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吼一聲,胖大和尚叱喝道:“張狂!”
就在這胖大和尚方待動手的一剎那,明心大師已突然斜阻兩步,微微搖頭道:“照膽,且慢!”
胖大和尚——照膽大師,馬上焦急的道:“二師兄,這小輩太過跋扈,若不教訓教訓,他就要騎到我們少林派頭上來了!”
明心大師緩緩的道:“但……”
一揮手,明心大師轉向牟漢平,冷然道:“施主如此態度,不嫌太過目中無人了麼?”
牟漢平靜靜的道:“是那位照膽大師先開始目中無人的哪!”
明心大師沉厲的道:“施主高姓大名?”
牟漢平笑笑,道:“有此必要麼?”
明心大師神色冷峻,道:“老衲以為,施主既然有此雅興橫插一腳入此事之中,想施主必然有所倚恃,或是武林名人,或有強硬出身,如今,未知施主佔的是哪一端?”
牟漢平沉吟了一下,道:“也罷,既是大師父堅持要問,在下不説也是不敬,在下佔的那一端嘛,便勉強可以稱做‘武林名人’吧!只是,名氣尚沒有少林派的各位高僧來得顯赫而已。”
明心大師冷冷的道:“高姓大名?”
牟漢平道:“牟漢平,漢朝的漢,平分秋色的平。”
明心大師莞爾一笑,道:“青龍一君?”
牟漢平微微躬身,道:“不料鼎鼎大名如閣下少林高僧,亦知在下這個不雅的賤號,見笑了,委實見笑了……”
明心大師徐徐的道:“難怪施主竟有如此的勇氣與魄力,自然,自然,‘青龍幫’少幫主‘青龍一君’又有何事不敢當?”
牟漢平道:“所謂‘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樑上。’老實説,在下假如我自忖不夠材料,哪還在此出醜賣乖?牟某亦並非倚恃青龍幫這塊招牌,雖然末學後進,幼承父師嚴訓,‘事當為,可為之’。唉!末學我也只好趕鴨子上架,逼得獻醜和各位大師父分個上下,雖敗,理亦壯!”
明心大師唇角抽搐了好一陣,才道:“牟施主,施主為兩道上後起之秀,年輕一輩中的絕才,這份成就頗為不易,尚祈施主妥加珍惜……老衲必須明白指出,施主若是強自出頭,橫相為敵,只怕……任憑施主功力蓋世,青龍幫勢大,與少林派周旋起來也將異常吃重,得不償失的。”
牟漢平用力頷首,道:“這一點,在下也不得不承認,可是話又説回來,大師父你們少林派雖説淵源久遠,門牆博大,能人異士甚多,但若要與青龍幫火併,其結果也可能不十分樂觀!”
明心大師垂首默默半晌,又緩緩抬起頭來,沉重的道:“牟施主,你是硬要出頭了?”
牟漢平爽快的道:“在下想,恐怕是這樣的了。”
明心大師長長吸了口氣,道:“牟施主,尚盼三思!”
牟漢平搖搖頭,道:“大師父,我業已三思之後才説的話。”
明心大師深遠的微微一笑,道:“煩惱皆由人自尋,牟施主,如今你便正乃這般。”
牟漢平舐舐嘴唇,笑道:“迫不得已哪!大師父。”
而這時,後面沉默了好久的荊懷遠已突然開口道:“牟少俠,你先等一等……”
牟漢平雙眉微皺又舒,回頭平靜的一笑道:“前輩有何指示?”
荊懷遠乾咳一聲,道:“少俠,老夫還想和明心大師説幾句話。”
牟漢平退旁兩步,道:“請!”
於是,這位“神鏢金鈎”荊懷遠,慎重朝前移出半步,語聲嚴重的道:“明心大師,貴派諸位師父,在大師率領之下大舉而起,目的乃是為了查明老夫是否殺了貴派鐵僧大師,是麼?”
明心大師的太陽穴輕輕一跳,他緩緩的道:“不錯。”
荊懷遠雙目倏睜,氣湧如山,道:“如今,大師查詢的結果是確定了呢?抑是否定了呢?”
深深曉得回答這句話之後的嚴重性,因而明心大師也不敢貿然出口,他沉吟着,猶豫着,嘴唇緊緊的閉了起來。
荊懷遠焦切憤怒的道:“大師,我你雙方,為了這件莫須有的疑竇,已在此浪費了太多的光陰,尚請大師快些回示明白,也好採取某一種解決途徑。”
終於,明心大師難堪的一笑,道:“老衲以為……施主最好還是隨同老衲委屈一趟,勞駕偕返嵩山本派,當面向本派掌門方丈解釋清楚,一則,老衲可以交代重任,再則嘛,荊施主亦可洗清嫌疑……”
荊懷遠頓時老臉脹得朱赤,雙目宛如噴火,他氣得一下子沒有答上話來。
牟漢平冷冷一笑,接口道:“還有第三則,這第三則嘛,是正可藉此一展少林派雄霸武林,睥睨江湖的威勢,也可叫天下同源們看看,少林派可以不分曲直,不問情由,不論皂白,在任何時、地都可以攜人回山受審……甚至連久享盛名的‘神鏢金鈎’也不例外!”
明心大師聞言之下,十分不悦的道:“牟施主,你言談之間,最好稍加斟酌……”
牟漢平重重一哼,微怒道:“説得好,我言談之間要稍加斟酌,難道你們少林派就可以為所欲為,大言不慚麼?”
牟漢平軒眉切齒,又道:“時到如今,大家都不妨打開天窗説亮話,大師父,你少林一脈在武林中有威有勢是不錯,但也只能表示你們本身力量的強大與雄厚而已。你們卻並不是天下武林的盟主,更非‘神鏢金鈎’荊前輩的尊長上司,你們憑什麼開口要帶人家回山受訊?你們以為你們是什麼?你們的掌門方丈又是什麼?今天,你們大舉侵犯荊府,聲勢洶洶,誣人行兇,這業已給予荊前輩羞辱與困擾,但是,荊前輩卻委曲求全,忍氣吞聲,不願使事態擴大,他不公放棄討還公道,更忍受着尊嚴的傷害向你們講理説明,細細解釋,可笑你們一個個尚在這裏作威作福,自以為不可一世,竟囂張到要隨帶荊前輩回山受訊的地步。少林的諸位大和尚們,各位以為‘神鏢金鈎’是省油的燈麼?以為天下同道都是窩囊廢麼?可以任由宰割,任由你們擺佈的麼?”
狂笑一聲,又接着道:“像這種幼稚的下三流的栽贓手法,明眼人一看便知,你們卻振振有詞,硬是指鹿為馬,誣賴到荊前輩的頭上,足證少林一脈的昏庸無能,也更表露出少林一脈張狂無知,現在總歸一句話,事情絕非荊前輩所為……”
那廂的照膽大師暴吼如雷,厲叱道:“大膽孽障,你是不想活了?”
牟漢平“呸”了一聲,大笑道:“老小子,不想活的是你!”
照膽大師氣湧如山,握拳透掌,他轉身面對明心大師,憤怒的道:“二師兄,請求准予教訓這廝!”
明心大師立即阻止,道:“不可!”
照膽大師氣得一跺腳,激動的道:“他業已侮辱了本門掌門方丈的聖威。”
牟漢平嘿嘿一笑,道:“沒有關係,照膽和尚,你也用不着着急,等會兒,你只要有興趣,你就會如願了,我姓牟的忘不了你。”
照膽大師咆哮道:“灑家等着!”
牟漢平斜眼睨視,道:“彼此!”
明心大師突然高宣一聲佛號,肅穆的道:“牟施主……”
牟漢平冷然道:“如何?”
明心大師緩緩的道:“其一,本派鐵僧遭人殺害之事,因為證據不足,且老衲亦覺荊施主受魚池之殃,遭人嫁禍,是而老衲承認本派魯莽與錯失,非但撤銷方才老衲所作要求,更代表少林派僧俗弟子向荊施主深致歉意!”
一側,照膽大師驚道:“二師兄……”
明心大師沒有理會他,繼續冷肅的道:“其二,牟施主你一再強詞奪理,更辱及本派掌門方丈,侮及老衲及在場弟子,佛家雖曰‘慈悲忍怒’,但是孰忍孰不可忍,為了本派聲門,本派威望,老衲敬向牟施主討還公道!”
牟漢平淡淡一笑,道:“如何個討法?”
明心大師沉重的道:“以武定論。”
牟漢平爽朗的,道:“好!”
後面,“神鏢金鈎”荊懷遠急道:“牟少俠,這不是你的事,怎能由你承擔?”
牟漢平微笑擺手,道:“不用了,荊前輩,你方才業已聽到明心大師之言,他們業已承認此來的冒失與錯誤,更向荊前輩道過歉意了,這種行為,在素來聲威凌人的少林派來説,可確不多見,易言之,他們與荊前輩之間的瓜葛已經澄清化解,圓滿了斷,現在,剩下的就全乃在下的事了。”
他頓了頓,又説道:“在下錯是在言語上冒犯了少林派上上下下,既然冒犯了,自須給少林派一個爭回面子、揚眉吐氣的機會,因此,這皆為在下與少林一派之事,概與其他人無關!”
説話聲裏,牟漢平開始緩緩朝前走出,明心大師亦退後十步站定,圍立四周的少林弟子們立即將圈子擴大,讓出一塊地方來。
牟漢平平靜的,道:“大師父,我們這場武鬥,以大師父你的意思,是點到為止,抑是非得拼個勝負存亡流血不可呢?”
明心大師淡淡的道:“老衲省得。”
這時,牟漢平莞爾一笑道:“照膽大師,你對黑道人物可真叫清楚哪,不過,經你這加油添醋的一吹噓,只怕就要給你師兄在心裏上增加負擔啦!”
明心大師含蓄的笑笑,道:“牟施主,這需要試過之後才知道。”
牟漢平一仰頭,肅容道:“大師父,請!”
明心大師微微點頭,雙掌徐徐合十當胸,像在頂禮膜拜什麼神祗一樣,形態間顯得異常端莊及嚴肅,他穩若泰山般站在那裏,低沉的道:“牟施主,請!”
於是,周遭頓時一片沉寂,沉寂中含有無比的緊張與寒酷氣氛,宛如每個人的血液全凝固了,每個人的心絃全扯滿了。
他們曉得,眼前這場拼鬥,是一場罕見的強得之鬥,不僅表示雙方各人的功力深淺,非但能影響兩個人日後的武林威望,更乃是一個近乎懸殊的挑戰。
“青龍一君”萬兒雖然叫得很響,但畢竟是後起之秀,而明心大師乃領袖武林第一大派第二高手,他們兩個人,實力是如此等差,但是,他們畢竟卯上了,任是哪一個勝敗,也足以令江湖喧騰的了。
“神鏢金鈎”父女,兩人此刻俱皆屏息如寂,心頭忐忑,又是憂慮,又是緊張的盯視場中兩個即將較鬥者的身上,夏仲豪與熊武則更惶恐不安,生怕牟漢平有所失閃,這個新交不到一日的朋友,但是,他們卻產生了肝膽相照的友情。
站在“神鏢金鈎”身旁的荊娘,情緒卻緊張到了極點,她對牟漢平,已不僅僅是一種單純的愛意了,別看這小妮子嘴硬,老是無話找碴,跟牟漢平鬧個小別扭,實則,牟漢平已是她心神的寄託、希望的維繫、遠景的明燈,牟漢平是她全部的一切,牟漢平的遭遇也是她的遭遇,像把心兒附在牟漢平的身上,魂兒貼在牟漢平的魂上,荊娘不可抑止的輕輕抖索着,兩隻玉手的掌心,早巳汗涼涼的了……
另一面,少林諸僧的感覺更絕不比這邊各人稍為輕鬆,他們一個個皆全神凝注,呼吸粗重,目光中帶着無比的焦慮神色,每個人的心頭都像壓了一塊鉛,沉重得直往下墜,固然,他們都曉得他們這位身居少林第二高位的師尊,武功深博卓越,素來未曾敗於人手,但是,他們同樣也曉得,對方是後起中尖鋭的新秀,也是個不可思議的角色。
現在,牟漢平瘦仃仃的站在那裏,沉靜的道:“大師父,看情形少林派的‘羅漢氣功’你業已練到火候的了。而你這副架勢,嗯,可乃少林不傳之秘——‘大乘掌’的起手式?”
明心大師暗自一驚,他料不到自己門派裏視為鎮派之寶的不傳絕學“大乘掌法”,對方竟也一眼能看出,這尚不説,他個人勤習的“羅漢氣功”乃是一種不發不露的內力修為,極少徵兆顯露出來,而卻依然逃不過對方那雙利眼,這年輕人的確不簡單,只看人家對天下武學涉獵之廣,瞭解之深,業已不愧後起之秀了。
牟漢平一眼看破明心大師的驚異怔忡,微微笑道:“不要擔心,大師父,在下我或者認得大師父的掌法,但卻不一定擋得住你的威力,勝負之分,仍尚在未知之數呢!”
明心大師強笑一聲,生澀的道:“施主客氣了!”
牟漢平笑了笑,道:“大師父,請注意了……”
明心大師雙掌仍合十當胸,沉穩的道:“請!”
牟漢平忽然朝後退,在徐徐後退中,驀地暴喝道:“來了!”
黑色的身影有如一團翻滾的黑球自虛無中驟然飛到,隔着五六步遠,一百片如刃的掌影已凌空削來。
明心大師毫無聲息,移動如行雲流水,又是迅捷,又是暢美,他飄然旋開,雙掌抖開,兩股無形罡氣分叉而出,卻在剎那之間匯合一起,匯成一道浩蕩無比的勁力,狂風般卷向牟漢平。
“好!”
牟漢平大喝一聲,暴彈而起,左十掌,右十掌,成圓弧張開拋擲反擊,那飛掠的弧線尚未消失,他整個人橫空急翻,一記“神拳無敵”中一招“七星在户”已猛然展開。
明心大師佛號高宣,面色凝重,形態肅穆,在敵人凌厲施展的弧影芒中挺立如山,他的兩掌帶起雄厚沉猛的至剛力道,看似緩慢,實則其快無比的走着“-”字形在全身四周迴繞,只見空氣排湧激盪,呼嘯撞擊,萬鈞力道旋轉交織,那種宛如成了實質的勁氣就布成了一面密密的網,一道堅固的牆,雄渾極了,也奇妙極了。
瞬息間,飛舞的弧手掌及拳影流曳激射,彈閃翻騰,與浩大的勁力相互碰撞纏絞,就似是萬千星月圍繞着一座熊熊燃燒的火山穿織的月星要透射過去,燃燒的火山卻以它的熱力焰舌力加抗拒,而風聲尖鋭如片,力重澎湃激揚,這時,除了掌影腿勢所帶起的幻象外,根本就看不見那拼鬥中的兩人了。
秋風掃落落葉似的,牟漢平現在是反覆的使用着他的“攀月摘星手”,這是他從“鐵腿裂山”朱恨天遺物中得到的那方錦帛,溶各門各派武學精粹所糅合的一套掌法,不絕不息以急速猛烈得匪夷所思的快速攻擊敵人,而明心大師,則循環展露他少林派最精奇的“大乘掌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絕學“神光圓頂”相反拒,就這樣,他們週而復始的一再纏戰,卻竟僵持起來。
除此,牟漢平不覺有些意外,更有些驚異了,他現在所使的這一記絕招“攀月摘星手”,乃是百年前“巫焰教”教主邪中邪的最佳武術三大絕招之一,非僅未能將明心大師放倒,竟然形成了相持不下混纏的局面,對方的這份修為,可見是如何之深,如何之浩了,少林的鎮派密技“大乘掌法”,果然也有他的獨到之處啊……
鬥場上的兩個戰得難分難解,鬼哭神嚎,雙方觀戰的人,更是將一顆心提到了口腔上,每個人莫不是暗捏冷汗,目眩神迷,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荊孃的一雙俏眼雖然不停的上下左右轉動,卻仍追躡不上較鬥者雙方的身法招式,她直看得眼花撩亂,頭暈腦脹,逐漸連人家那種絕頂的移轉也看不清了,只見一陣風撲着一陣風,一股力迫着一股力,彷彿兩個帶着氣流的精靈在追逐奔跑,根本就分清是怎麼回事了……
荊娘急促的喘息着,宛如感到天與地也在轉動了,她腦子裏“嗡嗡”作響,又悶又脹,雙眼看出去全是模糊的一片,頓時,她整個人也搖搖晃晃起來了。
與荊娘並立一處的荊懷遠適時驚覺,連忙將她扶住,關切又納罕的小聲道:“孃兒,孃兒,你怎麼了?有什麼不適麼?”
荊娘閉上眼,喘了好一陣子,才面色蒼白沙着嗓子道:“爹……他們……他們動作太快了……我看得有點頭暈……”
荊娘遠不禁啞然失笑,緊挽愛女,安慰的道:“是的,他們的動作的確很快,這全是一種超絕無比的移挪法,孃兒,別説你,就連爹也感到視線來不及跟上呢……”
荊娘吸了口氣,喃喃的道:“牟大哥的武功很高啊……”
敵我雙方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牟漢平施展武功,各有不同的感觸,這感觸,以夏仲豪最多,平時自認為這一身修為,已經差強人意了,也被公認為關外第一條好漢,如今,跟人家一比,真有云泥之別。
現在,他們已纏戰了兩百多個回合了。
倏然,牟漢平再一次抖出他的“攀月摘星手”,明心大師也照樣用他那記絕招“神光圓頂”對抗,勁氣呼擊中,掌影繽紛飛旋,就在這一剎,牟漢平已驀地一個翻彈,在同一時間,使出了另一絕招“陰陽同路”。
一排排、一溜溜、一行行、一片片、一圈圈的如刃掌影驟然從四面八方,各個不同的角度傾瀉敵人,而它們並不採取正常的攻擊慣勢,它們飄浮着、兜卷着、彈射着,甚至反飈着,奇怪極了,眩迷極了,似狂風突起、天雲混沌,似巨浪澎湃、羣山並頹,瞬息間飛沙走石,尖嘯如片,彷彿宇宙中的力道,完全在這個時候湧向了明心大師。
現在,明心大師無法再挺立不動了,他那招博大浩瀚曰“神光圓頂”,已不能像阻擋“攀月摘星手”那樣抗拒對方“陰陽同路”的這招絕學。
敵人如今所現露的武功威力與性質,乃是“神光圓頂”這一招難以適應的,於是,明心大師動作如電,飛快躍騰,金色的僧袍“呼嚕嚕”揚翻中,他“大乘掌法”中的精華奇學“捫心指天”、“祥雲託蓮”、“達摩飛昇”、“舍利盈盤”、“鶴凌九霄”、“瑞氣冉冉”、“化玄為真”、“摩籠大千”八招同時推出。
“大乘掌法”,為少林寺開山立派數百年來所具有的幾種至高武學之一,也是少林一脈視為瑰寶的武術秘密,就算少林本派的弟子,受傳這套掌法的也少之又少,而且,假如在派中輩分不夠,天資不高,稟賦不足,則根本就不會列入考慮,便是有了這些條件,也要經過一再的挑選審核,始能獲得學習這種少林正宗秘技的資格。
因此,“大乘掌法”不要説在武林中盛名卓著,便在少林派裏,亦是他們所有弟子渴望學得的上乘藝業,如今,少林一派懷有這“大乘掌法”秘技的人只有兩個,其一是少林十七代掌門人明畏大師,另一個,便是眼前的少林下院主持明心大師了。
這“大乘掌法”共有十招二十式,招式簡明卻變化無窮,尤其它潛在的威力與奇奧的路數更是精絕浩博,集掌法中之大成,通常的武林人土,只要學得一招兩式已足可睥睨一方。若是完全深悉內中竅要,再加以融會貫通,則無異可為萬人敵,揮灑之間便能勝券穩握了。
“陰陽同路”這一招,其實分為八式,曰:“勾魂”、“攝魄”、“龍騰”、“虎躍”、“幻煙”、“傷情”、“煞威”、“涅舟”這八式單獨施展,又自成一套掌法,往往有人稱之為“邪神八法”。
明心大師在同時將“大乘掌法”中的八掌並出,也是要對搏牟漢平那套神鬼皆驚的狠辣掌式“邪神八法”,而“大乘掌法”威猛浩蕩,千變萬化,“邪神八法”精絕詭異,凜然尖鋭,這一碰上,又是棋逢對手,不分軒輊,只見氣回力旋,天雲色變,掌山腿樁溜泄縱橫,暴響如雷。
牟漢平長嘯聲顫抖着拋揚而起,單足旋地,猝然的狂轉急旋,在這閃電似的轉回中,他長臂暴起,劃過一弧大圓,由左而右斜圈驀翻,於是,一陣無形無影的罡烈力道,像突然在空氣中沸騰起來似的,宛如天神的巨掌在猛揮,巨杵在搗,帶着無可比擬的雷霆之威翻湧排擠。
天與地之間充滿了尖鋭的呼號,四周空隙展現出一片滾蕩的迷濛,像是來自九霄的咆哮震撼着這裏,來自大漠的狂風捲到這裏,這股匪夷所思的力量甫始產生,牟漢平的雙掌已催動着這股奇異力量擴展,變幻着反魅似的方向,飛閃如刃般片片飄落而至。
觀戰的一干少林弟子,剎時被這片突起的罡氣吹逼得東倒西歪,紛紛踉蹌退後,但是,這股無形的力道,卻並未衝向“神鏢金鈎”這邊。
被勁風激盪得口鼻皆窒的照膽大師,此刻不禁大驚失色,他在極度的驚駭中,聲嘶力竭的大叫:“大千真氣……?閻王斬……”
在狂風罡邪籠罩下的明心大師,根本已經聽不清他師弟照膽大師的呼叫,倉促裏,他立時運足“羅漢氣功”於全身,以“大乘掌法”中的最後一招“坦坦西途”竭力反撲,於是,但見雲滾風號,萬象混蒙,掌腿齊飛,厲嘯似哭,就在這種令人心驚膽裂的聲勢中,“嗤”的一聲裂帛之響傳揚,一條金色人影左彈,一條黑色人影右射,剎那間,一切又歸向沉寂。
沉寂了,好心顫的沉寂……
方才驚濤駭浪般的情景業已消失,右邊,牟漢平卓立不動,面色青白,他的一身皮衣上盤已經碎成條條,頭巾不整,發亂如蓬,呼吸也顯得那般急迫與濁重了。
左面,明心大師的金色僧衣自雙肩撕裂,直達袖口,露出內襯的灰白色中衣來,而明心大師的面容也就和他內襯的中衣顏色一樣子,灰中帶白。
他全身汗透,甚至濕淋淋的往地上流滴——就宛如才從水中撈起,這些,俱不足驚異,最使人目瞪口呆,卻是這位少林派的第二位高僧,金色僧衣背後並排着八個掌印,掌印所在,原來的金色絲料早脱,顯露出八個灰白色的輪廓來。
顯明的,牟漢平八掌,掌掌都打在明心大師身上,只要任何一掌勁力一吐,明心大師也就圓寂了。
荊懷遠在短暫的震驚過去之後,立即與荊娘走過去,夏仲豪與熊武也匆匆上前圍向牟漢平身邊。
明心大師那裏,少林僧人們也匆匆奔了過去。
“神鏢金鈎”荊懷遠攔住了欲攙扶牟漢平的夏仲豪,他低足的道:“不要動他,牟少俠方才耗用真力過巨,如今,血氣定然不勻,內腑震盪,讓他自己調息平靜……”
夏仲豪急得臉色都變了色,他顫聲問道:“荊前輩,牟兄要緊麼?”
患難見真情,這位甫才與牟漢平相識一天的夏仲豪,比誰都急,這正是肝膽相照的真情流露啊!
荊懷遠搖搖頭,道:“沒有關係,牟少俠只是真力耗多了,有些虛脱乏力而已,他並沒有受到什麼創傷。”
“神刀王”熊武從夏仲豪背上轉向那邊看了看,又仔細瞧了瞧牟漢平,他乾咳一聲,低聲問道:“呃,荊大俠,請恕過熊某的淺薄……這場龍爭虎鬥,到底是誰贏了哪?在熊某看來,似乎那位大和尚吃虧稍大……”
荊懷遠欣然笑道:“熊老弟是説對了,確是明心大師吃的虧較多,換句話説,牟漢平贏了。”
夏仲豪讚歎的吁了口氣,道:“荊前輩,坦白的説,這真是一場打自我出道至今僅見的高手霸才之鬥,觀此一戰之後,再也不敢輕言武道了。”
荊懷遠微微頷首,道:“早聞傳言,青龍幫少幫主‘青龍一君’青出於藍,尚不敢全信,今日得以親見,我認為已經超過老幫主牟承宗多多了。”
荊娘笑道:“人家牟大哥身兼兩家之長嘛!前不久乾爹又為他貫輸真力,傳授絕學……”
荊懷遠呵呵一笑,道:“兩家之長?乖女兒,説句不怕你臉紅的話,他的武功,簡直是包羅萬象,而且身兼正邪之……”
説到這裏,似乎想起荊孃的話,忙道:“女兒,你剛才説你乾爹替他貫輸真力,你乾爹是誰?你什麼時候又走出來一個乾爹啊?”
敢情荊娘這小妮子認邱伯起做乾爹的事,還沒有告訴父親哩!
荊娘嬌笑一聲,道:“是‘神拳無敵’邱伯起嘛!”接着,便將破廟相遇認乾爹那段趣聞説出來,並顯露了“錦雲兜”這項寶貝。
驀地,荊娘又道:“不,爹!他還有一個師父。”
“誰?”荊懷遠瞅着女兒問着。
荊娘道:“那位與乾爹齊名的‘鐵腿裂山’朱恨天。”
荊懷遠“哦”了一聲,道:“這就難怪了!”
驀地,他又搖搖頭道:“不對,神拳鐵腿藝出正宗,而他這一身功力,很不可思議,表面上看似正統,實則練的是一種邪學,剛才擊敗明心大師的那一招,就是百年前邪派宗師‘邪中邪’的獨門絕學。”
夏仲豪道:“荊前輩,晚輩倒有一個不情的看法,武學並無正邪之分,端賴使用的人而論,用於正則正,用於邪則邪……”
荊懷遠點點頭道:“夏老弟此論十分正確,老夫之所以説牟少俠武功來自邪派,並不是説牟少俠心術不正,只是分析他武功來源而已。”
當然,在場的人誰也不清楚,神無敵邱伯起、鐵腿裂山朱恨天,二人雖終生相伴長公主,卻心存芥蒂、他們為了尋覓最高智慧的孩子,依然較上了勁,不但將本身武功盡錄於冊,而且蒐集了正、邪兩派的武學精粹溶於自己所學之中,牟漢平一人得到神拳鐵腿二人的武學,因此,他的武功已具備正邪之長了。
這些,在場的人又如何會知道,只是便宜了牟漢平了。
荊懷遠解釋過後,又感嘆的道:“天下武學,雖説萬流歸宗,紅花綠葉同出一脈,但其中的區別強弱仍然很大,而武術之道,源遠流長,外家始自少林,內家開由武當,雖説江湖之上仍有其他教派門户各行自立,也有他們傳統的技藝心法衍續下來,但除非特殊又特殊,一般武家的內涵大多不及少林、武當兩派來得卓越精博。這乃是經過他們各代祖師與派中所歷出的能人異士們多少年心血智力會集的成果,因此,他們兩派的傳統武功,自然也就比諸其他門派奇妙高強得多。”
説到這裏,看了一眼正在調息的牟漢平,續道:“別的江湖武林中雄才俊彥,在牟少俠手上遭敗,只能説他們習練的祖傳本事不夠紮實,但明心大師卻又是不同,他深得少林技擊心法,浸於此道數十年了,而他猶失敗了,他這失敗,不僅是他個人的失敗,更象徵少林一脈全體的挫折。夏老弟,牟少俠本領之強,之深,放諸今日天下武林,老朽敢説一句,已不作第二人想。”
站在那裏閉目調息的牟漢平,現在正緩緩睜開雙眼,他疲乏的一笑,聲音微見沙啞道:“荊前輩,你們業已將在下捧上天了,卻叫在下好生慚愧啊……”
荊懷遠、夏仲豪、熊武聞聲之下,連忙殷切慰問,荊娘卻一個勁道:“牟大哥,你少説話,只怕體力尚未恢復過來呢……”
牟漢平一面道謝,邊笑道:“我是耗力太巨,但沒有辦法,不用‘大千真氣’,就無法抵擋明心大師‘羅漢勁氣’,説實在,我自己並無把握獲勝,這些招式,都是從‘神拳’‘鐵腿’二位前輩所留的拳譜,自己閉門造車習練的,也是第一次搬出來實用,想不到打得竟是如此艱辛!”
他吁了口氣,又道:“説真的,假如這最後兩樣玩意兒還取不了勝,我就準備與老和尚同歸於盡啦!”
荊懷遠搖搖頭,道:“牟少俠休要如此想,先別説你可以贏我,就是不然,亦萬萬不能抱有此一念頭,否則,你叫我父女何以為安?”
夏仲豪伸舌頭,道:“牟兄,假如你的‘大千真氣’、‘閻王斬’、‘攀月摘星手’、‘陰陽同路’都還收拾不了對方,那我看,我們只有趕緊挖個坑,大夥兒一齊朝裏跳算了,也免得少林和尚們多費手腳。”
大家全笑,荊懷遠感觸的道:“這全是老夫所引起,老夫罪孽深重!”
牟漢平低沉的道:“這也是晚輩所引起,不過,這老和尚功夫好強。”
荊懷遠頷首道:“當然,他乃是少林第一高手。”
牟漢平正想講什麼,那邊,包圍住明心大師的少林僧人們突然散開,明心大師顫巍巍的由兩個銀袍僧人攙扶着走向前了幾步,面色仍然灰白泛骨,雙眼無神又黯澀的投注牟漢平。
荊懷平一邊悄聲道:“牟少俠,你傷他可傷得重?”
牟漢平搖搖頭,低促的道:“不重,僅是雙方真力互撞後的反震力量而已。”
這時,明心大師已長長吸了口氣,艱辛的開口道:“牟施主!”
牟漢平踏前一步,平靜的道:“大師父!”
明心大師苦笑了一下,道:“首先,老衲謝施主手下留情。”
牟漢平微微躬身,道:“不敢,大師功力絕世,修為無雙,在下亦承蒙大師容讓,將印在右胸及左肩的兩掌掌力收回未發!”
明心大師嘆息着,坦直的道:“施主此言,越見胸襟寬大,心性磊落,其實,施主亦不須為老衲誇言了,施主之‘閻王斬’一連八掌乃先後按在老衲背後,是施主隱力未吐,老衲才有機會沾上施主兩掌,否則,即使老衲發力,施主亦未見得會有何重創,而老衲只怕早已西去了……”
牟漢平誠摯的道:“大師父太謙,這一場比武,至多也算平局,在下亦不敢自承佔先……”
明心大師搖搖頭,道:“不,這一場比武是施主勝了,老衲敗得心服!”
牟漢平此刻的表情,是一片莊重、一片摯誠、一片謙和與寧靜,他低沉的道:“大師如此容讓抬舉,反倒使在下怔忡不安,大師非但武功絕世,更把人世間的名欲也參悟透了,佛門高僧,果然便有高僧的氣度與風範,大師,在下由衷欽服!”
明心大師孱弱的一笑,沙沙的道:“一切俱是空,施主,原本一切是空,但老衲又幾時能參透名利?悟透嗔念?經施主這一點化,老衲更不禁汗顏十分,真正能看破世事,拋除七情六慾,老衲還差得好遠……”
牟漢平和煦的道:“大師客氣了,這都是在下的不是,才引發了這場苦鬥,尚盼大師惠於諒恕才好……”
他頓了頓,又道:“實不相瞞,當時發現鐵僧屍體,就是在下,因見屍體旁有一枚‘雁翅迴旋鏢’,所以拾來向荊前輩問明原委,竟被青虛道長、莫紹遷二位誤會,才有此一波折。”
明心大師嘆息一聲,道:“其咎非你,牟施主,如若老衲涵養到家,在沒有來洛陽之前,就應該查明真相,此時便不至於落得這般情況了……説起來,委實慚愧……”
牟漢平微笑道:“大師如若一再自責,在下就更加如芒在背啦……”
明心大師喘了兩次,緩緩合十道:“老衲就此告退,今日貿然來至洛陽向荊施主大興問罪之師,此時想來,實過於魯莽,萬望荊施主恕過老衲等粗疏之過失,莫予老衲計較才是……”
“神鏢金鈎”荊懷遠跨前一步,忙道:“只要大師能知道荊某委曲,能證明我的清白無辜,這已足了,荊某又何敢記恨於心?”
他頓了頓,又道:“斗膽敢請位大師駐錫片刻,讓老夫作一説明,此事埋藏老夫心中已二十年之久,不為人知的恥辱恨事,老夫不欲讓人受過,使鐵僧大師冤沉海底,今日當着諸位一吐……”
明心大師合十為禮,沙啞的道:“身謝荊施主的寬宏大量,老衲等這就回山覆命,真惡元兇,也自由本派另行查探究明,此間之事,就讓它如煙雲消散,彼此坦釋了,施主秘隱既已坦藏二十年之久,又何必逞快於一時?佛雲:‘一旦無常萬事消,忙什麼?冤冤相報幾時休,結什麼?’施主以為然否?”
荊懷遠道:“大師仁恕寬厚之賜,荊某自當敬受,但此事非同小可,老夫若不説出,鐵僧大師沉冤難雪,少林公道未討,在下亦永遠不安!”
明心大師道:“既然施主如此堅持,老衲願一聆順果,鐵僧沉冤得雪,皆荊施主所賜了。”
少林一千僧人均被遣走於五十丈外,在場只留下了銀袍僧二人陪伴明心大師,夏仲豪與熊武本欲迴避,卻仍被荊懷遠留了下來。
良久,荊懷遠似在回憶,又似在整理説詞,終於嘆口氣道:“事情的發生,是在二十年前,當是有‘八刀客’者,殺死荊某拜弟祁無雙,且輪姦他的妻子青青,遠逸苗疆,因此,荊某隻身下苗疆,激鬥‘八刀客’,經過一場慘烈的打鬥,‘八刀客’雖然全部就殲,便荊某也因此虛脱,暈倒在當場。
“當我甦醒過來,已是全身乏力,自知這身武功沒有三年五載潛修,是無法恢復,好在拜弟之仇得報,返回中原後,再覓地潛修。”
這天,行抵一個村落,那是屬於紅苗幫範圍,荊懷遠在一家野店打尖,卻被“八刀客”的手下撞見,一名大漢瞪着荊懷遠,吐着荊懷遠聽不懂的苗語。
荊懷遠鴨子聽雷,一竅不通,茫然的看着那大漢。
“喝!”一名大漢怒喝一聲,一腳倏地抬起,狠厲的勾向荊懷遠小腹,壓根兒沒還手之力的荊懷遠,慘叫一聲,被踢得連翻帶滾的撞在牆角上。
荊懷遠差點沒暈死過去,只感小腹一陣刺痛,喉中一甜,“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水,而且額角原來的傷勢,撞在牆上,又裂了開來,殷紅的血再度緩緩流出。
但他沒有哼,眉頭也沒有皺,猛咬着牙,硬是撐起身子,兩眼充滿着憤怒的眸光,絲毫不畏懼的瞪着那名大漢。
荊懷遠剛要撲向那名大漢,一聲暴喝刺進了他的耳膜,只感背後一陣刺骨之痛,整個身子又飛了起來。
“砰!”荊懷遠像一隻中箭的大雕,砰然一聲,栽在地上。
他只覺全身骨架像似脱了節,痛得他直咬住下唇,抖個不停,額角的血已流進了他的雙眼,撐着搖搖欲墜的身子,硬是強自的站了起來,而且是那麼“不知死活”的向那名大漢怒罵了一聲:“死蠻人,兇什麼?”
荊懷遠死在臨頭竟還敢破口大罵,看得一旁的人暗暗心折,連稱有種。
那名大漢不理荊懷遠怒罵,朝荊懷遠緩緩走去,口裏暴叱一聲:“死!”
“哇!”一聲殺豬宰狗的尖聲嗥號,接着共鳴,一旁的人回目望去,那聲慘叫,竟然出自那名大漢。
只見大漢被拋繡球似的整個身子飛起半天來高,“砰”一聲,撞着頂板,又“砰”一聲,跌在一張八仙桌上,一陣杯盤破碎的乒乓聲跟着響起。
可憐那大漢的小腹上,竟然不知被誰開了一個大窟窿,只見一卷卷的肝腸滾肚而出,沾滿了滿桌遍地……那副不得好死的慘狀,看得一旁的人心裏直發毛。
“哇!”那大漢像是死不甘心的又嗥叫一聲,四肢一陣抽搐,再也哼不出聲來了。
荊懷遠撩眼向出手救他的人看去,只見來人約四旬中年漢子,身材魁梧,面目陰沉,一雙三角吊眼泛着一縷森氣,一看就知是一個心地陰沉的人,身上穿着一襲緊身玄色勁裝,頂上頭髮卻怪得令人叫奇,左半邊是紅色,右半邊是白色,披散在兩肩,單這副樣子,看了就叫人從心裏喊娘!
他手裏提着兩柄像斧又像劍的玩意,約有半尺來長,護手處有一個把柄,後有一尺長的劍身,末端的半尺是一面泛着寒光的利斧。
“陰陽斧!”一旁的觀戰者,有人驚叫一聲。
一名紅衣漢子,緊繃着臉,朝那“怪人”罵道:“姓劉的,你管哪門子閒事,你他媽的,吃了熊心豹膽敢插手找‘紅苗幫’?”
那被稱為陰陽斧的怪人悶聲不吭,面無表情,死氣沉沉,啞子般的直勾着那名叫話的大漢,兩隻三角眼射着令人發顫的兇光。
那名紅衣大漢見陰陽斧裝聾作啞,暴叱一聲,單刀像黃龍出穴般的劈向對方的頸間,口中罵道:“我操你媽個……哇!”
紅衣大漢罵聲未歇,刀鋒未到,忽地鬼叫似的一聲,整個身子直噴出兩道血箭,墜落地上。
天!那傢伙竟然腦袋搬了家,偌大的身軀,給活生生劈成三截,肢首異處。
那顆頭顱剛好滾到陰陽斧的腳邊,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一抬腳,“喀當”一聲,腦蓋破裂聲帶着一片腦漿和血水噴激而起。
荊懷遠殺伐死亡已經看得太多了,此刻也不免心驚肉跳,紅衣大漢的同伴,他們個個像中了邪,着了魔,變成僵直的硬漢。
“死!”一聲冷得不帶人味的暴叱,宛似來自十八層地獄的呼喚,陰陽斧像幽靈似的身子一長,兩斧一陣揮動,哀號嗥叫繼之而起,眨眼間,但見那些軀體像拋繡球似的起落,紅衣大漢的同伴壓根兒手也沒還,便隨同紅衣大漢“同舟赴地”了。
空氣陡地結冰似的凝凍起來,一絲黏黏的血腥緩緩地升起,野店的老闆、夥計全都張口結舌,身體不停的簌簌抖着。
“我的媽……”
一聲驚叫,那些原先自命為膽大的旁觀者,此刻竟像見了鬼似的拔腿就跑,兩手抱着頭爭先恐後奪門而出,那樣子生怕他的腦袋也要搬家。
陰陽斧毫無表情走到櫃枱前,“砰”的一聲,陰陽雙斧一砍,櫃枱被劈得木屑激飛,支離破碎。
“大爺,饒……饒命!”掌櫃的兩腳一軟,跪了下去,頭如搗蒜似的直朝陰陽斧叩個不停,兩手合十的“配合動作”直拜不止。
“砰砰”兩聲聲響,可是那兩柄斧頭並不是劈在掌櫃的身上,而是砸在掌櫃身旁的八仙桌上,只見兩柄利斧巍巔巔的深入桌面,搖晃不停。
荊懷遠緩走上前,向陰陽斧伸出兩手,陰陽斧朝荊懷遠浮起一絲笑意,兩眼柔和的望着對方。
荊懷遠心中一陣激動,他可以看出陰陽斧鵠面上的微笑,那微笑裏包含着太多的真摯與友誼,並且有着太多的英雄氣概。
兩人一句話也沒有説,四隻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緊的互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