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漢平道:“這不能……”
邱伯起陡地將臉一沉,怒道:“不能?”
牟漢平道:“弟子不是這個意思,這事不能怪我!”
邱伯起吼聲道:“不怪你,難道怪我?”
甘虛和雷忌等相互對望了一下,邱伯起揮手道:“滾吧,滾得遠遠的,下次別讓我碰着。”
説着又轉身向牟漢平道:“目下到中秋時間還夠充裕,你務必要在這期間尋得孃兒,否則中秋黃鶴樓上,要見不到我那乖女兒,你可小心狗腿,至於明早見證之事,羅玉仙自會作適當安排。”説畢,他頭也不回,邁步順着村前大道,揚長向南走去。
牟漢平愕立了一會,輕輕皺了下眉頭,回過身來,村頭空空,已杳無人跡,原來金獅堡眾人,在驚凜慄栗之下,已不知何時悄悄離去。他遙望一下南方,見邱伯起瘦脊的身形已逐漸隱入一片青葱的高梁背後,只餘一顆白皚皚的頭顱,在波浪起伏的綠葉間晃動着,他心中嘆息一聲,想道:“他縱然神威如此,可是卻老了。”
抬頭再望時,已失去老人蹤跡,牟漢平輕輕嘆了口氣,邁開大步,循原路向客棧奔去。
轉過一道山坳,忽然有人呼叫:“牟少幫主!”
牟漢平循聲望去,那叫他的人竟是“玉臉黑心”羅玉仙,適才他正為羅妙嫦那段不正常的關係而煩惱,想不到這麼快就降臨了,因為事先沒有準備,不禁感到手足無措,微現不安的樣子。
羅玉仙道:“老身並無惡意,孩子,有些事必須説清楚,要面對現實,我們找個地方談談,還有很多你想知道的事情。”
所謂醜媳婦總要見公婆面,事情既已發生了,躲也躲不掉,牟漢平只好硬着頭皮走過去。
兩人來到一座荒無人跡的山神廟,席地而坐,羅玉仙輕啓朱唇道:“孩子,邱伯起是你恩人?”
牟漢平點點頭。
羅玉仙道:“老身自知昔日醜名遠播,苦思之餘,乃毅然隱身而退,本無意作出岫之念,想不到在偶然的機遇裏,獲知門美彩要組織‘滅妍毀俊’幫,飭好個徒兒出來尋取‘玉-寒釵’開啓寶藏,作為開幫經費。老身得悉之後,大大的震驚了一陣子,若讓她得逞,則武林將陷於浩劫,為了想彌補一點以往的罪惡,乃決心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才命嫦兒出來,務必不擇手段,取得‘玉-寒釵’,想不到丫頭求功心切,竟用那不正當的手段,與少幫主發生那不可告人之事……
“我雖然飭嫦兒出來,但我又豈會讓她一人擔當如此重任,我也離開了自己的窩,不過,我跟‘醜臉羅剎’一樣,卻做了幕後人,門美彩不知道我,而我卻掌握了她的行動,因此當她出現在集珍軒時,我也出現了……”
牟漢平肅然起敬道:“前輩用心良苦,令人敬佩!”
羅玉仙笑笑,道:“嫦兒告訴我,那支寒玉釵並不在她身上,她之所以默認,是因為你對常公逸作了承諾,答應延後一月再取,老身不明所以,便去了一趟集珍軒,跟常公逸作了一次詳談,才知道其中曲折……
“那死去的婦人是他的師妹,是當時一個大美人——豔名遠播的‘花風’段夏瑤,其姿色在花中論魁,常公逸對這位師妹暗戀着,如果當時説出來,就可能不會發生如此悲慘結局,就因為常公逸自慚形穢,不敢啓齒。他那師妹有一次被仇家圍攻,而常公逸又不在,眾懸殊之下,失手受傷被擄,眾惡徒欲對其施以凌暴的千鈞一髮之際,幸遇一位年輕俠士路遇,適時擊潰惡徒,而將她救走,又把她帶至一個隱密之處療傷。試想,一個女孩子,在那種情形之下,全身被一覽無遺,舍他又嫁誰,於是,這兩人便私訂終生,並作一次魚水之歡。”
頓了頓,續道:“這位年輕俠士返回後,稟明父親,卻未獲同意,原因是,段夏瑤的師父乃是當時邪中邪‘七毒天王’端木良,而常公逸又是黑道梟雄,年輕俠士竟是中原第一大幫少幫主,段夏瑤得悉之後,登門苦苦哀求,終未獲允,端木良亦曾登門興師問罪,幾至演成兵戎相見,而那年輕俠土卻一再保證他將用至誠來感動雙親,始才免去一場火拼。
“如此年復一年,端木良已作古,而段夏瑤在那次春風一度之後,竟珠胎暗結,生下一個男孩,當段夏瑤將此子着人送去時,卻不料年輕俠士的父親竟爾仙去,未能看到愛孫一面,這也是上天惡意的安排。若早些時送去,老幫主看在愛孫份上,可能會答允他們夫妻團聚,就因為段夏瑤一再猶豫,捨不得愛子遠離,又怕送去之後乏人照應,直至孩子三歲才交給他父親,但為時已晚。
“所謂守孝三年易滿,年輕俠士守制期滿,將幫裏大事處理妥善之後,便束裝就道,事有湊巧,段夏瑤的孿生妹妹段夏英來看她胞姊,此女與乃姊個性完全迥異,性情放蕩,竟與常公逸打得火熱,而常公逸並不喜歡段夏英,只是拿她作為段夏瑤的化身。那年輕俠士滿懷興奮的前來迎接嬌妻,發現段夏英與常公逸親密狀,誤以為段夏瑤移情另結新歡,便悄悄的回去了,而段夏瑤依然瞞在鼓裏,事後收到一封密函,要她以自身性命換取其夫的自由,段夏瑤在無計可施之下,寄出一封遺書之後便飲鴆自盡。
“這位年輕俠士得悉之後,才發現箇中原委,但大錯已鑄成,伊人已魂歸大國。寒玉釵本是常公逸在一次劫奪來的物件,將它送給了師妹,而此釵也就一直簪在段夏瑤的髮髻上。段夏瑤死後,常公逸未將屍體埋葬,原只望讓這位年輕俠士或者她的孩子能見她最後一次遺容,居然於數日後,屍體絲毫未變,而且容貌依舊,究其因,始知乃寒玉釵的功效,因之,常公逸也就未作埋葬師妹的打算,將師妹的卧室打點好,停屍原錦榻,留給她愛子成人後前來瞻仰。
“這原本出之於善意,若當時埋葬了,此釵入土湮滅,也就死無對證了,誰也不會知道,就是因為此釵保持着屍體不腐化,才被好事者宣揚出去,留下了如此蛛絲馬跡,讓人寒玉釵下落,導致今日之局面。
“至於你跟嫦兒那段畸緣,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會從中周旋,勸慰嫦兒,因為,自古老夫少妻比比皆是,若老妻少夫,則遭人非議。嫦兒大你十歲,而且又是孀婦,而你正如日中天,為了你的大好前途,我相信嫦兒會把它埋藏心底,更何況,此乃使用不正當手段所佔有,並不是結合的因素……
“至於寒玉釵,我與常公逸研究結果,他給了我另外一支贗品,明早我與門美彩決鬥,我命嫦兒將寒玉釵交出來冒充,總之,我們絕對不能讓門美彩得逞,我將不惜以一切代價爭取這場勝利,甚至同歸於盡。她那五個徒兒,就必須你與夏少俠全力以赴,常公逸明早不能去玉龍山,至於真的寒玉釵,原本約定一月之後交給你,但為了早日安葬他師妹的遺體,以慰其在天之靈,他已決定提早把寒玉釵交給你,時間是明天一早決鬥之前……
“好了,我話已説完了,為了應付明早之戰,我還得回去準備,你也該回去跟夏少俠商議善策,總括一句話,明日之戰,只准勝,不準敗,勝則皆大歡喜,敗則武林將永無噍類,望好自為之!”
她説完,也不等牟漢平答應便飛掠而去。
玉臉黑心這魔女,的確是變了,變成了萬家生佛,就單憑她這番阻止醜臉羅剎荼毒武林而奔波,就該喝采稱慶。
牟漢平輕輕嘆了口氣,感觸良深的循原路迴轉客棧,就在來到山坳的位置時,疾風聲響,一股勁力破空而至,不是後頭,不是前面,卻來自頭頂一棵松樹上面。
牟漢平的身形暴旋,一柄朴刀擦過他的面頰,他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右手斜起,那狙襲者狂號出聲,倒摔跌落,胸腹間業已被開膛,切開他胸腔的玩意不是什麼玩意,只是牟漢平的那隻手掌。
不錯,只是他那隻手掌,從朱恨天所留的秘技練就的“天罡刃”的手掌。
半空中“嗤嗤”連響,兩條打着活結的細牛皮索飛套而下,一條套向他的頸脖,另一條套向他的手臂,來勢快捷至極。
牟漢平一步不動,任由兩條細牛皮索的活鈕套住他的頸脖與右臂,於是,活鈕立縮,猛往上扯,是要將他來個大吊掛的架勢。
“叱!”
牟漢平驀地暴叱出聲,全身暴挫,同時仰頭探臂,只見到那松樹頂上,纏套着皮索尾端的身影已倏忽倒栽下來,他身形凌空翻躍,兩位想要吊人的朋友橫着猛撞過來,兩顆人頭碰上了凸出的大石,骨骼破裂的那種沉悶響聲,聽入人耳,幾欲作嘔。
背後,一柄“鏈子斧”,一根“大臘竿”,便於此時齊齊遞到。
也不知道牟漢平是什麼時候,用什麼方法解開了頸背上的細牛皮索鈕套,他閃電般幾個跟斗連翻,鏈子斧與大臘竿便完全落了空,他的雙掌並齊飛揚,使斧與臘竿的兩條大漢便各自失去了一隻耳朵——不分先後。
使斧的那位仁兄比較剽悍,大吼一聲,挫腕收斧,斜滾身,斧刃反劈,牟漢平身形立拳成團,斧刃貼着他的腰肋掠過,他猝然伸展四肢,“砰”的一腿,已把那名執斧仁兄踢飛了一丈多遠,“嘩啦啦”一聲,撞折了兩株拳大的松枝才落下。
飛腿的同時,他人已倒翻而回,剛好碰上了那條大臘竿筆直對他搗了過來。
嘿嘿一笑,牟漢平動作如閃電,身形微沉驟騰,雙手十指已牢牢握住了那條臘竿的這一端,對方情急之下奮力拖扯,他霹靂般吼喝,運勁猛挑,對面的朋友,已猛叫着有如一團肉球般,手舞足蹈的飛滾出二十步以外,掉落下來那聲巨響,簡直就不忍卒聞了。
牟漢平用手中的大臘竿撐地,臘竿暴彎急彈,他人已似一頭鷹隼飛撲過了山坳,一聲驚呼起處,四條大漢的四般兵器摟頭蓋臉的招呼過來。
大臘竿吞吐伸縮有如電光石火,四次穿點有若融為一次,“砰砰”四響,也便融為一響,那四位攻撲上來的仁兄,幾乎連攻擊位置都未夠上,俱在同一時間便被竿端搗中額門,鮮血腦漿迸濺,四個人的屍體分裂四個不同的方向,只是都還未及沾地以前,便統統斷了氣了。
山坳的另一端,傳來腳步狂奔的急促聲響,但卻是奔往另一個方向,不是牟漢平這邊。
牟漢平沒有回頭,他暴飛九次,猛力將手中的大臘竿朝下壓彎,在身形落地的瞬息又突然鬆手,但聞“呼”聲鋭響,被壓彎的大臘竿,藉着彈直的勁道,怒矢般飛射而出,眨眼裏便從後面以凌厲無匹之勢,“噗”聲透穿了那奔逃者的背胸,強勁的餘力,更帶着那個已逃至小徑邊線的朋友往前衝出了十幾步遠。
傳來的慘怖哀號,確是令人有些毛髮悚然的味道,牟漢平從頭至尾沒有回頭看一眼,可是,情況的過程與其產生的結果,他卻早已瞭然於心,他不用看,便知道必然會是怎樣的情形。
“好朋友,不要怪我,是你們逼我這樣做的,你既然急着逃命,我也正好借勢送你一程,讓你更快上道……”
嘴裏在呢喃着,他挺立不動,過了好一陣,再也沒有動靜了,他才拍拍手,像要拍掉手上沾染着的灰塵一樣,然後,順着原路返回客棧。
他未曾去查看那些送了命的狙擊者是些什麼人物,以及什麼來歷,他心中有數,該是金獅堡他們一夥。
回到客棧,急急的找到了夏仲豪與熊武,將玉臉黑心的話簡扼説了一遍,於是,他們決定帶那九名金衣手下同往玉龍山赴約。
天才亮,牟漢平與夏仲豪帶着九名手下,來到玉龍山下。
幸好熊武的傷勢沒有惡化,夏仲豪才放下心來。第一道陽光從天邊的雲海中射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登上了玉龍山頂。
山頂上只有幾棵勁松,空出一塊頗大的地方,倒是適於決鬥,兩人登上山頂時,山頂上只有他們這一行人,羅玉仙與門美彩均還未來到。
兩人並未在意,正好趁此機會打量一下山頂上的情勢,他們已見識過門美彩兇殘的手段,將九名手下分佈隱密處,囑咐他們未聽見自己召喚,絕對不可稍露行跡,免遭醜臉羅剎毒手。
紅日出,陽光普照的時候,分別從兩邊山下掠上兩批人來,左邊的一批有六人,正是門美彩師徒,右面只有兩人,領頭的是羅玉仙,緊隨身後的是她的女兒羅妙嫦。
要來的全都來齊了。
門美彩看到牟、夏二人早就來了,冷笑道:“兩位倒是比咱們正主兒還要心急,大概是急着來瞧熱鬧吧?”
牟漢平與夏仲豪皆懶得去理她,一齊朝羅玉仙抱拳道:“前輩早。”
門美彩見牟漢平二人不答理她,氣得她那張醜臉上瘰癧震抖不已,一嘴暴牙差點咬碎了,卻又發作不得。
“兩位比老身還早,還説老身早?”羅玉仙笑着説。
羅妙嫦趁這機會,瞟了牟漢平一眼,眼波含情,嬌聲喚道:“夏兄,牟少幫主,二位早。”
牟漢平接觸到羅妙嫦的目光,憶及昨晚羅玉仙説的話,頓時感到羞澀,沒來由臉一紅,幸好夏仲豪替他解了圍,應聲道:“羅姑娘也來了。”
那邊的蘇紅鳳等五女看到羅玉仙與牟叔平等有説有笑,自己這邊卻沒有人答理,感到很不是味兒,也有點訕訕地,不滿地偷偷瞥了門美彩一眼。
醜面羅剎的心中更不是味兒,恨不得一掌將牟漢平等四人擊斃,才消解心頭怒火。
“哼,有話留着地府再説吧,時候已不早了!”門美彩又妒地厲聲説。
羅玉仙上前兩步,不愠不火地道:“你不是説要用‘玉-寒釵’作咱們這一戰的彩頭麼?帶來了沒有?”
“當然帶來了,拿出來!”門美彩頭也不回的喝叫,然後對羅玉仙道:“你那支寒玉釵不會忘了拿來吧?”
“嫦兒,將寒玉釵拿出來。”羅玉仙扭頭朝女兒羅妙嫦柔聲呼喚。
羅妙嫦嬌應一聲,上前一步,自懷中將一支玉釵取出,夏仲豪與牟漢平心中有數,這支寒玉釵當然是贗品,為了做得更逼真,一左一右,煞有其事的在旁戒備。
門美彩看到羅妙嫦手上那支寒玉釵,由於距離稍遠,無法辨別真偽,但卻貪婪地瞪視着,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兀自吞了口口水。
這時那卓紫君也亮出了那塊玉-,在朝陽的照射下,閃燦生光。
“好了,門美彩,玉-寒釵已亮出來了,你又有什麼好主意?”羅玉仙直視着門美彩,她唯恐時間拖久被對方看出真偽,又另生枝節。
門美彩這才將目光收回來,“呷呷”一笑道:“這還不簡單,只要將玉-寒釵擺放在一起,你我各派一人看守,不就成了!”
羅玉仙深望了門美彩一眼,道:“好,就照你説的辦法,擺在什麼地方妥當呢?”
門美彩流目打量着山頂上的情形,最後指着十丈的一棵樹道:“放在那棵樹下怎麼樣?”
羅玉仙隨着她的手指望過去,看了一眼,點頭道:“好,就放在那裏吧!”
於是兩人各自吩咐各自的女兒、徒弟,將玉-寒釵拿到那棵松樹之下放在地上,羅妙嫦與卓紫君則各自退開五步,站在樹的左右兩邊。
“為了表示老孃不會使詐,最好請這兩位證人站到那棵松樹一丈之前,這樣,你我如有意圖於激鬥中出其不意掠過去搶奪玉-寒釵,他們兩位就可以加以制止了。”門美彩裝出一副大公無私的樣子。
羅玉仙轉對牟、夏二位道:“那最好不過,牟少幫主、夏公子,請二位照她説的,站到那棵松樹一丈前。”
牟漢平與夏仲豪沒有説話,只是頷首,然後走向那棵松樹前一丈處停下來。
看着夏仲豪與牟漢平在那一棵松樹之前站定之後,門美彩才厲聲道:“妖婦,現在輪到咱們動手了!”
羅玉仙不愠不火地道:“那你還等什麼?”
“呷呷,今日不是你死,便是老孃不活,看看誰的手段高強吧!”門美彩那一頭枯黃的亂髮無風飄揚起來,那雙鳥爪一樣的手,舒展得“劈啪”作響。
牟漢平與夏仲豪看到羅、門兩人即將動手,亦不由緊張起來,於是,二人不由目光炯炯,眨也不眨。
羅妙嫦更加緊張,畢竟,決鬥中的一位是她母親啊!
蘇紅鳳她們自然也很緊張,門美彩説什麼也是她們的師父。
羅玉仙倒一點也不緊張,將衣袖挽了挽,作了個勢子,兩人均沒有帶兵刃,但以兩人的身手,就是徒手搏鬥,也一樣可以舉手投足間,置對方於死地。
朝陽普照,天氣清朗,可説是一個好日子,玉龍山頂上的兩位絕世高手,也動上了手。
在牟漢平與夏仲豪的心目中,這兩位絕世高手一動起手來,必然十分精彩,奇招迭出,兇險萬分,這在一個武林高手來説,能有一次如此觀摩的機會,真是千載難逢。
但羅玉仙與門美彩動手的情形並非如此,就像心意相通一樣,兩人身形快倒是很快,只不過閃了一下,兩人便迎上了,各自劈出一掌。
雙掌擊實,發出一下沉實的悶響聲,聲勢倒不嚇人,但夏仲豪、牟漢平卻看出,兩人攻出的一掌勁道很猛,只不過兩人用的是暗勁,所以沒激起狂風般的氣流。
這一掌互擊下,兩人各自退了一步,看來兩人勢均力敵,暫時誰也佔不到優勢,也各自保存了實力,沒有全力用上。
“啪啪啪”兩人再度互擊三掌,每擊一掌,兩人退後的步數皆隨着增加,三擊之後,各自退了四步。
“啪啪啪”又是三擊,兩人的身形及出手皆很快,快得,就像沒有分開過一樣,三擊之後,兩人皆退出了一丈有餘。
牟漢平猜想,羅、門兩人之所以用上這種最簡單也是最耗內力的打法,乃是採取速戰速決的打法,若是兩人改用各施本身絕學,只怕不是一時三刻可以分出高下的,少則半天,多則一日才能分出勝負也説不定。
每一個觀戰者,皆屏息着,雙眼睜得大大地,誰也不想走眼。
羅玉仙與門美彩兩人在互相注視着,也在喘着氣,這兩番硬拼之後,兩人皆耗損了不少內力。
“老孃與你拼了!”門美彩鬼叫般厲喝一聲,亂髮戟揚,像厲鬼一樣撲向羅玉仙。
羅五仙深深吸一口氣,亦猛地迎上去,兩人仍然像上兩次一樣,各自劈出一掌。
看來兩人這一次乃是作生死一拼了,所有的人皆緊張得一顆心提到了喉嚨。
但就在這雙掌將要擊實的剎那,門美彩陡地一收掌,左手陡揚,三點烏芒在朝陽下閃泛起一道死亡之光,飛射向羅玉仙咽喉及左右胸際。
牟漢平與夏仲豪一眼看到,俱不由脱口驚呼出聲,同時撲出去欲加搶救。
羅妙嫦驚得一張臉倏地慘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大叫出聲:“娘……”
蘇紅鳳等五女也看到乃師竟用卑鄙的暗器手法,亦不由臉色一變,眉宇間現出了不豫之色。
羅玉仙是做夢也料不到門美彩這樣一號人物,會猝然施展出這種卑鄙的暗算手法,在她以為,門美彩好歹也是老一輩成名人物,當着自己徒兒面前,會光明正大的硬幹一下,這突來的變化,真是大出她意料之外,一時間根本閃避不了,也很難將三枚暗器擊落。
因為兩人之間的距離那樣近,近到不足五尺,而且兩人的身形又是互相向對方撲去,門美彩發出的暗器顯然是蓄勁發出,所以去勢疾勁,在這樣的情形下,任是天下無敵的高手,也閃避封擋不了。
但羅玉仙仍然拼盡所能,閃避過射向喉嚨的那枚暗器,也拂卷落左胸的那枚,但射向右胸的那一枚,仍“奪”地射入她的右胸內。
羅玉仙立時身形急劇搖擺了一下,滿臉痛苦之色,牟漢平與夏仲豪這時才撲掠到,不由驚呼一聲,左右伸手將羅玉仙扶住。
門美彩在暗器出手的剎那,身形陡地翻騰起來,向後翻了出去。
羅妙嫦一眼看到乃母中了暗算,哪裏還理會得了樹下地上的玉-寒釵,哭叫着飛撲到乃母身邊。
顯然,門美彩的暗器上淬有劇毒,只不過一眨眼間,羅玉仙的臉上已布上了一層淡淡的黑氣。
“前輩,你覺得怎樣?”牟漢平驚急問道。
“那醜婦的暗器淬了毒,老身不行了,趕快設法阻止,不要讓那醜婦得逞……則武林……幸甚……”羅玉仙臉上的黑氣越來越濃,語聲也越來越斷續不清。
“娘啊……”羅妙嫦驚駭欲絕地撲上前,一把將羅玉仙緊緊抱住。
羅玉仙這時候已舌頭打結,困難地強睜開眼,對女兒道:“妙……嫦……娘……要離開……你……孩子……別哭……娘終究要……離開你……的……你以後……就……”
頭一歪,語聲一斷,羅玉仙已毒發身亡。
“娘,娘啊……”羅妙嫦哭得像淚人一樣,用力地搖晃着羅玉仙的身體。
蘇紅鳳等五女眼看耳聞,忍不住鼻子酸酸的,忙把頭垂下來。
“羅姑娘,人死不能復生,請姑娘節哀。”夏仲豪拿眼望着牟漢平,示意他將羅妙嫦扶到一邊。
牟漢平默默地點了點頭,扶着羅妙嫦,連帶將羅玉仙的屍體抱到一邊。
“呷呷,夏仲豪,你是公證人,如今老孃勝了那妖婦,玉-寒釵該全歸老孃了吧?”門美彩一副得意至極的神態,實在不敢恭維。
夏仲豪卻凜然道:“門美彩,你以卑鄙的手段暗算羅前輩,虧你有臉做得出來,你根本勝不了羅前輩,在下判你失敗,所以玉-寒釵不能歸你,應該屬羅姑娘!”
“你奶奶的小子,這算哪門子道理?”門美彩那醜惡的臉容猙獰如鬼,乾嚎道:“你奶奶的姓夏的小子,這不是偏幫着那妖婦母女麼?老孃第一眼看到你小子就不順眼,待老孃一併斃了你!”
門美彩説動手就動手,身形一晃,鬼魅一樣撲向夏仲豪,鬼魅一般的雙手分取夏仲豪的咽喉、小腹。
夏仲豪夷然不懼,一直綽在手中的金戈一吞一吐,戈勢展開,疾迎過去。
“你奶奶小子倒有兩手。”門美彩竟然被夏仲豪一連十三戈,逼得連退兩步。
但她的身法陡地一變,雙手竟然貼着夏仲豪的戈身直通進去,抓向夏仲豪的前腕後臂。
夏仲豪見門美彩的身法、手法這樣奇幻,不禁吃了一驚,吸口氣,雙臂陡沉,金戈斜截而出。
門美彩“呷”地怪笑一聲,雙手一錯,竟然硬生生將夏仲豪的金戈抓住,身形斜欺直入。
夏仲豪卻陡地暴喝一聲,雙臂奮力向上一挑,硬生生將門美彩挑了起來。
門美彩卻在這剎那雙手一鬆,身形藉着那一挑之力,從夏仲豪的頭上飛瀉過去,一掌劈向他的頭頂。
而門美彩飛瀉的身形,正好飛蕩向那棵放置了玉-寒釵的松樹。
真不明白,她為何不喝令站在松樹旁的卓紫君隨手一拿不就成了,卻要費這麼大的功夫自己去取,她大概是以為卓紫君不可能這樣順利拿到手,因為牟漢平扶着羅妙嫦就站在松樹旁。
她快,有人比她更快,牟漢平雖然扶持着羅妙嫦,但他的雙眸卻沒有離開鬥場,當門美彩翻撲之際,身形尚未到達松樹旁,斷劍一伸,正好截住了門美彩。
門美彩霍然一個空中倒翻退出,狠厲道:“好小子,老孃這就送你上路吧!”
牟漢平十分平靜的道:“我已等着,門美彩,希望你拿出前輩的風範,真刀真槍打一場,別再使用那卑鄙見不得人的手法!”
醜陋的面容上浮起一抹帶着無比寒酷意味的笑意,微掀裙裾,抽出一炳短劍,原來她竟將劍貼在小腿肚上,別人還以為她是空手應戰哩!
嗯,她那帶着黃穗的短劍便連着黑亮的劍鞘,伸出右手的拇指輕揉着白玉的劍鞘,門美彩目光凝聚,“錚”的一聲啞簧脆響,在秋水似的泓泓冷電晃映下,一柄鋒利無匹,光芒閃射的短劍已握在她的手中。
牟漢平靜靜的看着門美彩手上的劍,這柄劍雖不名貴,但它不知道已沾染了多少能人異士的鮮血,不知道奪取了多少英雄豪傑的生命,而如今,它被門美彩握在手中,看上去是那麼熟練而又靈巧,就好像是門美彩身體上的某一部分似的,只要看她拿劍的神態,便能夠明白這是一個精湛淵博的劍手,丟開她的容貌不説,她在劍術上的造詣是如何超絕了。
夏仲豪有些緊張起來,低促的道:“牟兄,你小心!”
牟漢平微微點頭,道:“當然……”
接着,牟漢平長笑一聲,叱道:“來了!”
一溜寒光有如極西的冷電,猝閃暴飛,門美彩毫不移動,手中短劍倏然翻掠,在一片深瑩的精芒中,竟那麼準確而狠辣的將牟漢平攻來的招式全部擊開,而只這一出手,牟漢平已攻殺了十幾劍。
略一偏身,門美彩就移動了這麼一丁點微不足道的角度,她的短劍已兇似天瀑倒瀉,黃河決堤般浩蕩蕩探灑而出,銀亮的劍芒似匹練繞回,如此雄深與凌厲的猛卷。
牟漢平的身形開始流水行雲般旋走飄移,斷劍做着人們的目光所無法追躡的揮擊挑刺,向匪夷所思的各個位置彈飛縱橫。
他們兩人的攻撲是奇異而精深的,在人們視力的感覺上往往只見一劍揮展,實則這一劍已包含了十次一劍的運功也不止,表面上雙方好似毫未遲疑的施一招,而真正的內涵卻是在一招相遇前已不知變換多少招了。他們閃掠之快,出手之速,全非兩邊的觀鬥者所能一一看清,其中的奧妙和變化,就更不是局外的人可以領悟的了。
很快的,就在一般高手只能施展三十招的時間裏,他們已彼此攻拒了九十招還多。
“醜臉羅剎”門美彩的藝業之強,簡直是令人不敢相信,尤其是她在這支劍上的功夫,可説已經到達出神入化、如臂使指的奇妙境界了。她在出手之間,除了詭異狠辣之外,更深得一個“穩”字的要訣,沉毅得宛如一座不可動搖的山嶽,兇猛得又似波濤萬丈的海洋。
深遠的、廣博的、浩瀚的,在她的短劍飛閃之下,像是已能在任何時間之內幻出任何招式,在任何角度得以攻取任何部位,犀利極了,也凌厲極了。
牟漢平全心全意的聚集精神應付這一場生死之鬥,他儘量把握一個“快”字,步步搶先,着着趕前,以晃掠如電的身形配合連續不斷的主動攻擊,一點也不稍事鬆懈的施展着拉砍狠殺的悍野招數。他的斷劍旋斬之快,並不比他強大的敵人略有遜色,但是,他的內力卻沒有對方來得悠長,主要的原因,乃在於他昨日搏殺楊策所負的傷。
是的,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搏鬥,急得夏仲豪雙目發赤,很快的,五十招又過去了,雖然這五十餘招在牟漢平與門美彩較試的速度上看來只是一剎,但在牟漢平的感覺中竟是如此悠長,現在,他的全身俱為汗水所濕透,而汗水侵入他原先的傷口,傷口又已崩裂,那份割心裂骨的痛楚,簡直就非常人所能忍受得了。
相同的,醜臉羅剎門美彩的心裏也開始了焦急,她已經盡她所能施展着她成名護命的絕技“子午十三劍”法,但是,任她如何迴環互用,單攻擊出,卻仍然不能將對方擺平在劍下,尤其是對手行動之急速,應變之悍猛,更是令她暗暗吃驚。如今,門美彩已明白了這位年輕人已不是易與的了,甚至較羅玉仙還難纏。
朝陽的照射下,劍光的尾芒有如羣星的流曳般交舞旋閃,倏然聚散、倏左倏右、忽上忽下,而光閃的移動卻是不可思議的,每每在難以置信的短促時際出現,每每又在迥然相反的角度互映,劍身幻出的燦光異彩時如雲花繽紛,時如流瀑垂濺,時而狂濤湧天,時而風嘯雲滾,奇玄得令人懷疑這是不是僅由兩個“人”在做着“力”的展示了。
於是,又是百招過去。
強烈的痛苦,已使牟漢平俊俏的面孔完全繃緊了,他甚至不敢稍為松怠身上的任何一塊肌肉,任何一根筋絡,恐怕萬一疏忽,便會失去真力的均衡,而且目前,一丁點的失算即會導致終生的遺憾。
空氣是寒冷的、窒悶的,像是凝凍在四周,凝凍在每個人的心頭,隨着牟漢平與門美彩廝殺的時間拖長,隨着他們兩柄利刃的幻動,汗水已自雙方觀戰者的毛孔中溢出,甚至連他們心腔的狂跳也彼此可聞了。不錯,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罕見較鬥,這場較鬥,非但吸引住了旁觀者的目光,更震懾了他們的神智。
驀然,長嘯如泣,醜臉羅剎門美彩的身軀凌空而起,就像不可思議的魔術一樣,她懸空的身軀猝然閃動,老天!短劍閃耀的銀光突然暴漲,將牟漢平的軀體剎時卷裏於內,看不見門美彩的形象了,只見一條滾桶般的晶瑩光柱迴繞旋舞,帶着“絲絲”劍氣,“刷”一聲長射牟漢平。
是的,這是劍術中最深奧的絕頂功夫之一——“馭劍成氣”。
掠陣的夏仲豪神色大變,全身汗水卻冷濕如冰,他知道門美彩的功力高明無比,但是他想不到這位女魔頭在劍術上竟然練就劍道中登峯造極的本事——“馭劍成氣”。
羅妙嫦更是芳心欲碎,這個男人不管對她如何評論,但總算有那麼一次露水緣,如今母喪,而這與她有肌膚之親的男人又將步後塵,能叫她不心碎麼?
雙方動作之快速是無可言喻的,更沒有絲毫空間可供你去思索考慮,就在門美彩馭劍飛刺的一剎,牟漢平已驟然挺立如樁,他雙目怒睜,鋼牙緊挫,全身血脈賁張,斷劍在他手中一頓之下,猝然隨着他的身形原地旋迴,頓時有如龍捲風也似的,幻成一團遊移激盪又強猛急速的淡青色螺影。一溜溜冷森森的刃光組合成一圈圈的弧線,由大而小,寶塔般繞轉着他的身子,從四周往上層疊,精芒迸濺,碧焰閃擊,周遭的空氣,全泛透着那樣沁骨的陰寒。
這回輪到門美彩震駭了,她甫一睹及牟漢平使用的這種招式,已不由臉上變色,廣博的見聞與經驗告訴她,這樣技藝的形態,乃是刀法中已失傳的絕活兒——“刃疊浮屠”。
如今,牟漢平活用到劍招上,威力並未減弱,那凝聚成形的燦亮劍氣已猛地射到,但這股劍氣卻彷彿迷失了一樣,連連衝撞轉突,在極快的猝然波顫之後,似是失去了準頭般泄向一旁,迸濺的星光芒點立斂,門美彩已一個轉身搶出三步,眼看着她要跌倒,就在歪斜着快沾地的時候,吃她一把抓住了身旁的一棵矮松。
門美彩短劍一抖之下,用力拄地,在她抖劍的時候,一串滴溜的血珠子已彈飛於空。
於是,淒厲得令人毛髮悚然的一笑,門美彩霍然轉過頭來,老天爺!她那張原本醜陋不堪入目的面孔上,自左眼至唇右角,整整翻開了一條可怖的血口子,鮮紅的嫩肉尚在微微顫動,鼻樑骨也清晰地暴露了出來,白色的骨骼上,尚帶着黏糊糊的縷縷血絲。最令人感到心驚膽戰的,乃是門美彩的那隻左眼珠,現在正斜吊在眼眶之外,有如一枚大胡桃般血糊糊的一團,由一根肉筋扯着,正在臉上晃來晃去,而濃稠的血液,也就滴滴的淌落下來。
那邊,牟漢平仍然挺挺的站着,他的右胸及左腹,正有大量的鮮血泉湧而出,但是,他卻像毫無知覺般僵立不動,臉上是一種反常的慘白,隨着他急速的喘息,體內的熱血便一陣流竄得更快了。
又是一聲不似人類發出的恐怖嚎叫,門美彩一把拉掉了掛在眼眶外的左眼球,在滿眼的血水裏,她摧心裂腸般慘吼道:“他奶奶的姓牟的小子,你記住了,假若老孃今日能夠不死,有生之日,便是尋你索債之時!”
嚥下一口湧到喉頭的逆血,牟漢平嗆咳着道:“門美彩……我等着你……來。”
“師父,你趕快歇息!”蘇紅鳳一臉惶恐之色,走過來欲扶門美彩。
門美彩陡地噴出一口血,厲吼道:“賤人……你……你……”猛地一掌擊向蘇紅鳳的肩頭。
她被牟漢平擊敗,把一腔怨氣發泄到蘇紅鳳身上,生性本就乖戾兇殘的她,現在對誰都看不順眼,蘇紅鳳一片熱情前往探視,竟在敢她發泄的對象。
而她掌擊蘇紅鳳之後,亦狂噴鮮血,大叫而亡。
原來門美彩與羅玉仙一場硬打硬拼,耗去了不少真力,爾後與牟漢平決戰時,又妄施馭劍術,體內的殘存功力只有平時十之二三,這時再拼命一擊,已是油盡燈枯。
而蘇紅鳳又哪裏會想到師父竟然遷怒於她,出掌欲擊殺她?根本無從閃避,被擊得整個人倏地飛了起來,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叫,飛出兩丈之外,摔向地面。
幸得夏仲豪及時撲上前,雙手一伸,將她抄接住,才沒有摔在地上。
也幸好門美彩那一擊乃是油盡燈枯前的一擊,所以沒有被震傷內腑,但肩肋也被是碎裂,痛得她臉色煞白,差點沒有痛得暈過去。
撲向門美彩的三女驟見師父竟然將大師姊震飛,她們平日本就姊妹情深,這時俱不由驚駭得轉而撲向蘇紅鳳,欲將她接住。
原來她們都是孤兒,在門美彩身上又得不到愛護與温情,自自然然,她們之間由於彼此同病相憐,而建立起一種情逾姊妹的感情。
羅妙嫦此刻連忙走過去替牟漢平裹傷包紮,驀地,卓紫君發出一聲驚呼,牟漢平聞聲霍然回首,恰好看到一條人影瀉落在那棵松樹前,身形急俯,攫拿地上放着的玉-寒釵。
卓紫君那聲驚呼,自然也驚動了夏仲豪等人,齊皆扭頭望過去,不由發出叱喝聲:“好大膽的賊子!”
“毛仁!”牟漢平一眼就認出那欲想乘機攫取玉-寒釵的人是大理黑道第一高手“鬼手百毒斷魂掌”毛仁,喝聲的同時,手上的斷劍化作一道流虹,射向毛仁。
毛仁不知從什麼地方竄掠出來的,顯然他已隱身在這附近很久了,只是一直覷不到下手的機會,一直伺伏到現在才動手。
也幸好卓紫君在躍向蘇紅鳳時,見夏仲豪接住了大姊而縮回的一剎,一陣急激的掠空聲,卻令她轉目望過去,這就讓她發現毛仁的出現。
毛仁一手已抓起地上放着的玉-寒釵,狂喜得他差一點沒狂呼出聲,而他的心神這剎那亦因為狂喜而不顧其他,身形斜掠向山腰下。
但他的身形才斜掠起,牟漢平的斷劍已經有如天際飛虹般,挾着一股懾人的鋭嘯聲射至他背後,他扭頭一瞥,驚得他魂飛魄散,怪叫一聲,身形驀地向前一撲。
可惜已太遲了,斷劍“噗”地一聲,有如激矢一樣貫射入他的背脊,直透前胸,將他釘在地上,夏仲豪等人看到這,俱不由舒了口氣。
夏仲豪終於將蘇紅鳳輕輕放落在地上,這位紅粉五煞之首,一張臉已羞紅一片,垂下頭來,不敢看夏仲豪一眼。
夏仲豪也感到臉上一陣臊熱,連忙將頭別轉,不敢看眾人一眼。
“師姊,你傷得重麼?”黃菊走上前扶住蘇紅鳳。
蘇紅鳳忍着肩膊上的劇痛,搖搖頭道:“沒什麼,師父她怎樣了?”
“師父死了。”黃菊露出一種得到解脱的歡悦神情,道:“師姊,師父竟然想將你擊斃,師姊,你捱了她那一掌,什麼也還給了她,那一掌也斬斷了師徒之情。”
卓紫君也插嘴道:“師姊,師父平日就不將咱們姊妹當人看待,如今師父死了,咱們姊妹就不用被她逼着幹一些咱們不願的事情。”
“師父一心想成立那個什麼‘滅妍毀俊’幫,她的心理根本就不正常,若是讓她惡毒野心得逞,咱們姊妹永遠受她控制,危害武林。”陸萍一臉慶幸之色,邊説邊看蘇紅鳳的傷勢。
“夏兄,蘇姑娘,怎樣處置這兩件物品?”牟漢平這時經過羅妙嫦包紮妥帖,並敷上金創藥,從毛仁身上拔出斷劍,並取回玉-以及常公逸事先交給他的那支真的寒玉釵,走到夏仲豪等人面前,伸手將之遞出來。
“蘇姑娘,玉-是你們的,你認為怎樣處置?”夏仲豪望着蘇紅鳳。
蘇紅鳳卻不敢望夏仲豪,低着頭道:“玉-本是夏兄的,還是請夏兄處置吧!”
夏仲豪對羅妙嫦道:“羅姑娘,這支真的寒玉釵是你的,你有什麼主意?”
羅妙嫦替牟漢平包紮好創傷,仍回到母親屍體身邊,含悲道:“寒玉釵應該是牟公子的,問他吧!”
牟漢平卻苦笑道:“如今雖然玉-寒釵在此,即是説可以開啓那寶庫之門,但你們知道寶庫的所在地麼?”此言一出,眾人皆不由怔住了。
他們誰也不知道那寶庫究竟在什麼地方。
“蘇姑娘,你們知道麼?”夏仲豪問。
蘇紅鳳搖搖頭,道:“師父從來不對我們姊妹説什麼,只是命咱們姊妹替她做事,這種重大的秘密,她焉會告訴咱們姊妹呢?”
“那麼,羅姑娘,你知道麼?”夏仲豪轉問羅妙嫦。
羅妙嫦看一眼地上的母親,亦搖頭道:“孃親倒是知道,可惜她死了,她本來想告訴小妹的,不了什麼卻又不説了,可能是怕小妹知道得越多,便越危險,所以不告訴小妹。”
“這樣説來,這兩件東西只是件廢物,也是一個禍根,咱們若是貪圖那批財寶,那就要到江湖上去打聽那寶庫的所在地了,那勢必為眾矢之的,到處被追殺,毛仁、郭長河就是前車之鑑,各位若不想成為武林中那些利慾薰心、財迷心竅的人追殺目標,依在下主意,索性將它毀掉,一勞永逸!”夏仲豪説道。
牟漢平道:“毛仁、郭長河等所爭之玉-本為贗品,毀與不毀均無所謂,其實,真的玉-刻有藏寶圖,就放在我身上為使江湖武林同道不致為了這兩件東西而你爭我奪,弄得腥風血雨,在下贊成將之譭棄。”
頓了一頓,又道:“寒玉釵是一件寶物,並非開啓寶藏之鑰匙,江湖人云亦云,把它與玉-混為一談,而造成這一殺數。”
羅妙嫦亦道:“小妹也贊成,這兩件東西實在是不祥之物,要不是這兩件東西,小妹孃親焉會死!”
蘇紅鳳掃了四位師妹一眼,問道:“師妹們意下如何?”
黃菊首先道:“師妹們唯師姊之主意是從。”
卓紫君、陸萍、白霜亦同聲附和黃菊的話。
蘇紅鳳吐口氣道:“小妹也贊成將之譭棄,若不是這兩件東西,師父不會心存大欲,咱們七姊妹也不會剩下五姊妹。”
夏仲豪道:“牟兄,一事不煩二主,玉-寒釵既在你手中,就由你將這兩件東西毀掉吧!寒玉釵雖然對開啓寶藏不發生作用,為避免再有人染指,乾脆一併毀之。”
牟漢平斷劍嗆然出鞘,將手中玉-寒釵往空中一拋,俟其墜落,將近頭頂時,斷劍一斬,立成粉碎。
至此,眾人的臉上皆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
九名金衣人已挖好三個大坑,他們合力將羅玉仙及門美彩的屍體埋葬了毛仁,只是沒有為他堆墳豎碑。
朝陽明豔沐浴在這明豔的陽光下,他(她)們已將心頭的哀傷拋開,畢竟,過去的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