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裏正愕着,金正山已離開了那老叫化向她走來,走到她身前,笑道:
“姑娘敢情采探在下行蹤?”
冷晨清不禁一怔,感覺有點難為情。她本意是採探金正山行蹤,未料金正山卻精靈地猜着,單刀直人的質問,好半天,她才嚅嚅地道:
“金兄言重了,我起身不見你,經店夥指示才知道你在店外,並非有心窺探你的行蹤!”
金正山聳聳肩哈哈大笑道:
“在下一句戲言,姑娘倒認真了……”
他神態極其自然地續道:
“我們進去吃點東西,準備起程吧!”
吃了早飯後,冷晨清問道:
“金兄,我們往何處去尋找‘桃木劍’?天地這麼廣大,誰知那惡魔到何處存身?”
金正山笑道:
“適才姑娘所見店外那位老人,即是我的眼線,他已告知我‘桃木劍’已掉轉頭奔向呂梁山,我們也朝呂梁山追去!”
冷晨清脱口問道:
“你原來是丐幫中人?”
金正山不禁笑道:
“丐幫那會收我這個錦衣美食紉褲弟子,你別瞎猜,我不過沿途早已安排好,花了點銀子,請這些人替我做個眼線。時間不早了,我們去買匹腳程好趕路。”
當下叫來店夥,只要有銀子,什麼事都好辦。
冷晨清坐的是一匹紅馬,金正山是一匹白馬,二人上得馬來,向官道疾馳。
奔馳了一日,到達句注山,天色已晚,因錯過宿頭,只好向一個村莊借宿。這個莊屋甚大,莊名叫陽明堡,但人口卻只有一老一少兩人,老者年有七旬,五短身材,鬚髮皆白,精神萎靡,一望而知是個極平常的人。年少的一個年紀約十一、十二歲的童子,是個啞子不會説話。
這個莊屋雖名為堡,其實是一個獨立的破落大莊院,建築在這句注山山麓之下,顯得格外孤單淒涼。
這老者自稱姓蕭名樹青,人也挺和氣,見這英俊美麗的一男一女來借宿,十分殷勤招待。
啞子小童也動手將馬匹牽入棚內,照料着食料,轉頭又忙着燒飯做菜。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一個不會説話的小童,住在這若大一所破落莊屋裏,令人不止感覺有點陰森森的氣氛。
飯後,老人點燃一盞油燈,將二人引入大廳左邊一間屋子裏。內面有一張小木牀,一條薄被。金正山放刁地看了冷晨清一眼,冷晨清臉一紅,沒有理會。
簫老頭將油燈放在木桌上,向二人説道:
“我看二位揹着長劍,大概是江湖人物吧!我老頭十分高興能接待二位英雄。但荒山寒舍,可沒有好好招待,簡慢之處,望多包涵。”
金正山聳一聳雙肩,望了冷晨清一眼,轉過頭向蕭老頭笑道:
“我兄妹貪趕路程,錯過宿頭,承蒙招待,已銘感不盡,老伯不必客套!”
冷晨清見金正山以兄妹來相稱,心頭也覺得坦然多了。她雖見金正山是個正派人,但孤男寡女共住一屋,總覺有不便之處。
蕭老頭望着二人,良久似有什麼話要説,但終於嘴角掀動着未説出口。
冷晨清是個無江湖經驗,天真無邪的女孩,那曾注意到老頭的神色。
金正山是機智過人的人,一見簫老頭神態,便知他有什麼話要説,當下問道:
“老伯你還有什麼吩咐嗎?我們是江湖中人,
必守江湖規矩,只要説得過去,我們不會冒犯。”
此言一出,冷晨清暗自一愣,她想不出金正山為什麼會説這話,睜着一雙大眼,瞧瞧這個,望望這個。
那老頭可十分鎮靜,搖搖頭,呵呵笑道:
“相公可會錯了意思,我只是……”
他抬起老眼望了二人一眼,欲言又止的停頓下來。
冷晨清可有點迷糊起來,正欲開口相問,金正山卻搶先説道:
“老人家有什麼事儘管説出,我兄妹不是壞人,不會有什麼干擾你老人家之處。”
簫老頭伸出乾枯雙手連搖擺,道:
“不是,不是,不是這意思,我只是告訴二位的……”
他側過身子,伸出臂,指着屋子後面,神秘地續道:
“那後院,二位可千萬別去。”
冷晨清聽了奇怪得很,不由脱口問道:
“那後院有什麼不可以去的嗎?”
金正山望了她一眼,本想阻攔,但她話已説出口。
蕭老頭笑了笑道:
“我只是好意告訴二位,至於後院為什麼不能去,我也説不出來,最好聽我的話,以免發生危險!”
他最後兩句話,特別説得低沉而神秘,同時還帶有一點傲然之氣。
金正山同冷晨清聽了暗自相互一愣,金正山老練地聳聳肩笑而不言,冷晨清可沉不住氣了,拎冷地道:
“果真十分嚴重嗎?倒引起我無限的好奇心來。”
那盞油燈,漸漸幽暗,蕭老頭走近燈芯放大,才回過頭來答道:
“我知道你們江湖人物是不信邪的,越聽説有神秘的事,越引得好奇心,得非要探個水落石出不可。因此……。”
他停一停,又道:
“有些人便為了這好奇心,惹出多少是非仇恨來,這後院,同樣像二位抱着好奇心的前後數年有三五人不聽勸告,因此而傷身。我相信那些人,武功絕不會低於兩位。”
二位均不由心頭暗自湧起一陣怒意,要知道一個練武人,都有他的自尊與好奇心,何況二人,又值年少氣盛之時,聽了老人話,心頭可不舒服極了。
金正山仍面帶微笑沉默不語,冷晨清卻一股盛氣地道:
“如此説來,我們倒要見識見識!”
蕭老頭極不高興地向屋外走去,邊走邊自言自語:
“年輕人真不好説話……”
又走了幾步,停身停過頭來向冷晨清慎重的道:
“二位要是不聽我老兒之言,出了什麼意外,可不要怪我沒有事先交明白。”
説完,氣沖沖而去。冷晨清本是一個性情温和的女孩子,今天不知道怎地被這蕭老頭一激,卻也有幾分傲氣來。
她望着蕭老頭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後,才回過後來向金正山望去。
金正山向她一聳肩,做了個鬼臉,笑了一笑,沒説什麼。
冷晨清不知怎地現在變得非常容易生氣,不像過去那温柔膽怯。她尤其看不慣金正山那一副嬉皮笑臉,滿不在乎的神態。
她惱怒地叱道:
“你笑什麼?要是被那老頭的話所嚇着,你就睡覺吧!反正我也沒地方可睡,倒要到後院去踩探一番。”
金正山笑道:
“誰説我怕來,我只是不願意同那老頭多費口告,誰象你有這麼大的精神同他爭論半天。”
冷晨清怒氣消平的説道:
“你江湖經驗豐富,一定看出這兒是什麼路數?”
金正山一聳肩道:
“豈敢,豈敢!姑娘太抬舉我了,我也猜不出這老兒是什麼路數,反正透着神秘!”
冷晨清不理他,略整理了一個衣裝,反手摸了摸劍柄,她人飄身出屋。
金正山未料到冷晨清竟這麼輕舉妄動,説走就走,趕緊叫道:
“姑娘慢走!”
一邊叫喊,人也一邊追了出去,在他追至門外,已不見冷晨清的蹤影。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身形一閃,也向後院竄去。
此時,月黑風高,涼風徐徐,已是初夏二更時候,金正山走出大廳,竄高躍低向後院奔去,但仍沒發現冷晨清的影子。
越過一重院落,來到另一間大廳。大廳之中,靜悄悄地沒發現什麼。院階兩側,有數間耳房,走廓上朱欄腐毀,蛛網遍結,有點陰森森之感!
他翻過後廳,落於一座荒蕪的花園裏,花園後面有一間石屋孤單單地聳立着。他略一打量,即向那石屋飛去。
那石房門窗緊閉,左邊窗下有個嬌小黑影蹲伏着,金正山一看,知道那人是冷晨清。
他沒有去驚動她,轉過右側窗下。他見冷晨清聚精會神,屏息靜氣向內偷看,內面必有令她驚奇之事發生。
內面是一間很寬廣的屋子,什麼陳設都沒有,空蕩蕩地只有兩個老人在屋中央對搏。
那兩老人雖然是對搏,可是招式擺出卻動也不動,形如木雕泥塑般。
金正山越看越奇,他還以為這兩個老人是死人。
但這兩老人,分明是活人,兩人眼神均暴射凌芒,逼人生寒。
左首的老人,年約六十開外,身形削長,五柳短鬚,他雙膝曲身形斜側,左臂下沉,橫切對方右腕,左掌當胸拍出,連消帶打,緊劈前胸閹穴。
他這招式老練,力聚氣凝,金正山乃是武林異人得意弟子,秉性特異,武功可列人高人行列,他一見這短鬚老人招式,似屬於海南派的一招“石破天驚”。
那右首的老人年約六十以下,紫膛臉,禿頭身形高胖。他右臂平伸,手指如戟,正點向短鬚老人左後肋志堂穴。左臂握拳,直擊前胸。
金正山看不出這高胖老人屬何門派,看他那一招似為“直搗黃龍”。
以他的看法,這個高胖老人已處於被動地位。
他右手點出,恰被對方左掌橫切,若不收招,未點中短鬚老人穴道,手腕必先被切斷。
他左掌雖已打出,但對方身形一斜,恰被閃避,而且對方右掌避招還招的已然拍向前胸巨閹穴。
但兩人招式均未用老,象兩副機械人招式擺出功也不動了,大概高胖老人,正在運用心機,沉思破招之法。
如此看來,兩老人並不作生死的決鬥,而是作武功上的印證。
金正山看這架勢,沉吟一陣,心忖:高胖老人若用一招“雙點鴛鴦”,右掌向上翻,徑點對方曲尺,左臂改拳為點,順勢徑點對方右臂儒穴。
如此一來,對方招未用實,兩處穴道已被點中,不但轉危為安,而且敗中求勝。
金正山確不愧名家,這一招“雙點鴛鴦”,用得極佳。
那知,卻出乎他意料之外,高胖老人比他更高明,他正想高胖老人除了用一招“雙點鴛鴦”別無可解之際,突見高胖老人右腿猝然踢向短鬚老人中極穴。
距離部位恰到好處。
中極穴位於下陰部,屬人生死穴之一,一經踢中,那有命在?這一招,不但用得絕,而且狠毒之至。
金正山驚訝已極,如此看來,那高胖老人比他要高一籌了。
高胖老人這一腳踢出,距離短鬚老人中極穴三寸就便不前送,停着不動了。
金正山再看那短鬚老人,面露驚異之色,眼珠轉了兩轉。
金正山心想:若我是短鬚老人,只有後躍以消解來勢。但他不敢猜得太滿,已知道兩個老人均不是等閒人物,要高出他許多,也等他另有奇招出奇制勝出説不定。
兩老人原式僵持甚久,金正山又想到,如果正式同人交手,豈能費這許多時間去思索?
不過,他到底是個極聰慧的人,心説這兩人所用招式均為絕招,一招一式均為嘔心之奇招,當然與正式過招不同。
果然短鬚老人並未後躍消解來勢,只見他伸出的右臂下沉切向高胖老人小腿,拍向前胸的一掌,順勢改為駢了中食二指徑點對方雙眼。
金正山看了大驚,原來這個短鬚老人亦是用的絕招,他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這兩個老人所用招式,不但是他生平所未見,而且招式之狠毒玄妙,亦是他所僅見。
大凡一個練武的人,對於精絕武學,無不好如命,金正山為武林異人之徒,本身已是頂尖兒高手,今夜竟得奇招絕學,那得不高興?
當下,將兩老人一招一式默默地牢記在心,因為兩老人每一招一式發出後,都是原式不動,思索甚久才改變一招,可破對方來勢。這樣一來,令旁觀的人更易瞭解。
金正山一面琢磨兩個老人絕學,一面猜測兩老人的來歷。儘管憑他為武林異人門徒,所見所聞甚多,但無法看得出兩老人門派來。
他這裏在驚奇沉思,那邊的冷晨清又何嘗不同他一樣?冷晨清自在呂梁山連遭變故之後,人雖仍是天真無邪,但心思卻更變得靈慧得多了。
她在那邊屋檐下,一見老人各施絕學,一面專心默記,一面暗忖:前面糟老頭主人,原來是怕我們來到此地偷學絕功,故用危言聳聽的話威駭我們。
她同金正山二人正默學兩老人絕功時,兩老人突然招如雨出,由慢變快了,而且慚慚地快得兩人身法都看不出來。
約有頓飯工夫,兩老人倏然分開,相距丈餘遠,跌坐地面運氣行功起來。
金正山見沒有什麼再好看的,正想轉身而去,冷晨清忽然躡腳躡手的跑了過來,伸手拉着金石谷朝莊外郊野疾奔。
金正山不知道這個丫頭髮現了什麼,心頭忐忑不安地只好隨着她狂奔。
奔了一陣,離莊屋約有二三里地,才停身下來。
二人奔出郊外後,休息了一會,冷晨清然後笑道:
“那個糟老頭故意拿話威嚇我們,叮囑我們不要到後院去,原是怕我們偷學兩個老人絕招。”
金正山沉吟半晌道:
“但我總覺得其中必另有隱情,事情絕不以我們所想這麼簡單。”
冷晨清想了想,道:
“我看不出另外有什麼隱情。”
金正山立起身,望了望天空,慢道:
“現在已是四更過,我們再演練幾遍就回去嗎!”
冷晨清忽然興起的道:
“金兄,我們來過幾招試試看,可好?”
金正山經她一提,也興趣特濃地笑道:
“也好,我們先用各人所學的來切搓,再將我們所學兩老人的招式溶化運用出來。這樣,更對我們有益!”
當下,二人在淡淡的月光之下,動起手來。
只見人影穿閃,掌影如飛,冷晨清家學淵深,身手不弱。金正山藝得高人,更是不凡。
當初還看出拳打腳踢,掌劈指點,打到後來,愈打愈高興,愈打愈激烈,不但連招式都看不出,而且連人影也分不清了。
論功力,冷晨清終於要遜許多。好在是志在切搓,金正山處處則謙讓幾許。
但他也十分佩服冷晨清這個女孩子,這麼年輕有這麼大的能耐,也就難能可貴。
冷晨清心頭何嘗不明白自己差人許多,因此對這個不拘小節的少年,也是生出無限的敬意。
轉眼三十餘招過去,金正山忽然聳聳雙肩笑道:
“姑娘請注意了,我的新招到了。”
嘴裏説着,手腳可未停,只見他右臂倏神,駢指如戟向冷晨清左後肋志堂穴點來,左臂側擊一拳,向她右胸擊來。
他這一招使出,同他們單獨演練不同,聲勢駭人,威猛無比。
冷晨清雖明懂得這一招,但也被聲勢威力嚇着呆了一呆。
那敢怠慢,立即立膝半曲,身形斜側,右臂下沉橫切金正山右腕,右掌當胸拍出,連消帶打,緊拍他前胸巨閹穴。
她這一招,即是運用短鬚老人那一招,招式老練,威力之大,亦不弱於金正山使出的高胖老人的那一招。
金正山輕喝一聲“好”,並接道:
“注意!”
話音甫落,左腳如飛踢出。
冷晨清見來勢過於猛烈,心頭慌了慌,在他左腳剛踢出,她的右臂立化拳為點,伸出中食二指向金正山雙眼點去,左臂原式不動順勢切他的小腿。
二人各將這一招使出,突感功力過強,如排山倒海之勢不可收拾,不禁猛然大驚,不約而同相互大聲叫道:
“快後退。”
兩人雖各這樣驚呼着,但誰也收不了這猛烈之勢,接着又聽得二人又各自大叫一聲,金正山被冷晨清中食二指深深地插入雙目,冷晨清則被金正山一腳,老老實實地踢在中極穴上。
當下,冷晨清被摔於三丈遠外,昏死地下,金正山則雙珠被挖得鮮血直流,左腿亦被冷晨清一掌切斷,痛死在原地不動。
此時,晨曦稍露,朝霞初升,在這深山幽谷之中,格外顯得靜寂。
草地上躺着兩個將死未死的青年男女,男的即是不拘小節的金正山,女的是天真未鑿的冷常君。
正在此時,驀地飛來一個怪老頭,鬚髮蒼白虯結,朝天鼻、歪嘴唇、爛眼角。
一來到當地,面現驚訝之色,趕緊取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藥丸,一粒塞在金正山嘴裏,一粒塞
在冷晨清嘴裏,然後一手一個,提起冷晨清及金正山如飛而去。
這個怪老頭,將二人提在一個極其隱秘的山洞裏,分別查看二人的傷勢,金正山雙目已瞎,小腿已斷,是無法可治療得好。
冷晨清中極穴中了一腳,已是氣如遊絲,能否救得一命,尚難逆料,怪叫化看了一陣,不明白二人為何作生死決鬥?
他將金正山小腿捆綁起來,又用靈丹敷於兩眼眶之內,然後默運真力,替冷晨清推宮過血。
約頓飯工夫,金正山倒是醒了過來,冷晨清面色雖已由白轉紅,人仍是昏迷之中,雙眼緊閉。
怪叫化停下手來,長噓一口氣,又塞一粒靈丹在冷晨清嘴裏,然後來到金正山面前,輕輕叫道:
“谷兒,你可好些?”
金正山剛剛清醒過來,一叫怪叫化聲音,忙答道:
“師父!師父!你在那裏?”
怪叫化悽慘地道:
“谷兒,我在這裏!”
金正山心頭一酸,道:
“師父,谷兒枉負了你老人家一番教養之恩,上了人家大當了!師父能原諒我嗎?”
怪叫化淚如泉湧,半晌強忍着悲傷,説道:
“谷兒,你到底同何人決鬥,傷得如此嚴重?”
金正山手一揮,怒氣不息地道:
“師父,我是傷在一個女娃之手!”
“谷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姑娘雖沒有死去,但離死神也不遠了!”
金正山大急地道:
“師父,她是個好姑娘,弟子求求你老,先救回她一命再説,我既由她所傷,但根本不關她的事。”
怪叫化愕着地不明白其中道理。
金正山知道師父心頭難解,乃又道:
“我同那位姑娘,都是上了別人的當。那姑娘中了我一腿,已是受傷不輕,師父如不及時施救,性命難保了!”
怪叫化嘆了口氣道:
“如此説來,我只好藉以本身真力挽回她一命吧!”
説着,又來到冷晨清身前,托起她側卧着,伸出雙掌,一手按在她命門穴,一手按在她中極穴上,運氣行功導勁引力起來。
這一次,怪叫化施出全身真力。他乃武林中有數絕頂高人之一,內功何等深厚,這一來將本身數十年修為的真力,導入冷晨清奇經八脈中,過紫府,逼玄關,約頓飯工夫,冷晨清才幽幽弱小嘆息一聲。
怪叫化汗如雨下的收回雙手,側過頭輕聲向金正山道:
“不妨事了。”
他立起身又來到金正山身旁坐下,調息運氣一陣,然後睜開雙眼,説道:
“谷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金正山嘆了口氣,道:
“這也是徒兒一時大意,中了奸人毒計,才落如此下場。”
“我奉師父之命,追蹤‘桃木劍’之後,在五台山就遇上了這位姑娘。”
當下他便將五台山一切經過説了一遍。
怪叫化點點頭道:
“雪山狼過去作惡多端,死不足惜,後來呢?”
金正山道:
“後來‘桃木劍’離開五台,我同這位姑娘一同後追,在途中遵照師父指點,昨夜才追到此地。”
“我同這位冷姑娘昨天到達此地後,已是天晚了,便在那山下一所莊院借宿。”
“那莊院主人是一個七十歲以上的老人,看來不懂武功,我們便承他招待留宿在莊屋裏。”
“到了我們要歸寢的時候,屋主萬分慎重的叮囑我們夜間不要亂走動,尤其後院不能去,否則生命即不保。”
“當時,我同這位冷姑娘,均被他的話所激動,到了二更,我們不聽那老人的警告便向後院踩探去,那知危險倒沒有遇上,卻看見兩個老人在練功。”
“那兩老人是在對搏,每一招一式都精絕無比,我同冷姑娘便偷學得兩老人各二招……”
怪叫化眼一瞪,打斷他的話,問道:
“那個老頭是怎麼的兩個人?”
金正山接着回道:
“一個高胖一個是冷削麪有短鬚。”
怪叫化眼暴冷芒地叫道:
“好,説下去,後來怎樣?”
金正山乃道:
“我同冷姑娘將偷學的四招絕功,便在郊外練起來,我們練熟後,便相互對搏起來。”
怪叫化忽變得急躁發起火來,叫道:
“蠢材!”
金正山被師父一罵,嚅嚅地道:
“是的,弟子蠢極了,一時沒有警覺,在我同那冷姑娘彼此受傷後,我才醒悟,弟子該死,請師父處罰。”
怪叫化嘆了口氣,道:
“你已落得如此下場,我那還忍心來處罰你呢。後來,一定是你同那姑娘各偷用人家的招式來打傷自己了?”
金正山黯然道:
“是的,我們二人各出最後一招時,立感情形不對,覺得威力奇大,我們警覺地彼此大叫提出警告,但終於遲了一步,收勢已不可能。”
怪叫化爛眼一翻,道:
“你倒不錯,終於警覺了,你可將所警覺的原因説給我聽聽。”
金正山道:
“弟子在受傷一剎那,第一個湧上我腦子裏是屋主糟老頭。”
怪叫化接着道:
“不錯,他明確警告你們不要到後院去,實際是故意激怒你們,引起你們好奇心。”
金正山道:
“師父説得極對,他是故意激怒你們。第二個湧上我腦子裏是那兩個練功的老人,他們既是高人,那能不會發覺我們在一旁偷看。”
怪叫化眼睛一翻道:
“對了,是故意讓你們偷學他兩人武功,然後在練習時自相殘殺,要知道他們那四招,本身功力如不到絕頂,一經使出,便自難收。”
停一停,又問道:
“你可知道,那屋裏三個老頭的來歷嗎?”
金正山沮喪地道:
“弟子至今還猜不出!”
怪叫化嘆了口氣道:
“蠢材!蠢材!他們是……”怪老人嘆了口氣道:
“蠢材!蠢材!那三人你都不知道嗎?”
金正山躺在石牀上楞了一楞,他這人本是個極其聰慧的人,但也想不出他師父所指那三人是何人。
幽谷蘭冷晨清躺在另一個石牀上,她雖經怪老人以本身數十年的修為,導氣引息,人已清醒,但小腹痛苦仍未減除。
她聽了怪老人的話,也感到奇怪,腦子思索一陣,亦想不出那三個是誰?
怪老人又長嘆了一聲,半晌,才道:
“本來我已同他們約定,對於他們的行動是決不干擾,也決不泄露。”
金正山雙眼及小腿上塗過靈藥後,痛楚已減少,聽了師父的話,突地哭道:
“師父,弟子已遭那三人詭計,失了雙目,斷了雙腿,這個仇,弟子旦不能報,但仇人的姓名應該得知!”
冷晨清也悲憤激昂的脱口接着道:
“老伯伯,他們是誰?告訴我,他們利用我傷了金兄,這個仇,我得代替金兄去報。”
怪老人突然雙眼一翻,朝天鼻向上聳一聳,側過頭向冷晨清,喝道:
“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兒,我老頭都不敢説替你金兄卻報仇,你有什麼本領,敢口出大言?”
冷晨清被怪老頭一吆喝,先是一楞,接着天真地笑了笑道:
“老伯伯,你不能小看天下人呀!……”
她小嘴一厥,微微低哼了一聲,續道:
“我知道老伯為什麼不説。”
怪老人聽了她天真無邪的話,不禁一怔,心説這女娃倒怪有意思地。
他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道: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同他們有約,故不能説。”
冷晨清微微移動了一下身子,側過頭來,道:
“這不是原因,只是掩飾之詞,別用話來騙我們小孩!哼!”
説到最後,還哼了一聲!
怪老頭可被她弄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問道:
“你説,我看你能不能説出別的理由來……”
冷晨清不待他的話説完,立接着道:
“那三個武功比你高,你是怕了他們!”
這一下,可把怪老人弄起氣來,突地跳下座位,人一晃,便來到冷晨清面前,伸出乾枯的手指,指着冷晨清的鼻尖,厲聲道:
“丫頭,我怕誰?你説!你説!”
怪老頭突然發起氣來,倒又把冷晨清嚇了一跳!躺在那邊牀上的金正山笑道:
“師父,你老人家不要生她的氣,她……是個好姑娘!”
他深怕師父真個生了氣,要責罰冷晨清,他對冷晨清卻有一種潛在友情。不由心頭一急,雙眼又痛了起來。
冷晨清雖是嚇了一跳,卻立即鎮靜下來,眼皮也不抬,道:
“不怕就告訴我們是誰,我説老伯伯怕他們,那是激你的呀!我們兩個後輩都不怕,老伯伯你當然是不會怕!”
怪老頭被冷晨清有軟有硬的話,捉弄得啼笑皆非,他眨了眨爛角眼,退回原處坐下,嘆口氣道:
“我還是告訴你們吧……”
冷晨清立接着道:
“我早知道老伯伯是開我們玩笑,始終要告訴我們的。”
怪老頭可不理會她的討好,雙眼一翻,道:
“別多嘴,這件事,若不是牽涉太廣,有關武林大風波,我還不能説哩!”
金正山怕冷晨清又插上嘴,同師父牽涉不斷的鬥來鬥去,立接着道:
“冷姑娘不再多話了,聽我師父説嗎!”
冷晨清果然沒有開口了,口裏雖沒有説,立裏卻在嘀咕着道:
“我要是不同你師父鬥兩句,你以為他會告訴我們嗎?”
怪老頭正抬眼向冷晨清望着,他從冷晨清的面色,已看出冷晨清心裏所想的。他也不禁被冷晨清的聰慧所怔着,心説:原來她是個聰慧絕頂,天賦異秉的女娃,我怎麼沒有看出哩?
他可沒理會她,沉吟一陣,乃道:
“那石屋之中三人,即是化裝為武林三義的中倏儒釋道!娃兒們,可明白了吧?”
金正山一楞,沒説什麼。
冷晨清半懂半不懂,睜着一雙大眼怔道:武林三義就是武林三義,怎麼又謂又化裝的武林三義?
怪老頭見他們兩個愕然之態,聳了聳朝天鼻道:
“也難怪你們不懂,這中間情節複雜,這事得從三百年我祖師爺萬流教主説起……”
怪老頭的話未説完,洞外卻輕巧地閃進一人,隱伏在暗處。身法之高,連冷晨清,金正山都未發覺。
怪老頭爛眼一閃,有意無意之間向那邊眨了一眨,沒作理會。
來人不是別個,卻正是傲面君子白旭雲!
傲面君子白旭雲如何跑到此地來?須得先交代明白。
原來,傲面君子白旭雲在呂梁山暗地得見冷晨清從徐翠亭的師父結命草手下逃走後,他也被那個暗地的被神秘人物解除危困,從徐翠亭手下逃脱,即向冷晨清逃走的方向追去。
終因他略慢了一慢,便將冷晨清追脱。
數月來,他終日在深山野壑之中,尋找冷晨清,但沒有發現一點蹤跡——