通體血紅,透明生輝,放出一派深紅,閃出萬道光芒,刺目欲花,令人不敢正視。
誰知——右邊那黑小怪人揚聲一笑道:“一個時辰之前,‘吸血採玉’可説是人見人怕,現在沒有用了!”
他説着探手懷內一摸……
紫霧濛濛,金光爍爍!
古劍宇不由大叫道:“紫金神鏡!”
右邊的黑怪人一面晃動“紫金神鏡”,一面沉聲道:“古娃兒!運起‘奇鏡神功’護體,把這小黑妖手中的採玉奪過來!”
古劍宇雖然聽的明白,但身子卻沒動。
他在想——他想!自己先前認錯人了,看走眼了。但是,手執“吸血採玉”的黑人,為何竟也承認是我的……
“師叔祖”這兩個字在心中如同雷轟的一般,引起他無名的怒火。
他大吼一聲:“好妖精,你冤我!”運起“奇鏡神功”,全力向手執“吸血採玉”的怪人撲去。
“古娃兒!不……”手執“吸血採玉”的黑人,高叫一聲,手中的紅雲一轉,金芒暴旋之下,墊步射出三丈!
紫霧暴長,金芒微動。
手執“紫金神鏡”的黑人冷冷一笑道:“古娃兒!再攻!我助你一臂之力。”
他説着,揚動“神鏡”,斜地裏,夾攻上去。
嗖——古劍宇一見,不由眉頭一皺。
紫霧頓散,金芒驟消。
他的人也退出三丈,迎風而立。
持着“神鏡”的黑人叫道:“你為何不……”
“我不慣連手,也不願連手!師叔祖……”
“呸!”
閃出圈子的黑小怪人啐了一聲,將那塊“吸血採玉”高舉過頂,沉聲喝道:“古劍宇!你這認賊作父的逆徒!”
“你……”
“小子!你既是七殺門人,為何不識本門的‘吸血採玉’,見玉不朝,反而幫外人,真乃七殺門中的不幸!”
古劍宇不由一楞,大叫道:“你一派胡言!”
“孽徒!”
古劍宇忽然腦海中閃出一個影子,原來是打算運功出手的勢子陡然一收,探手懷內摸出一張摺疊的桑皮紙來。
那焦黃的桑皮紙,乃是“七殺魔王”留下的黑名單。
他百忙之中展開了來……
“啊!”
原來那“黑名單”的正面,用硃砂畫着一個心形的圖案,正是黑小怪人手中所執那塊“吸血採主”的形狀。
那圖形之中,隱隱有七個“殺”字。
橫着上面四個古篆,用是——“七殺至寶”。
古劍宇一瞥之後,立即揣起“黑名單”大叫道:“前輩那塊採玉,是不是叫做‘七殺至寶’?”
“你去看來!”
“嗚——”黑小怪人一揚手,“吸血採玉”溜起紅光破風擲來!
這時——手執“紫金神鏡”的黑小怪人,忽然朗聲一笑道:“失陪了!”“了”字音出,人就立刻點地而起。
擲出“吸血採玉”的黑衣怪人大喝道:“那裏走!”
人就逼上前去,攔住去路!
“找死!”紫光金芒,陡射急閃。
黑小怪人揚起“紫金神鏡”,硬向他印了過去。
“啊!”血箭疾射,黑影翻騰。
手中空無一物的黑小怪人,雖也揚掌用力,那能抵擋得住“紫金神鏡”的力道,慘叫一聲,矮小的身子震起數丈。
虛空噴出一口鮮血,人已跌下地來。
古劍宇在這短如一髮之間,曇花一現的當口,已看清了“吸血採玉”血紅之中隱隱的七個金色“殺”字。
他深知此乃“七殺至寶”。
執有“七殺至寶”之人,必是七殺門的正宗無疑。
因此——他在剎那之間,已運起“奇鏡神功”撲了過去,若沒有先前的黑小怪人捨身一擋,此時追趕已自無及。
有了這捨命的一擋,手執“紫金神鏡”的黑小怪人,起勢被滯,正與古劍宇的撲來之勢迎個正着。
兩人的一起一撲。
雙方的身子正在半空遇上。
一面是“神鏡”所發的“紫金”光芒。
一個是“魔功”所發的“紫金”力道。
以毒功毒,以魔制魔。
“巴噠!”暴響如雷,雙方同是一震,各感壓力奇絕,不但不能落地扎樁,連身子都控制不住,一齊向幽谷一側的斷澗之中落去。
“蓬!”
“通!”
快如殞星,同聲一響,水花四濺之下,都掉進了烏黑深藍的潤水之中,古劍宇此時的功力,已與河套之中有天遠之別。
河套之時,被露落水,受不了沖天巨浪,此時,慢説潤水平靜無波,縱然有滔天巨浪,也難不住他。
因此,他如同蜻蜓點水,隨着水花也稍點即起,身上的衣衫也不過是濕了半截而已,毫無大害。
另一邊的那位黑小怪人只顧護着手中的“紫金神鏡”。
所以人差一點被水淹至頭頂。
但由於他的功力不凡,也借勢一衝,落到潤連岸上。
古劍宇一見,不由氣得“哇哇”亂叫,吼道:“你是假冒的!氣死我也!”
但見——那鬼似的矮小黑人,染水的手掌,忽然變成了雪白,衣衫上,也滴下點點的黑水,露出半灰的白衫。
臉上,因為水花所衝,立即露出點點白斑,頸子,也被澗水洗去烏黑,赫然露出白白的皮膚來。
顯然的,這是冒牌的“師祖”,古劍宇一看出破綻,不由得怒火如焚,立即哇哇一叫,又已撲了過去。
那黑小怪人自己並未察覺。
他一見古劍宇撲來,沉聲道:“你瘋了嗎?我是你的……”
古劍宇生恐他説出“師祖”二字來!
他趕忙接着道:“住口!你是我誓必殺的妖孽對頭!”語落,左掌掌心的紫光一幌,右掌一推而出。
金紫的風聲如同奔馬,直奔冒牌的“鬼影子”撲去。
“冒牌”的“鬼影子”也低沉的怒喝道:“大膽的小娃兒……”
兩邊的紫霧一觸相接,雙方的金芒未沾即合。
“咻——”
“紫金神鏡”在不知不覺之際,忽然從“冒牌”“鬼影子”的黑小怪人手中脱空飛起,夾着破空的清哨,竟向古劍宇射到。
古劍宇一見,不由大駭。
這事太也離奇了,雙方都不會料到。
“冒牌的鬼影子”手中一空,不由大叫道:“哎呀!不好!”
古劍宇也是不約而同的叫道:“糟糕!”然而,快如飛矢的“紫金神鏡”已風馳雷掣般的射過去,情勢急於星火。
雙方距離既近,“神鏡”的來勢又猛,恁他古劍宇如何了得,如何深厚的修為,欲躲不能,欲接不得。
若是被飛來的“紫金神鏡”砸中,古劍宇焉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